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浓郁的陌生气息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围剿了她。
小姑娘漆黑浓密羽睫如蝶展翅般颤动,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低潮的暗色,通红的眼尾, 潮湿水润, 她咬紧牙齿, 娇嫩软白的小脸已经是梨花带雨。
阮明姝好像天生就比旁人要迟钝半晌,合衣躺下后才有思绪整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心底腾起一阵心慌的畏惧。
他早就知道她要找人杀了他!还在她面前不动声色演了这么久的戏。
他会放过她吗?肯定不会的。
大婚之前就找人将杀手的人头送过来就是警告她。
她怎么就摊上如此可怕的丈夫呢?早就了如指掌, 还装的一无所知。
阮明姝哭都不敢哭出声,不想让他听见,更不想给他看她笑话的可趁之机。
她的嗓子呜呜咽咽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被如潮的眼泪打湿了脸颊,泪珠顺着精致透白的下巴滑入衣领,轻薄的衣襟都湿了半截,她小心翼翼的吸了吸鼻子, 将脸埋得更深。
沈嗣静静听着她的啜泣声,小姑娘极力憋着哭声,肩膀却在抖动, 四肢宛如婴孩蜷缩起来。
男人轻轻叹了声,无可奈何看着她的背影。
哭了吗?他今晚并没有吓她,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沈嗣以前带过的女实习生都不多, 仅有的几位女孩子理性成熟、聪明果断, 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不近人情,冷漠而没有人性。
所以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能哭能发脾气、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小姑娘。
沈嗣抿唇,你哭什么?阮明姝如今是光听见他的声音都想逃, 缩起来的身体还在颤栗, 寒意贴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 她努力压着哭腔,我没有哭。
沈嗣陷入沉默,黑眸平静看着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少女,过了一会儿,他坐起来伸出手,腕上的青筋隐在苍白皮肤里,拇指用了巧劲,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肩膀,将人从床角里捞了出来。
她果然已经哭得春枝带雨,眼角眉梢湮着潮润的殷红,睫毛上挂着水珠。
少女倔强别过脸不看他。
她哭得有点凶,还在止不住的流眼泪。
沈嗣没见过一个人这样能哭,好像伤心欲绝,他盯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问她:你的手帕在哪儿?阮明姝被她按着肩膀,想转身背对他都做不到。
他的力气比普通的读书人要大,掐得她觉得肩膀好疼,她也不答话,好像还傻傻的。
沈嗣只好用他的帕子帮她擦了脸上的泪痕,她忽然间小声喃喃了个字:疼。
先忍着。
沈嗣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其他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如此讲究,稍稍用些力气就将皮肤磨得生疼,不好伺候。
阮明姝有抱怨的话也不好发作,她现在怕得很。
沈嗣刚帮她擦完眼泪,听见她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静默片刻,他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别哭了,睡觉。
阮明姝心想哭不哭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可她又胆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他,就怕他像切菜瓜一样切掉她的小脑袋报复她。
这几个月,阮明姝打算先夹着尾巴做人,扮乖装柔弱,蒙混过去。
阮明姝鼻尖泛红,她亦是红着眼睛乖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嗲,点了点头闷声糯糯地说:好吧。
沈嗣瞥了眼她身上繁重复杂的嫁衣,衣裙脱了。
阮明姝才放松了片刻的心又好似被人紧紧攥住,尾巴整个警惕的竖了起来,他…他他为什么要她脱衣裳?他果真还是贪图美色的无耻之徒。
虽然说洞房花烛夜,夫妻两个是该要……可是她打从心底害怕。
阮明姝攥着簪子,受到惊吓后草木皆兵,眸底盛着朦胧湿意,她哆哆嗦嗦的说:我还小呢。
她咽下口水,你不要乱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沈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男人双瞳冷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阮明姝泪潸潸的好像又快哭了,你你你想睡我!沈嗣无话可说。
她比他想象中懂得要多一点。
似乎已经通晓人事。
阮明姝紧接着说:我肚子还疼,你不能…不能…她越说声音越弱,她也知道成婚后就不比之前,他若是非要硬来,说出去也没人会同情她。
眼泪珍珠又一颗颗的掉。
小腿怕得颤颤缩缩。
沈嗣看着她发白的脸,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叫你换身衣裳睡觉。
阮明姝揪成一团的心松了松,但她也并未全然放下警惕,扭过脸说:我不会脱。
沈嗣眉心直跳,他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衫,打开房门,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丫鬟,进去给夫人换衣裳。
阮明姝见到进屋的是个丫鬟,没说什么,乖巧让丫鬟帮她换上寝衣。
沈嗣等她换完了衣裳才进屋,男人皱着眉:以后你要自己学着穿衣。
阮明姝不是不会,就是被人服侍习惯,太复杂了的衣裳都不想自己弄,不仅麻烦,还会弄得乱糟糟。
阮明姝脸色不自然,忍气吞声。
她之前在他面前发过不少次脾气,今晚又不太敢。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就心虚,谁让她是谋杀未遂的那个人呢?阮明姝钻回自己的被窝,肚子快饿扁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冷酷,她说不饿就真的一口饭都不给她吃。
我问你要回答我。
听见了。
阮明姝愤恨的想,迟早要跟他和离!好吧,就算传闻不可尽信。
他既不是长得青面獠牙的丑八怪,也不是瘸腿的病秧子。
但是他心眼多过马蜂窝,又喜欢管教她,哪哪儿都不讨人喜欢。
而且这个人的生母出身低微,皇上又不喜欢他,毫无前途。
阮明姝一夜都没睡好,担惊受怕,肚子又饿得慌。
沈嗣本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过半夜还是起身吩咐下人给她煮了碗面,她饿得快,吃两口却也就饱了,放下筷子不肯再吃。
沈嗣试图培养她勤俭的美德,不要浪费。
阮明姝觉得他没事找事,故意找茬,非要给她找不痛快,可是她一句话都不敢和他吵,也不敢指着他骂。
小姑娘弱弱咕哝了句:吃不下倒了就好啦。
可能是看他的脸色太冷,她又说:不然你吃了吧。
沈嗣盯着她的眼睛一会儿的,下不为例。
阮明姝哼哼唧唧背过身,当做没听见。
后半夜她睡得倒是香,不过她的睡相很好,趴在被子上,脸蛋睡出了一片潮红。
天刚亮不久,沈嗣就醒了。
床上多了个人,他也有点不习惯。
沈嗣穿戴整齐后回过头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默了几秒没有叫她起床。
等他洗漱过后,小姑娘还没睡醒。
沈嗣蹙眉,阮明姝。
低低的语气,不咸不淡。
床上的人儿好像没有听见,抱着被子还在憨甜的梦中。
沈嗣坐到床边,低垂眼眸看着她好似微醺的小脸,面无表情:起床了。
换算现代时间。
已经早上八点。
赖床会使人变得懒惰。
沈嗣心平气和又叫了一遍:阮明姝。
她其实在他起床时就隐隐约约有了察觉,只是她实在不想起床,太阳还没出来,起那么早做什么?!阮明姝又不敢和他正面争执,索性装死。
新婚第一天,他就要虐待她。
回门她一定要和母亲狠狠告状,再告诫阮敬辞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位极人臣,他就不敢欺负她,骗她,戏耍她。
他的妻子很难哄,这已经不是沈嗣第一次这么想。
沈嗣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过了不久,她果然睁开了眼睛。
阮明姝还困着呢。
沈嗣盯着她的泪眼朦胧,淡淡道:该起床了。
阮明姝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被他扶着腰从床上逮了起来,目光怔怔地看着前面,软乎乎的身体又往床上躺。
她要睡觉。
沈嗣极有耐心把人重新提起来,枕头边已经放好她今天要穿的衣裳。
阮明姝憋着起床气,在他面前总是敢怒不敢言,她慢吞吞给自己穿好裙子。
清早宫里来的嬷嬷笑眯眯来要昨晚那方元帕。
阮明姝打着哈欠,朝她的新婚夫君伸手:帕子。
沈嗣将她的小手按了回去,脸色平淡,对站在门外的人说道:等一等。
阮明姝被按在他怀里,没法乱动。
沈嗣当着她的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
怀中困倦的少女瞬间睁圆了眼睛,身体跟着紧绷。
沈嗣用匕首在手指上划出一个伤口,在手帕上抹了些血迹。
阮明姝才不管他在做什么,不是拿匕首杀她就行。
沈嗣把染了血的帕子给了嬷嬷,让她送到宫里去交差。
嬷嬷走后,阮明姝实在好奇,忍不住嘀嘀咕咕:你后院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妾呢?他有小妾。
她红杏出墙。
如此皆大欢喜。
迫嫁【修改】男人都好色, 他后院养了不少美姬宠妾。
不过阮明姝不在乎,巴不得他的宠妾拉拢住他的心,往后都不来她这处才好。
沈嗣轻皱眉头, 眸色深深,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阮明姝听见他冷淡的发问下意识缩了缩脚, 心里颤了两下,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说话底气都不足,我…还不能问吗?弱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亮, 给自己鼓劲打气之后,少女昂首挺胸,又露出几分大小姐的威风凛凛, 我关心她们。
沈嗣没信。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沈嗣盯着她还略显稚嫩的小脸,先去洗漱。
阮明姝心不在焉的才显得那么乖巧,她嗯了声,外间的婢女端来净面的温水, 她坐在梳妆镜前乖乖等着被伺候。
沈嗣抬了抬手,面无表情示意婢女退下。
阮明姝有些不满:我还没有梳头发。
沈嗣站在她身后:自己梳头。
这种日常起居小事,她怎么能依赖旁人?难怪如此娇纵。
阮明姝憋着一口气, 扭过脸去不再理他,指尖探入温水里,拧干手帕仔仔细细擦了几遍自己的小脸。
她有洁癖, 又很爱干净, 洗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对,她蹬蹬跑出去,问现在门外的小丫鬟:是露水吗?丫鬟被突然从门后冒出来的小王妃吓了一跳, 明眸皓齿的漂亮小姑娘, 轻衫薄裙, 肤白若雪,她一下子看得发怔,还没回话,小王妃就被殿下拽了回去。
房门被重新关上。
被抓回去的阮明姝有些恼怒:我问问都不行吗?沈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淡淡道:不是露水。
井水没有露水干净。
小姑娘低头戳着手指头,小声抱怨。
这个问题上,沈嗣倒没有觉得她无知。
古代科学水平确实不如现代,他说:井水比露水干净。
解释的太多,她也听不懂。
沈嗣顿了顿,不会损害你漂亮的小脸蛋。
阮明姝勉强相信了他的话,随后她坐回梳妆铜镜前,嘀嘀咕咕:你把丫鬟叫进来,我要梳头发。
自己梳。
不会呢。
阮明姝的头发浓密乌黑,柔顺细腻,贴着她的后背,发梢落在腰臀下方。
沈嗣抿直了唇:你今年十六?现代,十六岁也已经上了高中。
很少有高中生还不会自己梳头发。
沈嗣不会用现代的标准去要求她,但是不过短短半天,她就让他看到了什么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阮明姝听见他问自己的年龄也很不高兴,十六岁其实不算小了。
她用力扔下手里的梳子,你这是嘲笑我是个老姑娘吗?认知上的偏差,让沈嗣觉得头疼。
他说:没有。
沈嗣上前两步,捡起妆奁盒里的梳子,我先帮你梳头发,你看着镜子学,以后都要自己梳头发,不要总是依赖别人。
阮明姝怒冲冲想质问他凭什么?又委屈巴巴把这三个字吞回了喉咙里。
学就学。
她学不会还是要别人帮她做。
她就是喜欢被别人伺候,梳头也不是简单的活儿。
为什么要自己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她闷声生气的时候,沈嗣也在思考。
阮明姝本性不坏,智商不高不低,后天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她做事不过脑子,完全是被她身边人惯出来的。
他想要纠正,只能循循善诱。
阮明姝心里诅咒她可怕的丈夫能够早点死掉,但是让她再花银子去找人杀他,她已全然没了这种胆子。
那个被砍下来的人头还历历在目。
沈嗣帮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强迫症患者便是连一个头发丝都要在正确的位置。
阮明姝的脖子都绷得有点僵,她有点坐不住,刚动了一下,头顶便落下一道冰冷的声音:别动。
阮明姝因为怕他只好变得乖觉,心底就更气了。
控制狂,大变态。
阮明姝有气不敢发作,只敢暗戳戳找他的不痛快,故意问他:我们不用进宫吗?男人削白的拇指拾起一根玉簪,没入她的乌发间,不用。
阮明姝不会说阴阳怪气的话还非要学,说的很生硬:哦,陛下不喜欢你。
沈嗣挑眉,过耳不过心。
阮明姝心有不甘,又说:你母亲也不在了。
沈嗣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漫不经心扯了扯她的发梢:确实。
阮明姝觉得没意思,他好像都不会伤心的。
难怪陛下不喜欢这个儿子。
她这不中用的丈夫,以后必定也是无缘皇位。
陛下最喜欢的儿子,是淑妃所生的三皇子。
他的皇妃,是阮明姝第二讨厌的赵清婉,想到日后可能要对她磕头叩首,毕恭毕敬叫她一声皇嫂,阮明姝就感觉她的人生暗无天日。
算了。
在嫁给身后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这一生已经——完了!沈嗣垂眸,瞥见少女的侧脸,雪肤瓷肌映在阳光里,眼底挫着淡淡的水红,她抿唇丧气,情绪低落。
沈嗣看她可怜,提点道:心肠不够狠毒就不要想着害人。
阮明姝回嘴:那我是不像你。
沈嗣笑了声,捏起她的脸,知道别人背地里都是怎么说我的吗?比她刚才这两句难听百倍不止。
沈嗣下手不自觉偏重,指腹有茧,磨得她皮肤难免有些疼。
少女抬眸撞进一双不见底的黑眸:我从不解释,割了他们的舌头就没人敢说。
你不想嫁给我,能杀我的法子成千上百,昨晚大可以趁我熟睡一刀捅穿我的喉咙。
当然,这样你也逃不脱。
那怎么办才好呢?下狠手避开要害往自己身上也捅一刀,事后推到我的身上,说是我发狂发疯,先要杀了你而后不小心捅死了自己。
往我的书房里放些谋反的罪证,皇帝便是不信我是发疯自尽,也不会再在乎我是怎么死的。
沈嗣只是简单举个例子,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看细节,他缓缓说道:皇帝但凡对试图继承他皇位的儿子起了疑心,就是死了也不会留全尸,说不定还会掘了我的坟,如此才算泄愤。
阮明姝听得心底发慌,纤弱的身躯往后缩了缩,后腰撞上桌角疼得她蹙眉。
这人太太太太阴毒了啊。
什么恶毒的害人手段都想得出来。
哪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见到真血都要晕半天。
沈嗣见她脸色惨白,啧了一声。
他说:话说回来,你也见过上次的人头,我这人耐性只有一次,若你下次还想杀我却没有杀成,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送给你母亲当生辰礼。
阮明姝毫不怀疑他做得出这种事情,她摇头:我…我…我们是夫妻,我不杀你,你别害我。
好。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用膳吧,吃饱去书房练字读书。
阮明姝魂不附体,被他攥着手牵了出去。
她今早又乖了很多,吃了一碗鸡肉山药粥。
沈嗣感觉初见成效,至少她今天没有再浪费粮食。
阮明姝迈入他的书房时,脚尖绷紧,头皮发麻,她想到以后天天都要过这种日子就想哭。
处处被人管,都嫁人了还要练字抄书,做不完功课还要被他打掌心。
她只能苦中求乐,安慰自己至少不用陪他睡觉。
他不行的。
这个秘密是阮明姝刚才想明白的。
她被人下药昏迷那天,意识虽然迷迷糊糊,但是也感觉得到掐着她腰的那个男人,急不可待。
昨天晚上,这个老色鬼那么老实,今早还掩耳盗铃割破手指在帕子上染血,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他昨晚不行吗?新婚第一天,阮明姝就被他关在书房里抄了半天的书,她手指头都抄肿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怀念起张玠,虽然张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熏心喜欢掐她的脸,但在她面前很听话的。
毫无怨言帮她抄书。
只要她给他一个小香囊。
阮明姝那个时候骗他是她自己绣的香囊,其实是她花了几十文铜钱在街边买来的。
张玠真好骗,不像沈嗣。
阮明姝趴在桌上牙齿咬着笔头,认真思考能不能把桌上这堆书抱去给张玠,让他帮她提前抄好,她日后拿来应付府里这个死变态。
阮明姝趴着睡了个回笼觉,她刚睡醒就闹着去后院见沈嗣养在府里的姬妾。
魏广拦在门外。
阮明姝蛮横推开他,在他往前走一步之时,抬起下巴道:你还敢拦我,等沈嗣回来我就说你要非礼我!魏广牙痒,隐忍道:殿下不会信。
阮明姝轻笑:我长得这么漂亮,你对我起了歹心,他有什么不会信的?魏广是怕这位大小姐去为难后院仅剩的几位姑娘。
那些都是苦命人,经不起她的折腾。
阮明姝大驾光临,她们战战兢兢。
她们大多是被强取豪夺关在这里多年,献王之前腿疾还伤了命根子,那处不能用,就抓了很多貌美女子,以折磨她们取乐。
半年前,献王忽然要放了她们。
有些人选择拿了银钱回了家。
她们早已无家可归,小心翼翼求这位殿下多给些时日,等寻到家人再拿钱离开。
她们也不知道新进门的小王妃脾性如何,会不会将她们全都轰出去。
一个个提心吊胆,怕分文都没有就被扫地出门。
阮明姝看见她们四肢健全就放下了心,若是见她们被沈嗣折磨的不成人样,她心里也难受。
不过她也不可能对小妾有特别好的脸色。
阮明姝端出大小姐的高贵气度,有人欺负你们就来跟我说。
以后你们好好伺候殿下。
伺候的好,我重重有赏。
阮明姝盼着这里面最好能有一个像阮青萝那样会拉拢人心的人,把沈嗣蛊惑得三迷五道,离不开她。
这样他就没空来找她的麻烦。
姬妾们觉得新王妃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善妒跋扈。
她说话还有点奶乎乎的,没什么架子。
虽然语气凶得蛮横,倒没有欺负她们。
王妃不为难人,她们就已十分庆幸。
能给她们容出一隅天地,已经很好,她们万万不敢和她争宠。
殿下变幻莫测,捉摸不透。
这半年更像是性情大变,不近美色,也没有再来后院折磨过她们。
阮明姝看着她们瑟缩怯懦的模样,觉得她们特别可怜,看来以前没少被沈嗣折磨,才会怕成这样。
于是,她没忍住小声的问她们:沈嗣也逼你们读书吗?小妾们原本不敢靠近她,听着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胆子逐渐变大,听清楚她的疑惑,认认真真回答她:殿下没有逼迫我们做过任何的事情。
至少这半年,殿下是个好人。
阮明姝心道,他果然就逮着她欺负。
迫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