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钏儿辗转反侧,一直想着郭唏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温暖的卧房没能象往常一样留住爱睡懒觉的钏儿,一大早,钏儿顶着熊猫眼,裹了厚实的袄儿,不时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吃早餐。
被闹腾了一宿的波力吃过早餐,跳到床上补眠去了。
大冷天,老鼠可不喜欢出门遛达。
钏儿揪住波力的尾巴晃了晃,想让波力跟她到院子里转转,波力眼都不睁一下,装死中。
钏儿愤怒地将波力扔到床角,一跺脚,裹了披风,带上轻歌出门往亭子那边去了。
雪早就停了,路面、树枝、亭角挂着白白的一层。
钏儿看着还没有结冰的湖水,长长地叹了口气。
轻歌小心地问她:娘子昨晚没休息好?睡不着啊。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听如意说昨晚大郎和阿郎都曾过来探望,难道是他们说了什么让娘子不高兴的话?大哥没说什么,只是他今天会帮我做些事,我这心里牵挂着;倒是父亲,说的话很奇怪。
以前我只是单纯地认为父亲对我好 ,是为了弥补我,可现在看来,我于他而言也比不上保住郭家荣华重要。
娘子是不是多心了?但愿吧。
对了,轻歌,你老实说,你家娘子是个很看重钱财的人吗?。
不是啊。
娘子喜欢赚钱,可该用钱的地方绝对不会吝啬,对府里的也奴仆大方得很。
可父亲怎么说我平日对钱财很看重呢?还叮嘱我莫因为护那些钱财起狠心,伤了兄弟姐妹的和气。
我一直在想,这话从何说起啊?莫不是阿郎对娘子有误会吧?作为嫡女,可以与男子一起分享家财,可娘子与那边很少来往,阿郎的误会又是怎么产生的呢?钏儿两手一摊: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呢望着湖水,闷闷地说道:说实在话,往年冬天,穿了没这厚实的衣裳,纵然身在大风雪中,也不会觉得寒冷。
那心啊,比喝了热烫烫的姜汤还暖乎。
可今年,裹了这么厚实的袄儿,披上这大毛披风,我这心里却比风雪之地还冷,瓦凉瓦凉的。
轻歌心中一酸:娘子,您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对阿郎失望,对郭家心寒啊。
怎么说,那都是您的亲生父亲,你舍不掉的亲人扔不了的家啊。
钏儿嘴角挂着一个自嘲的笑:什么叫扔不了舍不掉?你看我阿娘,我是她亲生的女儿吧,她不也舍下了?轻歌哭笑不得:娘子,那是意外,好吧?从二夫人内心来说,她哪里愿意发生那样的事?她绝对舍不得您的。
说起来,我倒想起她刚去的时候在梦里跟我说过的话。
轻歌打了激灵,抱着两臂:怪寒碜的。
二夫人说了什么?钏儿眯着眼回想着:当时,她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淡淡的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你。
你自去那富贵窝寻你的娘’,难道,阿娘怪我不该回到郭家?难道她也认为我贪图富贵?知女莫若母。
奴婢记得您曾说过,几次病倒凶险异常,都是二夫人暗中护佑。
无论真假,我觉得二夫人对您的爱护是假不了的。
你说得对。
唉,我一定是魔怔了。
脑子里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有,闹得我想发疯。
奴婢愿意听您慢慢把所有的念头讲出来,直到您脑子里腾空为止。
啊,说起来,奴婢想到一个可能。
阿郎对您的误会,是不是因为自从您独立开府以来,从来没有给那边送过什么节礼年礼的,那些人就经常在阿郎面前念叨,阿郎才会认为您吝啬看重钱财?钏儿若有所思:你这一说,倒有点象诶。
我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凭什么还要去‘孝敬’他们?轻歌无奈:娘子,有时候得圆滑些,不一定要送多贵重的,就是送些庄子里出的蔬菜瓜果,他们也会很高兴的。
是啊是啊,白拿的,怎么都好啊。
轻歌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子怨气好重呢。
不过,奴婢知道娘子最是善良。
别,那样我就落了个烂好人的名儿。
现在心情好多了。
我们绕湖走一圈吧。
轻歌扶着钏儿:娘子小心。
刚走出亭子,顺心迎面跑来,手里扬着一封信:娘子,韩王府松子总管送来的。
急匆匆地向钏儿他们跑来,钏儿笑着道:你小心脚下......话还没说完,顺心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轻歌几步蹿过去,先看了看她的伤势,转头对钏儿摇了摇头,表示无碍,才小心地扶起了她。
钏儿慢慢地走过来:你这丫头,下雪天也不稳重些,雪虽然除了,可是仍然滑啊。
顺心嘶嘶地直抽冷气:娘子,您不同情奴婢,还笑话奴婢,奴婢摔得可真冤。
不是笑话,是提醒。
让人撒些砌屋子剩下的细砂到主路上,如果摔伤了,就麻烦了。
嗯,主要是耽误工夫。
知道钏儿说笑,没人还嘴。
轻歌倒是感激顺心这一摔,钏儿看起来开心多了。
钏儿想了想:你回去吩咐厨房做个锅子,我们一起用午餐吧,啊,想想就暖和。
让人把亭子围住,只留进口,我们在那里吃。
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着,擦点药酒。
说罢,带了轻歌自去围着湖转起圈来。
拆开了信,迅速看完,无奈地一笑。
韩王回了长安,却被贵妃娘娘禁锢在宫里,指望不上了。
他说事没办好没脸见我,真是小孩子我本来也没想着用一桩亲事来取消另一桩。
轻歌焦虑地问道:那娘子准备怎么办?凉拌等大哥见了祖父再说吧。
韩王府这么快回音讯,大哥肯定一大早就出了门。
也不知道日常上朝都什么时间?听说卯时初刻就要上朝,寅时就得等在午门。
大哥真是辛苦现在什么时间?巳时初刻?轻歌看了看天色:应该已是巳时中刻。
也不知道大哥跟祖父说上话没有?算了,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别人身上。
我得好好想想。
你去厨房,让他们多放些胡椒。
若有辣椒就好了,这个天气吃是最暖和的。
可奴婢不能让娘子一个人呆着。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吩咐你的事更重要。
看轻歌离开,钏儿怔怔地望着湖水发呆。
圣上为什么会驳回韩王的请婚,却将升平赐婚给郭家?圣上为什么要听从北方王氏的请求,把自己许给他家?自己就那么有份量?还是因为圣上不愿意自己成为皇家媳妇,所以才让自己远嫁?他在防着自己么?自己有什么好防的?突然,一个念头闪进钏儿脑中,她眼睛一亮:无论结果怎样,总得试试。
转身便向正厅方向跑。
没跑两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钏儿疼得哎哟直叫,却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刚才还笑话顺心,现在轮到自己出丑了。
左右看看没人,赶紧爬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裙。
如果被人看笑话,那自己的脸面就全没了。
自己真是迂了。
无论什么事,没有过不去的坎。
大不了就是跑掉,自己在这里忧心啥?还没到正厅,轻歌便迎了出来:总觉得扔下娘子一个人不太放心。
厨房已经打过招呼,等着吃吧。
韩王雍王又派人送了些干货野味,郑王府的鱼孺人也送了些新鲜瓜果。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气,送东西干嘛?都说天冷没啥可吃可玩的,这不送了东西来给您添个乐趣嘛。
好,知道了,这些回头再说。
你马上着人套车,我们先到汾阳王府,再去趟雍王府,有正事要办。
轻歌挑了挑眉,恭敬应喏,出二门找人备车去了。
钏儿又叫了顺心如意:我要出门办事,如果没回来赶上午餐,你们就不必管我,自己吃吧。
顺心如意摇头:若娘子没归来,婢子们就等晚上再陪您吃好了。
那晚上也没回来呢?那就明天吃。
娘子,别说这样的话,您到底去哪儿?要让我们担心死啊?我说着玩的。
不过是去串串门子,放心吧。
上了车,钏儿轻声跟轻歌嘀咕:希望祖父和大哥在府里。
若他们不在,你就快马到宫门外等候,我去找雍王殿下。
轻歌担忧地看作火钏儿:娘子,奴婢一介庶民,公然在街市纵马,会不会被金吾卫拿下?怕什么,难道他们会不给郭家面子?实在不行,你就往大了说,比如,就说是雍王府的,被王爷派出来办差事。
那可是冒认。
又不是冒认皇亲。
就算送到雍王府,殿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希望大哥还没见到祖父。
若大哥没到王府,那就但愿他们别碰上。
为什么?您不是请了大郎为您求情吗?。
我想好了,现在不用,求情倒会坏事。
刚到汾阳王府门口,门子远远地迎了过来。
五娘是来看望王爷么?王爷还没回来呢。
那我大哥可来了?未见。
钏儿脸色一肃:借王府快马一匹,一会儿就还。
我们去迎一迎祖父。
这事便利。
这门房就有王爷早晨骑过来的快马。
那就借用一下,若祖父先回来,你给他说说。
麻烦你。
五娘客气钏儿看着轻歌:到宫门去迎一迎,关键是要阻拦祖父面圣求情。
轻歌点点头:放心吧。
骑上快马,也不管马儿不服气想挣脱,双腿一夹,如箭一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