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一天, 裴止珩和裴母终于收到了阮娇的新年礼物。
裴母的是一匹细腻的绸缎，正好可以做夏天的里衣。
而裴止珩的是二十二双袜子，其中半数都只能看看。
毕竟真针脚大已经不是问题了, 还有被她缝出疙瘩的地方。
加上之前他数次听见阮娇找不到针的心声。
裴止珩捧着这厚重的一沓袜子, 内心感动极了，做得很好, 下次别做了。
阮娇脸上的笑瞬间就淡了, 挑眉看他, 眼底隐隐带着……想刀人的欲望。
裴止珩：……他的目光从阮娇垂在一侧的拳头上扫过，非常有求生欲地轻咳了一声，你为了做这个手被扎了那么多次，我不想你受伤。
裴母在旁边笑着哼了一声, 调侃道：只疼媳妇，不疼老娘是吧？舍不得媳妇做, 老娘就能随便使唤了, 我给你做了近二十年衣裳鞋袜，也没见你心疼我一句, 皮糙肉厚随便扎？裴止珩对上裴母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 无奈地抬手扶额，谁也不做, 日后我考中, 争取给你们买个丫鬟婆子, 伺候你们。
哼。
裴母傲娇地扬起脖子，靠你那点俸禄买丫鬟婆子，我怕是得等到下辈子了。
就是！阮娇搂住了裴母的胳膊, 亲昵地附和道：我们现在就有钱可以给娘买小丫头伺候着了。
被老娘和媳妇你一句我一句的挤兑着, 裴止珩露出了一个苦笑, 举手朝着裴母和阮娇深深地揖手，娘和娘子饶了我罢。
……大年二十八这天，裴母在厨房煮腊八粥。
阮娇拿着红纸和裴止珩在房间里糊灯笼。
她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裴止珩灵巧的手指在竹篾之间穿梭，很快一个灯笼的形状就出来了。
阮娇眼睛有点亮，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个技能，拿着他弄好还没糊纸的灯笼爱不释手。
裴止珩看她喜欢，像是小孩子似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阮娇也没在意，转头看着他，有些惊奇，夫君你好厉害！我还没看懂，你就已经编好了！比外面卖的还好！上次我和娘去买年货，在杂货铺看到了这个，一个要二十个铜板呢！你怎么学会的啊？你知道我从小丧父，我娘一个人拉扯我长大，裴家族里的小孩都欺负我，我那时候年纪小，打不过他们，也不想拉下脸去找大人，再加上那时候裴家老宅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家里闹，我烦的厉害，就躲在了村东头的一个竹篾匠家里。
这还是阮娇第一次听到他说起以前的事情，连书里对他的幼年遭遇也都是一笔带过的，所以听到他主动提，阮娇就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她是知道那个竹篾匠的。
他去世后，因为早年丧妻，无儿无女，又是逃荒来的没有亲族，宅子就荒废在那了。
她上山的时候经常路过那里，就听过村里人说过他。
裴止珩又拿过了竹篾，继续编下一个灯笼，然后缓缓道：你应该听村里人说过，他性格怪异，尤其不喜欢小孩子，那些孩子都怕他，躲在他家里，我就能安静地呆一整天。
他没赶过我，不过也不理我。
不过他年纪很大了，娘觉得我呆在他家里麻烦他，就让我平日多照顾他一下，偶尔还会让我带一点吃食过去，哪怕他从来都不要，我也会留在那里。
后来可能是他不想欠我们家吧？就教我做这些。
后来呢？后来他就死了。
阮娇：……她原本还以为裴止珩会给她讲一个奇怪老头和天才儿童之间，让人感动不已的故事。
结果被他一句话给闪了腰。
她都不知道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出来。
裴止珩的表情没变，看不出伤心难过，就只说了这么一句简短的话。
弄得阮娇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她垂眸转了一下手里的灯笼骨架，他也算是你的师父了吧？你伤心吗？第二个灯笼在他的手里逐渐成型，他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人都会死的，包括你我，当下才是最该珍惜的。
说完这话，他掀起眼帘，深深地看着她，我现在珍惜的，只有你和娘。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目光灼热，烫的阮娇下意识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因为没想到他会突然表白，她的耳根有些热，脸颊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用手拨了拨还没糊纸的灯笼，没有回应，只是转移了话题，你教我做灯笼吧。
裴止珩没有说话，半晌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宠溺，好！阮娇只觉得靠近他的那一面的耳朵都酥了。
她控制不住的愧疚心虚，忍不住在心里怒骂系统。
——都怪你个狗东西，非要让我骗人感情！我阮娇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青青白白，我一世英名都被你给毁了！【你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了！】——明明是你一直再让我骗人！我简直都不敢想，等到任务完成那天，我在这个世界‘死了’，他和婆婆得多难受！你这简直就是在造孽！【……】【娇娇，你清醒一点！他嘴上说着珍惜你、喜欢你，结果他连爱意值都没变！】上次爱意值跌了之后，在路上裴止珩又陆陆续续地涨了回来，入京后，就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再也不动了。
系统简直快要愁秃了，现在听到阮娇这番话，它顿时更愁了。
宿主的武力值逆天，但是脑子不太好，三言两语就被裴止珩给骗了，也不知道她在末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想想它又释然了。
如果不是这么好骗，她在末世也不会被人给坑死，更不会被它给绑定了。
系统叹了口气，真是操碎了心。
明明它也是个初生系统，结果却年纪轻轻操上了当爹娘的心。
阮娇听了系统的话之后，快要被愧疚给淹没的她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望着那赤红的百分之九十九，她哽住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这百分之一好像有毒一样，怎么都没办法完成。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毒啊？不然这任务怎么总卡在这？系统非常笃定地否定了，【不可能，我经常杀毒的！而且这个世界又没有星际网哪来的病毒！】——哦，那可能就是你有bug吧？不然我不能理解现在我们这个情况。
一直反复横跳也就算了，按理说百分之九十九已经是真爱了，怎么可能还会掉！系统也被阮娇给说懵了，【不可能啊！】——什么不可能，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我的读心术呢？系统：【……】裴止珩听着阮娇和系统吵嘴，眼眸深了深，挑了两根递给阮娇，竹篾很锋利，你是新手，要小心一点别割破了手。
系统直接被阮娇给怼自闭了，听到裴止珩的话，她收回心神，虽然刚才只是一个托词。
但既然说了，还是认真的跟他学了起来，我会小心的，那你慢一点。
两个人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的认真。
很快阮娇的手上就编了一个出来。
虽然丑的离谱，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奇形怪状了。
但她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放在裴止珩编好的圆滚滚漂亮极了的灯笼骨架中，像极了一群毛发茂密的毛茸茸里，混杂了一个秃毛怪。
裴止珩看着，忽然笑了一声。
阮娇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做的丑？裴止珩抿唇，掩住笑意，没有，娘子做的很可爱。
阮娇：……她看着自己做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沉默了，也亏得他能夸出来。
她的动手能力实在是不行，做了一个她就干脆放弃了。
就撑着下巴，看着裴止珩在旁边将他们需要挂的灯笼全都做好，然后又耐心的糊上红纸。
漂亮的大红灯笼圆滚滚的，看着就特别的喜庆。
年味就更重了。
阮娇没想到他做好了灯笼之后，竟然将她做的那个丑东西给改造了一下，变做了一盏玉兔灯。
阮娇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因为做灯笼做的太久，天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裴止珩找了一节蜡烛，将灯笼点亮，然后笑着递了过来，嗓音清越温柔，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柔和的橙黄色的烛光下，裴止珩的五官像是打了滤镜似的被柔和了轮廓。
青年眉眼含笑，幽深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再也装不下她人。
阮娇有些怔愣的看着他。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忽然脑海里的系统叫了起来。
【娇娇，娇娇，爱意值动了！男主的爱意值终于涨了！啊啊啊太不容易了！】系统激动的声音顿时将阮娇给拉了回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系统的话，非但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心一跳，有种难以抑制的恐慌感。
她微敛眼眸，强做冷静地询问，涨满了？【……没有。
】阮娇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涨了？系统像是被什么给哽住了似的，半晌才接话，语气有些悲愤，【是涨了！涨了零点九。
】阮娇：？？？她不理系统，朝着控制面板上的爱意值看去。
果然那里的数值变了。
从99变成了99.9。
哪来的小数点？这爱意值系统特么的跟拼夕夕学的吗？下一次再涨该不会是0.09吧？作者有话说：【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出自卢照邻《元日述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