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扶住额头, 昏暗中,他垂着眼,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看天不早了, 许是娘起来烧了灶, 我去看看,你再睡会吧。
他起身的动作虽然自然, 但语气里却难掩狼狈。
没等阮娇说什么, 他就匆匆地在旁边扯过冬衣穿上。
阮娇坐在床上, 其实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见他不动声色地拉住被子盖住了自己,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道光亮。
这个味道,她前世闻到过。
末世里的女人很艰难,除了一些很少数有自保能力的, 大部分女人若是没有人保护,都可能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还是末世刚开始的时候, 秩序混乱, 人心不古。
不少男人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欺负年轻落单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
当时甄娴玉带着发高烧的她,和其他人一起逃生, 险些被人欺负。
关键时刻, 半昏迷半清醒的她,愤恨中, 大概是对力量的渴望太强烈了, 竟然意外觉醒了力量系异能。
那时候遇到的那伙人已经欺负了好几个女人, 当时逼仄狭小的避难空间里,混杂的就是这股味道。
只不过那时候的味道比现在更浓。
阮娇的脸色猛地一变,难看了起来。
——他刚才是不是……——不要脸啊!!!——我的被子……我的被子是不是脏了!啊, 还有我的脚, 刚才这狗东西拿我脚干什么了?!裴止珩本来是打算穿好衣服就立刻出去的, 然而耳边忽然响起了阮娇的心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床柱才稳住。
他顾不得想她到底是怎么懂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毁尸灭迹。
他抿了一下唇,一把捞起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嗓音低哑着开口,这被子掉地上沾上泥土脏了,我拿出去弹弹,天冷,你先盖着冬衣。
拿被子的时候,他顺手在床褥上探了一下,发现什么都没有,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也不管阮娇同不同意,他就把被子抱走了。
阮娇:……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说着出去弹灰,倒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不但把被子重新抱了回来,还将炭盆带出去换了一盆新的回来。
这会儿阮娇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但是看着那床被子,仍旧很不适。
裴止珩轻咳了一声,想着那被子上并没有蹭上什么秽物,倒是镇定了一些。
身上的脏裤子,已经被他换下来用冷水洗掉了。
他极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难免面对阮娇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尴尬。
按理说,如果是在前世,要是有哪个男人敢在她面前这样,她肯定揍的他亲妈都不认识。
但是现在她却不好这么做了。
首先,她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不应该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
其次,她现在名义上是裴止珩的老婆,别说只是早晨的意外,就算两个人真的怎么样了,那也是正常的夫妻生活。
尤其是,早上两个人都睡得半梦半醒,是她先觉得脚冷,塞过去的。
她虽然觉得自己脏了,但是令她更在意的是裴止珩他早上竟然是有正常的生理反应的!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果他真是个正常人,在书里为什么不娶妻不生子,也没有女人。
要知道在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作为一个古代人,他身居高位,却不繁衍后代,也太奇怪了。
看今天早上,他也不像是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啊?难道还真因为是作者给他设定的无cp的缘故,所以他才清心寡欲无欲无求?阮娇百思不得其解,早上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因为今天不出门,刚才他又在灶上帮忙烧柴,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的,补丁打着补丁,袖口甚至都起了毛边。
但是男人脊背挺得笔直,眉目清朗,完全看不出狼狈落魄感来。
有些苍白的手,指骨修长,衬得捏在指尖的菜窝窝像是什么稀世珍品似的,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上面。
大概她看的太明目张胆,裴止珩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手里的菜窝窝递了过来。
阮娇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一直看裴止珩,竟然被他误以为自己没吃饱,才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菜窝窝。
家里的菜窝窝,是玉米面蒸出来的,说实话,虽然加了些面粉,但其实还是挺刮嗓子的。
她吃了一个虽然没吃饱,但也不想吃了。
她摇了下头,多谢夫君,我吃已经吃饱了。
结果她才刚说完,忽然她的肚子发出了清脆明亮的咕噜声。
阮娇木着脸。
——是谁的肚子叫?反正不是我,要是等会狗男人敢说什么,我不介意用铁拳教导他重新做人!本来还想笑的裴止珩瞬间收起了试图上扬的唇角,假装若无其事。
吃了饭,裴止珩要去县里帮阮娇卖掉那两只狼。
冬天天冷的厉害,只一宿,就冻得结结实实的。
但是两只狼的皮相都非常好,全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裴止珩微微眯眼,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两只狼竟然全都是被人一瞬间用很大的力气扭断了脖子才死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气,才能在两只狼同时攻击的情况下,精准快速地扭断它们的脖子?裴止珩想起昨天,从翻车到阮娇回来,满打满算也没有多长时间,他瞬间对阮娇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只是现在不好打听询问,他暂且压下了心里的想法。
两只狼一共卖了八两银子,他收好钱,准备回家的时候,没想到突然被人给拦住了。
三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李春草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把就想要抓住他的衣袖,苦苦地哀求。
裴止珩及时向后退了一步,眉心缓缓地皱了起来,冷淡地看着她,你是谁?李春草一愣,没想到裴止珩竟然会这么问,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哭道:三哥,我是春草啊!前段时间姑奶奶还带我去了你家里!裴止珩听到她这话,脸色更是冷了几分,你找我什么事。
李春草仿佛没看出来他的冷淡似的,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爹要把我卖给老鳏夫,那个老鳏夫年纪大了,喝醉了就打人,他以前的几个婆娘都是这么被他给打死的!呜呜,三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救救我吧!你要是不救我,我只能去死了。
裴止珩听了她这话,顿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我帮不了你。
李春草傻了。
书里不是说了吗?读书人最是多情,见不得世间不平事,她都哭得这么惨了,裴止珩就算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也肯定会心软。
然而她没想到,裴止珩非但没有心软,反而心还硬得很,一点没因为她的话,有半分动容,甚至还不耐得打算离开。
她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目的就是来找裴止珩。
她自认为自己长得还不错,裴止珩可是他们这一代最会读书的人,便是不能当他的正头娘子,日后他中举后,也肯定有好日子过,总比嫁给一个只会酗酒的老鳏夫强。
更何况,她三哥的模样还俊,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他这样的。
三哥!你救救我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你若是帮我,这辈子我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我不怕吃苦,我去你家给你当丫头,伺候伯母和……三嫂也行。
裴止珩自然听出了她语气庡㳸里的不情愿,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凉薄,不要叫我三哥,我与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家也不需要丫头,你想当牛做马伺候人,前面走左转,去王员外家。
三……李春草还想纠缠,结果忽然就对上了裴止珩的视线。
他的目光幽深,里面一片寒意。
虽然没说一个字,但是却让李春草瞬间胆怯地停下了脚步。
她愣愣地看着裴止珩离开。
片刻后,她咬住了下唇,眼里一阵恼恨。
可是让她再追上去她却不敢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家里跑出来,怎么都不可能回去,想着裴止珩刚才说的话,使劲一咬牙。
与其嫁给一个老鳏夫,被卖的聘礼被他爹拿去给她大哥娶媳妇,还不如她自己卖了自己。
裴止珩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转身就忘了,回到家他将银子交给阮娇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数出了三十个铜板放在了他的手里。
裴止珩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这是何意?阮娇自然地答道:当然是不让你白帮忙,算作你跑一趟的谢礼。
裴止珩沉默了一会儿。
阮娇见他没有说话,以为他嫌少,顿时不高兴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真的觉得钱少吧?又不是卖身,只是跑一趟腿都能拿到县城铺子里的小厮一天的工钱了,还有什么不知足?裴止珩:……他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心理波动。
罢了,虽然从她的手里拿钱怪怪的,但到底是她的一番好意,他收下等下次再去县里的时候再给她买东西。
哪曾想他合上手的时候,阮娇同时也将手抓在了他掌心的铜板上,你不要就算……阮娇的话还没说完,顿时被他宽大的掌心给包裹住了手指,她的话顿时断在了喉咙里。
他的掌心干燥灼热,根本不像是一个才刚受过寒的人。
与之相比,阮娇带着凉意的手,才像是大病了一场的人。
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几乎让阮娇下意识的有些贪恋。
裴止珩察觉到她异于正常的温度,下意识地想要问她,手为什么总是这么冷,若不是还有点温度,他几乎都要以为她不是个活人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耳边就响起了阮娇的心声。
——一想到,今天他用这只手洗了脏裤子,我就觉得我脏了!裴止珩:……他冷笑了一声。
洗裤子算什么?他还用这只手,帮她做饭了!她不是也吃的挺香吗?他将所有的铜板连带着她的手,全都包裹在掌心里,用力地握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娘子心疼为夫,我如何能浪费娘子的一片赤诚之心?阮娇:……她缓缓地低头,放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眼皮猛地跳了起来。
——有点想打人了。
裴止珩的动作一顿,飞速地松开她的手,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了一声,家里的柴不多了,我等会去山上,捡些柴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阮娇嫌弃地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裴止珩:……倒也不至于如此。
他忽然升起了一股冲动,想直接用手捧住她的脸,使劲蹭蹭,看她到底会怎么样。
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就被他给无情地压了下去。
他是不可能这么挑衅阮娇的,除非他想挨打。
……冬日里天冷的厉害,村子里的人基本上也不怎么出门,阮娇他们一家三口全都安分地待在家里养伤,裴母头上的伤好了之后,家里的做饭的任务就被她接手了。
阮娇其实觉得自己的脚伤没什么,但是裴母却怎么都不肯让她乱动,如果不是阮娇强烈拒绝,甚至她还想让裴止珩每天把饭给她端进屋子里去吃。
阮娇舍得银钱,经常拿银子出来塞给裴止珩,让他去县里的书铺交抄书的稿子的时候,顺便割肉回来。
无论是裴止珩还是裴母,都不愿意一直花她的钱。
于是这段时间,裴止珩拼命抄书,裴母拼命绣花,最后,两个人赚的银钱混在阮娇的银子里,一起全都吃进三个人的肚子里。
一连养了大半个月,三个人的脸全都长肉圆润了起来。
虽然不至于很夸张,但是只要有人看见,便能发现他们三个人的气色都大有变化。
每天吃吃喝喝,躲在屋子里咸鱼,阮娇都待懒了,这简直就是她前世做梦都想拥有的生活。
她原本以为整个冬天可能就要这么混过去了,等到来年开春,再考虑和裴止珩和离的事情,从此以后,她就彻底远离剧情,可以安然养老了。
却没想到,她才刚这么想完,没两天,他们家的大门就被人给砸开了。
许久不见的裴老太太,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裴母当时正在灶上做饭,听到声音一出来,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干什么?裴老太太一脸刻薄地看着她,语气嚣张地斥责,李雯娘,你把春草藏到哪里去了!我藏你们家的人干什么?你少胡乱攀扯人!裴母脸色难看。
我胡乱攀扯你?如果不是有人亲眼看见在县城,三郎扯着春草说话,我能上你们家来找吗?裴老太太特意拔高的声音,像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似的。
她这话一落,杏林村闻声围过来的村民顿时嗡嗡地低声谈论了起来。
裴母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眼看着裴老太太竟然这么毁坏她儿子的名声,她哪里还能忍得住,你别空口白牙地乱污蔑人,你撒谎也不编个靠谱的,我们三郎会扯着你们春草说话?简直一派胡言!裴老太太哎呦了一声,胡搅蛮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怎么不能?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我今儿就是来找你们家要人,并且讨个说法的!当初你们不答应娶春草,回去她爹便给春草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光聘礼就给了十五两银子,结果临到成亲了,人不见了,定是你们家三郎把人给拐走了!真是丧良心了,我们春草的名声毁了,原本定下的夫家也不乐意了,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这次裴老太太把她弟弟家的几个儿子孙子全都带来了,都是青壮年,在她身后站一排,看谁还敢欺负她!你们家姑娘不见了,关我们三郎什么事!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们三郎身上赖!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别怪我去报官,让县太爷来评评理,我儿子可是秀才公,没得这么平白让你污了名声!报官?我倒是不怕的,就是三郎做了那样的事儿,你就不怕到时候被县太爷查出来,革除了功名?裴老太太这次一点都不怕了,她这次可不是编瞎话污蔑人。
县里有人亲眼看见两个人在街上拉拉扯扯,说了什么的,这次让她抓到了证据,她怎么说,也得将三郎拿捏在手里,并且在他们家榨出银钱来。
她叫了身后的侄子一声,去翻,看看春草是不是就藏在他们家里了!裴母:你们敢!裴老太太当然不会放弃,她来之前,她弟弟已经和她说了。
就算是没找到李春草,也得从裴家翻出银钱来,补偿他们这次的损失。
裴老太太胡搅蛮缠地大喊,春草如果不在,你为什么不敢让我们搜!你们心虚了是不是?她给侄子和侄孙一个眼神,别管她,去找,春草肯定在这!早在家中已经被交代好的几个人,立刻就朝着裴家的卧房冲去。
李春草他大哥李有福跑的最快,想着之前看见裴止珩多次在县城买肉,想着他们家肯定藏了不少钱。
今天上午,裴止珩去县里送绣品和抄好的书了并不在家。
如今房里只有儿媳妇一人在午休,说不定还没起来,若是被他们这一群男人给冲撞了,她简直不敢想。
之前因为邱阳的事儿,阮娇的名声就不好了,若是今日早来一遭,这哪里还有她的命在,便是那些谣言都能逼死她。
裴母立刻焦急地上前,想要拦住那些人。
然而她哪里拦得住李有福已经已经成丁的少年,一把就被推开了。
他们来闹的时候,阮娇正在睡觉,被吵醒刚换好衣服到门口,然后就看见了冲进来李有福。
那李有福一看见阮娇眼前就是一亮,色心大起,想着这房间里只有阮娇一个人,被他占了便宜肯定也不敢出声,顿时恶向胆边生,伸手朝着阮娇抓来。
阮娇冷笑了一声,一掀裙摆,抬腿就朝着他小腹上狠狠踹了一脚。
那一脚的力极大,当即撞开了门跌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
顿时弓着腰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李家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毕竟众人只看见李有福是刚打开门然后就飞出来了。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家几个人连忙上前去扶李有福,裴老太太被这一变故都弄懵了,傻在了原地。
裴母转头,就看到阮娇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她顿时松了口气。
没什么事就好。
只是这口气,她还没松一半,她就看见阮娇拎着墙角的大扫帚,就朝着那几个人打了过去。
那扫帚极大,而且还是竹丝的,抽在人身上,恨不得能刮下一片肉来。
李家众人没想到会有人动手,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阮娇啪啪一顿拍。
李家人试图从阮娇手里将扫帚抢过来,然而非但没有一个成功的,甚至去抢的人,被打的更惨。
阮娇一边毫不留情地抽人,一边哭啼啼痛斥,你们、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人渣,趁着我夫君不在家,污他名声,抢我们家的银钱,还试图逼死我和婆母!嘤嘤嘤~啪!你们就是看我们好欺负!呜呜呜~啪啪!几个大男人,既然你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大家就都不要活了!我……我跟你们拼了~绝对不让你们得逞!啪啪啪!随着他们的痛呼声,几个大男人,竟然被阮娇给抽的毫无还手之力。
村子里看热闹的人,全都惊呆了。
一个个浑身狼狈不已,脸上都是被阮娇抽出来的血檩子,身上的棉袄都被抽的破烂的飞出了棉絮。
大概是气抖冷,李家人一边躲,一边愤怒地指责阮娇欺负人。
裴老太太也大声地骂人,说出口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阮娇也不解释,就是一转三折的吊着嗓子哭,手上的动作不停,看谁骂的欢就抽谁。
裴母也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求村里人帮忙。
裴止珩恰好这个时候归家,听到院子里杂乱的声音,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快步穿过门口拥挤着的人。
看到院子里阮娇追着李家众人抽,整个院子鸡飞狗跳,他的脸上像是慢半拍似的浮现了一抹愕然,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然后陷入了沉默。
本以为她和他娘吃了亏,结果就……看她抽的好像还挺开心的?李家众人一看到裴止珩,顿时露出了像是见到亲爹了似的表情,一个个急匆匆地朝着他冲了过来,一边痛呼,一边愤怒地和裴止珩诉苦。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三郎你快休了你这个泼妇媳妇,哎哟,真是要上天了!对,三郎一定要休了她!嘶,疼死我了!……裴止珩忽然垂眸低笑了一声,目光冰冷地从李家几个人身上扫过,我娘子最是温柔贤惠娇弱不堪,从小与岳父读圣贤书,被娇宠着长大,若不是你们闯入我家中,将她逼急了,她如何会说出与你们鱼死网破的话出来!温柔贤惠娇弱不堪?所有人看着手里拿着大扫帚的阮娇,脑门上都忍不住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阮娇听到他这话,立刻扔掉了扫帚,如同乳燕投林般撞入裴止珩怀中,语气充满了惶恐和委屈,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他们欺负我和娘,恨不得逼死我们,你再晚回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见不到我们了!李家人:……你对着你那把大扫帚把话再说一遍!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裴止珩,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怀里的人柔软的像是一团棉花,身上还带着他熟悉的香甜气息,整个人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被阮娇给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没当众摔倒。
阮娇的抽噎声一顿,及时发现了不对,立刻环住了他的腰,将人给稳住,然后才又接着委屈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她还不忘在心里评价道:——没看出来啊,这小腰,是不是细的有点过分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裴止珩:……他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好悬才稳住了表情。
他用力地按住了阮娇的肩膀,强行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腰上拉了下来,眼里是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描述的复杂。
喉结滚动了两下,他艰难地吐出一句,你……受委屈了。
阮娇听到这话,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似的,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只要夫君在,我就不委屈了,有夫君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说完她看着裴止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面庞,仿佛整个盛满了他,一脸信任。
——虽然他不在我也不怕,但是谁让我是柔弱可怜又无助的人设呢?裴止珩的动作顿了顿,本来还因为她那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有些动容的心,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人群里姗姗来迟的里正,里正,我家已经与裴家再无干系,今日他们却趁着我不在家,私自闯入我家中欲行不轨,这种事情我绝对不能容忍,若是里正不能处理,那我等下便去告官。
阮娇听了他的话,在旁边接了一句,他们一口咬定说你私藏了李春草,闯入我们家中大喊大叫,还说有证人能证明你在县里,和李春草拉拉扯扯了。
裴止珩抬眸,泛着冷意的目光落在裴老太太还有李家众人上,反问道:敢问,什么人亲眼看见了我与李春草拉拉扯扯,还将人私藏了起来?裴老太太听他这么问,就不怕了,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就在县里,还说你那天去了杂货铺子!裴止珩一听,就知道是帮阮娇卖狼皮的那天了。
他冷笑了一声,好几个人看见了,那就让他们与我对质,我是有家室有功名的人,这般污我名声……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别怪我不客气。
裴老太太并没有被他给镇住,反而不依不饶了起来,你吓唬谁呢,那么多人看见了,难道还能是假的?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有那么重的花花肠子,竟然骗的春草正头娘子不做,没名没分地跟着你!阮娇听到这话,没忍住顿时笑了出来,你说这话,不觉得臊得脸热吗?裴老太太的话被她给打断,顿时一脸不悦,他做出这等事情,我热什么?一旁的裴母再也忍不住了,冷笑着上前,指着裴老太太,厉声道:那李春草,连我三郎和娇娘容貌的一分都比不上,也配我儿那般污了名声大费周章的弄回家?裴母这话一出,裴老太太顿时被噎住了。
因为她完全没办法反驳裴母的话。
无论是裴止珩还是阮娇的长相容貌都实属上等,她就算是睁眼说瞎话,也不会有人信。
村子里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你们前儿才来闹过一通,现在又来,大家也不是瞎子,真当你说什么大家伙就信什么了?三郎这孩子,都是大家从小看到大的,什么品性自然都清楚,别说你那侄孙女并不是个什么绝色,就算真是个天仙,有三郎媳妇在,三郎也不会多看眼的。
裴老太太有些不甘心,你们怎么这么确定,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的,若是他真没有,他们家这么心虚干什么,不让我们搜,还把我们打成这样?那是你活该!里正冷着脸,带着这么多人,闯入别人家,不打你们打谁?还不赶紧出来,真的想被送官是吗?按理说,裴家有族长,并不归他来管。
但是裴老太太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裴家这些年欺负孤儿寡母肆无忌惮,嚣张至极,里正这次决定要狠狠地敲打他们一通。
村子里众人鄙夷嘲弄的目光落在身上,裴老太太顿时脸都变色了,难看的要命。
明明她这次有证人,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银子没捞着,人也没找到,还挨了一顿打,裴老太太快气死了。
裴止珩道:你们李家卖女儿,逼的人跑了,与其在这不实际的按头说我藏了李春草,你还不如去县里的大户人家看看。
你什么意思?裴老太太顿时瞪圆了眼睛。
裴止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字面意思。
离开裴家的时候,这次裴老太太没有装,想到一个可能,她竟然真的怒极攻心昏了过去。
村里人看完了热闹,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裴母快步走到了阮娇旁边,抓住了她的手腕,给娘看看,伤到了没?阮娇伸出手,那扫帚太粗糙了,磨得她掌心泛红。
裴母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反应过来,今天多亏了她。
她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露出了一个笑,娇娇今天辛苦了,等会想吃什么,娘给你做!阮娇抬头看,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藏着细碎的星星,璀璨的闪到了裴止珩的眼睛。
他忍不住开口,我买了排骨和肉。
阮娇一听顿时就笑了,虽然还没吃,就觉得饿了起来。
最近她胖了一点,笑起来的时候,肉嘟嘟的,看上去手感极佳。
裴止珩垂在一旁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还是压下了心里的冲动,但是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脸上。
阮娇完全不知道裴止珩竟然在肖想她的脸蛋,听到有肉吃,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笑眯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又买了肉?夫君你可真好!裴止珩不太习惯她这么近亲,身体僵了一瞬,略微怔了怔。
给肉吃就是好了?怎么那么傻。
心里这么想着,他上扬的嘴角却有些压不住。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说的好似稀松平常似的,随意道:下次我抄书赚了银钱,再给你买。
阮娇露出了一个笑,不用了,这次的肉钱,我也拿给你!我不能花你的钱。
她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夫君的钱,还要留着买笔墨纸砚呢。
裴母在旁边笑了,让他花,他是你夫君,给你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读书的银子,我攒着呢。
裴止珩一脸若无其事地样子开口道:书肆的掌柜的觉得我字写得好,不但涨了价,而且还愿意长期让我给他们抄书,我现在也能赚不少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完全可以供得起给她吃肉和读书两项开销。
只是阮娇完全没听出来,兴冲冲地朝他摆了摆手,不用!我前天才刚挖了一颗参!卖了,天天吃肉,也够吃好长时间了!裴止珩:……大冬天十二月,大雪封山的季节,她是在哪挖出来的人参!而且,他娘说她的脚脱臼,至少要养上一百天,别说家里的柴火什么都是他捡的,就是她的饭,都是他送进去的。
她到底什么时候偷偷上的山?况且,不是说他是男主吗?他每天勤勤恳恳,抄书卖画,也才赚那么一点银钱。
而她前段时间光打了两只狼就卖了八两银子,眼看着大手大脚吃肉花了不少,结果她转眼竟然又挖了一棵人参?其实她才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吧!裴母也陷入了沉默,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娇娇,你这运气……再出门带上娘吧!娘想看看,你下次出去,天上能不能直接掉银子!作者有话说:裴止珩:不公平!我的男主光环呢?娇娇:你没光环早被我锤爆了好不啦!裴止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