第46章

2025-03-22 06:54:36

她该死的米和从港岛回淮江市的当晚, 拎着俩番茄,一土豆,半个洋葱, 半根胡萝卜, 一斤牛肉牛腩, 一盒黄油,一瓶黑胡椒和粗盐走出自家的41号联排。

他趿着人字拖一瘸一拐, 披了件松垮的开衫, 脖上夹着手机。

faith untie的嗓音依旧洋溢着无边热情,怎么样, 选择题做好了吗?米和挠了挠眉, 他手指之前碰过洋葱,鼻子又敏感, 熏出两个震天的喷嚏,我食量大,喂不饱, 心地贪,都想要。

吸着鼻子, 提了提睡裤, 摁响了42号联排的门铃。

进——!门没关!门虚掩着,米和一推门就看见张乙安端着啤酒酱鸡翅和油爆虾上桌。

丁一远拿着碗筷僵在原地,一张威利大脸在橘色光晕下黑乎乎, 红彤彤, 不善地戒备着他。

米和对42号的布局熟门熟路, 住了两天, 处处透着惬意和随便。

像是主人招待客人, 恣意地朝丁一远挥了挥手, 进了厨房就套上围裙,还用锅吗?你用,我这都好了。

张乙安好奇他做什么,探头探脑围观。

小天晚上吃什么?米和手起刀落,一切一磨,把牛肉切出一个个四方小砖。

老殷端出羊肉包,她姚叔姚姨陪着呢,吃得比咱好。

米和溺爱一笑,他刀工娴熟,身形舒展,游刃有余,牛肉粒整齐排队,张乙安越看越满意,冲老殷欣喜眨眼。

你到底要做什么?丁一远狞恶的重磕碗筷。

我会把药剂封在胶囊里,我要丁警官确保殷警官服用下去。

丁一远一窒,盯着老殷,师父您信他?长阳都是吃人的鬼!风高放火,月黑杀人。

米和不置可否,将牛肉放进冷锅中熬煮,随着水温滚滚,血末积聚沉浮。

他细心撇去,捞出后放进高压锅,定了40分钟的闹铃我会挨家挨户敲门讨药,这样青松岭的村民都可以做证,殷警官服用的药物是由我经手。

她出了事,我嫌疑最大,所以请丁队长务必亲自跑一趟长阳,逮捕我。

丁一远迷糊了,蹙眉思疑,你想做什么?米和炒起面粉,刮沙一样,微黄之后收火装盘,在我离开长阳的那一刻起,舆论战就会引|爆,媒体将多渠道关注高烨此次的案件。

高烨在国美学院的风评很好,长阳一吹风,学生掩不住怒火,就会群起激奋。

他把番茄上锅蒸煮,开始快速行刀,洋葱、土豆、胡萝卜都化整为零,长阳最擅打什么,最擅长‘义战’,‘惑战’和‘理战’,他们会放大我被抓捕的消息和律团群龙无首的局面,捏造出警方为了破案不择手段的‘事实’。

米和神色冷淡,像在述说天气般平常,这个时候阿冉会接替我当辩护律师,走第一步:以兄妹关系为切入点,阐述高烨没有作案动机。

丁一远没想到他这般诚恳模样,会和盘托出,一时怔营。

米和将手撑在膝盖处,揉了揉,往地上跺了跺。

在港岛跑得太猛,从膝盖到伤处凝成了个铁疙瘩,隐隐僵疼,他瘸腿一步步往桌边蹦,老殷忙扶住他。

张乙安进屋把腿伤的药膏拿出来,那我们需要做什么?米和把裤子掀到伤处,大力揉搓,我需要殷警官在发作时,丁警官确保她必须进入惠爱医院,庄郁庄主任会接手治疗。

因为这种药剂对身体无大伤,但我要得出轻微伤害的结果,这份证明,她会出。

歇了歇,他重新蹦回灶前。

溶解的黄油金灿灿冒泡,所有切丁蔬菜入锅煸炒,以洋葱打头阵,西红柿负责出汁。

米和静静看着这一锅缤纷,在青松岭,我会半夜来确认药剂成分是否合适,有没有出现其他病理反应。

他看着丁一远和和气气的笑,我腿不好,丁队轻点踹,不然再伤一次,就真废了。

你要爬窗?我的团队美名曰协作,不如说是不同阵营的高层放下来的眼睛,盯着我一坐一起,一言一动,放心,我不会允许她有任何闪失。

牛肉连汤倒入锅中,开始咕咕炖煮,他守着锅,请丁警官做好准备,因为长阳会匿名举报你公报私仇,警方在重压下,在没有绝对证据面前,我会被释放,会上庭辩护,会用精神疾病做主牌,听明白了吗?匿名举报多此一举吧?丁一远咬牙。

拨云见日是要付出代价的。

米和将炒好的面粉撒入锅中搅拌,就像,我想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这么爱喝罗宋汤,我喝了三年喝吐了才知道,这是我母亲死前为他做的最后一道菜。

‘喝吐了’就是代价,‘知道他们情比金坚’就是真相。

你们去青松岭干什么?找点线索,无伤大雅不重要。

米和将汤勺递给张乙安,我不饿,先回去了,还有十分钟关火就好,留一碗给小天吧,她爱喝。

青松岭之行的清早,米和的眼皮一直在跳,他惶惶不安,专门请出了黄大仙,烧香磕头。

可千算万算,还是错算了。

殷天差点死在回市里的路上。

庄郁从急救室出来时,张乙安几乎站不住,被老殷紧紧箍在身侧。

孙苏祺听说了,白着脸慌慌张张下楼,也不敢问,只能攥紧张乙安寒凉的手掌。

庄郁把报告给米和,拍了拍张乙安臂膀,情况已经稳定了,强心针打得很及时,按理说敏使朗和这药剂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反应,但她身子疲乏没好透,免疫力低,导致病毒催化了严重的呼吸道过敏,现在已经没事了,多补蛋白,静养,一定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老实就绑起来,保持睡眠充足,如果休息不好就直接吃思|诺思。

丁一远这才松了口气,侧头剐着米和。

米和的手一直在打颤,怎么都停不下来,看到他投来的目光,忙移到背后藏起。

侯琢哭唧唧,他目睹了殷天的整个濒死状态,抹着泪听从她的猜测,去了趟高烨家,将衣柜里所有的毛织品打包。

康子只觉得后怕,他知道丁一远和米和在密谋联手什么,可他瞧不上这样的做法。

这不欺负人吗,要是出了意外,谁担责!他瞪了眼丁一远,上楼跟郭锡枰汇报,而后将青松岭带回的证物交给技术队和法医中心。

临近黄昏时,沈兰芳在分局三层做了退休前的最后一场尸检。

果然在张美霖的鼻腔中发现了绒毛纤维,与高烨橱柜中的毛织衣物相符。

技术队在《迪奥的世界》上,查到了高灿母亲、父亲和高烨的指纹。

通过现场照片,确定坟墓里高灿的尸体已呈白骨化,没有过多异样,棺材有破损痕迹,不排除人为暴力的损毁。

晚上9点,米和还蹲守在医院,陪高烨做精神鉴定。

这一日走走停停,他腿伤的疼痛越来越严峻,索性买了根拐杖,一扭一扭。

高烨的鼻子做了修复,用纱布裹着,双颊大面积挫伤,看得惨不忍睹。

两人并肩坐着,米和点了根烟放他嘴里。

高烨这几日憋坏了,瘪着腮帮子死劲嘬。

米和看他受窘,嘲弄地失笑,为什么捅郭锡枰?每个人都是有词汇禁忌的,高烨一说话满脸疼,只能哼话,‘软|蛋,怀孕,幸福,美满这些都是我的禁区,他装疯卖傻地轻笑,你应该谢谢我,不然怎么知道她掉下去的时候想的是你。

两人沉默着。

走廊昏黑,只有两盏破败的小灯,因线路不稳吱吱叫。

高烨掐着烟屁股,你爸头发全白了,他比划着,这边,后面,全白了,跟你一样,剃了个寸头。

他一次都没有联系我。

不会回来的,就算你找到他,他也不会回来,这儿没什么值得留恋,他把上辈子给了蔡榕榕,把下辈子奉献给了我们,你知道庄郁叫他什么吗?高烨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动容,眼眶湿红起来,她叫他父亲。

米和惆怅闭眼,后脑轻轻靠墙,落满萧森。

走廊再次陷入死寂。

你后悔大包大揽吗?高烨摇头,我见过跟灿儿很像的人,以为自己可以有新生活,可她嘴巴不对,她嘴巴很干裂,不滋润,像麦子割完的麦茬。

我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就知道不是她。

他虚空地盯着一处,她回不来了,你父亲跟我说,她永远都回不来了,她偷鸡摸狗,污秽无耻,上不了天堂,只能在地狱受苦,可他人即地狱,我也在受苦,我救不了她。

康子上了楼梯,从走廊尽头疾步而来。

米和拔下他嘴角的烟。

高烨眯眼看他,目光细长,能抵人心。

他看了很久,想要一点点透析出米和父亲的面容轮廓,自古以来,双面间谍的下场都不太好。

米和温吞一笑,谈不上,除了捅郭锡枰的那刀,你什么都没做错,张美霖,她该死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