钏儿怒气上拱,不悦地站起身:什么话?一个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人,说什么赢家?瞑目?她是被夫人派人烧死的,能瞑目吗?。
顿了顿:当然出手的不止夫人派出的人。
所以,你十分憎恨夫人?所以,你才会将我上次告诉你的事告诉大郎。
这事在大郎心中变成刺,在夫人面前怎么也隐藏不了,夫人发觉了,才会急不可待地对付大郎,顶着也许被休弃的危险。
憎恨夫人?那是肯定的。
可我没想过害大哥。
只是不想大哥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不知道自己另有生母。
没想到,你竟然利用我他们死斗,你不也能出口气吗?这是互相利用,一如我跟杳娘。
我跟夫人斗,用不着你来卖乖。
我跟夫人是死仇,不死不休。
回府后,我们斗了很多次。
她手段了得,我几次差点被她或直接或间接地害死,可最后,我也把她害得到庙子里苦修了三年。
卢氏赞叹地努力想看清楚钏儿:还是五娘厉害啊。
厉害?是无聊。
你以为我想斗?她害死我娘不说,还想害死我,没能得手,一会儿要将我许给内侍的嗣子,一会儿要将我卖给王氏鳏夫。
嫁给王氏本族内的?是啊。
反正不算远,也是姓王的。
你祖父他们不帮你?这是圣意。
父亲说了,无论郭家任何人,都得听从,不得违背。
圣上赐婚,为臣这敢反对吗?。
王氏坐在外面地上,眼泪没有停歇地流着,听着钏儿的话,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钏儿与王氏家族的联姻不是早就取消了吗?不是正等着将她赐婚给韩王吗?可钏儿正在说的是什么?难道,她觉得卢氏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朱嬷嬷看着王氏传递过来的颜色,也是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这五娘诡诈,到底想干什么呢?这时,王氏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扇形围了过来,只等王氏一个手势,便冲进屋子,解决里面的目标。
却说卢氏听着钏儿的一番话,眼中痛快之极,不由大笑出声。
真是太好了。
这是五娘的福气啊。
怎么说,王氏也是望族,你没了娘亲为支撑,能有这样的结果,真的不错。
钏儿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猜测错了。
实在是觉得这个卢氏花样太多,而且,看起来应该不止这么点手段。
夫人对付了大哥,你痛快还有的说,可夫人对付我,让我一辈子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你也痛快,是什么意思?水深火热?哈哈,说得好。
卢氏话锋一转:你了解杳娘吗?。
阿娘与我相依为命,善良温柔,全心为我,自然了解。
当年,杳娘的第一胎掉了,却是夫人下了药。
杳娘平日虽然温顺,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所以,你看准了,故意接近她?这也能猜出来?五娘聪慧。
钏儿冷哼。
就凭杳娘能到乱葬岗救她,想来卢氏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聪慧?钏儿不屑地一笑。
连先帝都赞过自己,自己还在乎一个被仇恨迷了心窍的黑心婆子的赞赏么?卢氏得意地一扬头:不错,我故意接近她,让她知道我对她的善意。
夫人但凡有什么举动,我会选择一些去告诉她。
我不过是想在内宅寻到一个伙伴,一个同样恨夫人的同盟。
所以,平**会给她透露消息,让她时时将父亲抓在手里?卢氏呵呵笑道:五娘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连这个都明白。
钏儿眉头微挑:这有什么难的?都这么写呢。
自己不过是一只寄居蟹,无论卢氏使什么手段,会有什么秘辛,能知道最好,不能知道也无所谓。
感觉事不关己,心中无痛无喜。
卢氏蓦地问道:不知道五娘什么时候嫁到北方?下个月。
这么快?圣旨已下,自然要尽快。
明年我就十四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来见见你,对庄子做些安排。
你以为,凭你一个奴仆之身,想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你以为我真的很在乎你所谓的秘辛么?姑且听听而已,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听着钏儿满含嘲讽的话,卢氏脸色大变,咬着牙道:若和你相关,你也无所谓?我才活这么十几年,你能掌握关于我的什么?我有慈爱的娘亲,虽然过世了,可她仍然在我心中陪伴我;我有自己的府邸,有属于自己的田庄铺子钱财。
也就是说,我有自己好好生活下去的资本,所以,你的秘密既帮不了我,也伤害不了我,对我而言,真的无所谓。
大哥虽然可悲,可那是他的事,是他和夫人的事。
有什么,也是他们的痛。
卢氏阴狠地瞪着钏儿,冷冷地笑着:与你无关?你能置身事外么?你肯定想不到,你斗了那么久的死仇,害你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才是你的亲娘。
你以为生死与你无关的人,是你的亲大哥。
钏儿如遭雷击,半边身子都麻了,脊背冷汗直冒。
卢氏看不清楚她,却用浑浊的双眼死死看着她,想知道她的反应。
王氏却是来不及细想,眼一翻,晕了过去。
朱嬷嬷骇然,赶紧掐着王氏的人中,揉着她的胸口,又不敢弄出大的声音,只是不时摇摇她。
终于,王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倚靠在朱嬷嬷怀里,使劲捂着嘴,眼泪长流,一张脸青白一片。
钏儿努力压住自己心中的震惊,紧握拳头,手指甲刺得手心生疼,钏儿头脑恢复清明。
卢嬷嬷,你真是老糊涂了,就为了打击我,你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真是大笑话,天下最大的笑话。
笑话?卢氏尖声叫道:你没照过镜子吗?你没发现你长得跟夫人很相象吗?夫人十几岁时候的样子,就活脱脱的是现在的五娘。
钏儿真的是怔住了。
来这里的前几年,自己的确是没照过镜子,实在不想去适应那陌生的脸庞,何况还是那么个小小脸。
后来回了府,自己偶尔会照镜子,可是从来没去对比象这郭府的谁,而是反复与前世的自己对比。
看看眼睛,嗯,没有自己前世水灵;看看鼻子,没有前世挺翘......谁会在照镜子的时候,想着自己跟仇人是否相象呢?王氏也在回想:自己每次看见钏儿,都是透过她看杳娘,对付她,就如同对付杳娘,根本不记得钏儿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看钏儿没有回话,卢氏从床边拿了一面铜镜递到钏儿面前:你看看,这眉眼,这嘴唇,这莲萼形的脸。
在王家,只有夫人的脸型象太夫人,却没想到你也象。
都是郭家人,在一个屋檐下久了,略微相似,也是有的。
嗤,有这么象的吗?不象自己的亲娘,象害自己的仇人?若不是知道你确定要嫁到北方王氏,我还不说呢。
若你所说是真的,那么就是说,在夫人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你又出手换掉了?那又怎样?夫人根本没想到,生第二胎的时候,我找的接生婆子,就是为她接生第一个孩子的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为什么要换?因为,我答应了杳娘,同时,也想给夫人找不痛快。
杳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夫人与杳娘同时有孕,这谁前谁后,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产期也都差不多。
杳娘第一个孩子被打掉,心中有恨,第二个孩子她十分小心。
而夫人脾气暴躁,又不忿杳娘与她同时怀孕,所以时常腹痛,太医说可能孩子会提前生产。
我游说杳娘,若她与夫人同一天生孩子,又生的是儿子,就让她将孩子与夫人的对换,这一辈子,孩子就能享受嫡子该享有的,而且性命有保障。
再说,夫人也迫不及待地想生下嫡子。
杳娘想着,孩子到了夫人身边,性命有保障是最重要的,在我多次游说后,终于同意了我的说法,可只有这想法也不成,还得凑巧时间上差不多,又一定要在同一天。
所以在杳娘悄然发作的时候,我把接生婆子接进来为她接生,同时,给夫人用了催生的药。
天遂人愿啊,杳娘刚生下孩子一个时辰,夫人也生下了你。
我记不得你当时的样子了,可那点朱砂痔却是醒目。
因为是催产生下的,夫人体弱,流血很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换了。
钏儿真的无语了。
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卢氏面前,一巴掌搧在她的脸上:恶毒的妇人卢氏突然被打了一巴掌,愣怔了,眼中流泪,状似疯癫地狂叫:我恶毒?你那生母才是恶毒就算当日她认为大郎是抱来的,可好歹为她巩固了在郭家的地位吧?就算你是杳娘的孩子,那也是郭家的血脉,口口声声喜欢阿郎,却要残害自己喜欢的人的血脉,还有比她更恶毒的吗?。
我是她的奶娘,她竟然害我女儿一尸两命,说起来,那也算是她的妹妹,她何其恶毒?既然你们的娘亲恶毒,作为子女为她赎罪,有错吗?。
钏儿忍不住抬腿踢了她一脚:你们之间的仇恨,你们自己解决啊。
你为什么不拿着刀去拼命?稚子何辜?**何辜?何况,那是你奶过的孩子,你这样对她,可见你本身就是个恶毒的。
拼命?还没靠近,可能我就丢了命。
原来,你怕死?我老命一条,怕什么死?只是死了不能报仇,看她快活着算计着,我心里痛快不起来。
你也真能忍耐。
心中哀痛,还能步步谋算。
可怎么又被发现了?没发现,是我喝了点酒,把对夫人的恨表露出来了,夫人哪里还能容得下我这个掌握了如此多秘密的奴婢?你也是死得其所。
卢氏满脸汗水泪水,几绺白头发披散在脸上,一脸老态:我觉得这眼睛病得突然,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如今五娘你也莫恨我,你知道了这番情由,就可以求了阿郎取消婚约,这也算是我尽力弥补了。
钏儿厉声喝道:呸你还在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