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2025-03-25 15:19:27

程妈见女儿回来,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说起武师兄他们的事儿。

按说都不是穷苦人家出身,不该为这点儿钱动心,加之他们现在也不缺这些个。

他们不好意思来见我,但其中的因由我却清楚,尧尧别怪他们,这世上强梁多了去了,他们大都家中势小,扛不过去那些个豪族。

只是尧尧,你要小心些,那些人出手必有所图,陛下且能安安生生坐稳江山,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让你安安生生过日子呢,必是他们看上了什么。

程妈叹了口气,现在自家闺女的人生已多半不归她管了,她也只能提点着些。

娘,没事儿,我懂。

武师兄他们那一成,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卖了能好过些,我也不会怪他们。

那些人有心谋算凭武师兄他们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不过他们不知会一声却也不对,若悄悄告知一声我也不会这么被动是不是。

程帛尧倒也分得清,再者说卖也卖了,怪他们也没意思。

看着女儿像是真不介怀,程妈心里也好受些,毕竟人是她给女儿的,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也堵得很:那你那三成的契约又怎么一回事,查出来了没有?摇摇头,哪里查得出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人来人往太多,现在想查也查不到。

宋老太医在母女俩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过来的,脸上笑眯眯的,一进来就跟程妈道喜:胎象稳,气血足,吐得厉害是空着肚子吃了奶糕,这东西平常体弱一些的人空着肚子吃都要不舒服,何况她还害着喜。

小帛尧啊。

你钟师姐和姐夫在道院可好,这些日子道院该清静下来了吧,我老人家也想去瞧热闹。

得不着天机,也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是不是。

和宋老太医约定好明天上午启程,宋老太医又给程帛尧看了看脉象就走了,程妈刚要吩咐厨房摆晚饭的时候,宫里来人:晋郡王妃,陛下等着见您呐,您若无事这就随奴进宫去吧。

我这才从宫里出来,陛下找我何事?她才刚出来呢。

皇帝难道还没说够。

不过口谕都来了,她还能怎么着,跟着走呗。

宫里头。

皇帝也正在用膳,见她来了指指旁边的座儿,立马就有人来布置,她一坐下布菜的布菜,盛汤的盛汤。

可她都没动。

倒不是怀疑饭菜里下了什么,而是对皇帝这时候叫她来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

嗯,吃完饭再说。

好吧,那就吃饭,饭吃过了,宫人端来茶。

这时候皇帝才开口道:有个人朕打算交给你,就好比你拿来了投名状,朕给你回份儿礼一般。

这个人。

朕不好动手,道院有的是招儿,弄死弄疯弄个半死不疯都随意。

帛尧,这种人就如百足之虫,要么弄死她。

要么把她的手手脚脚全斩断,嘴也一并封上才可放心。

什么人。

皇帝也会有不好动手的时候?一头雾水地看着皇帝,皇帝手一招,就见杨玉绫被五花大绑押进来:姐姐?杨玉绫的嘴被封了,说不出话来,只一阵唔唔。

皇帝看着冷笑一声,说道:记得周存光吗?记得,家父友人家中的子弟,曾在国公府小住过一段时间。

怎么了,陛下为何要说起周存光?程帛尧忽然心肝儿一抖,提起周存光绑来杨玉绫,好像有狗血的事儿发生了。

大概也许可能周存光已经挂掉了,杨玉绫毕竟是李景后院的,皇帝下手确实容易招人诟病。

过程就不必说了,这个人你带走就成,光曜那里朕已告知过。

帛尧啊,彩霞坊的事便是她从中做梗,这样的人多留世上一天也只能为祸他人。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领走,慢慢弄死她,别再放出来。

弄死,她下得去手才有鬼,她才不收呢,什么礼物,分明是烫手山芋:陛下,这礼物我可不要。

皇帝轻笑一声说:也可以,不过就是菜市口一送一刀了事,朕也就几年好活了,肆意妄为一回又何妨。

关我屁事,你就是被史书写成绝世昏君,跟我也没一毛钱关系:陛下请自便。

但是皇帝会让她自便么,皇帝接着就是一句:那么,印刷无涯祖师手札之事,就得往后延一延了。

……所有出书都需要出版局审核,皇帝说往后延,出版局肯定得拖着呀!关键的关键在于,出版局是她给弄出来的,要死了,搬起石头把自己砸个瓷实。

陛下,您是不好动手,我是下不去手,她落我手上,最后我肯定还得放了她。

您也知道,女人家心慈手软不成气候,您还是饶了我吧。

打死都不要收下杨玉绫,皇帝明摆着要借她的手剁掉杨玉绫。

可她要是下得去手,她不早剁了,还用等今天。

道院是摆设吗,你随便把他扔给齐先生试药便可,出不得几个月她还能有命在。

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为何一定要借程帛尧的手把人弄死,更是只有两个人知道原因。

这会儿程帛尧好盼着见到李景啊,这怎么也是他的侧妃,不管咋样,他就算是假模假样的也要求求情吧:陛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得我手上落下一条人命,为什么我怀着身孕,还要去做有伤天和的事。

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长叹一声,到底没有说为什么,有些东西由来是债:帛尧啊,你要明白,这世间人太多了,想和朕谈交易的人更多。

他们也有人来了?他们的条件是什么?程帛尧不解,李易都在道院,陛下难道不要顾一顾么。

她又想岔了,皇帝自然可以周全自己的儿子不被殃及。

自愿放弃在世间经营数百年的宗族堂号。

皇帝本身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在只要拿道院去换即可。

道院本身带有半皇室性质,因为是太祖也在其中掺过一脚,所以宗室向来很重视道院。

可道院在谁手里,对皇帝来说,对宗室来说并不重要。

这个,道院还真给不了,这样的条件谈得出来,说明这事儿真没得谈了。

但是,为什么要她手上沾着人命,刹那间电光石火,无涯祖师手札上一句话进入脑海:是要让她成为我的心魔,使我无法得窥天道,这样崇安师兄也肯定会因为我放弃,他们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崇安师兄到时候就算不放弃,他们也会有后招让崇安师兄不得不放弃是不是。

崇安师兄后台实在硬实了点,他们要陛下把秦王府上下打落云端,我猜得对不对,陛下。

皇帝点点头:但朕没有答应,秦王是朕好兄弟,一生戎马,他该有个好晚景。

所以,仅仅只是崇安师兄,他被您当成了弃子,随手就给放弃了是不是。

愤怒吗?程帛尧倒不愤怒,她和李崇安都下了许许多多棋局,哪一局没有弃子。

就如同他们在棋盘上的弃子一样,皇帝选择了最简单最方便的解决途径,放弃李崇安。

她要是皇帝,她可能也会这样选择,毕竟这是最快又最稳妥且不用生乱象的好方法。

只是他们不止要接手道院,还要把李崇安未来可能的翻身之路都给斩断,太不留余地了。

皇帝没有再答她的话,短短一顿饭的工夫,原本的合作者就成了对立双方。

程帛尧看向皇帝,忽地摇摇头:陛下,怪不得人说不要长大,长大了就会妥协。

因为长大的过程付出了巨大代价,而妥协则可以付出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实惠,陛下,您妥协了,为了区区几大士族而低下您从不曾低下的头。

男儿当热血,引刀成一快,陛下您这样是真的老了。

皇帝听完皱眉,却仍旧没再说什么,程帛尧见状也不多留,告辞离去。

回去的马车上,她忍不住看着渐渐落成一片青灰色的天际,心头沉沉的。

道院本就在风雨飘摇之中,只是道院纯粹是一群快乐天真简单的人,他们心里没有多少烦恼,世间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如何比昨天更懂得多一些,如何解决种种还不曾解决的学术难题。

所以在道院里,她真的无法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残酷,一切美好的如同田园诗歌,舒缓静谥美好温柔,只是这样终究是在这个充满俗人的俗世行不通啊!不就是几大士族么,惹急了我,我给你们下药,全弄疯你们。

她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人家自然不会乖乖在那里等着她下药,不但不会,反而会提前来对她进行攻击。

诶,前路难进,到底咋整啊!别担心,姑娘,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程帛尧在心里毫以安慰了自己一句,可她却不能不去想,毕竟这事儿还真挺麻烦的。

不过,倾道院之力,几大士族也不是踩不平,就是道院那群人,真尼玛太浪漫天真可爱了。

她得先说服他们,这真的是个比把几大士族踩下去还要艰巨的工程呐!但,老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哼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PS:澜还在断网,我是另一个好基友,o_O你们肯定猜不到卷一 屠龙手 第一四七章 来,我们来算算账程帛尧向来觉得自己赌运不错,纵观当今天子的一生,那是向命运不屈抗争的一生,如果在三四十年代,绝对是个合格的革命斗士,什么方志敏、刘胡兰之类的。

这样一个人,连命运都不能让他低下头来,几大士族又怎么可能,数十年治理天下,皇帝身上的气魄等闲人哪能养得出来。

关键一点,让一个宁可死都不服输的人妥协,那就等于跟他说你投降吧,认输吧,这样你就能好好做你的皇帝,我们才不会给你找麻烦。

这样一来,皇帝即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同几大士族妥协下去。

所以她多嘴多舌说什么男儿当热血,引刀成一快,天知道她这句话从哪里听来的。

来京只待一夜,次日下午就要启程,程帛尧琢磨着,皇帝下了朝就能来宣她,没料想到皇帝比她来得还要快得多:陛下?朕从不跟愚蠢的人结盟,帛尧,你很聪明。

皇帝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几大士族走到一条路上,之所以要跟程帛尧这么说,那是因为皇帝不打算带程帛尧玩,也不打算带道院玩儿。

他自己的天下,他要自己玩着,二十余年来攘内安外,他何曾怕过谁。

所以,陛下打算跟我,啊不……打算跟道院结盟么?她还不值得皇帝这么费思量,皇帝到底还是看重道院的力量。

而且,从这也看得出来,皇帝对慧荣皇后和李易有着很深的情义,否则皇帝不会因此而顾忌。

跟皇帝商议了印刷手札的事宜后,也就差不多到该启程的时候了,直接从宫门口上马车,出门时她就跟程国公府上下打过招呼了。

回到道院时午饭刚过,李崇安正在安排道院里的日常事务。

听见有人报她回来,连忙赶出来迎她。

但是原本该跟她嘘寒问暖的李崇安却一个字都没吐,只是静静地携同她穿过庭院,然后坐下看着她:你是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了吗?李崇安点点头,依旧不语。

看来很生气啊,程帛尧摸摸后脑勺,可无辜可无辜地眨巴眼:我原本去真的只是要跟陛下谈印刷书稿的事,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真的,崇安师兄。

你要相信我呀。

红狐狸挤眉弄眼摇尾巴,这景象倒是很久都没有看到了,不过。

李崇安依旧不为所动,定定地看着她沉默无言。

他这样不说话光盯着她看,都快要把她给弄疯了:李崇安,你要不要这样,我不过就是进宫跟陛下商量了件事。

你用得着跟看叛徒似的看着我,我又没背叛道院。

程帛尧,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为了给挡风挡雨,让你永远过得像从前一般无忧无虑,可是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

不该你去操心的事瞎操心。

不该你去做的事瞎忙,每一件事我都自有打算,你这样冒冒然去做。

有没有想过会打乱我的步骤。

你总觉得你很聪明,你也确定很聪明,但是这份聪明往往让你宁愿凭着自己揣测去做,也不愿意跟我商量。

你有什么事儿,从不跟我说。

我有什么事儿,你也从不问。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体贴,错了,程帛尧,你让我很心寒。

李崇安眯起眼睛,好吧,其实他完全是在吓唬她,红狐狸越来越大胆,这样由着她下去不知道她日后还能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来,此风断不可涨。

哇,这……这么严重。

程帛尧一时间真被吓着了,李崇安冲她别说重话,声音重一点都没有过。

可眼下语调冷 冷的,真像是寒了心一般,她不由得嗫嚅起来,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啊,这局棋进行到现在,正好是布局的阶段,去寻求同盟正好是现在该做的:我……我应该没做错,可……可没跟你说是我不对。

可是你也不对呀,干嘛什么事儿都要我问,干嘛要你给我挡风……不,这点我要。

但我没有瞎帮忙,更没有越越忙,我明明在正确的时机做了正确的事。

他就知道红狐狸是死都不会认错的,虽然有时候她认起错来很快很快,但是越到了这样的事上,她越不会服软儿。

红狐狸就是有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本事呐,李崇安在心里长叹一声,他的红狐狸胆儿着实肥了:尧尧,你可曾想过,听到这个消息我有多着急,有多担心。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路上若不是陛下派人暗中护送你,你都无法顺利回到道院。

这……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好吧,她知道自己的举动确实很傻了:我错了。

看看看,红狐狸就是这样,说事儿她不会低头,说言行举止,她认起错来麻溜得很。

李崇安现在有种想伸手掐死她的冲动,她就是有本事让人恨得牙痒痒又下不去手:错什么错,你还错呢,全是我的错。

活该为你担心惊受怕,活该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活该什么事儿都替你做,什么事儿都替你想周到,你还要自个儿上赶着去操心去劳神。

尧尧,你怀着身子,就不能安份点儿吗?就算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你盼了又盼才来到的孩子。

说到孩子,小被害妄想症忽然一凝神,凑到李崇安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确定自己不会错过他眼神里任何微小的异动后才问道:崇安师兄,我们有孩子了,你并不是很高兴是不是,你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李崇安被她这气场十足地一问喝住了,一时间有点儿慢半拍,眼神自然一滞,过得片刻再瞪着她道:胡说些什么,往日里我殷殷相盼,你就记不住,现在又来怀疑。

说说,我哪点儿让你怀疑了,说清楚,不说清楚……程帛尧,你今天就别想蒙混过去。

她一点儿也没想蒙混过去,程帛尧也瞪着他:李崇安,我回家的时候正好遇上宋老太医,一问才知道是我大嫂有喜了。

大嫂有喜我大哥多高兴你知道吗,十里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多高兴,就不说大哥了,就说您的世子殿下吧,他们每一个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悦了!习惯性情绪稳定真是太不好了,下棋的人情绪稳定起来太快,红狐狸不是一样,可红狐狸这妞就这破性子,只看到别人,看不到她自个儿:非要天天高兴得跟刚听到这信儿一样吗,你先高兴个几天给我看。

一下子程帛尧就被噎住了……泪流满面,好吧,她其实就想蒙混过关,好像真的被她蒙混过去了,虽然答案不是她想要听到的,不过她想想倒也能想得通。

想通了是吧,我就知道你能相通,我家红狐狸这么聪明呢。

好了,现在我们来算算帐!李崇安阴风恻恻地笑看着程帛尧道:说说看,你错在哪儿了,要能说到点子上,今儿就饶过你去。

……算了,顺着他来吧,谁让她急于求成呢。

狠狠认了一通错后,李崇安终于放过了她,然后两人才开始谈正经事儿:手札里有关私信私人日志的部分就挑出来不对外公布,其余的如笔记心得游记一类都可以公布。

几大士族那边,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你们都想得太难了,祖师手札上明白着写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他们几大士族间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儿,他们之间互相的利益纠葛和恩怨情仇要写成话本儿,演上几十年都演不完。

我们要对付他们太耗费工夫和精力,他们要互相对付,我们就只要坐着看,再顺手推波助澜即可。

李崇安其实早在数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他对这事看到的比道院里其他人要早。

至于皇帝,天下大事有几件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数日后,印刷局派来的人到了道院,道院上下便自动把修炼的进度缓了下来,自发自动地帮着整理无涯祖师的手札。

程帛尧自然也会去帮帮忙,虽然她能帮的忙着实有限,但只要她一在场,众人就不自觉地总要去瞅她。

咳,好吧,蓁蓁的身世有点儿离奇,不怪人家拿她当大熊猫看。

师妹啊,你还是找个地儿歇着去吧啊,这里不用你帮忙,你看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把祖师的用正楷手札抄录一遍。

你在这儿……也就能磨个墨,这种事儿让小孩子们做就成了,你还怀着身子呢。

关键是,怀的是祖师转世啊,您还是赶紧一边儿待着去吧,哪敢用您侍候,不是活活要让我们招天雷么。

看来她是真的只能当米虫了!至少在蓁蓁出生前是这样,不知道生蓁蓁会不会有什么异象,毕竟人家可是无涯祖师,强悍到转世投胎都能卡在天机的当口上主儿。

师姐,师姐,我回来了……张师弟。

程帛尧仔细打量张放知,黑了,结实了,一下儿从奶油小生变成小壮汉了,小模样特可爱。

黑乎首的脸,明亮亮的眼神儿,看着叫人欢喜。

嗷,师姐,我终于活着回来了!哟,怎么听起来特苦大仇深!PS:弈澜还是没网,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