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他半天都没说话,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
阮娇直起身,本来还有点尴尬, 但是被他这么看着, 忍不住皱了皱眉,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两下, 真的醒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三天了, 可算是醒了, 我们赶紧收拾收拾下山去,娘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
阮娇说完也不管他,径自地将之前那个破陶碗递给他:你既然醒了,那就自己起来把药喝了吧!裴止珩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熬煮出来的橙褐色的药汁上, 失神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辛苦你了。
说完, 他就想着起身,但是因为躺了三天只靠汤水维持最基本的需求, 他身体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 强撑着几次都没能起来。
阮娇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就把人给提了起来。
裴止珩的动作顿了顿, 打算接过她递过来的碗, 却被阮娇给避开了。
算了,你手上没力气,别弄洒了, 我端着你喝。
裴止珩没说什么, 只是就着她的手将那一碗苦到舌尖都麻了的药汁, 喝了个干净。
想到他们两个在山里,一呆就是三天,音讯全无,他娘不知道得担心成什么样子,他也有点着急,稍微有点力气之后,他撑着起身。
阮娇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除了脸白的吓人,其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忍不住在心里咋舌,不愧是男主,剧情一过,恢复的就是快。
阮娇将自己吃剩的半只鹿拿绳子绑起来带着,然后就扶着裴止珩出了山洞。
阮娇是哪里都分不清的,也不知道裴止珩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带着她七拐八拐的,走了三个多时辰,竟然真的出了山。
因为裴止珩虚弱,中间休息的时间不少,若不是他言辞拒绝,阮娇抱着他下山其实速度更快。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阮娇才松了口气,连忙敲了敲门。
屋子里的裴母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连忙快步出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借着微弱的光,只能看清楚两个人大致的轮廓和一张白净的脸。
明明是他们两个在山上被困了三天,但是裴母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整个人暴瘦。
这段时间脸颊上养出来的那点肉和气色,已经全都不见了。
不但脸上瘦削,甚至眼窝都有点凹陷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一双眼睛如同燃烧过后的灰烬一般,死气沉沉。
不过在看到他们两个的那一瞬间,裴母的眼睛就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一样,瞬间亮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连忙将两个人迎进屋,看到裴止珩一脸憔悴的模样,裴母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也没问他们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回来就好,是不是还没吃饭?考虑到两个这三天在山上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裴母飞速地擦了一下眼角,娘现在就去给你们下两碗面条去!裴母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煮了一碗肉丸面出来,还卧了个蛋,时间紧,你们两个先凑合一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现在再去弄。
看着裴母晃得不知道做什么的样子,阮娇深吸了一口气,娘,你不要忙了,你要是实在是坐不下来,要不去告诉里正一声吧?等我吃完,去找一下王郎中,夫君在山上发烧,白天的时候退了,但是一路下山,也累到了,我担心他再反复。
裴母闻言顿时点头,一脸严肃,好像是慌乱不安的心情瞬间被安抚了下来似的,好好好,我去告诉里正一声,再去叫王郎中,你吃面吧,就别出去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裴母走后,裴止珩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碗里的荷包蛋夹到了阮娇碗里。
阮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裴止珩敛去神色,垂着眸挑起一筷子的面条,我没什么胃口。
阮娇把那个荷包蛋又夹了回去,你自己吃,家里也不缺你一个蛋,本来生病了就需要营养,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吃,不喜欢也给我吃,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话音刚落,两个人的表情都顿了顿。
同时都想起了之前在山上喂药的那一幕。
裴母带着王郎中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夫妻两个人安静吃面的样子,裴母的眼角有点红。
王郎中放下的手里的药箱子,感叹地看了阮娇和裴止珩一眼,幸好你们两个福大命大,不然你娘可怎么办?他去给裴止珩把了脉,表情有些惊异地看向阮娇,他这一次,身体里的寒气彻底的发作了,你们两个在山上,他的体温是怎么降下来的?阮娇开口道:柴胡,我本来也没办法,毕竟没办法下山,但是意外发现了一大片的柴胡,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其他东西,想着这个东西可以退热,就干脆挖出来煮了水给他喝了,一天喝三遍,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药没经过炮制,虽然效果没有特别好,他的体温也是一直反复,但是好在也没更严重,他今天更是之际退了下来苏醒了。
王郎中摸了摸胡子,点头,确实,柴胡苦辛微寒,透表泄热、可治阳热下陷、平肝胆三焦包络相火1,三郎媳妇,你以前也学过医?阮娇摇头,一本正经地胡编,王叔知道我娘家桃花村以前有个郎中,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医术很好,我小的时候比较淘气,经常一个人胡乱上山会遇到去采药的他,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对我却比较宽容,我曾经听他和我说过。
——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前世大寒潮,许多人都冻病了没有药,基地的领导组织植物系异能的人催种柴胡,像我这样的其他异能者足足去采收了两个多月,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认得。
裴止珩意外地挑眉看了她一眼。
阮娇对上她的视线之后,有些不明,眨了眨眼,夫君,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难道他怀疑了?不管,反正那老郎中已经去世了,谁要是不相信就下去问他好了!裴止珩:……他嘴角抽了抽。
王郎中也没有多问,一边给裴止珩开药,一边转头看向裴母,指着阮娇开口道:你这个儿媳妇娶的好,是个有福气的,三郎他娘,以后你们好日子在后头呢!裴母顿时笑了,那就托您吉言了,一共多少钱?王郎中将药包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诊金两个铜板,这些药,都是我在山上采的,不值什么钱,你看着给我五个铜板吧。
裴母摇头,一脸不赞成,那不成,就算是山上采的,也要你费工夫,该多少就多少!王郎中笑了,不用,若是实在过不去,就劳烦三郎媳妇给我指一指那长了柴胡的地方,就当做药钱了。
几个人最后说定了下来,因为阮娇不认路,到时候进山的时候由裴止珩带着,等到了地方,在让阮娇陪着去找那些柴胡。
王郎中走后,阮娇知道他们母子两个肯定有话要说,就拿起了药,娘我去把药给夫君煎了。
裴母本来是想要拦住她的,结果还没等她开口,阮娇就拿着药包跑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裴止珩在旁边开口,她想让我们说说话,娘你就别忙了,你要是真的心疼娇娘,以后就多疼疼她。
这用你说?裴母看了他一眼,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裴止珩有些不自在,娘,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瞧瞧我们家木头桩子开花是什么样!裴母哼了一声。
裴止珩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娘。
裴母:娘什么娘?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都已经做好了你们两个和离的打算了!我寻思着,你若是再不开窍,咱们也别耽误人家,早早给她找个会疼媳妇的,她也喜欢的好人家,再出一份嫁妆……裴止珩瞬间想起来平日里阮娇总想着找小鲜肉的那些话,顿时脸就黑了下来。
看着儿子吃醋,裴母的心情终于舒朗了一点,询问裴止珩这三天在山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裴止珩说,那么厚的雪,阮娇都没放弃他,背着他,徒手将两个人从雪里挖了出来,又背着高烧的他走了几个时辰的路找到了一个山洞,照顾高烧的他,裴母的眼睛都红了。
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她吸了吸鼻子,别过脸,擦了一下。
裴止珩看着心疼,拿了帕子递了过去,娘,对不起,儿子让您担忧了。
裴母冷哼了一声,哽咽道:你日后若是待她不好,我肯定不会饶你!裴止珩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温润的暖意,娘你放心,娇娘这样好,儿子怎么舍得对她不好。
裴母盯着裴止珩发了誓之后,才将这三天山下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到村子里来了一队穿着打扮不俗的官爷,那些人还放下了差事,帮着村里人上山寻人,裴止珩就觉得不正常。
他仔细地想了一下,前世并没有这么一伙人出现。
他微微皱眉,既然他们已经走了,娘就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我是担心,是不是和之前那一伙儿的人。
裴母有些忧虑。
裴止珩摇头,想这么多没有用,若是他们还有其他什么打算,之后必然还会再出现的,咱们家就是普普通通的耕读人家,也得罪不到京里去,没得自己吓唬自己。
阮娇端了药碗进来,见母子两个一脸沉思的样子,顿时愣了一下,怎么了?裴止珩从阮娇的心声里听出来,她不知道从什么原因觉得他们这个世界是个画本子,也从那画本子上知道一些未来发生的事情,于是也没有隐瞒她,直接将刚才裴母说的全都告知了她。
阮娇愣了一下,仔细的思索了片刻,也没想出什么来。
——原文里有这么一伙人吗?我怎么不记得,而且就算是真的是裴止珩的仇敌,也不可能现在就出现啊,毕竟裴止珩现在还只是个秀才,跟那些人都不认识呢。
应该只是巧合吧?——这么一说,和离的事情,是得赶紧提上日程了,那就过了年的吧,虽然裴止珩嘴上说他身体不好,参加不了科举,但是作为男主怎么可能真的沉寂四年,就算是今年考不上,明年朝廷也肯定会给他开个恩科的,不然等他真的中举,麻烦事就多了。
听到这,裴止珩的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做给他开个恩科?而且他都没考呢,她哪来的自信?虽然他觉得自己也不会落榜就是了,但是她未免也太笃定了。
他简直猜不到阮娇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除了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就是对他的莫名自信?喝了药,裴母催促小两口赶紧回去休息。
俩人也累了,回到房间里,一直被两个人忽略了的沐浴问题才忽然被想起来。
裴止珩的喉结滚了滚,幽深的眸子看了阮娇一眼,然后道:我突然想起来,要去书房找一点东西。
阮娇也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回来,不然烧来沐浴的水都冷了。
裴止珩的耳根后面红了一片,却故作淡定的嗯了一声。
既然他现在不洗,阮娇就干脆自己提来了水,把身上好好地洗了一遍,在山上三天,又滚雪,又躺草的,身上脏兮兮的。
因为剩的热水还不少,她就干脆把脏水倒了,洗干净了浴桶,去叫了裴止珩。
阮娇看向他,你看看水够吗?如果不够的话,你先洗,我去给你再烧一点。
裴止珩走到了屏风后面看了一眼,摇头,不用再烧,够了。
他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沐浴的水本来应该是他提的。
阮娇点了点头,那你洗吧,不过屋子里冷,你洗快一点,别再冻到。
说完阮娇就去铺床了。
反复高烧三天,裴止珩觉得自己都快馊了,他也受不了,没想到太多,略站了站,就解开腰带,将脱下来的脏衣服搭到了屏风上面,跨进了浴桶里。
虽然想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有些不自在,但是这样的情况已经有过几次了,他倒也没最开始那么无措。
快速地将身上和头发洗干净,他抬手去拿帕子的时候,忽然一顿。
糟糕,被阮娇催的太着急,他忘了拿帕子和换洗的寝衣了。
作者有话说:男主:救救我救救我!——这章3K9啊,二更还没写完,先发一章,剩下的大家明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