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钏儿洗漱罢,便坐了车被引往赵国公府,王氏辟了正房与她做装扮之处。
这时,钏儿才知道,这婚嫁之服如此翻覆。
宫嬷嬷将婚服放在榻上:禀郡君,这是宫中特制的青色钗钿礼衣,已经熨好。
钏儿点点头。
那边,又有宫嬷嬷端来一盘首饰:这是郡君今日佩带的八树金翠花钿。
按制严格着服,至少是嫁入皇室的基本礼仪。
待钏儿着装毕,才感觉到这层层叠叠的衣裙,头上戴着的厚重头饰,让整个人头重脚轻起来。
如意又为她覆上及颈惟帽,拿了精致纨扇给她遮面,钏儿顿时烦躁起来,执了纨扇使劲扇风。
如意看钏儿不对劲,低声问道:娘子怎么了?钏儿没好气:怎么还不来?如意哑然:娘子这是等不及了?钏儿看如意没有回话,才回过神来,一时间觉得脸烫得厉害:你别误解。
我是不耐烦这厚重的头饰和衣裙,早早完礼,也好换了常服。
都知道钏儿没有及笄是不会圆房的,如意也不会想岔,以为她是惧怕洞房夜:娘子,左右不过这么一天,您忍耐一下。
钏儿无奈:那你端些冰凉之物来,我口干舌燥的。
如意去问过宫嬷嬷,只切了几片苹果:娘子,怕你弄花了妆,还怕你吃了肚腹不适,吃几片苹果润润得了。
钏儿勉强接了过来,几口吃掉,觉得舒适许多:去把波力装扮好,一起坐车过去。
如意为难:娘子,您出嫁,让一只鼠跟您一起坐车?大家会笑话的。
钏儿眉头一挑:还没到王府,就开始跟我作对了?这么跟你说,没波力就没我,它就得跟我一起坐车。
若韩王有意见,我不嫁他。
如意一听慌了,若娘子闹意见,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那您说怎么装扮吧?拿红绸裹了,放车上去。
它敢不去,给我捆了。
奴婢不敢,怎么地,也得叫声鼠爷不是?泥点平日跟鼠爷呆的时间多,奴婢让泥点去成不?奴婢得陪着娘子。
钏儿点头:也行。
如意出了门,想了想,就找到夫人王氏,说了钏儿的要求。
这种事,若不提前通报一声,会给自己带来后患。
毕竟自己还有家人在郭家。
王氏听了如意一番汇报,笑了:这孩子,还是心里紧张啊。
她的宠物,自然得跟她走。
你们把那只鼠照管好,莫让它惊了客人就成。
如意没想到夫人这么迁就自家娘子,高兴地应了。
待一切准备好,外面来报,接新妇的车来了。
钏儿脑子里嗡地一下,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听说上车前韩王请的士子要做催妆诗,钏儿只听见陇西郡君贵,出嫁王侯家;......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新妇不能穿鞋,由喜娘带上车,由亲兄长或者亲弟弟背上车,其意不能带走娘家福气。
钏儿趴在大哥背上,鼻子微微发酸,强忍住眼泪,呜咽了两声。
郭钢脚步顿了顿,想着自己这个嫡嫡亲的妹妹在家时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小小年纪却要嫁作新妇操劳,心中也是难受。
幸好嫁得不远,韩王又是个淳朴的。
钏儿,嫁了人好好过日子,莫忘记你还有我这个亲大哥。
对了,也许你不知道,祖父他们已经将你记到了母亲名下,视为嫡出和正经嫡出还是不一样,何况你还是嫁入最看门第的皇室。
这样谁也不敢看低你了。
钏儿叹气:大哥,我还真不知道。
阿娘不曾亏待我,我愿意做她的女儿。
算了,现在嫁人了,也无所谓了。
你别恨母亲,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不恨她,也亲近不起来。
看她做下的那些事,心寒。
大哥别劝我,还好我们两兄妹亲。
我没想劝你,知道你为难。
大喜的日子,看我说了些什么?钏儿,恭喜你,大哥和郭家永远是你的支撑。
钏儿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直到拜堂完礼听了却扇诗,放下纨扇,送入洞房,好没从那份感动中回过神来。
喜娘主持着新房撒帐,喝合卺酒,众人来看过新妇,闹腾一阵,人散了,如意要给她取下头饰时,钏儿才叹气道:总算还好,我有一个好大哥。
如意为韩王抱屈:娘子,您一直心不在焉的,原来在想事情?我只是感触太多,从战乱起,我经历了太多事,自己都想不到还能走到今天,还能嫁人,也许还能生子,延续血脉。
如意脸红了:娘子倒是不忌讳。
刚才殿下看着您很是担心呢。
只是不想惊扰您,让您面子有失。
他是个好的,配我倒委屈了。
波力呢?最终没让波力上车,由泥点装在背包里背了过来。
在后厢房。
难道您洞房之夜还带着它?只是想跟它说说话。
有的东西你们不懂,真的。
那我去抱过来,一会儿殿下进来,我就抱它出去。
成。
波力有些晕乎乎的,看见钏儿就笑:这里的酒很好喝哦。
钏儿把人全撵了出去:贪杯也不恭喜我。
你不是说你们那边这么小还上学呢吗?有什么好恭喜的?是啊,我这是早早婚。
你说,如果我妈妈知道我结婚了,会不会觉得高兴觉得安慰?我那些异母哥哥会不会象这个亲大哥一样贴心?你妈妈肯定会高兴。
唉,所以我很安慰,至少还有一个亲大哥真心祝福我。
波力,虽然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些年,可是我还是没有归属感,我疯狂地想家,想妈妈,想爷爷。
特别是今天,我快崩溃了。
你会不会是跟那个公主一样,得了婚前恐惧症?钏儿愣了愣:不是。
以前一心想做出表现,没想过结婚。
可是幻想过自己结婚的场景,就是挽着爸爸的手,穿着洁白的婚纱,踏着红色的地毯,配合结婚进行曲,站到爱人面前,再戴上钻石婚戒。
可你看,我这手可是干干净净。
波力好笑:你一头全是极品首饰,你还贪那一个小小钻戒?我就爱那句话‘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感情要钻戒做保障吗?那就太脆弱了。
算了吧,我就看明白了,升平怕结婚,就拉住你;你怕结婚,就拉着我。
新郎快来了,我走了。
不要。
以前你是我的伙伴,现在你是我的家人。
啧啧,也不知道蒙加知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钏儿居然怕结婚,会是什么表情?你还别说,我还真想他了。
他现在扩张这般广,也不知道会不会起贪心?别想那么多,杞人忧天。
好好应付你的新郎吧。
正说着,李迥推门进来了,看见波力愣了愣:难怪奴仆们都在外面呢,原来你在跟波力聊天。
波力跳上桌,冲李迥咬牙切齿:吱吱吱,你敢对钏儿不好,老子把你打成一个猪头。
李迥听不懂啊,可是看波力那样子好象在警告自己,便回头看着钏儿:它在威胁我?钏儿看着一人一鼠这样对峙着,觉得十分好笑,不由放声大笑:没有,它在恭喜你。
恭喜我会这样咬牙切齿的?嗯,它的特色。
简单吃过东西,喝了两杯酒,两人洗漱之后,歇下了。
钏儿不习惯突然身边有个人,便先上了床,死死贴近床边沿:你睡边上,莫靠近了。
否则你就去睡竹榻,好歹也是在这间屋子。
李迥穿了单衣,桃花眼闪了闪:你过来点,我们说说话。
一会儿要睡了,我再靠边。
钏儿想了想,夫妻之间交流也很重要。
何况,从这么多次同甘共苦看来,李迥还是很尊重自己的。
她挪动了一下:就这样说呗。
李迥侧了身子,手支着头看着钏儿:我的新妇真是漂亮。
又凑近闻了闻:还挺香。
钏儿推他一把:少来。
我可没用什么香。
李迥脸色微红:女儿香。
钏儿怒目瞪他:油嘴滑舌。
你怎么知道?尝尝?钏儿心中一跳,翻身背对他:早知道你不是个好的。
谁说的?升平以前就讲过,说你们十五就会赐下教导的宫婢。
嫁你可真不划算。
李迥心下暗骂,这升平,什么时候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在这里?升平说的没错。
钏儿身子一抖:所以,你别靠近我,我觉得你不干净。
李迥摆摆左手:我不靠近,你别紧张。
当时的确赐下宫婢。
记得我十五的时候在王府请了哥哥们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寝房,洗了澡就寝时,才发现床榻之上有个软绵绵的东西。
我掀开被褥,却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子和娇羞的女子容颜,我以为是刺客,出了这样的花招,一脚把她踹下了床。
钏儿噗嗤一声:你骗我的吧?真没有。
好歹我是习武的,那一脚立即把人踹伤了,可不能怪我啊,我都不知道还赐下了宫婢,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你就收用了?不会。
那时候也真是没开窍,等想开窍了吧,就成了亲,还没来得及风花雪月。
钏儿,我的心和身体都是你的。
钏儿心中一热,还有这样**人的?好了,我信你。
早些休息吧,今天可够累的。
李迥一把拽住钏儿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两下:钏儿,我想抱抱你。
只是抱抱你。
我们是夫妻啊。
钏儿看着他热切的眼,叹息一声:就抱抱啊。
李迥一个翻身,就抱住了钏儿,**辣的气息,让钏儿脖子痒痒的。
钏儿想推开他,他在钏儿耳边轻声道:钏儿,没想到真的能娶到你。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弄些妾室给你添堵。
钏儿,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钏儿心一软,反手搂着他的脖颈:我相信你。
你下去吧,我受不了,你太重了。
你不是说只是抱抱吗?。
李迥又红又烫的脸贴着钏儿的脸,柔软的嘴唇滑过她的面庞:放心,我只是亲亲。
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体的。
而后,堵住了钏儿微张欲言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