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珩本来打算去给她拿帕子来, 想让她擦一擦。
现在整个有点绷不住了。
他脸色变了几变,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失控。
阮娇的鼻血根本止不住。
哪怕捂着,也顺着指缝往下流。
衣服上, 被子上蹭了不少, 看上去像是凶杀案现场似的。
裴止珩去灶房弄了冷水过来,给她敷额头。
然而效果却并不是很明显。
王郎中急哄哄的被叫来, 还以为阮娇得了什么急症。
把脉之后,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是内里燥热,最近是不是吃大补的东西吃多了?阮娇忽然想起来在山上的那三天,老实的点头,这三天吃了大半头的鹿肉。
王郎中点头, 那就难怪了,这两天多吃点清淡的, 我再给你拿点清热去火的药草煮水喝喝就行了。
送走了王郎中之后, 裴母的眼睛有点红。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阮娇的好, 却记在了心里。
这段时间阮娇去火需要饮食清淡, 裴母就带着裴止珩和她一起吃的简单了起来。
阮娇虽然每天喝白粥吃小青菜眼睛有点绿,但是看着他们两个这么苦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也没说什么, 打算去厨房做盘肉, 给他们两个加菜。
但是……这个灶她有点不太会。
烧火的时候,不是柴火添多了闷的有点冒烟,就是柴火少了快要熄灭了。
尤其是她还要顾着上面炒糖色, 简直忙不过来。
没想到裴止珩竟然主动走进了灶房, 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伸手帮她添柴看火。
阮娇愣了一下,低头看他。
裴止珩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怎么?火光的下,他俊朗的五官都柔和了下来,幽深的瞳孔中橙黄色的火光跳动着,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他的目光温柔又深情。
阮娇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额头。
只觉得最近自己是不是和他相处的太多,被盛世美颜给俘虏了,不然最近看他的时候,怎么总是出现错觉?看到阮娇匆匆收回视线,裴止珩勾了勾唇角,原本应该执笔握书的修长手指哪怕是捏着根脏兮兮的柴火,也仿佛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大概是心思有些乱,熬好了糖色,阮娇将准备好的排骨放进去的时候,热气瞬间蒸腾而起,油花儿飞溅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阮娇轻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索幸溅上去的油点不大,虽然有点疼,但是没什么大碍。
然而裴止珩却忽然站了起来,扣住了她的手腕,表情有些凝重,烫到哪里了?阮娇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没事,就一个点。
裴止珩直接将她手里的锅铲拿了过来,第一次霸道又强势地语气和她说道:去用冷水洗洗,锅铲给我!阮娇去旁边的盆里洗手,目光忍不住偷偷地瞄他。
昏暗的灶台前,裴止珩站的笔直,表情格外的认真。
仿佛不是在炒菜,而是做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浑身都紧绷着,等锅里的排骨都挂上糖色之后,一次放入葱姜蒜调料,简单翻炒出香味后倒入清水。
做完这一切,阮娇看到了他很明显的放松了下来,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裴止珩侧过脸看着她在那笑,眉眼也柔和了些许,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还疼吗?给我看看。
他很自然地走过来,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垂眸凝视的时候,阮娇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忍不住心跳加快。
注意到她白皙的手背上,一块很明显的红痕,裴止珩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悦,娇娘,我打算今年下场了。
阮娇愣了一下,什么?他忽然抬头,直视阮娇的眸子,我的身体最近好了许多,距离秋闱还有大半年,我有足够的信心能养好,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想考取功名,让你和娘都过上好日子,有奴有仆有人伺候,不必再吃这些苦,会很快,所以……你不要和我和离了好不好?被这样炙热又直白的目光盯着,阮娇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常。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奇怪的力量,让她答应下来。
只是,下一秒,她脑子里某个画面一闪而过。
阮娇的冲动瞬间消散,她别过脸。
——救命啊,真的忘不掉了!完全没办法直视他了怎么办?裴止珩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耳根瞬间红到滴血。
暧昧的氛围瞬间消失一空,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里。
这时候裴母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干嘛呢?怎么不等我醒了来做饭?阮娇抽回手,她的心思有点乱,非常感谢裴母的到来,连忙快步走过去抱住了裴母的胳膊,哎呀,最近都是娘在忙,我看你辛苦了嘛,所以想着做点肉食给娘和夫君补补。
裴母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熨帖,你呀!郎中不是说了让你最近饮食清淡?我们还补什么补?等过两天咱们一起吃不好吗?阮娇摇头,家里现在又不缺肉,干嘛让你们陪着我一起啊!你们吃,我还能闻闻味,假装我也吃了嘛~裴母无奈地伸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就你促狭。
……林宵几人昼夜兼程,终于在年前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他让手下先回家,自己一个人去了前院大公子的书房。
轻叩门扉,没一会里面便出来了一个相貌清俊的小厮,主子让你进去。
林宵朝着小厮元宝点了点头,才推门进去。
十五岁的少年坐在桌案后,手里握着一卷书,低眉敛目的时候,像极了观音座下的童子,慈眉善目,隽秀清朗,光风霁月。
但是作为心腹的林宵却一眼都不敢看,快速低头,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主子,我等按照吩咐抵达杏林村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个姓阮的姑娘,她与她夫君一起上山,遇到了雪崩,被埋到雪下,属下在山上寻了三天,未能寻到踪迹……他清清楚楚的将在杏林村发生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一清二楚,然后就闭上了嘴等待吩咐。
书房里半天都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久,头顶上还带着几分少年变声期的哑音缓缓响起,所以,你们没确定人是否死了,就回来了?听到这话,林宵的唇顿时抿紧,头低得更深了,属下无能。
你确实无能!一杯还带着热茶的茶杯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冯玉璋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我怎么交代你的?我要的是你亲眼看见她死。
林宵咽了咽口水,主子,那山实在是太大了,终日下雪,雪深几尺。
她只是一个普通村姑,她夫君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人在山上遇到雪崩,纵然一时不死,埋三天也定然活不成了。
属下等人几乎将他们出事的地方挖地三尺,都未能寻到他们的踪迹,若非被野兽吞食,怕是得等到明年开春雪化了,才能寻到他们的尸骨。
冯玉璋微微眯眼,目光落在林宵的头上许久,仿佛在确认他说的真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开口,出去领二十鞭子。
原本回来的路上,林宵就担心,自己未能亲眼见到阮娇,并且处死她,会惹怒主子,现在见只是罚了二十鞭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多谢主子开恩。
林宵出去后,冯玉璋盯着手上的书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翻页。
书房的门再次被叩响,小厮元宝走了进来,主子,夫人她又头疼了。
冯玉璋的脸色猛地一变,他微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书,我去看看母亲。
主院的管事林嬷嬷一看到冯玉璋,就叹了口气,大公子是来看夫人的?冯玉璋点了点头,乖巧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听说母亲她又犯了头痛,我有点担心。
林嬷嬷帮他推开了门,大公子有心了,见您这般孝顺,夫人定然会开心些许。
永安伯目前的夫人乃是他的继室,比他足足小二十岁,生的花容月貌,颇得他的宠爱。
只可惜她自打十六年前去外祖家探亲病了一场之后,身子就一直不见好,尤其是生下长子冯玉璋后,更是病病歪歪地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见客,平常也就只见一见这个长子,哪怕是永安伯,也经常会被她拒之门外。
冯玉璋进去后,斜着歪在榻上的林氏一看到他,眼里就闪过了一丝晶亮。
林嬷嬷退出去,将房门关上,让他们母子俩说话。
冯玉璋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嘲讽,再抬眸已经换做了一片担忧之色,儿子听说母亲又犯了头疾,可有服药?我没事,不过是老毛病了。
林氏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了冯玉璋的手腕,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璋哥儿,你……你可寻到了她的消息?冯玉璋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现在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娘也不能太过于着急,不过只要他们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
林氏眼里的光瞬间就淡了,对冯玉璋也没了刚才的热情。
你不必担心我,你若是还有事,便去忙吧,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冯玉璋听到这话,垂在一旁的手猛地用力,但是面上的神色却未变分毫。
他站起身,朝着林氏一拱手,好,儿子便不多打扰母亲休息了。
见林氏背对着他躺下,什么都没说,他的眼里逐渐蔓延上了血色,脸上一片阴霾之色。
什么姐姐?她与一个乡野村夫苟合生下的贱人,也配做他的姐姐?这些年,她放任父亲后院那些妾室做大,养野了那些庶子的胃口,对他不闻不问,现在竟然还想让他帮忙将那个贱人找回来?她便没想过,若是被他的父亲知道她当年与他人有染的后果吗?冯玉璋冷冷地勾唇。
他是永安伯嫡长子,日后会继承爵位的人。
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尽过母亲的责任,那日后便也别想成为他继承爵位的阻碍。
原本他是没想让她去死的。
但是谁让他为她准备好的路,她不肯走呢?只可惜,邱阳被送回来之后人已经彻底痴傻了,倒是不知道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枉费他当初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将他引过去。
他这个人向来喜欢万无一失,虽然林宵说她在山上肯定活不了。
但是他还是更想得到确切的消息。
看来年后,还得派人去再确认一番。
……阮娇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临近过年,阮娇没什么事儿干,想着自家剩下的那半扇猪肉,三个人也吃不了,于是鼓动裴母去县里支了个摊子卖炸肉丸,给裴止珩赚盘缠。
裴母得知儿子明年要参加秋闱,想了想家里的存银,也慌了。
于是立刻就同意了阮娇的提议,甚至还让裴止珩在她们的旁边支了个摊子卖春联。
裴止珩无奈,只能照做,只是虽然他的字很好看,卖的也便宜,但街上卖字的书生实在是太多了,卖的银钱还不如阮娇和裴母卖肉丸的零头。
一连在街上卖了三天肉丸,因为肉是山上打的,没有本钱,所以这一趟,她们足足赚了二两多银子。
至于裴止珩,一共卖了一百二十文。
看着两边对比,裴止珩陷入了沉默。
他好像是个废物。
二十三上午,裴母将准备好的祭拜之物拿好,带着阮娇和裴止珩一起去祭拜亡夫。
因为人是在战场上没的,尸骨都没有,所以家里这边只立了一个衣冠冢。
裴母在墓前很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符合她的心情,沉了许久的天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三个人出来虽然穿的不少,但是一路回到家,还是被冷风给吹透了。
哪怕喝了姜水,裴母还是倒了下去。
高烧不退,人浑浑噩噩一直在说梦话。
阮娇忽然想起来前世院长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是突然有一天这样高烧不退,然后人就去了。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和前世重合在了一起。
她很慌。
守在裴母的身边衣不解带,喂药擦身。
裴母病了两天,她就伺候了两天,眼看着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裴止珩心疼极了。
眼看着她晚上还打算守夜,裴止珩顿时生气了,按住了她的肩膀,强行将她从裴母的房间里给抱了出来。
回到他们的房间,裴止珩将她放到床上,面色冷峻,这个家里还有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娇娘,她也是我的娘。
阮娇忽然顿住。
裴止珩叹了一声,将她按在了怀里,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担心,没事的,娘就是这段时间太劳累,又经历大悲大喜,这才一下子发作了,王郎中不是也说了,发出来就好了。
裴止珩知道她怕冷,灌了两个汤婆子塞到被子里,将她哄好之后,才去给裴母守夜。
阮娇躺在床上,望着床幔,目光有些发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了像是卡顿了似的机械声音。
【滴——能量积累完毕……数据运行检测正常……智能语音系统加载完毕……系统正在启动中……】阮娇一愣,恍惚中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猛地坐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屋子里还是原来那般没有什么异常。
唯独她的耳边多了一个声音。
【娇娇!娇娇!呜呜呜,我终于苏醒了!没想到你与丧尸王自爆时候的能量那么大,为了保护你,我几乎用尽了所有能量,差点跟着一起爆掉,还好最关键的时候成功进行了时空穿梭,只可惜我的能量太少了,只来得及将你带入这个世界,连任务都没发布就休眠了。
】【丧尸王那个狗币,实在是太恶心了!如果不是他,娇娇你也不需要遭受那么痛苦的自爆。
】【你不知道我休眠前多担心你,娇娇,呜呜,你还好吗?心理状态还健康吗?我记得最后我好像给你死亡的那部分记忆做了模糊处理,你没有想起来吧?】【我都没来得及把这个世界的剧本给你,你还适应吗?你没有宝宝在,没露出什么马脚吧?】系统跟话痨似的巴拉巴拉说了好多,结果都没听到阮娇的回答。
它整个统都有些不适应,疑惑地问道:【娇娇,你怎么不说话?是太感动宝宝为你做的了吗?】阮娇虽然不太想打击它,但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有些吵闹的系统,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听到它的问话,阮娇沉默了片刻,然后在系统期待的目光中,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