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押着郑方景往外走,刘氏生怕儿子吃亏,扶着郑氏的手紧紧地跟在后面。
郑方辉抹了一下眼泪,也跟了上去。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叶予期叹了一声,拍拍叶琢道。
刚才那情形,便是他开口也无用。
所以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出声。
叶琢却拉了叶予期一下:祖父您稍等,我去跟黄师傅说两句话。
叶予期不悦地看了黄师傅一眼:跟那背信弃义、胆小怕事的人说什么?黄师傅先是为了钱枉顾跟玉琢坊的口头约定跑到琅玥馆来,后又为保住自己在琅玥馆的地位而不肯出来为郑方景作证,叶予期极为看不上他。
叶琢没有回答,直接走到黄师傅面前,道:黄师傅,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黄师傅此时也是悔恨交加。
他跟郑方景,说是情同父子也不为过。
但当时,那么多人说玉镯是郑方景摔的,张师傅又一贯强势,趋利避害的心理一下就让他说出了那样的话。
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吃。
所以见叶琢还能过来跟他说话,他是百感交集,连声道:叶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其实也很担心方景,只是刚才……他一下哽住了,低下头没有说下去。
叶琢叹息一声,看看其他人都跟着出了门,没人注意她,低声道:我刚才看了一下。
发现这里不光是有你和张师傅,似乎另还有一个师傅?嗯,那是陈师傅,也带了两个徒弟。
黄师傅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他们跟张师傅的关系如何?黄师傅摇摇头:不好,这里讲的是谁做的活儿好,谁就是老大,活儿派的最多,拿的赏钱也最多。
其实,大家的手艺都各有千秋,说不上谁比谁好。
所以谁也不服谁。
叶琢微微颔首。
又道:我表哥的为人,想来你也知道。
他说那玉镯不是他打碎的,那就绝不是他。
一会儿如果用得着黄师傅,还请您帮他一把。
黄师傅一听这话,连忙道: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其实刚才我就想帮方景,只是、只是当时那么多人都说是他……我明白的。
您刚来这儿没多久。
恐怕还没站稳脚步。
要想跟张师傅斗,怕是不容易。
叶琢对黄师傅三番五次地想解释刚才的心情,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这黄师傅是胆小怕事了些,却还不是坏到骨子里。
而且,一会儿也需要黄师傅的帮忙。
黄师傅一听这话,仿佛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
偌大一个男子,竟然掉下泪来。
哽咽道:谢谢你。
叶姑娘,谢谢……那我先过去了。
叶琢叹息一声,回到了叶予期身边,扶着他道:走吧,祖父。
此时围观的人都已走光了,只剩下陈师傅师徒几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叶予期走出琅玥馆,见四周没人,这才问叶琢:你刚才是……我在想。
表哥既然沾上这事,要想什么事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拿钱赔偿给那客人,还落得个打碎玉镯,死不承认的名声,倒不如将那些钱给琅玥馆里的其他人,叫他们出来做个见证。
刚才我打听了,琅玥馆里分为三派,互相都不服气。
今天这事,估计也是那张师傅要给黄师傅一个好看,故意做的,为的就是断他臂膀;如果黄师傅出来做见证,还有可能被咬一口,到头来一起被赶出去。
而赶了黄师傅出去,或是黄师傅势弱,那张师傅可能就要在琅玥馆称老大了。
那不如叫郑家拿钱出来,让陈师傅的人出来帮我表哥作证,想来他们会很乐意踩那张师傅一脚的。
这个主意好。
叶予期赞道。
叶琢一叹:先看看我那舅舅和舅母怎么说吧,咱们可不好帮郑家人作主。
琢儿,以后有你在,家里祖父放心了。
看到孙女头脑这么灵机,还极懂得人情世故,叶予期十分心慰。
叶琢这一耽搁,便怕到衙门晚了,误了事;也担心叶予期的腿脚不好,走不了那么远。
当下雇了一辆马车,往衙门方向去。
一路上,她还一直望着窗外,希望能看到舅舅郑鹏举的身影。
却不想她没看到,叶予期却在另一边窗叫了起来:郑大舅,郑大舅。
叶琢一喜,连叫停车。
郑鹏举却在一辆车上,跟她们这辆车相向而行,想来还不知道郑方景已被押到衙门去了。
他听到叶予期的叫声,也连忙停下车来,向叶予期拱手叫道:叶老太爷可有事?方景出事了,我急着去琅玥馆。
他车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想来是刘氏央去叫郑鹏举回来的熟人。
方景已被人带到衙门里去了,我们也正赶过去。
你别急,上这辆车来,我把情况跟你说一说。
叶予期道。
郑鹏举一听儿子被带到衙门就急了,二话不说就下了车,上到叶琢这辆车上来。
舅舅。
叶琢见郑鹏举上车,打了声招呼。
琢儿啊。
郑鹏举见到叶琢也在车上,脸上露出个勉强地笑容,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叶予期,叶老太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被带到衙门里去呢?不待他答话,又道:能不能让这车夫继续往前走,咱们边走边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决定是向前走还是往回去。
叶予期道。
郑鹏举自然知道叶予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听他这一说,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急躁,道:好,您说。
还没找到郑鹏举之前,叶琢祖孙两人就商量过了,见到郑家人,由叶予期把那主意说出来。
他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由他来说或许郑家人容易听得进去。
最重要的是,他与郑家没什么关系,他出的主意也只是个建议。
听不听的,郑家人自会拿主意。
反之,如果由叶琢来说,不但引不起足够的重视,到头来刘氏想着花了那么多钱,或许就会迁怒到她和郑氏头上,怪叶琢乱出主意。
所以此时,由叶予期出面,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把叶琢那主意说了出来,道:当然,我就这么一说,最后如何做还是得你拿主意。
如果你觉得在衙门里能把事情澄清,无需做这样的事,也不必在意我说的这些话。
郑鹏举毕竟是整日在外面做生意的,头脑灵活,遇事也有决断,沉吟片刻,起身深深作了个揖,道:多谢叶老太爷的提点,您所说的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今日提点之恩,过后再谢。
我这就回头去找琅玥馆的人。
说完作势就要下车。
等等舅舅。
叶琢忙道,您毕竟是表哥的父亲,您去琅玥馆被人看见,恐怕就有人说您贿赂证人,花了钱倒还适得其反。
而且衙门那里,还得您去稳住,尽量地拖延时间。
不如您说一个可以许诺的钱数,我跟祖父去找黄师傅,由他私下里跟陈师傅谈。
您则直接去衙门。
郑鹏举见叶予期也点头同意,又深深作一个揖:如此就有劳叶老太爷了。
转头对叶琢道,辛苦琢儿,待这事过了,舅舅再好好谢谢你。
不必多礼,抓紧时间吧。
叶予期催促道。
郑鹏举脸上露出一丝决然:我们家,也就五十两银子的积蓄。
不过如果能还方景一个清白,把害他的张师傅赶走,便是出二百五十两我也愿意。
叶伯伯您尽管去谈,只要在二百五十两之内,我一定在三天内把这笔钱借来付清。
好。
有了郑鹏举这个交待,叶予期办事时心里就有数了。
让郑鹏举下了车,他便叫车夫调转车头,往琅玥馆驶去。
马车很快就到了依仁街巷口,叶琢出声叫车夫停车,对叶予期道:张师傅师徒几人如此不择手段,这事您要掺和进去,恐怕到时他们会到玉琢坊来捣乱。
您熟悉的人多,就在这儿等着别下车,我从那边巷口拐过去。
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我,到琅玥馆应该不要紧。
叶予期对孙女这缜密的思维和这份担当极为心慰,点点头:行,你去吧。
跟郑方景发生争执的兄弟两人作为当事人,都被带去了衙门;而黄师傅大概不放心徒弟,而且也要到那里压场子,便一起去了;钱老板作为东家,自是要陪玉镯的主人牛老爷去街门走一遭的。
所以此时琅玥馆只剩下黄师傅和陈师傅师徒几人。
于是叶琢极为方便地进到琅玥馆去,直接找到黄师傅与他小声说了一通话;黄师傅便去找陈师傅,好好跟他谈了一会儿,回头来跟叶琢答复:二百两银子,他们答应去帮方景作证。
好。
叶琢一口答应,那让他们赶紧走吧。
钱,我舅舅说了,三日内一定付清。
放心吧,我已跟他们说了,如果你舅舅三天内拿不出钱给他们,就让他们来找我。
这一回黄师傅倒有了担当。
多谢黄师傅,那我们走吧。
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叶琢点点头,快步出了门,上了马车,对车夫道:走,去衙门。
(谢谢東方風雲和我是囡囡头的打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