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刚走,李迥匆匆而来,一张脸黑沉沉的。
钏儿瞟他一眼:你是来使脸色给我看的?你还是回府去使吧。
就算你是皇子,可这里并不是你的府邸。
李迥怒极而笑:你都快是我的了,这里又算什么。
我没听说女子嫁了人,连娘家都属于夫家了。
李迥咬牙:算了,懒得跟你说。
我已经跟你说好了,后日出游,你为什么又跟纤蝶姑姑说你不去?还让我去约其他女子钏儿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纤蝶姑姑说圣上和贵妃娘娘赐下不少美娇娘搁置在后院等着要名分,又说应三娘也等着进门,我看你忙得很,就说你爱约谁去约谁,可没有说我不去。
不跟你去,我自己也能去。
你那些美娇娘我就不奉陪了。
她真这么说?以前看她稳重,还挑拨上了?她还是去侍奉母妃的好。
我约了升平公主、六叔和嫂子以及两个侄子一起去,你不会嫌人多吧?没办法啊,被纤蝶姑姑一吓,我怕那等着名分的人太多,我会孤立无援,被他们吃掉。
李迥蹲在钏儿面前:你会怕?我才怕呢。
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阳奉阴违。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呢?还没嫁呢,就被人这个侍妾那个孺人的抬出来压我,把我吓得,真不敢嫁了。
我还是让松子做管事的好。
有的人不知道主仆之分了。
你去跟贵妃娘娘怎么说?我要成亲了,纤蝶虽是母妃拨来的人,始终是未嫁之身,不太方便。
内院管事怎么也该是嫁了人的。
可她一个女子做外院管事也不行,总不能我供着她吧?钏儿双手一拍:两个人过日子,若身边老有人吹阴风,无中生有,也会伤感情的。
还是送回去侍奉贵妃娘娘的好。
对了,那红果也送走吧,不是个做事的人。
听你的。
不过你也不能一赌气就弄来这么多人出游吧?哪里。
我是觉得热闹好不好?你不愿意?没有。
那得多准备些吃食。
而且有孩子,更要精细些。
去寻块大的可防雨的布,我们可以铺在野外的地上,孩子可以放在那上面,大家也可以坐着,吃东西。
倒有意思。
不过,吃食就别让纤蝶经手了。
人有怨气,食物不会好吃的。
钏儿承认,自己现在真的一点气都受不了。
何况,敢嘛要受一个奴婢的气?她想蹦达,也要看她有没有蹦达的本钱此时近五月,暖和舒适,草长莺飞,野花遍地。
李迥选择的出游地是胭脂坡。
出南门,胭脂坡路程不远,山不高,可以望曲江,看雁塔,呼吸新鲜空气,最重要的是,三两知交,可以畅谈,可以联络感情。
对于钏儿来说,今日出游包括了对她很重要的亲情、友情、爱情,还有波力这样似友似长辈的异类。
留下轻歌看着府里,继续做她的嫁妆,只带了如意和泥点,升平带了瑶红玉香,嫂子带了两个侄子和几名仆妇,没想到大哥也来了,冲钏儿温和地笑着。
郭暧却只带了一名长随,一来就如护花使者一般时时守护在升平身边,李迥带了松子,和一队二十名护卫。
人不算多,可也有六七辆车和一群骑马的侍卫,伴着小儿的童言笑语,浩浩荡荡地出了南门。
钏儿的车突然慢了下来,车帘子突然被拉开,李迥跳上车来。
泥点,你到我那车去,我跟你几娘子说几句话。
泥点二话没说,跳下车去。
如意笑道:要不,我也过去吧?李迥瞪她:你就这么狠心,置你家娘子的名声于不顾?何况,你还得倒茶端点心呢,想偷懒?钏儿啐他:有话说话,吓如意干什么?不顾我名声的可是你。
我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你没看见你六叔挨在升平车边,两人说得可欢了。
你大哥把奶娘赶下车,自己上车陪着你嫂子,还逗得孩子们哈哈直乐。
你想啊,我能眼睁睁看你落单吗?。
你也可以骑马跟我车边说话啊。
我想跟你说悄悄话。
大哥可羡慕我们出游了,还特地谴人送来不少精致点心和新鲜瓜果。
这你都要跟他说?我跟父皇告假时,他听见的。
我将纤蝶送回母妃那边了。
母妃也觉得纤蝶乃未婚女子,不太方便。
纤蝶究竟多大?二十多岁吧。
我没事去问她年龄干什么?怎么这么大也不嫁?服侍了母妃,眼高了呗。
听说,以前外祖家的大管事的三子曾经求娶,母妃本想放她出宫嫁人,她自己不愿意。
难道......你的猜测,我知道是什么。
我告诉你,有可能。
否则,母妃为何谴她出宫做事?不过,母妃现在也不会留她在宫里,会送回外祖家。
知莲姑姑就比她本分。
虽然如此,你还是要小心被母妃叫去训一顿,她服侍母妃一场马队母妃的性情摸得很透,临去肯定要说说你的。
我才不怕呢。
我说过的话句句见得人,经得问。
小心总是好事,没说你见不得人。
红果还是先放你那里,也不得做得太绝。
好吧。
不过就是多打些米,只要她别作怪,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那样,你不出手,我也会帮你出手。
一名护卫走到车边:殿下,前面就是胭脂坡,您看选哪处停车驻扎?李迥掀开帘子,指着一处亭角:那里。
背靠下马岭,左临翡翠城,能清楚看见曲江,地势开阔,孩子跑动也不担心磕碰。
钏儿诧异地看着李迥:倒是个细心的。
出来玩,总得先顾着安全。
若没带孩子,我们就可以去爬山,去趟河。
你以为都跟你一般野?难道,你以为自己很娴静?......下了车,婢子们铺开李迥从宫里拿来的绿油防雨布铺在草地上,又从车里拿了桃、李、杏、枣、栗、梨、沙果、葡萄、樱桃)、杨梅、枸椽、豆蔻、蕉等,又摆上了扶芳饮、桂饮、江笙饮、荠花饮、桃花饮, 还有各色特制小点心、卤制的菜肴,办个小型宫宴也绰绰有余。
钏儿在如意的扶持下下了车,围着油布转圈:这哪里是野餐会,这是搬家呢。
殿下把韩王府搬来了野地。
难怪那车没啥人,看起来却很重。
升平凑近钏儿耳边:王府在野地,你们成了夫妻,是不是该叫‘野鸳鸯’?钏儿啐了一口:阿呸,你跟我六叔才是野鸳鸯。
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的话了?出了宫,自在些不好吗?许他们男子说些打趣的话,我们偷偷说着玩不成?我开玩笑的。
真的感觉很轻松。
钏儿看自己大哥和嫂子抱了孩子过来,赶紧笑呵呵地迎上去:来我抱抱。
抱过大侄子,却差点失手:哎哟,才几天没抱,就沉手了。
幸好没摔到。
奶娘赶前一步接过去:五娘是因为没常常抱,所以不习惯,若是经常抱,不会觉得沉手。
钏儿板脸:你是责怪我抱得少了?奶娘脸色一变:奴婢失礼,奴婢不是那意思。
李二娘轻推她一把:你的确抱得少了,还不承认?我那不是做贼心虚嘛,突然被揭发出来,当然不能接受。
看钏儿大方幽默,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里只有郭暧辈分高,刚开始他还端着架子,可偏偏没人拿他当长辈,过了一阵,他也不好意思再端着,跟钏儿他们吃喝说笑起来。
郭钢拿了块小点心塞进李二娘嘴里,回头对钏儿道:看你现在心情好了很多,是不是已经接受那样的事实?大哥,这接受与否不在我,接不接受都是事实。
只是,心里那道坎不是一天能翻过去的。
无论怎样,我们亲兄妹一定要好好地开心地幸福地生活着,互相帮扶,比什么都强。
那是当然。
朝李迥抬抬下巴:他很不错。
朝堂上你不熟悉,他并不幼稚,有担当,有见地,今后一定是个可靠的。
太优秀,抢的人就多。
我没耐心跟人去争。
他多次说过,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不会反悔,你要相信他。
好了,大哥,难得出来一趟,陪嫂子好好玩玩,莫说教了。
我走开点。
钏儿刚要回身,却被身后突然扑上来的大侄子扑倒,放在面前的一杯桃花饮,全到脸上去了。
如意赶紧拿了手绢子给她擦,又忍不住地笑。
大侄子还趴在她背上,奶娘抱不走:姑姑,玩。
钏儿用手指沾了些桃花饮,把大侄子从背上抓下来,点在他鼻子上:玩,小淘气。
大侄子咯咯地笑着,一张脸笑得通红,整个山坡都欢快了起来。
李迥羡慕至极,悄悄对钏儿道:我们成亲后,也早些要个孩子吧,你就可以天天听着这样的欢笑声。
去你的。
二十岁再说。
那么晚?那样我就老了。
升平和郭暧吃了些东西,端了两杯饮料也到边上说悄悄话去了。
暖风吹过,说不出的温馨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