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为什么?林姝姝自认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几息就冷静下来,一边问着,一边吃了一块芙蓉糕。
曹贵人也是胆大, 看贵妃不似生气的模样,竟是连借口都不找了,大大咧咧说道:臣妾看张贵人都能出宫, 臣妾也不想留在宫里了, 臣妾原有婚约在身,后来入了宫, 才毁了婚事。
可臣妾入宫几年, 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回,遑论是侍寝……娘娘您别多想, 臣妾不是抱怨, 只是想跟你说一说,臣妾留在宫里实在是没用处, 白给您费银子。
曹贵人是最早那一批入宫的了, 进来就是个贵人, 混了几年,仍旧还是个贵人,她的父亲乃太常寺寺卿, 官不大,也没什么实权, 但好歹是个京官, 也常与皇上打交道,这才叫她在宫里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但曹贵人自小就是个活泼爱动的, 入宫前策马的公子小姐里, 常有她的身影, 而与她定有婚约的小竹马对她也是纵容,不仅不觉得有损小姑娘闺誉,还尝尝愿意陪着,镶金镶银的马鞭都送了不知凡几。
直到入了宫,曹贵人再没机会接触马鞭,便是走路的步子都不能大了,不然就是失礼,要罚。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所有入了宫的女子,初始位份是什么,恐怕这一辈子就是什么了,全靠家世定身价,这虽有皇上独宠贵妃的缘故,但在大家看来,难免也有自己女儿入不了皇上眼的原因。
曹贵人还在滔滔不绝,也不看看左右宫人们寒白了的脸:臣妾找家里人问过,臣妾那竹马还未娶亲,若我也能出宫,是不是就能寻得我那竹马……林姝姝是听不下去了,随手抓了一枚板栗,冲着曹贵人砸去,正好落在她头上,曹贵人哎呦一声,张口就要呼痛。
可不等她把这句疼喊出来,林姝姝先站了起来。
曹贵人还以为是贵妃娘娘生气了,下意识的噤声。
下一刻,就听背后传来冷飕飕的问询:朕竟不知道,朕还拆散了一对情投意合的小鸳鸯呢。
噗通——曹贵人反应实在是快极了,林姝姝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先跪下了,甚至还能转个身,换上一脸笑模样:参见皇上,臣臣妾许久没见着皇上了,可叫臣妾好生记挂呢。
林姝姝一直觉着,她已经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翘楚了,今日见了曹贵人,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司祁只看了曹贵人一眼,就将视线落到林姝姝身上。
依贵妃看,曹贵人所言,是否合情合理呢?他才问完,就自问自答了,贵妃心善,向来不会拒绝旁人,肯定也是认同的吧?林姝姝正欲反驳,忽然接收到曹贵人求救的目光,到了嘴边的否认只好吞回肚子里,她傻笑两声,试图含糊过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宫人通报呢……就在你们说想出宫的时候,朕不忍心打扰,便在外面站了会儿。
换言之,便是把林姝姝和曹贵人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林姝左右也没说两句话,闻言还能维持两分冷静。
可曹贵人就不一样了,她叭叭了那么一通,无一不是在皇上脸上蹦跶,换位思考着,不把她杀了助助兴,都对不起皇上在门外站的这会子功夫。
皇上!臣妾喝醉了,臣妾不小心喝多了,刚才都是胡言乱语,臣妾都记不得说了什么胡话,求皇上别计较。
曹贵人欲哭无泪。
不等司祁说话,林姝姝先接过话茬:怪不得本宫瞧着你疯疯癫癫的,原来是喝醉了,既然事出有因,那便不多追究了。
不过深宫饮酒,也不该,本宫就罚你禁足三日,曹贵人可有异议?她说着,悄悄打量司祁的脸上,正好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面孔。
曹贵人哪里有不应的,当即领罪谢恩。
林姝姝怕她再待下去,不仅自身罪过难逃,还要给她牵一身麻烦,便做了回主,让曹贵人先回去了。
她安了好心,曹贵人也领了好意,但等曹贵人走了,等着林姝姝的,就不一定是皇上的善解人意了。
司祁已经到后面坐下,他随手剥了个栗子,看林姝姝坐过来,就塞进她嘴里,还问:好吃吗?板栗软糯香甜,个头也是一顶一的大,自然是好吃的。
谁知司祁又问:宫里有这么好吃的板栗,还不能留下贵妃?就像林姝姝刚穿来时,若司祁唤了她的名字,那便是皇上不高兴了,如今正好掉了个个,若从皇上嘴里听见贵妃两字,便是司祁觉得不悦了。
林姝姝表面镇定,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直打鼓:皇上说什么呢,我不在宫里陪着皇上,还能出去哪?再说了,能把我留下的才不是板栗,还不是——她没说完,只捏了个栗子壳,状似不高兴地丢到司祁身上。
然而,司祁不吃她这一套了。
他沉吟片刻:既然朕的风采不减当年,连贵妃都能倾心,怎么一个小小贵人,却是唯恐避之不及呢?此话问得好。
林姝姝竭力控制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没往他下半身看去。
她想了想说:人嘛,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不一样了,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气,我可要抱着我的福气,死都不撒手。
甜言蜜语,说来就来。
司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轻咳两声:如此说来,贵妃就没有想过出宫吗?没有!完全没有!从来没有!林姝姝义正言辞说道。
司祁终是笑出声,然而他的笑并没有浸到眸子里,他声音温和,却带着股不容拒绝:最好是没有,朕还要贵妃陪着,老死深宫呢,嗯?说着,他拽着林姝姝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到跟前来。
司祁的眸子里墨色翻涌,空闲的一只手虚握,其中强烈的占有感,看得林姝姝心惊不已,半天才呐呐说出一声:好。
林姝姝好说歹说,可算是把曹贵人引起的波澜盖过去,当天夜里,她连着立了几个誓,保证陪皇上白头,方才将司祁那股子莫名的占有欲安抚下去,彼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若不是看她哈欠连连得实在可怜,司祁万不会这么轻易得放过她,直到林姝姝闭着眼睛还小声嘟囔着:皇上在这,我哪也不去。
他总算发了慈悲,抬手覆在林姝姝眼上,哑声说了句:睡吧。
第二天大早,林姝姝是被屋外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醒的。
司祁已经去上朝了,林姝姝只记得男人临走时落在额角上那个轻飘飘的吻,随后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语,却是跟着她的困顿一起飘走了。
她被屋外的吵闹声扰得不行,反手将被子盖在自己头上,可只一床薄被,完全挡不住外面的声音。
她昨天睡得本就晚,想起昨日司祁堪称恐怖的禁锢,林姝姝便是藏在被子里,仍一阵心悸,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庆幸,幸好没想不开的在皇上跟前试探,去多嘴问一句放归的可能。
不多时,落梅进来伺候她更衣,林姝姝问:外面是什么声音,怎大清早就闹起来了?落梅喜气洋洋的:恭喜娘娘,是皇上找了能工巧匠,说要给您在院里修一座回廊,廊下尽修成水池,给您养鱼玩呢!养什么?林姝姝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落梅说:养鱼!养您给皇上捉来吃的鱼。
同样的答案,在司祁下朝回来后,林姝姝又听了一遍,司祁甚至提到:姝姝快说说那鱼长得什么模样,朕尽快安排人捉来。
华清宫的院子不小,想来修筑的水池也挺大,咱就只养那一条鱼,喂足了饵料,不出半年,保准将那鱼儿养的肥美,叫你满意。
林姝姝是怎么想不到,她随口扯得一句话,还能引出一院的水池回廊出来,她想说不要,但往外面一看,院里的青砖已经凿了大半,便是她说了停,也恢复不到原模样了。
再看司祁戏谑的目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兴不高兴的,林姝姝只能说句多谢皇上,等到了午膳时再撒气,专挑司祁不喜的苦瓜往他碟里夹。
司祁面不改色,照单全收:姝姝有心了,朕就等着你亲手给朕捉的鱼儿,等年夜饭上当着一众朝臣吃。
……我可谢谢您。
午膳后,林姝姝要午休,司祁则有事要处理。
然从华清宫出去后,他没有直接回承明殿,而是脚步一转,绕去宫门所在的方向。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宫墙最角落的位置缓缓驶出,驶入人群,又消失在人群里,无声无息,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京郊的一处荒宅外。
马车上的人下来,赫然就是司祁和阿布。
阿布在荒宅外的大门上敲了三声,院门应声打开,几人全程无话,进了荒宅没多久,就尽数消失了。
又过片刻,眼前黑暗豁然开朗,轮守的暗卫在前引路,带着司祁去了最里面的刑房,开门一看,刑架上有人,血腥气扑面而来。
若林姝姝在这,定是能认出,被吊在刑架上的,可不就是当日在龙虎山围场,持戟刺伤司祁的那个刺客。
距离秋猎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刺客曾被押入刑部,由阿布公公亲自监审,然不过两日,刺客便不堪重刑而亡,由阿布带着刺客尸首去跟皇上复命。
却没人知道,那没了气息的刺客只在宫里绕了一圈,就被带去宫外一座荒宅,荒宅门房下另有暗道,可一路通行至暗牢,里面早有皇家暗卫等着,掐着刺客的嘴喂进一枚药丸,不过两刻,他就恢复了气息。
这一个月来,各种手段在那刺客身上轮了一个遍,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他的下巴被卸掉,牙齿也尽被拔除。
刺客然而想招供了,却没有人听,偏要把所有刑具在他身上用一遍,再用最好的伤药吊着命,足足一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今日圣上亲临,司祁对上身上外翻的血肉视若无睹,在周围找了把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开口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刺客低垂着头,脚尖还有血珠滴滴答答,他半天不说话,在侧等候的暗卫先不耐了,操起一把长鞭,劈头盖脸砸过去。
好半天才等到司祁说停,刺客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他咳嗽了许久,长久的嘶叫后,他的嗓音全毁了,只听一声极其破碎的声音响起:皇上……不早就猜到了吗?作者有话说:曹贵人:凭啥到我就不可以了!!感谢在2022-06-13 23:59:54~2022-06-14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颗番茄 3瓶;泥泥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