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迫嫁 >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2025-03-22 06:55:01

张玠也没觉得自己毫无道德, 她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这事也算不上合奸,而是两情相悦。

张玠诚心诚意和她说尽好话,贼心不死, 退婚那次是他无能才松了手, 写下了退婚书, 如今他已有能力护住她。

阮明姝就知道张玠会像个狗皮膏药粘过来甩都甩不掉,他自小就会精明算计,她才不会中了他的计。

你喜欢我?阮明姝挑眉, 语气矜娇的问他。

张玠爱极了她不拿眼睛看人的矜傲,颐指气使的高傲,漂亮的不得了。

他还想伸手去碰碰她的脸, 小姑娘冷冷板过脸,不给他碰。

张玠早就习惯她的坏脾气,哪回她见了他不是臭着脸,如此也怪可爱的:明姝妹妹,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阮明姝沉默,她只是想起来了沈嗣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们喜欢的只有她这张长得还算不错的漂亮脸蛋,等她年老色衰, 就什么感情都不剩。

其实阮明姝敢在张玠面前放肆,回回把他气得脸色又青又白,就是仗着他喜欢自己, 舍不得也不敢同她大声说话。

你能喜欢我一辈子吗?张玠眯起了眼睛, 比起从前,他感觉阮明姝好像长进了几分,多了以前没有的机敏。

她原先是从不顾往后会如何, 过得一日是一日。

阮明姝听都懒得听他的回答, 她蹙着眉, 已有些不耐,你不用来骗我,我不会答应你,与你苟合。

张玠气得牙齿都痒,表面还得对她笑眯眯的,不好说狠话。

他又不是不知道,阮明姝吃软不吃硬,若是蹬鼻子上脸和她说重话,她能记恨你记到你死那天。

张玠说:这怎么能是苟合呢?阮明姝回道:不是苟合就是通奸。

张玠迟早要被她气死,都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怪他自己非要来她面前犯贱。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将人绑到自己的别院里,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倒不是他怕沈嗣查到他的头上,只是舍不得那样对她。

阮明姝骂他也好,打他也罢。

张玠都能受得了,唯独不想让她恨上他。

张玠是心狠手辣不错,真狠下心肠大可以将她掳了关起来,让别人都当她死了,囚上一辈子,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明姝妹妹,我是真喜欢你。

张玠敛起冷意,在她面前早就颜面尽失,伏低做小像条狗。

男人气息灼热,声音喑哑,我也不在乎名分,我亦不会让你受罪。

阮明姝推开了他,便是我答应与你苟合也找不到时机,沈嗣要带我一同去雍州。

这是张玠不曾料想到的。

沈嗣竟然舍得将她带去雍州那种地方?远不如江南富庶繁华,且气候不佳,冬冷夏热,十分遭罪。

阮明姝看着窗外的天色,她肚子饿了。

她对张玠本就没有耐心,饿着肚子就更没个好脸色。

小姑娘走到门边,使劲推了推门,房门上了锁,外面像是被人用力堵住,出也出不去。

阮明姝生气的跺了跺脚,你说完了没有?你若是再不放我走,春枝就该带着王府的亲卫来抓你了。

张玠掐着她的手腕,垂着眼皮,遮掩住眼底冰冷的神色,他问:沈嗣为何要带上你?他这回去雍州查的案子,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粮草案牵连众多,雍州知府绝不希望他真的查清真相。

但凡叫他查出证据移送京城,株连九族的不止雍州知府。

阮明姝被他问出了火,我怎么知道?!张玠哄了哄她,是我不该问。

他眯起眼睛认真想了想,片刻之后,心中就有了计较。

沈嗣该不会是知道防着他们吧?张玠暗暗啧了声,看不出来献王疑心竟如此重。

阮明姝踢了他一脚,她觉得自己用了全部的力气,张玠却不觉得多疼,舒展的眉眼淡淡的笑了起来,多踢两脚解解气。

阮明姝不可思议看向他:你也有病。

她冷着脸:你叫他们把门打开,我要回去。

张玠还有话没说完,不会放她离开。

明姝妹妹,沈嗣这是防着你。

张玠继续挑拨离间,他这次去雍州凶多吉少,明知自己九死一生还要带上你,不就是不信你会乖乖留在京城等他回来,就算死也要拉上你。

阮明姝听着张玠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张玠为了骗她和他苟合,还真是用尽心机,不择手段。

阮明姝冷着脸:我肚子饿了。

你让我走。

张玠委实舍不得放她走,不过他也知今日留她的时辰确实有些长了,他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让人送你。

说罢,张玠打开了门,挥了挥手示意守在门外的随从放她离开。

春枝刚才起就被压在另一间房,满脸焦急跑上来,护犊子般紧紧拉着姑娘的手,恶狠狠瞪着人模狗样的张玠。

张大人自始至终都阴魂不散。

当年他写下退婚书后还写过信送到高阳侯府,不过信件都被侯夫人拦了下来,后来叫她拿去烧了。

张大人一连送了十几封信,一封都没有到姑娘手里。

春枝那时候心里头还是十分同情张大人的,家族逢了大难,身陷囹圄还记着她们姑娘。

便是这点同情心叫春枝没忍住偷偷打开了信,她认得字不多,磕磕绊绊念完了整封信,却又好多句子都读不懂。

阮明姝反手握住春枝,我们回去。

春枝如今实在不喜欢张大人,姑娘既已经嫁人,张大人如此行事像是丝毫不将她们姑娘的名声放在眼里。

阮明姝路上都在想张玠说的那番话,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好啊沈嗣!早就领教过他的恶毒,也没想到他竟会恶毒的如此没有人性阮明姝原本只是天真的以为沈嗣就是喜欢折腾她,见不得她在京城过舒坦的好日子,万万没料到这个男人心肠歹毒到令人发指。

他肯定知道自己这次去雍州活不下来,才要带上她一起去当替死鬼。

阮明姝真是火冒三丈,下了马车风风火火回到自己的厢房。

偏房的小丫鬟在帮她收拾明日前去雍州要用的行李,光是衣服就已经整理了两箱子,还有不同样式料子的鞋子,头面首饰也要分开放。

阮明姝看见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让她们全都出去。

春枝知道姑娘还饿着肚子,从厨房端来刚做好的午膳,哄着她先用了膳。

阮明姝吃饱后才有力气去找沈嗣算账,要她和他同甘可以,叫她陪他一起去死,绝无可能。

她千娇百媚的长大,可不是陪别人去当替死鬼的。

阮明姝气势汹汹冲到沈嗣的书房外,魏广瞧见王妃就头疼,这世上没有比小王妃更无理取闹的女人,不讲任何的道理,想一出是一出。

毫无脑子可言。

魏广待小王妃十分恭敬,他垂着眼,听候差遣。

阮明姝仰着下巴,眼睛看都不看他,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雄赳赳气昂昂闯了进去。

书房里不止沈嗣一人,他的那些门客也在。

一时有些诧异,眼睛纷纷朝这位漂亮的小王妃看了过去。

沈嗣脸上的神色冷了几分,叫议事的门客全都出去,而后他关好了房门,怎么了?阮明姝气得呼吸不畅,他竟然还有脸面问她怎么了?他都不会心虚吗?阮明姝头一回派人去杀了他,还心虚的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求神拜佛后心里才舒服了些,他要谋害妻子的性命,怎么还能如此淡然?阮明姝扭过脸,咬着牙说:我不去雍州。

沈嗣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开始思考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让他的小妻子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她这不多的脑子,想不了那么深远。

应该怀疑不到他是为了防止自己戴了绿帽子,才随身要带走她。

沈嗣很善解人意:为何改了主意?阮明姝指责他:你要害我性命。

她说完竟把自己气的眼睛红了,汪汪的水蓄在眼底,好生可怜。

沈嗣蹙着眉头骤然松开,扳正她的脸,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阮明姝还没傻到告诉他,她和张玠见了一面。

她抹了抹眼尾,越擦越红:你这回去雍州是查什么案子?沈嗣静默,没想到她竟开始关心他的事情,成婚月余,她问都没问过他每日都在做什么,他以为她是不在意的。

况且,他要做的事情本就没必要告诉她。

沈嗣捏着她的下巴说:不会让你出事。

阮明姝不信他,难不成他真的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口口声声说能护住她,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没有第二条命拿来后悔。

你要送死自己一个人去送死,不要带上我,我不肯去的。

阮明姝说着还带着哭腔,她这十几年过得都是锦衣华服的好日子,能活着就不想死。

沈嗣发现她不是爱哭,她是擅长用眼泪骗取同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点她倒是很聪明。

沈嗣这个铁石心肠,有时瞧见她的眼泪都会心软。

这件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谁跟你说的?沈嗣稍作思量就能想到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自己想不到这么多。

见她咬唇不语,沈嗣声音淡淡继续往下猜:张玠还是陆衍,或者是你弟弟?阮明姝咬紧牙关,是我自己猜的。

沈嗣敷衍嗯了声,装作信了她的话,好聪明。

阮明姝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的伤心害怕,她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夫君,你不要害我,行不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巴巴看着她的丈夫,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微弱的发出,我在京城真的会很乖很乖的。

沈嗣盯着她的眼睛,无声咽了两下喉咙。

他兀自蹙着眉头,表情严肃冷漠,心里已是千帆过。

他看着这双眼睛,竟然有那么一点,想亲她。

我真是个禽兽,沈嗣默默地想。

沈嗣虽然承认自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疯子,但这方面的道德底线他一向遵守的很好。

他移开了眼睛,不再看她。

我在雍州有院子,你就去住几个月。

沈嗣说完这句补充道: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人管你。

沈嗣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便是她做出杀人放火这等穷凶极恶的事情,他也能摆平,虽然有点麻烦。

阮明姝的眼泪瞬间打湿了衣襟,呜呜咽咽的哭声又细又软,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不为所动,耐心等她哭完后,用手帕帮她擦拭了眼泪。

沈嗣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可能是是人生地不熟,她害怕。

好吧,这样他也能理解。

曾经那些用来哄她的手段都显得乏陈可善,银子给多了也不放心。

万一她又拿着他的钱去青楼里包养年轻貌美的男人,怎么办呢?沈嗣可不会当那种冤大头。

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么全部、所有都得属于他。

沈嗣以前也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贪心,像一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十分贪婪的饕鬄。

啃噬她的心,占有她的气息。

让她只感受得到他。

只有他,依赖他。

沈嗣缓缓打住脑子里越来越危险的想法,他说:你如果想杀了谁,也是可以做的。

她恶毒一些,也没关系。

沈嗣能帮她善后,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以前养过猫。

沈嗣是个很纵容宠物的主人,小猫很听话,也只听他的话。

养猫和养她,大致是差不多的。

纵容的无法无天,好像也没有多少弊端。

之前沈嗣一心想要让阮明姝变得更好的前提是会与她和离,给她找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既然这个前提条件已经不存在,那么之后的假设也都不存在。

阮明姝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她感觉沈嗣是在嘲讽她之前找人杀他这件事,这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还记着!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杀人?如果有人欺负了你,那么你是可以用合理的手段保护自己。

阮明姝气得脸都红了,我又没有那么恶毒。

沈嗣看了看她,表情好像还很遗憾,好吧。

你许诺再多,我也不去雍州送死。

阮明姝。

少女浑身颤了一下,每次沈嗣连名带姓叫她,都没有什么好事。

沈嗣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指腹冰凉,漫不经心帮她掖头发,你就当我要你陪我一起死吧。

死在一起,倒也不错。

阮明姝的眼泪珍珠顺着下颌落在他的拇指上,沈嗣等她安静哭完,还帮她擦了眼泪,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死在一起。

阮明姝哭得打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闹了整晚,沈嗣都没松口。

临行之前,阮明姝不肯起床,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躺在床上装死。

丫鬟们不敢碰她,连番来劝王妃起床都没有用。

沈嗣过来时,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床上拱起来的身影,扯起嘴角笑了声,他走路几乎没什么声音,悄悄的靠近床边,抬手敛起床幔,王妃,该起床梳洗了。

阮明姝早就醒了,其实她一整晚都没睡着。

这还怎么睡得着?她闭着眼睛,睫毛怕得在抖,装作没听见他的声音。

看谁能耗得过谁,有本事他也不要去雍州了。

耽搁了日程,在皇帝面前挨骂的是他又不是她。

阮明姝小时候就经常赖床不去上学,尤其是冬天,下雪的日子冷得叫人牙齿打颤,她又极其怕冷,实在不想去挨先生的骂。

母亲每次都赖不过她。

沈嗣挑了下眉:王妃。

阮明姝觉得他好吵,为什么就非要逼她呢?过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了他的声音。

但是阮明姝知道他还没离开,背后的目光像是利刃盯着她不放。

沈嗣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男女力气悬殊,他用一只手就能按着不让她乱动。

阮明姝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眼睛红红的,整个晚上提心吊胆熬红了眼睛,她装作自己还没睡醒,半梦半醒的懵态倒是学的很好,夫君,我好困。

软糯的声音,像某种示弱的讨好。

可惜她的夫君,是个软硬不吃的恶毒男人。

沈嗣淡淡嗯了声,手指落在她柔软的发丝,缓慢抚摸,这个温柔的动作却让阮明姝觉得头皮发麻,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

沈嗣说:马车就在府外。

阮明姝闭上眼睛,索性装睡。

沈嗣低头看她,良久过后:你还要睡吗?阮明姝依旧装死。

沈嗣好像笑了声,轻轻地、低低的声音,充满了愉悦感。

他冷声吩咐门外的人:魏广,去找根绳子。

阮明姝瞬间就睁开了眼,圆圆的眼睛睁得明亮,里面不见半分困意,她连滚带爬缩进床角里,你…你干什么!?小姑娘记性再差,也不会忘记他之前恐吓她说的话。

沈嗣可是说过要用绳子把她绑起来,活生生绑到雍州的!他真的好畜生,怎么能如此待她?阮明姝还是有点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攒足了气势,怒道:我可是高阳侯府的嫡小姐!就算嫁你为妻,你也不能这样折辱我,小心我去陛下面前告状。

沈嗣云淡风轻道:王妃冤枉为夫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便是去告御状,我也占理。

阮明姝头昏眼花,被他气懵了脑袋。

她活了这么久还没被人用绳子绑过,我要和你拼命。

嗯嗯好。

阮明姝眼睛通红,打也打不过他,哪哪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门外的魏广已经准备好了绳子,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不敢贸然进屋。

沈嗣走出去将绳子拿了进来,阮明姝趁此机会逃进了衣柜里躲着,绞尽脑汁想办法躲开他沈嗣拽开衣柜木门,看着蜷缩在里面的小姑娘。

他摇了摇手里的绳子,是我帮你穿衣服抱你上马车,还是就这样绑着你扔进去。

士可杀不可辱。

阮明姝说:你捆死我好了。

沈嗣嗯了嗯,路上我也不会给你松绑。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要动手来绑她。

阮明姝哭哭啼啼:你…你帮我穿衣服,我随你去就是了。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阮明姝被他从衣柜里抱出来,脚指头用力绷紧,怕得蜷缩起来,她穿衣服的时候很乖,没有故意给他找麻烦。

直到被沈嗣抱进马车里都乖乖的不说话,只是那根讨人厌的绳子被她扔的很远。

阮明姝在马车里,不得已开始沉思如何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法子。

沈嗣去雍州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案子,官官相护,雍州的地方官要杀了他这个钦差,也在情理之中。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阮明姝破罐破摔的想,不然她偷偷和雍州的官员勾结,他们要杀他,她可以帮忙递刀子。

如此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不行不行。

当官的比她还擅长卸磨杀驴。

阮明姝叹气,唯有祈祷沈嗣能好好活下来,这样她才能高枕无忧。

沈嗣见她从上马车起就板着凝重的脸,难免有几分好奇:在想什么?阮明姝牙尖嘴利,在想怎么杀了你。

沈嗣的手顺势搂过她的腰,轻笑了声,你不是试过了吗?阮明姝推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沈嗣想了想,过了年你是不是就快十八了。

阮明姝最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年龄,谁不想自己永远年轻貌美呢?她哼哼唧唧装作记不清楚:我不知道。

事关重大,沈嗣不会记错,阮明姝没好气道:你怎么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我的年纪?死变态,死天阉。

难道他也嫉妒她的年轻貌美吗?沈嗣低声说:因为很重要。

再多的无法和他解释,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道德底线。

阮明姝没心情和他神神叨叨,她如今只关心自己的小命。

她忽然间问他:夫君,你带纸笔了吗?小王妃只有在能利用得上她的夫君时,才会说的这么好听。

沈嗣很佩服她能伸能屈这一个良好的品质美德。

你要纸笔做什么?沈嗣问。

阮明姝笑着说鬼话:给你写情书。

沈嗣莞尔,心情愉悦的帮她找出纸笔。

阮明姝拿到纸笔便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伏在小桌上认认真真给她的弟弟写信。

声泪俱下控诉她的夫君是如何折磨她,要害她的性命。

阮明姝也不忘在信中同阮敬辞说,要他帮她报仇雪恨。

写完了这封信,阮明姝十分谨慎装进信封里。

沈嗣朝她伸出手:既然是写给我的情书,便可以直接交给我。

阮明姝抱着信封,像母亲护着孩子般紧紧搂着,其实不是写给你的,是我给我弟弟写的家书。

沈嗣故意道:王妃不必害羞。

他边说边用力将她怀中的信封用力抽了出来,阮明姝的动作没有他快,跳起来要去抢信的时候,他已经展开了信纸。

沈嗣读完了她写的信。

信里极尽描述他有多么的十恶不赦,字字泣血,要阮敬辞帮她报仇。

沈嗣将信原封不动装了回去,连着信封放在桌上。

阮明姝心虚垂眸,并不敢看他。

沈嗣说:王妃的情书写的不错,字也好看了许多。

阮明姝心底发慌,有些气馁,是你自己要看的。

沈嗣抬眸:你怕什么?阮明姝扭过脸,半天不想说话。

马车已经过了城门,再过几个时辰便能到今晚休息的驿站。

阮明姝坐的屁股疼,趴在榻上休憩,将昨晚没有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等她缓缓醒来,天都黑了大半。

驿站留了两间上房,阮明姝在外担惊受怕,不肯再和他分房睡。

得有个人在屋子里保护她,她才能睡得着。

沈嗣执意要了两间房。

阮明姝脱口而出,你不肯和我睡一间屋子,就给我找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来保护我。

万一有人半夜要杀人灭口。

她手无缚鸡之力,切菜瓜一样就能把她砍死。

沈嗣深呼吸,行。

我陪你睡。

阮明姝反倒不满意了,上下打量他的身形,好像嫌他不够强壮。

沈嗣忍无可忍,不用指望别人,只有我。

迫嫁她是童话故事书里的豌豆公主, 沈嗣忍不住要这么想。

直到深更半夜,阮明姝还嚷嚷着她睡的不舒服,床榻太小, 床垫太硬, 枕被用料粗糙, 皮肤被磨得有点疼。

她又贪生怕死,担心半夜有人来刺杀她作恶多端的夫君,牵连误伤了无辜的她。

阮明姝从上了床就用力锁住了沈嗣, 四肢缠着他的身躯,整个人就像挂在他身上的附属物,拽都难拽下来。

阮明姝贴着他的身体, 说话时的气息有意无意撩拨着他,她连着抱怨:这是什么破地方,一路上我们都要睡这种屋子吗?沈嗣避不可避,索性不避, 低垂眼皮扫了眼她横在自己腰上的细腕,哪里不合你的心意?阮明姝也知是她吹毛求疵,并非是她执意要挑三拣四, 她不过是侥幸的希望沈嗣嫌她事多将她轰回京城。

屋子漆黑,连盏蜡烛都没点。

阮明姝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心虚的说:我刚刚和你说了的, 床好硬, 睡着实在不舒服。

沈嗣叹气:你现在不是睡在我身上吗?阮明姝被气的噎了一下,她说话不经大脑,小声咕哝:你身上也硬硬的。

她的夫君又不肯理她了。

闭上了眼睛, 装聋作哑。

阮明姝很难缠, 她睡不着也不想让他睡, 离京之前你分明和我许诺过,不会让我受苦,这才第一天你就要反悔吗?大丈夫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沈嗣重新睁开了眼睛,面色清冷,你想如何?阮明姝说:我想回家呀。

她用拇指戳了两下男人的腰窝,她真的没有说错,沈嗣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你派两个人把我送回去吧。

客房里乌黑寂静,沈嗣沉默一阵儿,望着窗外渐渐泛起灰白色的天,清俊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他掐着她的腰肢,绳子在马车里。

阮明姝眼神茫然,水凌凌的乌黑眼珠漂亮如月,似乎未解其意。

沈嗣的耐心已经告终,你能睡就睡,不能睡我们现在就继续出发。

哦,她明白了。

她的夫君在威胁她,不听话就绑到雍州。

阮明姝恼火的闭上了嘴,背过身子蒙起脸睡觉。

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阮明姝赖床不肯起,沈嗣没有说多余的话,连着被子将她从床上端起来,抱到马车里。

从京城到雍州,路上耗去五六天的时间。

阮明姝作了一路,万般不情愿还是被迫和沈嗣到了雍州的地界。

雍州的知府,亲自来城门迎接。

待这位不受宠的王爷恭敬客气,态度竟有些不同寻常的谄媚,安排了供他歇脚休息的府邸,亦准备了好些花容月貌的婢女伺候。

知府只想将京城派来的这尊大佛送走,有些案子查不得。

内情复杂,若是上达天听,是会要人命的。

尤其粮草一案事关重大,如果让朝廷查出来当年的猫腻,祸及家人,怕是会断子绝孙。

沈嗣对知府的献媚,来者不拒。

阮明姝还以为沈嗣是多么清廉正直的好官,她先前果然骂的没错,他是个见钱眼开的狗官。

得了点好处,就睁只眼闭只眼。

知府见他收下献礼,悬着的心悄然放下大半。

怕就怕他是既不要钱、又不好色的榆木。

只要他肯收下这番示好,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知府回到家中,立刻就叫来自己的夫人,要她时不时就去和王妃走动,熟稔之后也能旁敲侧击打听来一些消息。

献王好色,他那王妃也是个好糊弄的,你这两个月多上点心,等顺利将他们送回京城,这桩事就彻底了解,往后我们也无需提心吊胆。

杀献王,是下策。

能相安无事,自是最好。

—阮明姝还不知自己又成了被巴结的对象,她正忙着收拾行李,几个大箱子,装了不少衣裳。

阮明姝沐浴更衣,擦干头发就见沈嗣来了她的屋子。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冷嘲热讽,你在京城不受重视,来这儿反倒被人献媚,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沈嗣不知又戳中了她哪根筋,等她发作完才说正事:平日出门记得带上魏广。

阮明姝误会了他,当他要魏广时时刻刻监视自己,她勃然大怒,砸了手里的帕子:带上他做什么?你不怕我们通奸?沈嗣抿唇,不怕。

他淡淡的,像是丝毫没有被戳到痛处:魏广不敢。

阮明姝扭过脸:我不想带上他。

魏广往她身边一站,就能吓跑不少人。

他的腰间常年别着佩剑,煞气浓的令人退避三舍。

带上魏广,就别想找乐子。

沈嗣点点头:那你出了事情,就怨不得我。

他想了想,用最平静的语气和语言来同她描述各式死法:运气好些,被人捅穿喉咙,这样死相也不至于很难看。

如果你运气不好,被恶人推入河里淹死,等到尸体从水面浮出来,就又丑又肿胀,时间长了还没人发现,浮肿的肚子会炸开,肠子和脓血流的到处都是。

他描述的还算生动。

阮明姝虽想象不出那个样子,但听起来就足够恶心人。

在水里泡发的尸体,先不论会不会像他说那样炸开,光是变丑就是她不能忍的。

做鬼她也要做个漂亮的女鬼。

阮明姝眼睛泛红,声音颤抖:你…你为什么又要吓唬我?沈嗣解释:我只是提前告诉你后果,选择权在你手里。

谁…谁好端端的会来杀我?我在这里遍地都是仇家,他们近不了我的身,只好杀了我的妻子来泄恨。

阮明姝心浮气躁,气的跺脚,你怎么得罪了那么多人?!害人害己。

沈嗣又捏了下她的脸:所以我让你出门带上魏广。

阮明姝甩开他的手:我不出门了。

都怪沈嗣,非要和她说刚才这一大通话,害得她惴惴不安,只想躲在府里哪儿都不去。

雍州也没什么好玩的。

阮明姝破罐破摔的想,她就在府里修身养性几个月,闭门不出,好好读书。

不过她虽有心两耳不闻窗外事,雍州的贵夫人依次递了拜帖求见她。

阮明姝被沈嗣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送到她手里的拜帖也全都被她拒之门外。

知府夫人也没有想到王妃竟如此冷漠,谁都不见。

她唯有另辟蹊径,暗地里找人送礼去讨好她。

阮明姝眼界高,随随便便找来的凡品俗物压根入不了她的眼睛,东西和拜帖一样,被原路送回。

阮明姝回头就将这件事气呼呼说给沈嗣听,她竟然拿那些东西来羞辱我,我能缺她那几样首饰吗?便是南海东珠颜色不够好看,我都瞧不上。

沈嗣任她发完脾气,依他看,未必是对方羞辱她,八成是弄巧成拙。

既然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下回就叫魏广帮你打发了。

阮明姝被顺了毛,心气下去了些。

她到雍州也有快一个月,什么乐子都没找到。

她每天早上睡醒就跑去找沈嗣问他什么时候能回京城?沈嗣说不知道。

她自己问得都烦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日历都快让阮明姝翻烂。

这日,阮明姝又不耐烦的问他什么破案子要查那么久?沈嗣想了想:的确棘手。

阮明姝没好气道:再过不久就是我的生辰,我要回京大张旗鼓的办生辰宴,不要留在雍州,连庆贺我过生的人都没几个。

沈嗣一直帮她记着日子:你生辰,还有二十天。

你既然记得,那给我准备礼物了吗?嗯。

阮明姝好奇追问:是什么?沈嗣看了她一眼: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盼着盼着,阮明姝就盼来了自己的生辰,可雍州除了讨人厌的沈嗣,没有其他人陪她过生。

她心中烦闷,就与他喝了点酒。

沈嗣比她多喝了两杯,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阮明珠总觉得沈嗣看着她的眼神和平日有些不同。

幽沉晦暗,深如旋涡。

看似平静,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阮明姝头皮发麻,张嘴怯怯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查案子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沈嗣垂下眼皮,没怎么。

他给自己倒酒,低声自说自话:阮明姝,我今天心情不错。

她似懂非懂,没见过这样的沈嗣。

男人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他看着她,问:你喜欢我吗?迫 嫁阮明姝被问得一愣, 小鹿般的圆眼瞪呆了看着他,一时半晌没有明白他忽然问起这个是要做什么?不过她一向看不透沈嗣的几百个心眼,她也有些看不懂沈嗣忽然发什么疯。

阮明姝缓缓垂下颤动的眼睫, 带着几分敷衍回答他:喜欢的。

她乱说的。

光捡漂亮好听的话给他听。

沈嗣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几分, 清冷眉眼逐渐舒展, 微醺的酒气给他冷淡的脸庞添了些许难得窥见的色气。

他朝她伸出手,拇指轻轻落在她的脸颊,钳着她的脸颊, 力气有点大。

阮明姝愣了愣,沈嗣其实很少碰她,几乎没有捏过她的脸颊, 反倒喜欢掐她的下巴,不带感情的掐她。

今晚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温柔反而让她害怕,缠绵黏腻。

沈嗣好像是醉了, 我…也喜欢你。

阮明姝听的起了鸡皮疙瘩,她一时有点不适应。

阮明姝从小到大听过许多人说喜欢她,爱慕她, 但是她还真的没想过这几个字会从沈嗣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就像是……她害怕的严苛的教书先生,忽然转了性子。

叫她难以适从。

阮明姝警惕的怀疑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陷阱, 等着她跳进去。

她满脸不安咽了咽喉咙, 磕磕巴巴说话:你…你喝醉了吧。

沈嗣平日很少喝酒,但他的酒量其实还不错,这会儿头脑清醒,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他的手指用力了些, 没有。

忽如其来的告白,确实会让人猝不及防。

沈嗣理解,但也迫切。

有些感情,他心知肚明。

并非是他能控制的。

沈嗣还很理智,默默打算好以后。

他会以现代的婚姻俗成约束自己,当然也不会再允许她和其他男人有任何暧昧的关系。

男人的占有欲,与生俱来。

沈嗣在某些方面有轻微的偏执症状,还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他抿唇轻轻的说:你记得,我是你的丈夫。

阮明姝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你怎么了?沈嗣摇摇头,轻声细语:没怎么。

他的脸陷在烛火里,昏黄色的火光在他白皙的脸庞摇晃。

沈嗣又摸了摸她的脸: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和他们纠缠不清了。

阮明姝一知半解,难不成是沈嗣又开始犯疯病了?她抿唇问:和谁?沈嗣沉默一瞬,说:你的前任未婚夫,还有你的表哥。

沈嗣谅解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好心好意提醒她:阮明姝,你很聪明。

知道谁能利用,谁不能利用。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做的得心应手。

会骗人,会哄人,懂得看眼色,危险来临时嘴巴就像抹了蜜,甜滋滋的专挑别人喜欢的话听。

沈嗣继续说:不要想着踹掉我,也别把我当成死人。

你肯定不喜欢我来管教你。

阮明姝听着这段话,心里也有点害怕,他好像在威胁她,又像是在许诺她。

阮明姝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我没有把你当死人呀,夫君,你别多想。

虽然她时常咒他短命,但还是很怕他的。

阮明姝只不过是左右逢源,为自己多谋了几条后路,何况别的男人对她好,她为什么要拒绝呢?张玠心甘情愿要和她偷情苟合,她不还是拒绝了吗?沈嗣嗯了嗯,低头缓缓靠近了她,破天荒在她的唇瓣轻轻的亲了一下。

阮明姝又是一怔,后背凉嗖嗖的,好似被他抽去了脊骨,整个人都没了什么力气。

她的脸被染得通红,滚烫炙热的脸颊上有些撩人的羞涩还透出些惊慌失措。

她的夫君,好像是第一次主动亲她。

不太像他冷冷淡淡的性格,反而更像要将她整个人都侵占了的压迫感。

阮明姝胸口发闷,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个无形的大网里,线被收拢,将她的四肢绕的不能动弹。

阮明姝心神不宁,入睡前耳边回荡着沈嗣低声说的那几个字。

他喜欢她。

阮明姝还记得沈嗣以前说过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以前肯定觉得她是有颜无脑,才会时时刻刻都提点她要多读书。

可能,男人就是那样。

遭不住美色的诱惑。

不过阮明姝可从来都没有故意勾引过他,对一个天阉,费尽手段也无用。

阮明姝有些睡不着觉,沈嗣就睡在她的身侧,温热的呼吸浅浅落在她的后颈,清香没入她的鼻尖。

这种侵占感,也让她无所适从。

阮明姝闭上眼,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

沈嗣正在宽衣,他穿戴整齐后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语气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醒了。

阮明姝松了口气,这样才对。

他这种淡淡的态度才是对的。

她慢吞吞爬起来,衣衫不整靠着床,宽松的衣襟透出一片雪肤:夫君。

刚睡醒时的嗓音还很黏糊,糯的不像样子。

她问:你昨晚是喝醉了吗?沈嗣整理好袖口,抬起眉眼投向了她:没有。

他往前走了两步,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袭来,她下意识觉得危险,又有点不适。

阮明姝往后缩了缩,沈嗣居高临下:昨天晚上我说的话,字字都是真心。

阮明姝反而不自在,她怕被老古板喜欢上。

谁会真的喜欢一个处处管教她的人呢?她昨晚是说着来骗他的。

可是沈嗣貌似当成真心话来听。

阮明姝别扭低下头,决定用她最擅长的伎俩:昨晚我们说了什么?她装傻装得很像,睁着漆黑圆润的眼睛,水汪汪清凌凌,乌黑的眼珠渗着薄薄的润泽,看着十分的无辜,都不忍心质疑她是不是装出来的。

阮明姝作出自己头疼的样子,昨晚喝了好多酒,我都不记得了。

沈嗣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才轻描淡写回了句:别的不记得都没关系,千万记得我让你不要再和他们纠缠这句话。

阮明姝心里一抖,随后唾弃自己这点胆子,为什么要怕他?!他还能真的对她怎么样吗?往差了想,若是她不守妇道,还能顺水推舟叫他休了她。

阮明姝怯怯回道:我有数的呀。

沈嗣点点头,好像信了她的话:我不骗你,你也别骗我。

他给她平等、自由、尊重、独立。

唯独不能给她背叛自己的机会。

沈嗣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性情恶劣阴暗。

这个时代,男人是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他可以光明正大变相囚.禁他的妻子,这是这个朝代赋予他的权利,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是沈嗣并不会这么做。

阮明姝恹恹的听着,她感觉她好像失去了一些自由。

—阮明姝在雍州待的第三个月,才和沈嗣启程回京。

她完全没打听过沈嗣查的案子如何,只不过有时候沈嗣深更半夜回来,那身黑衣上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息。

阮明姝不禁怀疑,那些血是不是都将他的衣服染透了。

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血气?即便他沐浴更衣,那种杀气腾腾的血腥也还存在。

他可能杀了很多人,阮明姝忍不住要这么想。

不过他忙的不可开交对她也有好处,至少每天晚上他只是抱着她睡觉,并不会再做点什么。

阮明姝知道便是阉人也有寻欢作乐的手段,而且更下作、更恶心。

如果沈嗣因为自己的残缺要在她身上用些侮辱人的玩意,她一定要和他同归于尽。

阮明姝就是这么个人,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好在沈嗣没有动过那种念头,她悄悄潜进他的卧房,翻箱倒柜也没发现那些死物玩意,渐渐就放下了防备。

阮明姝在雍州也不是什么恶都没做。

她是不讲什么道理的,将知府夫人的几个远房表妹气得眼泪汪汪回家告状,不过她们都不敢来找她的麻烦,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

阮明姝还在雍州买了好些东西,发钗金簪这等物件入不了她的眼。

倒有一条金丝留仙裙,她看了中意。

不过店铺掌柜说提前给别人留好了。

阮明姝付了双倍的价钱将东西强买强卖,急得掌柜在马车后头追。

沈嗣知道她做的荒唐事也没骂她,半句说教都没有。

她原本还准备好了和他顶嘴,竟是用不上了。

沈嗣也没有再强求她读什么书,好像将她当成了朽木,放弃了她。

阮明姝觉得如此甚好,人各有志,她的志气就不在于当个才女。

回京的路途,她亦是昏昏沉沉,提不起劲。

等到了京城,才多了些精神。

阮明姝好像忽然间清醒了点,她抓住沈嗣的袖子,小脸软白:夫君,你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宽容?沈嗣捏了捏她的手指,反问:这样不好吗?让她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捅了娄子惹了麻烦,就得来找他收拾烂摊子。

受人庇佑,就像被困住翅膀的雀儿。

飞也飞不动。

迫嫁从那天沈嗣问她喜不喜欢她, 阮明姝觉着她的夫君就得了失心疯,做什么事情都很奇怪。

沈嗣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阮明姝就更觉得其中有她不知道的阴谋, 沈嗣哪有那么好心和大方?他最小气, 心眼只有针那么点小。

最让阮明姝不适应的还是沈嗣如今夜夜都要与她同床共枕, 虽然知道她这犹如被阉透了的夫君不能对她做什么,但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若是分两个被窝,睡在同一张床上倒没什么。

可是沈嗣是要和她盖一张被子, 他还喜欢抱着她睡觉,他这个人睡着了防备心都极其的重,双臂像挣不开的绳子, 牢牢捆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不轻不重落在她的后颈,好像在故意撩拨她,害她睡觉之前都心神不宁,忍不住胡思乱想。

阮明姝如今也十八了, 这个年纪有时候也会想着要喜欢的人的疼爱。

那些羞人的话本也不是白看的,她被他撩拨的烦死了。

阮明姝心烦意乱的想,沈嗣若还要继续胡乱撩拨她, 就别怪她要去外面找个能用的小白脸来服侍自己。

她这辈子总不能都享受不了那种乐趣吧。

先前早早出嫁了的表姐还告诉她,若是夫君有本事,能让人□□, 快活似神仙。

阮明姝闷在被子里, 脸颊越来越烫,手指和脚指头也渐渐发烫。

她知道,自己这是到了思春期。

再想下去可能要流鼻血了。

阮明姝重新睁开眼睛, 有些恼怒的掀开被子透气, 脸上的温热纾解了些, 心里的躁动却迟迟降不下去。

沈嗣没睡着,她掀开被子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漫不经心横在她的腰间,冷冰冰的拇指贴着她纤瘦的细腰,隔着布料,皮肤滚烫的温度贴着她。

阮明姝听见他的声音就更烦了。

她转过身,看着她夫君这张漂亮的脸,心里越想越气,他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呢?阮明姝恼火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下床?沈嗣轻松捞住她的脚踝,拢着又重又深的力道将她的腿往前拽了拽,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他沙哑着声音说:不能。

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既是夫妻,就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阮明姝还想拿脚去踢他,可是踢又踢不动。

她的脚上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像在挠痒痒,反而让他钻了空子,强行拢住了她。

脚踝上的配饰铃铛的响。

夜深人静,暖香红帐中平添暧昧色气。

可是我不想天天都和你一起睡,你身上好热,我不舒服。

我叫丫鬟送些冰块。

不要,没有用。

阮明姝盯着他的脸,忽然在他的下巴咬了口,牙尖嘴利,咬上去还真的有点疼。

她看着他下巴自己留下的杰作,心里舒服了点:你再不下床我就咬死你。

阮明姝眼睁睁看着沈嗣的眸光变暗,晦暗的双眸有种她看不懂的深意,过了良久,她听见沈嗣说:以后少说这种话。

阮明姝很叛逆,最不喜欢别人管东管西,他凭什么总是这样管着她呢?这个少说,那个少做。

阮明姝抬眸:什么话?咬死你吗?沈嗣:……他沉默,大抵是了解她叛逆的性子,在认真思考用什么方式和她沟通比较有效。

阮明姝冷呵了声,精致的眉眼透着些许不耐,她为了和他作对,自以为是再给他找不痛快:我就要说。

沈嗣张嘴,连打断她的机会都没有。

阮明姝继续:我就要咬死你。

她骄纵道:天天都咬死你。

沈嗣头疼,干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被堵住嘴的阮明姝只会更生气,而不会就此罢休。

她唔唔唔的出不了声音,眼睛睁得很圆,好像在控诉他的霸道。

沈嗣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心下微动,他好好和她讲话,温声细语:你答应我不再乱说,我就松开手。

阮明姝觉得屈辱,可是又没有办法,过了一会儿,她不情不愿点点头,沈嗣慢慢松开了手。

阮明姝的皮肤太嫩了,被捂了一会儿这片就映着薄薄的红。

她的眼睛里沁着汪汪的润色,指责他:你这个人好恶毒!连话都不让我讲。

沈嗣受下她的不满,嗯,我恶毒。

阮明姝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小嘴嘚吧骂了他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她的夫君不会跟她和离,一辈子抱着个阉人过,实在是烦!阮明姝可不想这辈子都体验不到表姐说的那种□□。

都是女人,怎么不能享受呢?锦衣华服她要,荣华富贵她也要,好男人她更是要收入囊中。

虽然阮明姝之前答应了沈嗣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那是他答应了会跟她和离。

他有脸反悔,她说的话也可以不算数。

不过阮明姝也怕被沈嗣抓到把柄,狠狠收拾一顿。

这个人手段恶毒程度,她可是最先领教过的。

阮明姝在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一个她去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不会被沈嗣抓到的办法。

沈嗣看见自己的小妻子在认真思考些什么,表情相当凝重,抿着唇,十分严肃。

他有些好奇:在想什么?阮明姝匆匆回神,保持着大小姐的镇定,没什么。

明天我要出门,你不许让人跟着我。

他倒是不拘着她出门。

买什么也都让买,随意拿,回头叫管家去结账。

可是阮明姝也说不上来这种做法哪里怪异,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她这脑子,想了几天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沈嗣说:只带一个魏广,不会碍你的事。

阮明姝烦他,又怕他,说话靠的这么近,叫她不自在。

她的脸好像变得更红了,绷着脚指头,你别靠近我。

沈嗣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她流了鼻血。

阮明姝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刻,在床上和她的夫君吵架时对着他流了鼻血,她茫然抬起手摸了摸上颌。

手上染到了新鲜的血。

她被吓了一跳,啊啊啊的叫起来。

沈嗣比她淡定许多,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抚了几声,男人蹙着眉,叫她不要乱动。

沈嗣抽出干净的帕子,帮她的血擦得干干净净。

别动,就这样坐一会儿。

没过多久,鼻血就止住了。

沈嗣有些奇怪:你最近吃什么了?上火的如此厉害。

阮明姝哪里记得住每天都吃了什么,她在雍州被养的珠圆玉润,回京城后被人嘲笑圆润,这些天都憋着没怎么吃饭。

阮明姝抓紧被子,扭过脸,不高兴的说:我不知道,忘记了。

沈嗣只有晚膳与她一起,他记得桌上没有几样会上火的菜,阮明姝。

你不要叫我。

不检查怎么能知道病因?阮明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就是流个鼻血吗?又不是天大的事情。

她哪有脸和他说,我是被这个老阉货撩拨的上火了!她就是……就是有点想男人了。

她这个年纪,成婚这么久。

想男人也很正常。

只是阮明姝觉得让沈嗣知道会很丢脸,才不肯告诉他。

沈嗣说尽了好话,各种哄着她。

阮明姝软硬不吃,死活不肯从被子里爬出来。

沈嗣一向是先用软的,不好用再使出硬一点的手段。

他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看着她已经闷得通红的脸。

阮明姝顺势埋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带着哭腔:我真的没事,你别问了。

沉默几秒,沈嗣没有再问下去。

小姑娘可能是怕丑,觉得自己流鼻血的样子不好看所以不想让他看见。

沈嗣抱着她,低声说了个好。

阮明姝如劫后余生,还好还留了点脸面。

她的哭腔是装出来的,谁让她发现最近沈嗣就很吃这套,娇滴滴在他面前敷衍掉两滴眼泪,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阮明姝窝在他怀里,渐渐就睡着了。

半夜被热醒,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那么湿。

身后的热源不容抗拒包围了她,她想逃开,又被抓了回去。

阮明姝嘤咛了两声,娇气的嘟嘟囔囔说自己好难受。

身后的人却不领情还是要抱着她睡。

后腰被硬邦邦的物件顶着,又疼又麻。

阮明姝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又开始踢他,身后的男人低声下气接哄她。

阮明姝迷迷糊糊间好像还撞到了个胸膛,脑门被撞疼了。

沈嗣只好又连声和她说抱歉。

第二天。

阮明姝带着起床气醒了过来。

她没睡好,就臭着小脸。

一定要沈嗣看出来她很不高兴。

用早膳时,阮明姝咬牙切齿的和沈嗣说:今晚你不要到我床上来,我昨天晚上都鬼压床了。

某只鬼面不改色,半点都不心虚。

沈嗣说:可能今晚那只鬼就不敢来了。

阮明姝吃完擦了擦嘴,冷着脸说:我的腰都要痛死了。

沈嗣沉默了,没想好怎么和她解释。

男人的生理反应,不太好控制,也没办法控制,甚至想消解生理反应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阮明姝脾气是不好,她站起来,言之凿凿:我的腰肯定红了。

沈嗣点头:也许。

他又说:我给你配膏药,消肿止疼。

阮明姝才不稀罕他这点好意,可以忽略的好意。

她又不是没有银子买膏药,她只是想让沈嗣认识到他这个人又多么的晦气。

好吧,说晦气也不对。

他倒霉催的运气,都传给了她!毕竟阮明姝以前从来都没有被鬼压床过,只是在谋杀他的时候,做过几场可怕的噩梦。

噩梦再可怕也没有鬼压床来的可怕。

是你害了我,你难道都不会愧疚吗?阮明姝感觉自己问了个废物,沈嗣怎么会愧疚?他连正常人的情绪都没有。

沈嗣沉默半晌,我不答应分床睡,但是我尽可能和你保证今晚不会再有鬼来压你。

阮明姝不信,你还能使唤鬼吗?你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沈嗣笑了笑,对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不然我怎么知道你那个时候找了人来杀我,连你对他说的话都清清楚楚。

阮明姝心里一颤。

这件事就是她心里的刺,她是心虚的。

她哦了哦,底气显然就没有刚才那么充足,气势也弱了下去。

阮明姝甚至天真又单纯的相信了沈嗣能吓唬的住鬼这件事,不然的确没有办法解释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他确实也知道她那天和杀手说的原话。

、可怕。

真是可怕的男人呢。

沈嗣没想到阮明姝竟然相信了他随口胡乱说的谎话,他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揉了两下她的脸,我乱说的。

阮明姝恼羞成怒,挥开他的手,气呼呼转过身体,不再理他。

——回京这些天,阮明姝谁都没见。

她让春枝去给阮敬辞递了信,叫他去酒楼小聚。

阮敬辞如今也是朝廷命官,虽不说有多春风得意,但混得还不错。

阮明姝坐在酒楼的包间里,悔就悔在那天在马车里写的那封声泪俱下的控诉信被沈嗣当着她的面给没收了。

好几个月没见阮敬辞,发现他好像变化不小,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少年看起来好像更加不爱说话。

阮敬辞今日出门是揣着银子的,他这姐姐有多不省心,他清楚。

阮敬辞小时候想过,将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嫡姐过上好日子。

凭什么他的母亲惨死,侯夫人和她的嫡长女就能过着舒心的好日子?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

高阳侯府出事之前,阮敬辞就有所察觉,他没有告诉他的父亲。

他希望他的父亲和侯夫人都去死。

阮明姝没有人庇佑,是不行的。

到时候她能怎么办呢?只会哭,只能到处去求人。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阮敬辞的仇恨好像没有那么深,可能是侯夫人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消了他的心头之恨。

他对阮明姝的憎恨,也随之不见。

房门开了一扇,阮敬辞刚进去,他的嫡姐就眼泪汪汪朝他走了过来,哭唧唧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阮明姝擦了擦她虚假的眼泪,连片刻都等不住,演戏也只能演一半,她迫不及待的问:你什么时候能弄死沈嗣?阮敬辞:……他这姐姐,不论过去多少年,都没有长进。

阮敬辞喝了口茶,姐姐恨得想让他死吗?阮明姝扭扭捏捏,左思右想后给出了答案:也没有啦。

她的眉头皱在一起,苦恼在眉心打了结,我只是不想和他过一辈子,他又不肯与我和离,既然这样,只有他死了我才能重获自由啊。

她这番话说的天真。

其实阮明姝也有点舍不得沈嗣去死,毕竟这些天他对她还算好,而且长得好看,就这么死了是有些可惜的。

可这个男人,死活不肯放她自由也是够让人恼火。

阮明姝还真将阮敬辞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人,以为他当了状元肯定就变得特别厉害,想弄死就弄死谁。

你看,她就是这种给几分颜色,尾巴就能摇到天上的人。

阮明姝说:你给他多找点麻烦,最好握住他的把柄,逼他签下与我的和离书也行。

阮敬辞等她说完,问:他对你不好?阮明姝说:没有母亲待我好。

阮敬辞心想天底下能有几个人能像侯夫人那般为她筹谋周全?真如侯夫人那样,纵天纵地,她迟早会捅个大娄子。

嗯。

阮敬辞心里明明是不想答应她,却情不自禁点了头。

阮明姝眉开眼笑,弟弟,你待我真好。

阮敬辞盯着她眉眼间的笑,怔怔走神,她真的会记得他的好吗?不会的。

她回回都是嘴上说的好听,乖巧的笑容是她利用别人的手段。

张玠不就是被她这样骗了又骗吗?不过张玠也是真的犯贱,阮明姝对张玠何时有过好脸色呢?是他自己非要凑过去。

阮敬辞想到了很多之前都喜欢过阮明姝的男人,他们确实都很聪明,可个个都被愚蠢的阮明姝戏耍的团团转。

她只认别人的好。

可但凡你做不趁她心意的事情,立马就能翻脸叫你滚。

阮敬辞面无表情把怀里的银票拿出来,给你。

阮明姝没想到她这弟弟如此贴心,欢欢喜喜收下他的银子后,咬着唇问:那你自己有银子花吗?阮敬辞点点头:有的。

阮明姝又说:你的俸禄不是很低吗?阮敬辞道:有别处的路子。

阮明姝没有细问,哦了两声,弟弟,你真好。

阮敬辞心里没什么波动,她是花言巧语的骗子,不能相信她。

少年将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阮明姝抓住了他的手:你急什么?阮敬辞忍了忍,没有推开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你还没跟我说阮青萝的事。

她出嫁了。

哦。

她的丈夫对她如何。

很好。

是阮明姝忍不住要和阮青萝去比较,她嫁的不好,阮青萝嫁的却很好,丈夫为人不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阮明姝说:这样也好,以后她别来我眼前晃就行。

阮敬辞不太关心阮青萝的事情,耐着性子听阮明姝絮絮叨叨,一时竟有些舍不得走。

阮明姝说完自己想说的,听见自己想听的之后就没有再拦着阮敬辞,敷衍的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就让他回府休息。

阮敬辞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笑的有点冷,但他什么不满都没说,早已习惯如此。

阮明姝着急轰他走,也是有缘故的。

她怕自己又会在沈嗣面前发生流鼻血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她想去青楼挑个合眼缘的、能卖力气的男子。

阮明姝没法也不敢将他养在外面,只好先委屈这个男子继续留在青楼。

但是她绝对不会亏待他,该给的银子一分都不会少。

如果他能她满意,她会给更多的银两。

阮明姝将事情想的很顺利,提的要求也想好了。

要好看的。

力气大的。

干净的,没有别人碰过。

不过出了酒楼,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麻烦没有解决。

讨人厌的魏广,就像尾巴跟着她。

阮明姝一直都觉得魏广是沈嗣派来监视她,才不是保护。

不过今天阮明姝看着魏广的眼神十分不同,论身材,魏广雄武有力,胳膊结实,长得高大,长相也不差,英武的很。

就是有点黑。

整日晒着太阳,确实不太白。

阮明姝觉得人像魏广这么无趣的侍卫,死板的不能更死板的男人,从军营里出来的将士,肯定没有碰过女人。

他应该很干净。

而且他没有家室。

阮明姝看着魏广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的顺眼,越看越满意。

魏广被小王妃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忍耐着不自在,问:王妃还要去何处?阮明姝难得对他展现一个愉悦的脸色,她问:你家在哪儿?魏广愣住,不知王妃这是何意。

阮明姝依然对他笑着:随口问问。

魏广往后退了几步,他宁肯王妃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也不想看见她对自己的笑脸。

阮明姝一步步试探:我想去你家。

魏广眉心直跳:卑职家中简陋,恐无法招待王妃。

阮明姝试探了几句,一下子就扫了兴。

魏广是个不开窍的,算了!而且她是要找个有力气的,魏广看起来是有力气,但力气太大也不行。

阮明姝有点小聪明,但凡涉及到有关自己的事情,她就能精打细算谋好处。

她挑中魏广也是有缘由的,沈嗣总是让魏广盯着她,日后她如果真的要在青楼养小白脸就不方便,如果那个裙下之臣是魏广,她就不必担忧这么多。

阮明姝的算盘打的很响,可惜魏广太死板了,不开窍。

她如果现在同魏广提起这个事,他大约是要去找沈嗣告密的。

那个时候,倒霉的就只有她。

得不偿失划不来,还是去青楼找个嘴巴严实、听话的好男人。

阮明姝懒洋洋道:我的荷包落在了楼上,你去帮我拿来。

魏广犹豫,主子要他寸步不离看着小王妃。

阮明姝瞪他,快点去!魏广不是怕王妃发脾气,他更怕主动朝他靠近。

趁着魏广进了酒楼,阮明姝头也不回拐弯去了青楼找乐子。

她进去之前还知道戴着面纱,老鸨认出了这是阮家大小姐,不过看破不说破,笑着迎着了上去。

阮明姝没空和她废话,找了个清净的包间,你们这儿干净漂亮力气大的男人,都叫过来给我看看。

老鸨暗自咋舌,没想到阮家大小姐竟也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凭她的容貌,想睡什么男人睡不到呢?这单生意便是没有钱,楼里的男子都会争着抢着做。

老鸨笑着称好,出门去叫人来。

与此同时,倒霉催的钦差又来楼里找麻烦。

老鸨只得将阮大小姐的事情搁置在一旁,不得不下楼打起精神去应付朝廷官员。

她也不知道这位陆大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跑来青楼抓人。

来她们这里嫖的朝廷官员,又不在少数!陆大人。

陆衍闻着满屋子的庸脂俗粉味,蹙了蹙眉,阮明姝呢?老鸨装傻,阮姑娘?您来我们这儿找阮姑娘怎么找得到呢?陆衍垂眸,眼睛像看着死物一样看着老鸨,你这里经不经得起查,你清楚。

老鸨也不想惹麻烦,心想今天也确实是倒霉,招来一个个瘟神。

她立刻改变了口风,阮姑娘确实来过,在楼上呢。

老鸨知道这位陆大人是阮大小姐的表哥,家里人,总归管得严一些。

可能是看不下去阮姑娘做的糊涂事,闻讯前来阻拦。

这远房表哥做的实在是很讲究。

旁的人哪里会管这么多,等东窗事发也只会看笑话。

老鸨巴结惯了达官贵客,说话总是带着几分谄媚:阮姑娘今天也是一时糊涂,陆大人千万消消气,把人带回去就没事了。

陆衍往楼上走,冷声问:她要了多少个,你全都找来给她送进去。

老鸨下意识接话:是是是。

不过几瞬,她便察觉到了不对,什…什么?陆衍却没耐心管她有没有听清楚,继续说:要干净的,不要脏的。

他这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嫌恶。

见多识广的老鸨都没看出这是什么情况,这这这是在做什么啊?一个两个是不是都疯了。

老鸨不可置信,陆大人……如果他没听错,陆大人是要亲自给他的表妹送男人,这听起来都是什么事啊?简直荒谬离谱。

这种传闻传出去恐怕都没信。

陆衍已经开始不耐烦,他冷着脸:动作快些。

老鸨头晕眼花,真是后悔招惹来了两尊惹不起的大佛,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这就去找。

陆衍推开了阮明姝所在包间的房门。

陆衍见到阮明姝的时候眉眼下意识松弛了些,刚才那股冷锐的戾气也被他很好的藏了起来,明姝妹妹。

阮明姝被吓瘫了身子,看清楚来人时缓过气息,还好是陆衍不是沈嗣。

她刚才差点以为是沈嗣上门捉奸,她腿都是软的。

红杏出墙背叛亲夫,罪名可大可小。

如果沈嗣铁了心要收拾她,她可能都要被抓去坐牢。

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见表哥,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表哥。

陆衍:嗯。

这种事被撞破还是丢脸的,她试图解释:表哥,我……陆衍的眼神很奇怪,整个人也很奇怪,他说:没关系。

阮明姝姑且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在她身旁坐下,缓缓的说:这里的男人都不太中用,不过确实有几个长得还不错。

阮明姝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中用不中用,她也看不出来。

阮明姝连男人的滋味都没尝过,什么都不懂。

她也不清楚陆衍是怎么找到这里,应当不是特意来找她,只是个巧合罢了。

陆衍比她自在许多,他好像也察觉不到自己说的是多么惊世骇俗的话,我给你准备很多男人,我让他们进屋,你先看看好不好?阮明姝被他吓住了。

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蜷缩着腿往后坐了坐,唇瓣哆哆嗦嗦,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衍将她的沉默当成了答应,他冷着脸叫守在外面的人都进屋。

十几个年轻的男人,都长得很好看,身形看着也不弱。

这些男人是陆衍一个个挑出来的,身强力壮,没病没灾,家里还剩几个亲人,只是过于贫穷而活不下来,被卖给主子家当奴仆。

这些卑贱的人,原是没有资格碰她的。

只不过有几分姿色,身体干净,陆衍才勉强将他们都带了过来。

陆衍当着她的面说:他们身份卑贱,有什么事不会说出去。

也能悄声无息的杀了埋了。

为她善后。

越是卑贱的男人,就越好封口。

何况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陆衍手中,主子打杀奴仆,按照当今律法,是没有罪的。

阮明姝喜欢多少个男人,陆衍都能为她弄来,但是这些人都不能久留。

不过阮明姝本来就不会喜欢一个人超过半年,对他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陆衍觉得他对阮明姝已经很好,几乎是退无可退。

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他能忍,只要她开心,她能被留下。

别人的身体能留下她的欢愉,他可以留下她的人。

陆衍袖子里的手在颤抖,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妒火中烧燃起的嫉妒,他也不想让除了他之外的人碰阮明姝。

他们都不配。

可是陆衍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完完全全留住她。

陆衍知道自己的情绪又开始失控,他太激动,起伏巨大,这样对身体不好。

陆衍慢慢深呼吸,逐渐喘过气来,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舒展,不让自己吓到她。

表哥,我…我…阮明姝已经被吓得不轻,她没想到她循规蹈矩的表哥也能这么的疯狂,竟然主动给她挑男人。

你先挑着。

陆衍抬起眼,看着厢房内的男人们,他冷声吩咐:过来,让大小姐看清楚你们的模样。

这些男人都不得不听陆大人的话,乖乖走到阮大小姐面前,任她挑选。

阮明姝实在是有点怕了,来时的兴致更是被陆衍清扫的干干净净。

不过,阮明姝得承认,陆衍找来的男人,长得确实都很好看。

可是再好看,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看。

这叫什么事?乱七八糟。

陆衍见她迟迟没挑,转过头来问她:都不喜欢吗?阮明姝犹豫道:表哥,我不是来……陆衍打断了她:我说了没关系。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几个字,心里都滴了血,他还是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他应该做的。

我帮你遮掩,我帮你毁尸灭迹,你别怕,喜欢谁就选谁。

陆衍说这话时拳头握的很紧,他真怕自己反悔,抽出剑来一个个杀光这里的男人。

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得忍耐。

阮明姝才知道怕,陆衍叫他们过来伺候她,不依不饶问她喜欢哪一个。

她说谁都不喜欢,陆衍的表情好看了些,没过多久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似乎很苦恼,阮明姝也不知道他在苦恼什么。

陆衍笑了笑:明姝妹妹真是挑剔。

阮明姝现在只想走,陆衍扣着她不让她走,她有苦说不出。

陆衍指着中间那名样貌最好的青年,你出来。

阮明姝看着他的动作发怔,掌心冒着冷汗,一阵后怕,她刚才只不过多看了这个人一眼,就被陆衍察觉了,她表哥察言观色的本事叫她心里发慌。

陆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可越是保持镇定越让他的表情显得狰狞,他说:大小姐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陆衍会让他死。

七窍流血,死相惨烈。

凭什么他能让阮明姝多看一眼?她如果真的对这个卑贱的奴才情根深种了要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

但凡有一分一毫的真情,陆衍会毫不犹豫杀了他,绝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他们都是玩物,是陆衍给阮明姝找来的玩物。

玩物只能有玩物的命运,失去了他们原本微不足道的价值后就该死。

谁也不能肖想她。

阮明姝真的受不了,她什么就喜欢了?陆衍何时也如此蛮不讲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阮明姝觉得头皮发麻,陆衍叫那个男人过来亲她。

陆衍面无表情对那个男人招了招手:过来伺候大小姐。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不许亲嘴。

不可以亲嘴。

只有相爱的人才会亲嘴。

阮明姝是不能和其他人相爱的,陆衍不允许玩物们爱上她,也不能容忍她爱上玩物。

阮明姝浑身发抖,被气得在抖:陆衍,你在做什么!?陆衍听见她的吼声,略有不解,他认认真真道:我在讨好你。

他无比的真诚,明姝妹妹,我在讨好你啊。

你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吗?那我就成全你,尽管我的心犹如被刀割成血洞,我也不在乎。

阮明姝快要疯了。

陆衍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厉,他指使面前的男人:还不快点滚过来。

阮明姝摔了杯子:我不要他。

陆衍拧着眉,有种自己做错事情的愧疚:明姝妹妹,我以为你喜欢他。

你不要生气,不喜欢他就换一个。

陆衍又叫来另外一个略显得生涩的男子:你过来伺候大小姐。

阮明姝拼命摇头,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不…也不要他。

阮明姝抖着手指着陆衍,你也出去。

陆衍显然不想离开,他抿了抿唇,明姝妹妹,青楼里的男人没有我给你挑的好,这里的不够干净。

他以为是因为他打扰了阮明姝在青楼挑男人的乐子,所以才解释了这么一句。

阮明姝涨红了脸,我不找了,表哥,你饶了我吧。

她将陆衍的举动当成了发疯,从没有想过他是真的在给她挑选喜欢的男子。

玩腻了就杀了。

一个个善后。

这已经是陆衍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他不能容忍她的三心二意,可是如果阮明姝谁都不喜欢,对谁都是对他这般玩弄的态度。

陆衍就能够接受。

人性就是如此的奇怪,也是那么的恶劣。

陆衍不太信她:真的吗?明姝妹妹。

阮明姝点头:真的。

陆衍:你来这儿不就是要找男人?我给你找,和你自己找,又有什么不同呢?青楼里的男人还不好控制,动辄会拿名声来要挟主子。

陆衍还是想要能捏在手里的人,无论如何都翻不了天。

阮明姝哪里敢碰他的人。

而且她以前喜欢过陆衍。

被曾经喜欢过的人撞见她来这里找男人,是有够丢人,还有些不能接受。

阮明姝为了应付他,违心道:我改日再来挑。

陆衍接受了这种说辞,好。

他让这些人都滚了出去。

陆衍原本有点喘不过气,窒息感让他的觉得自己快被逼死了,这会儿舒服多了。

阮明姝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陆衍有点舍不得她,真的好久没看见她了。

她身上还是香香的,还是有点蠢蠢的。

陆衍若无其事站起来:我送你。

阮明姝惊慌摇头:不必。

陆衍执意要将她送到楼外,魏广早已在门口等候。

阮明姝瞧见门神般的魏广,缩了缩脑袋。

魏广说:王妃,时辰不早。

阮明姝心虚:嗯,我知道。

魏广又说:王妃下次要去哪里,可以先告诉卑职。

阮明姝将陆衍推出来顶锅:我来找表哥叙叙旧。

陆衍眯眼盯着魏广的脸,这个侍卫好像也不错,长得端正,性格正直,武功高强,出事了还能保护她。

他若是死了,也很好处理。

陆衍记得他的名字,魏统领。

魏广拱手作揖:陆大人。

陆衍主动帮阮明姝解围:今日是我请明姝妹妹在楼中小聚,忘记告诉魏统领是我做的不周到。

魏广只是个侍卫,自然是没话可说。

阮明姝侥幸的以为魏广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沈嗣,可是晚上回了屋,她的直觉就不对劲。

沈嗣什么都没问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先将她扔到了床上。

他的手指头很硬,掐着她的下巴:阮明姝,你去青楼找男人了。

阮明姝避开他眼里的锋芒,没有呢。

她扑进夫君怀中呜呜呜的哭起来,是表哥非要给我找,夫君,我快要被吓死了。

沈嗣今天不吃这套,抹掉她的眼泪,忽的轻笑了声:继续哭。

阮明姝演不下去,我…我…她是打算死不认错的。

沈嗣捏着她:我说你昨天怎么流鼻血了。

阮明姝忽然哽住,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沈嗣的拇指贴着她的唇瓣,轻松撬开顶了进去,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阮明姝被他的手指顶的口齿不清,她这回是真的要掉眼泪了。

她听见沈嗣在叹气,阮明姝,我再认真问一遍,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阮明姝觉得她的脑子都像浆糊,迷迷糊糊不清不楚。

喜欢沈嗣吗?她也在问自己。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好像也不是。

阮明姝脑子很乱。

沈嗣咄咄逼人:你说实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撒谎,我不怪你。

阮明姝眼泪汪汪看着他,可能有…一点点吧。

她都舍不得杀他了,应该是有一点的。

沈嗣的呼吸停滞了一个瞬息,他收回拇指,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顶开了她的齿关。

是你自己说的。

迫嫁阮明姝虽不清楚书里写的情深不寿是什么含义, 可她对自己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也有朦胧的知觉。

也许是她花心,朝秦暮楚。

可能亦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只要长得好看,她就会多几分宽容。

朝夕相处这么久, 若是半点感情也没有, 好像说不过去。

虽然阮明姝常常嚷着要沈嗣去死, 不过是气急败坏下的狂言妄语,她这人时常会做让自己肠子都悔青的事。

沈嗣的气息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叫她酥酥麻麻, 从头到脚都觉得热,还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燥热。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酷暑盛夏即便是深夜, 也燥热的让人难受。

阮明姝被他的握住手腕,贴近的那片皮肤滚烫灼灼,她舔了舔唇,你这样靠着我做什么?少女面色绯红, 皮肤又薄又嫩,被牙齿轻轻咬住的唇瓣潋滟娇艳,犹如被清晨的露水滋润过的水润潮湿, 咬一口全是饱满香甜的汁水。

沈嗣的指腹忍不住贴着她的脸颊,触感冰凉,力道却比寻常时候要重, 不经意间就已轻松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沈嗣盯着她柔弱漂亮的脸, 内心深处隐晦的念头汹涌袭来,他不仅仅想在她的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还想要她的全身上下里外都染着他的气息。

闻着味道就知道她是属于谁的。

沈嗣扣紧她的下巴, 喉结动了两下, 他很礼貌的出声询问:阮明姝, 能亲你吗?阮明姝还没见过这么礼貌客套的询问,她的丈夫问她能不能亲她?阮明姝羞涩又有点得意,看看沈嗣泥足深陷的样子,不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装得在正人君子还是躲不过美色!谁会不喜欢漂亮姑娘呢。

连她都会以貌取人。

阮明姝得意了没多久,又犯愁如何回他。

若是如实说可以,显得她不够矜持,若说不行,又是违心之语。

阮明姝扭过羞红滚烫的脸:我们是夫妻,你要是想亲我,我…也不好拦你。

可亲了之后呢?他那处早已无用,撩出火来都没发败火。

阮明姝唉声叹气,如果沈嗣……能够人道,她对他也不至于如此的不屑。

沈嗣嗓子沙哑,嗯。

他收紧了拇指,扣着她的下巴,趁她还在走神,用力撬开她的唇瓣,轻松顶开了她的齿贝,肆无忌惮开始掠夺她的呼吸。

阮明姝从没被人这么凶猛的亲吻过,喘不过气来,舌根发麻。

男人的手臂紧紧拥着她的腰肢,铺天盖地炙热的亲吻,一点点侵吞了她唇齿间的呼吸,不似寻常那般淡然。

这个亲吻带着吞噬了她的那种攻击力,要她可怜兮兮颤颤巍巍缩在他的怀中,仰人鼻息。

阮明姝被吓得浑身发软,粉白的拇指无力抓着他的衣襟,白皙的皮肤一点点被磨的发红,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四肢瘫软,不得不坐在他的怀中,纤弱易碎。

断断续续稀碎的颤音从她的嗓子里挤出来,带着点可怜汪汪的哭腔,和被碾碎到极致了的害怕,我…我喘不过气…不…不能再亲了。

再这么下去,嘴巴肯定肿了。

她明日还要见人呢!嘴角被咬破了可怎么办?到那个时候她连口脂都不能再抹,更不能趾高气扬出去招摇。

让人看见她被沈嗣咬破了嘴,在房中被欺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指定要被笑掉大牙。

男人怜爱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背,似乎意犹未尽。

阮明姝可吃不消这么一遭,她的嘴巴已经红了,烛火清晰照着小姑娘又红又肿的唇瓣,像是被蹂.躏糟蹋成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汪汪,每次这样含着水望向旁人,更容易让人想要欺负她,摧毁她。

阮明姝身上的衣裳不太整齐,腰带被扯开,外衫乱糟糟堆在身上,里衣都露了出来,锁骨白皙清瘦,纤长的脖颈又细又泛着粉,她随意扯了扯衣裳,还不如不扯。

看着竟是更乱了。

阮明姝没有察觉男人眼底未消的情.欲,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声音娇娇的:你亲疼我了。

沈嗣默不作声,伸手帮她整理好散乱的衣裳,板正系好腰带,顺便帮她理好了头发。

阮明姝觉得这些琐碎的、伺候人的事情,应当是他要做的,本来就是他将她弄成这样。

她没穿鞋,还坐在他的膝盖上,下次还弄疼我,以后就都不让你碰我了。

真是过分。

沈嗣又不是不知道她怕疼,还亲的这么凶做什么?阮明姝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多半是仗着沈嗣说的那句喜欢她,她才如此威风。

可是阮明姝不知道,沈嗣给她的威风,是要她付出代价的。

沈嗣盯着她气色红润的脸,喋喋不休的樱唇,忽然之间他的拇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迫使她张开了嘴。

阮明姝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愣在原地,她口齿不清,话都说不出来。

沈嗣看着她被呛得透不过气,慢悠悠抽回了拇指,用手帕擦拭干净,镇定自若。

阮明姝觉得他好生变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便是连质问他的语气都弱了几分:你…你这是做什么?她的眼睛水潺潺的,又惊又怕。

沈嗣发觉自己的洁癖在她身上就不管用了,他毫无诚意的说了抱歉。

阮明姝刚才被吓得不敢吱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阮明姝勉强定神,再有下回,别怨我咬断你的手指。

也不知沈嗣有没有在听,面无表情的。

阮明姝早就困了,都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帮她将衣裳穿的严严实实,她又要宽衣解带,熏香就寝。

阮明姝喜欢睡在里面,按照规矩妻子当睡在床榻外侧,半夜好为自己的夫君端茶倒水,可阮明姝没让沈嗣伺候她就不错了,是绝不会大半夜起身反过来照顾他。

两人同床共枕的几次。

都是她睡在里面。

沈嗣也识时务,没有叫她睡到外侧。

不然阮明姝又要同他大吵一架,挫挫他的威风。

阮明姝踢掉袜子,钻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我睡了。

沈嗣有些睡不着,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去隔间泡了个冷水澡,待消了下腹的火气,他才回到寝房。

阮明姝看起来好像睡着了,沈嗣迟早是要将这块肉吃到嘴里的,他爬上床轻轻搂住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根低声沙哑道:睡了吗?阮明姝钻进被窝就没了困意,她的嘴巴还痛着,感觉喉咙也是痛的,她闭着眼睛,故意当没听见沈嗣的话。

沈嗣却没那么好糊弄:你在发抖吗?阮明姝争抢好胜,他话音刚落便接话说:没有!沈嗣低声笑了两下,轻而易举将装睡的人诈了出来,他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亲她。

阮明姝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种怪异的感觉,像流鼻血那天那么奇怪。

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人拉到了怀中。

落下的红帐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的双手被扣在枕边,红绸软布缠在她着她的手腕,温柔细密的亲吻攻陷了她。

阮明姝不仅脑袋晕晕的,四肢也是软的。

深更半夜,芙蓉香浓。

值夜的丫鬟在走廊外听着屋内传来若有似无的泣声,低低的、细细的声音像是被人从喉咙里逼着挤出来的哀求。

王妃的屋子难得叫了几次水。

大半夜的够让人浮想联翩。

她的小腿无力抽动了两下,膝盖红了一片,浑身无力还是想逃,轻而易举被捉着摁了回去。

阮明姝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也根本就没想过沈嗣还有做这种事情的本领。

她绷紧了脚指头,发丝被汗染得潮湿,嗓子是哑的:你这个骗子。

沈嗣笑了笑:我何时骗过你?是你自己喜欢胡思乱想。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有些话我从来没说过。

阮明姝没力气再骂他。

表姐骗了她,她再也不敢思春了。

她这夫君,如狼似虎的,委实可怖。

都不晓得怜惜娇弱的她。

阮明姝踢他也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没有攻击力,她不许他在床上睡。

沈嗣竟然也心甘情愿下了床,他有洁癖,过了一会儿,将她也抱了起来,低声下气哄着她。

随即就有人进屋来换了床单被褥。

阮明姝睡得很熟,第二天晌午都还没醒,底下伺候的丫鬟不敢催她,等王妃慢悠悠醒来,才敢进屋伺候。

阮明姝喝着丫鬟递过来的燕窝补品,实在怀疑后来沈嗣是不是趁她不备打了她。

她这会儿连骨头都疼,伤筋动骨,没个几天都不想动弹。

以前母亲说,要给她养几个听话的面首,阮明姝还曾认真考虑过,现在想想还是罢了,一个沈嗣就够她受的,若还养着几个争风吃醋的面首,她这小身板不够折腾。

沈嗣知道她醒了,撂下手里的折子,去看了她。

她浑身上下好像都被染透了他的气息,这极大满足了沈嗣隐蔽的满足感。

迫嫁阮明姝鲜少有见了沈嗣就脸红的时候, 有些感觉好像就是不大一样了。

她扭扭捏捏坐在床边,小脸泛着滚烫的潮热,她从晌午睡醒就懒得动弹, 起初手指头抬都抬不起来, 浑身没有哪一处是不酸不胀不痛的。

她真是低估了沈嗣的本事,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瞒了她这么多日子,任由她误解, 竟能忍得住不透半点风声。

装作自己十分无能,叫她放松了戒备。

阮明姝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到底还是脸皮薄, 有些不习惯。

沈嗣缓缓走到她跟前,低眸看着少女泛红的脸颊,又见她慵懒靠着枕头,沉默半晌, 低声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夫妻之间需要和谐的性生活。

沈嗣得承认昨天夜里的确是他失控了,他本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可是一时情难自禁, 确实是做过了头。

昨天的深夜,小姑娘抖着颤颤的细腿,低声啜泣着往后爬。

她若是没哭还好些, 沈嗣尚且还能维持自控力, 偏偏他受不得她红着眼睛流着眼泪往后躲的样子,越看攥着她的手就越紧。

激起了男人骨子里的摧毁欲、掌控欲。

阮明姝听着他直白的问话,脸上更是一红, 有些恼火他怎么能这样问呢?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没有。

她梗着喉咙硬是如此说。

沈嗣不太放心, 今早起床前虽给她上了药, 但她这副娇气的身子依然会吃不消,瞧着她像是一天都没下床。

沈嗣怕她破皮,想了想,他说:衣裳脱了,我帮你看看。

阮明姝哪里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虽说她和他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但也不能这样胡来。

白日宣淫,不讲廉耻。

阮明姝瞪了他一眼:你要看什么?你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呢?沈嗣倒是想过她会害羞,抹不开脸,不过身体重要,他上前两步,阮明姝就往后缩了缩,做出避之不及的样子。

沈嗣说: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

他缓缓补充:若是还没消肿就得上药了。

阮明姝简直不明白一个读过书的人怎么能说出如此斯文扫地的话,无耻至极,令人费解。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又闷又沉,她红着脸骂了回去:没有!不用你来看!你以为你是多了不起?疼倒是还疼着,可她就是不想给他看。

昨夜迷迷糊糊,不甚清醒。

若是叫她意识清醒时被他看了个遍……那她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上去。

沈嗣面露忧色,如果伤口发炎后面有的是苦头吃。

不过她毕竟是个古代人,有些方面十分害羞,万分害羞。

昨夜哭哭唧唧都还极力忍着呜咽声,不肯让值夜的人听见声音。

沈嗣只好说: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阮明姝嫌他啰嗦,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好。

窗外的日光落在走廊尽头,这间屋子冬暖夏凉,这个时节倒是舒舒服服。

沈嗣握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头,盯着她绯红的侧脸,忽然间想起一件事,前天你说你表哥给你找男人,是怎么回事?那天他是有些生气。

没来得及仔细听她说的话,如今想来有几分蹊跷。

阮明姝显然不想旧事重提,而且她想起来都还觉得头皮发麻。

陆衍那日就像发了疯,叫别的男人来伺候她,还不像是骗她愚弄她,倒像是真心实意要给她找个会伺候人的男人。

她心虚,说话便支支吾吾起来,不像方才那么理直气壮。

有这回事吗?我都忘记了。

沈嗣记性很好,重重捏了下她的掌心:有。

阮明姝被他抓着手不放,小脸腾起一股莫名焦躁的热气,对这种黏糊糊的接触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也许这才是正常夫妻相处时的状态。

不像从前,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

阮明姝心里乱极了,她又不喜欢被当成犯人一样审问,别过脸不大高兴地说:就是让别的男人来伺候我。

她这人真的没什么城府,就像白糯米掉进了黑团子里,傻乎乎被包圆了还没察觉。

她说:但是表哥不许他们亲我的嘴巴。

可能是嫌那些人脏?既然脏为什么又要他们来伺候她呢?沈嗣的眼神略沉了下去,唇角绷得很紧,他倒是低估了陆衍的心思,竟然能做到如此忍辱负重。

这种绿帽子也能亲自往自己的头顶上戴,非常人能及,毫无道德底线。

陆衍猜错了她的心思,才做这种蠢事。

她不过看起来像个耀武扬威的小老虎,其实胆子也小,特别容易害羞,若不是她有几分喜爱的男子,她是不会愿意与之亲近的。

陆衍以为这样是满足了她,实际只会适得其反,将她吓坏。

阮明姝一五一十说出了实话,她想不出糊弄他的假话就懒得说谎。

不过瞧着沈嗣像是早已消了气,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她渐渐也就没那么心虚,底气充足,她说:你又在盘算什么?沈嗣抿唇,没什么。

阮明姝还要事情要与他商量,也就没有过多追问,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太过明显,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困难。

沈嗣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阮明姝忍了不过片刻,就有些憋不住,事关重大,可不能含糊。

有件事……阮明姝觉得难以启齿,这件事说出来好像是她不占理。

先前表姐就与她说过,既已成婚,不如早日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稳固地位,便是男人日后在外花天酒地也没什么。

可是阮明姝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表姐怀孕时大着肚子又是吐又是晕,看着就可怕。

阮明姝低着头,不再看他:我今早吃了药,我身体不好,没有调养好之前生不了孩子。

沈嗣挑了下眉头,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她这么早生孩子。

她能这么想,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

沈嗣的反应比阮明姝想象中平淡许多,表情沉稳,好似也没生气,我也不怎么喜欢孩子,你不想生可以不生。

阮明姝觉得他只是说的好听,哪个男人不想要传宗接代?可是又好不公平,怀胎十月吃苦的都是她们女人。

肚子大的像个球。

走两步都难受。

阮明姝最见不得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故意要和他作对:我能一辈子都不给你生孩子吗?沈嗣点头:当然。

阮明姝多多少少被他吓住,她还是不相信,忍不住低声嘀嘀咕咕:你会让你的小妾给你生。

男人想要个孩子,既省力又省事。

这件事沈嗣同她说过不下三回,她总是不信他。

我既不会有小妾,也没有多喜欢孩子。

哦。

阮明姝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她就是不想吃苦。

生个孩子要受十个月的罪,她怕极了那种痛。

下回不要擅自乱吃药。

哦。

阮明姝还以为要和他吵一架才能定下这事,也没料想到这件事如此轻易就叫她称心如意了,她看沈嗣顺眼了起来,自然就听话了许多。

不过阮明姝的话还没说完,她不安揪着手里的帕子,那如果三五年我的肚子都没动静,我家里的姊妹若是问起来…她的声音越说越弱,似是少了许多的底气:我就说是你身体不好。

她可不想再让人说闲话。

外面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沈嗣是个男人,背个黑锅也无妨。

沈嗣心不在焉,盯着她的眼睛,眼珠黑白分明,睫毛长长的,漆黑的颜色,浓密似小扇。

好。

阮明姝对他百依百顺,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沈嗣回过神,你说完了吗?阮明姝被他攥着手心,手掌发热,脸颊腾起一股燥意,她点点头:说完了。

沈嗣做事却连商量都不和她商量,拇指搭在她的衣襟,轻松扯开了她身上宽松的外衫,除了锁骨上的咬痕,其他地方看起来也有些触目惊心。

尤其是她皮肤白,稍留了些痕迹,就极其的明显。

沈嗣的眉头蹙得越来越深。

阮明姝一张脸似熟透般的红,她踢他一脚,你难不成还想白日宣淫?沈嗣一本正经解释:给你上药。

他的手落在她的脖子上,不然你出门,这里不好看。

阮明姝心道你还知道不好看!那你下回不许咬我这里。

我是亲。

哪有人想你这样亲的?沈嗣笑了笑,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

他又想到昨天晚上她泪眼汪汪哀求他的样子,从来没有那么乖巧过,泪眼朦胧软着声同他说尽了好话,那些楚楚可怜的眼泪不会让人心软,反而激起他藏起来的兽性。

沈嗣将她扯到自己怀里,边帮她上药边说:下次在床上千万忍住眼泪。

药膏冰冰凉凉,贴着皮肤极其的舒服。

阮明姝盯着他斯文清俊的脸,还是难以将眼前的男人和昨晚的禽兽想到一起。

昨天夜里,他倒是没什么话,心狠手辣。

她跪着往前爬,都还被他狠狠捉住脚踝一把扯了回去。

迫嫁阮明姝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模糊不清的细节也让她头皮发麻。

从前以为他是假仁慈真心黑,谁知他的斯文都是装出来的,在床上兽性暴露无遗。

她细皮嫩肉的, 哪里经得起这种阮明姝在他帮自己上完药后, 便警惕的穿好了衣裳, 往床里缩了缩,还掩耳盗铃拥紧了被子。

沈嗣看着她防备自己的模样,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又低声下气同她道歉了一次:昨晚是我不知节制,害得你怕我。

阮明姝死不承认自己怕他, 我不怕你。

沈嗣没有反驳她的话,他的小妻子喜欢争抢好胜,一点亏都不想认账。

他帮她掖好被子,冰凉的拇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皮肤, 晚些时候若是还难受,便再涂一次药。

阮明姝敷衍似的点点头,只想快点将他从卧房里赶出去。

可是沈嗣就像看不懂人的眼色, 赖在她的床前竟然不肯走,她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也上不去, 吐也吐不出来, 生生憋在胸腔里,好不难受。

沈嗣上辈子没谈过恋爱,更没有结过婚。

实话实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妻子相处, 但有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夫妻之间需要沟通。

沉默了半晌,沈嗣开口问她:你肚子饿不饿?阮明姝从晌午睡醒就没怎么吃东西,原先还觉得没什么,他一问起她的肚子就感觉到了饿。

她矜持道:还好。

沈嗣叫人端来了些她爱吃的,阮明姝懒得下床,便叫人在床上支了张小桌子,她吃了大半碗鸡汤馄饨,肚子就撑了。

即便如此,沈嗣皱着眉,觉得她吃的还是有些少了。

她属实不太好养,十分的挑食。

沈嗣接过她吃剩下的碗,将碗里还剩下的小半碗馄饨给吃了。

随后他又说:你平日该多吃些,太瘦了对身体不好。

昨晚他虽过了火,但也尚未算得上是禽兽。

她晕过去了几回,又迷迷瞪瞪的醒来,嗓子是哑的,爬也爬不动,反而将膝盖磨得通红,让人看见了就觉得心疼。

可怜归可怜,罢休归罢休。

阮明姝难得没反驳他,低着头,神色乖巧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她觉着沈嗣这句话也没算乱说,她昨晚确实太不争气了!若是她有将士那种健壮的体格、凶猛的力气,一准能将沈嗣踢下床。

阮明姝想了想,大发慈悲的同沈嗣说:那你让魏广来教我武艺,我自会强身健体。

沈嗣眼皮微动,淡淡的问:为何是魏广?阮明姝说:他是统领。

你也知道他是统领,自是没这么清闲。

可是他每天都跟着我,这还不够清闲吗?反正魏广不行。

阮明姝有点生气,沈嗣凭什么挑三拣四?说到底不就是嫌她在床上动不动就晕吗?可他为何不能好好反思自己,是他太恬不知耻。

阮明姝便是个你让我有半分不高兴我就要你几天都没好日子过的性子,睚眦必报,斤斤计较,想到身体上的酸痛,她的报复心就更重了:你若是嫌我总是晕倒,日后就别再上我的床。

她这丈夫不仅性格古怪,还非常的表里不一。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虽记得不多,可有几回实在是记忆深刻。

把跪着的她往回拖就罢了,什么地方都亲。

阮明姝不能再想,越想越后怕。

她又发起了脾气:我不练了,也不要你管我身体好不好。

不用和他睡的时候,她还挺好的呀。

才不会动不动就两眼发黑。

沈嗣哪能不知道他这妻子身教体软,说不得碰不得,他确实是为了她好,昨晚他已有克制,日后再来几回,他怕她下不了床。

也罢,一辈子不下床也无妨。

沈嗣嗯了声,嗯。

用过午膳,阮明姝假借自己犯困了的借口,要轰他出去。

沈嗣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低头垂眸睨了眼床榻间窝着的少女,她的皮肤白里透着薄红,身上一股软软的香气,看起来就又娇又软。

沈嗣比任何都清楚,她的皮肤有多么容易就留下痕迹。

稍微对她用点力气,她就会掉眼泪。

疼应该是没有那么疼的,只是她娇气惯了,就想装乖用泪水来博取同情。

沈嗣喜欢她的眼泪,又怕她掉眼泪。

梨花带雨般落下的可怜兮兮的眼泪,只会加重沈嗣的独占欲和天然的凌虐欲,想将她破坏的彻彻底底。

最好从血液到骨头都全是他的气息。

沈嗣看着红通通的眼睛,下腹又烧起一团燥热的火气。

他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

阮明姝不许他上床,也不让他靠近。

她抿直了唇,也不说话,仿佛是在眼神控诉她的夫君。

沈嗣弯腰,忽的扣住她的下巴,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他哑着说:不许哭。

阮明姝还没哭呢,这两滴要掉不掉的眼泪就被他恐吓回去。

有没有天理啦!连哭都不让人哭!他一凶,她就变成了胆小鬼。

阮明姝灰溜溜往被子里缩了缩,可怜兮兮抓着被角藏了起来。

沈嗣陪她睡了一会儿,等到傍晚,天色西沉之时,枕边的小姑娘还在酣睡,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穿戴整齐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魏广守在书房外,沈嗣忽然将他叫了近来。

魏广觉着主子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轻描淡写开了腔:以后王妃要出门,你不必亲自跟着,多派几个机灵的在暗处看着她就行。

魏广心中一跳,勉强稳住了心神,是。

沈嗣也没别的事要找他,挥了挥便让他出去了。

阮明姝睡醒午觉,总算没有再腰酸背痛,她懒洋洋起床穿好了衣裳,左思右想她还是得学点功夫保护自己。

可是找谁呢?魏广是沈嗣的人,定是会向着沈嗣。

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去跟沈嗣告状,便不考虑他了。

张玠?他会武艺吗?阮明姝忘记了。

她对张玠总是用完就扔,总是不太关心他的事情。

可是无论她去求张玠做什么,到最后他一定会答应的。

阮明姝这样想着也有些为难,因为张玠至今还总是要她与他苟且,哄着她红杏出墙。

阮明姝可不糊涂,若是让他得逞,自己的把柄也就在他的手里。

万一张玠为此要挟她,她可就吃了大亏。

不过倒是可以和以前那样敷衍他,假装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给自己办事。

她对张玠过河拆桥也不止一两次,回回将他气得咬牙切齿,也没见他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阮明姝就派春枝去张家给张玠递了口信,说她想要见他。

阮明姝甚至已经提前想好了,若是张玠问起她为何忽然要强身健体学武艺,她就将脏水都泼给沈嗣,哭哭啼啼诉苦,都怪她的夫君太残暴,一点都不会疼人。

春枝前脚出了府门,就被人盯上了。

王府的暗线又不是吃素的,悄声无息跟过去将春枝去传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回来就一五一十告诉了主子。

沈嗣知道后看着好似也没生气,过了会儿,竟是轻轻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可能他昨晚还是留情,才下了他的床就去勾搭别的男人。

沈嗣是个对属于自己的物品或者人,独占欲都很强的人。

何况在此之前他并未谈过恋爱,不知道其他人的爱情是不是如此。

他要索求的爱,就要忠贞不渝。

他可以一次次原谅她的背叛。

她年纪还小,慢慢教,总能改正过来。

沈嗣这样想着,等到入夜就又踏足了阮明姝的寝房,她趴在桌上毫无知觉的睡了过去。

沈嗣盯着她酣睡的侧脸看了片刻,而后伸出拇指用力掐了她的下巴,刺痛让人渐渐转醒。

少女刚睁开眼就又是天旋地转。

她直接被扔到了床上,连滚带爬想坐起来就又被无情的推了回去。

沈嗣的眼珠黑漆漆,大掌用力贴着她的腰,那里还疼不疼?肿不肿?阮明姝被面无表情的他吓坏了,渗着水的黑眼珠巴巴看着他,只知道摇头,磕磕绊绊口齿不清:不…不疼了吧。

沈嗣用力扯开她的腰带,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那今晚继续。

操.熟了她。

就没有力气背叛他。

迫嫁阮明姝的耳根子都软了下来, 面颊滚烫绯红,她一时愣了愣,待脑子逐渐转过弯来才隐隐想明白了沈嗣说的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阮明姝心里有点害怕, 头回就似狂风骤雨打在她身上, 属实有些吃不消, 又累又爽的。

时不时还能叫她舒服得浑身发麻,蜷缩着被抱在他怀里打颤,那种全身上下都被人掌控的滋味又不好受。

阮明姝往后退了退, 她咬了咬下唇,立刻又改了口:还疼的。

她自是没脸说肿着,其实自从上了药后也不怎么疼了。

但若是不对他撒谎, 就又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他。

阮明姝倒也不是多么抗拒这件事,夫妻之间鱼水之欢是人伦常理,可她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准备吗?而且看沈嗣的眼神就知他来者不善,若又似那天夜里故意将她折腾的死去活来, 她还得在床上多躺几天。

阮明姝掀起眼睫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男人五官俊俏,如映清辉, 皮肤玉白无暇,眼神极其冷淡。

你是来对我撒气的吗?阮明姝如此问他,心中亦是这么想的。

沈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 认真摇了摇头, 不是。

他抬手放下了床帐,徐徐摇曳的红暖烛火被遮挡在床榻之外,陷落的光影十分昏暗。

阮明姝稍不留神就被摁进了枕被里, 男人的手掌贴着她的膝盖, 用了几分力道往外推开。

阮明姝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颤颤巍巍的睫毛挂着潮湿的水珠,双手被迫圈着他的脖子,他身上的气息浓得躲都躲不开,那种被牢牢掌控的恐惧感又渐渐从心底蔓延。

红烛香暖,火光轻荡。

松散的衣襟被推开,企图往外逃的双腿又被抓了回去。

狠狠的。

牢牢地。

手指头攥她的脚踝发疼。

阮明姝觉得自己就是屋子里的猫儿,往哪儿躲都能被他捉回来,被摁回床榻上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额角。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又泛着红,她抱怨个不停,唇瓣张张合合,忽然就被他给堵住。

沈嗣嘴上说得好听,同她道歉,低声下气哄着她。

可是行为却不似是对不起她、想哄着她的样子。

一下比一下重。

她的后背几乎贴着床头,硬邦邦的梨花木硌的她骨头都疼,嗓子里压抑着极致的泣声。

阮明姝还没有察觉她流的眼泪越多,他反倒越凶。

她这平日都很管用的眼泪在这种时候就不太有用,紧绷蜷缩的拇指骤然一松,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力气说话。

脸色潮红,发丝沾着细汗。

浑身无力靠在他的怀中。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身上的衣裳甚至都还好好的,一丝不苟,边帮她擦拭细汗,笑了声:都让你别哭了。

阮明姝埋在他怀里,动也没力气动。

让他帮她擦拭梳洗。

她这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她这夫君,别的地方都还好说,到了塌上那就是铁石心肠。

瞧见她的眼泪,都不会再心疼她。

阮明姝抽抽噎噎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这次之后她倒是老实了很多,连着几天都没有再去做不痛快的事情给他看。

厨房日日都有补品往她的屋子里送,阮明姝现在也不指望自己能吃垮他,老实了起来。

她这身体才刚好了点,就闹着要回家小住。

说是王府太热,要回侯府避暑。

其实王府同侯府的府邸不过隔了两条街,便是凉快也凉快不到哪儿去,这不过是她随便扯的一个借口。

春枝欲言又止,本想劝姑娘不要折腾,可又想到姑娘胳膊上那些痕迹,就忍下了话。

如今便是穿衣这种小事,献王都不许下人插手,每日都是由他亲自帮姑娘穿衣裳。

这种事落在底下人手里是应该,可……放在献王身上就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阮明姝闹着要回家,沈嗣也没有阻她,只是派了人跟着她一同回去。

等到了侯府,阮明姝才知道沈嗣这回为何这么好说话,京城如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陛下身体抱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在朝堂露面,折子一律送到了上书房。

前天夜里,宫里又穿出消息。

陛下病重不起,太医院大半的人都匆匆进了宫。

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脸色都不太好看。

陛下也不是如今才开始身体亏空,早些年吃了太多丹药,身子骨已经垮了。

可是储君未立,几位皇子虎视眈眈。

难怪沈嗣没空管她,阮明姝早知如此,连侯府都不会留。

沈嗣当不了皇帝,以后还不是得送死?她难不成要和沈嗣一起留着等死吗?而且他实在太没出息,竟然连争都不想争。

争不争得过是一回事,有没有野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来他也就只会窝里横。

阮明姝三天两头就回侯府,高阳侯府早已习惯这位大小姐反复无常的脾气。

只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感叹,没想到连残暴的献王都管不住大小姐。

京城气氛凝重,她那个嫁给世子的堂妹也急匆匆的回了府。

紧闭大门,绝不惹事。

她的年纪比阮明姝还小两岁,半年前从侯府出嫁,如今肚子都大了起来,显然是有了孩子。

姊妹几个,难得聚在一块,总是要同从前在闺中似的聊聊天。

阮明姝盯着堂妹的肚子,眼睛直勾勾看着,在外人眼里还怪可怜的。

她都出嫁那么久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这不是坐实了献王不能人道吗?堂妹性子好胆子大,也不怕她这个脾气娇纵的堂姐,主动凑过去问:姐姐,你要摸了摸看吗?阮明姝手有点痒,可是……她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碰坏了她的堂妹。

阮明姝收回伸出去的手,耷拉着眉头,还是算了。

她的眼睛舍不得从堂妹的肚子上移开,她忍不住问:你喜欢小孩儿吗?堂妹害羞点点头:喜欢。

阮明姝蹙眉:我不是很喜欢。

小的时候,她就在母亲身边闹过,她有个弟弟就够了,不喜欢其他的小孩子。

其实她那个时候也不怎么喜欢阮敬辞,如果母亲宠爱阮敬辞更多一些,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不安宁。

阮敬辞虽然不怎么孝顺,脾气不好这点也随了她,不过勉强还能算得上乖巧听话,至少不会像其他小孩动不动就哭,吵闹喧哗,蹬鼻子上脸骑到姐姐头上。

母亲待阮敬辞也十分冷淡,阮明姝这才没有怎么闹。

堂妹不解:为什么呀?阮明姝神色淡淡:太吵了。

堂妹抿唇笑了笑,堂姐嫌孩子吵,可以先让奶娘她们带着,省心省力。

阮明姝小声嘀咕还是算了。

她忍不住又问:这个孩子,你夫婿也很喜欢吗?自然,我们夫妻都盼着孩子出生。

堂妹低头,神色温柔看着她凸起的小腹,他比我还珍视这个孩子。

有些话堂妹也没法和其他人说,只能在自家姊妹面前发发牢骚。

我丈夫年纪不小,他几个哥哥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他母亲就盼着我头胎最好能生个儿子。

若是个女儿,就没有那么欢喜。

阮明姝撇了撇嘴,生了个废物儿子还不如养个漂亮女儿。

沈嗣是个废物。

阮敬辞没考上状元之前也是个小废物。

堂妹沉默,不好再作声。

她与堂姐自小就是不一样的,阮明姝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任性,可她没有父母娇宠,是不敢胡来的。

阮明姝压着火气骂完又继续问:按你说的,男人是不是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最好先生个儿子?堂妹想了想,是啊。

阮明姝拧起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感情沈嗣只想白白睡她!?她不喜欢孩子不想生,他凭什么也不想!?沈嗣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不要三妻四妾,也不要传宗接代。

堂妹瞧着她脸色不好,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问:堂姐,怎么了?阮明姝抬眸,沈嗣就不想要孩子。

睡还是要照常睡。

夜夜笙歌,让她吃苦。

她后腰那片皮肤早就让他掐的发红了,沈嗣还喜欢咬她耳朵,格外喜欢让她背对着她,跪立的膝盖磨得泛红。

堂妹也是头一次听说男人不想要孩子的,她静下心来想了想,献王这是在心疼你呢。

阮明姝不禁怀疑:心疼我什么?堂妹盯着阮明姝这张国色天香的脸,抿了抿唇:不想让你这么早吃苦头,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就是九死一生。

阮明姝沉默了片刻,她否认:他才不是心疼我,他就是不喜欢我。

阮明姝说完这些心情也不太好。

她给堂妹送了几个玉镯,便又提起了别的事情。

等到天快黑,阮敬辞过来接她,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真正的男儿那么挺拔,沉默间已有一派不怒自威。

堂妹如今有些怕他,匆匆而别,绕着他走。

阮明姝从没把阮敬辞当成外人,她看着阮敬辞,开口就抱怨:我那无能的夫君竟是连皇位争都不争。

她气的咬牙跺脚:我本来还想当皇后。

阮敬辞不得已捂住了她的嘴,姐姐,慎言。

阮明姝一把挥开他的手,他欺负我,还不许我骂几句无能吗?你都不知道他这几天把我欺负成什么样了!好几次她都背过气,受不住刺激,眼神涣散,都有点傻了!阮敬辞脸色凝重,他如何欺负你的?阮明姝也不能把房里的事仔细说给他听,支支吾吾又说算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不用你管。

迫嫁阮敬辞暗自舒了口气, 他如今还真的无暇帮她撑腰报复。

阮敬辞一向拿阮明姝没有办法,只不过如今朝局不稳,他不得不看好了她, 姐姐。

阮明姝抬眼, 怎么了?阮敬辞意味深长:你这几日不要出门。

他同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没有半点颐指气使的态度,都带着点低声下气的哄。

阮敬辞知道阮明姝不喜欢别人指使她,她平生最厌恶被迫要求做什么事, 逆反的很。

阮明姝听完沉思半晌,陛下…是不是真的快…阮敬辞的眼风扫过四周,淡淡应了她一声嗯。

阮明姝沉默不语, 她攥紧了手暗暗沉思,这种时候她的夫君如果能狠下心肠,谋朝篡位,荣登大典的机会有多少?可惜谋朝篡位并不只是先斩后奏那么简单, 皇帝死了,拿假的传位诏书糊弄不了人。

怪就怪沈嗣在朝堂毫无根基,侯府倒是能不动声色站在他这边, 可这点筹码也远远不够和其他皇子抗衡。

阮明姝慢慢蹙起眉毛,越想越怄气,这大好的时机, 沈嗣竟抓不住机会!老天爷赏饭也赏不到他头上。

既然她当不了皇后, 以后就不能再耀武扬威目中无人。

阮明姝光是想想都憋屈,哪有人日子越过越差的?她回过神来,你可知道, 陛下有意立谁为皇储?阮敬辞说:陛下近年反复无常, 猜不到他的心思。

迟疑片刻, 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了她:沈嗣今早就进了宫,这几日腾不出空出宫。

阮明姝有些诧异,难道真的是她看走眼了,他这是……阮敬辞解释道:陛下只召见了他一人。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贸然行事。

帝王的心思,深不见底,也不好揣测。

如果陛下真的要立献王为太子,未必是好事。

阮明姝抿唇笑了笑,她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在病重的陛下面前多拍些马屁,说点好听的话将他立为太子,机会千载难逢,可得牢牢抓紧。

阮明姝已经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若是沈嗣当了皇帝,不肯立她为皇后怎么办?他又亲口说不会纳妾,可真的会有独宠一人的帝王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至今都没有相信过。

阮明姝收敛了几分脾气,她拉着阮敬辞的手,你我才是一家人,我们姐弟其利断金,沈嗣如果运气好当了太子,又当了皇帝,你千万不能事事都顺着他,怎么也要拿捏了他,让他不敢随意报复咱们家。

阮敬辞听完啼笑皆非,阮明姝考虑事情总是如此简单。

他哄着阮明姝:嗯,我知道他是外人。

阮敬辞又道:时辰不早,我先送你回去歇息。

阮明姝嗯了两声,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当皇后的事情,她这人好面子,如果沈嗣当了皇帝不封她为后,她一定会和沈嗣鱼死网破,叫他悔不当初。

不过阮明姝也知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沈嗣八成当不了皇帝。

—朝代更迭,便是连阮明姝都听话了起来,待在侯府里,有事没事都少出门。

阮敬辞忙的不见人影,沈嗣也连着几天都没露面,从那日进宫之后,就没有出过皇城。

阮明姝半天消息都打探不到,从前还能拉着个魏广追着问他,现在她连魏广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这条夜里,侯府忽然在深夜点了灯。

阮敬辞带着一身的寒露从宫里回来,面色冷肃,恰好阮明姝也没睡着,瞧见院里点了灯,连忙披了件衣裳就匆匆跑去了阮敬辞那边。

这种紧要关头,说怕她也怕。

若她嫁的不是王侯将相,谁当皇帝和她都没多大的干系,偏偏她的夫君是王爷。

成王败寇,稍有不慎这辈子就完了。

阮明姝的手哆哆嗦嗦,脸色苍白,亦是冰冰凉凉,她问:陛下是不是出事了?阮敬辞瞧见她脸色发白,担惊受怕的神态,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微微叹了口气,总归是不希望她受罪。

陛下的寝殿不进不出,除了沈嗣,现在谁也见不着他。

阮敬辞委婉说了这番话。

至于陛下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

秘不发丧也不是不可能。

阮明姝心惊胆颤,她的牙齿磕磕绊绊,嘴上说的厉害,遇了事情就还是会怕,他不会真的要谋朝篡位吧?阮敬辞也不清楚沈嗣会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陛下确实有意传位给他,他就是名正言顺。

阮明姝心想这怎么可能。

陛下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生母地位卑贱的儿子。

她咬了咬牙,我现在称病离开京城,去找母亲,还来得及吗?阮敬辞叹气,不会有事的。

阮明姝气鼓鼓的:侯府当然能平安无事,可……我既是他的妻子,他犯了滔天大罪,我也脱不了干系。

她今晚就想连夜上山去寺庙里虔诚拜佛,祈求神明保佑让她的夫君能谋逆篡位成功。

败了就全完了。

阮敬辞沉思片刻:姐姐,你别低估了他。

沈嗣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的软弱无能,他能悄无声息拉拢帝王的心,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拿到内宫禁军的腰牌,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哪里是什么无能之辈。

分明野心勃勃。

有脑子有手段。

他姐姐落在沈嗣手里头,也只有吃亏的份。

平日气焰嚣张,是沈嗣故意忍让着她。

阮明姝乱转圈圈: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好心狠手辣一次做个干净。

当上皇帝,才不会死。

阮明姝已经将自己的退路想好了,她如果被牵连,就去求从前喜欢过她的男人,让他们偷偷将她从牢房里捞出来。

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阮敬辞没吱声。

阮明姝也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阮敬辞想了又想,同她说:你放心,你真有事我不会不管你。

如今内宫还是只有沈嗣一人能出入,他拿捏着禁卫军,也不能够坐稳江山。

外戚权臣虎视眈眈,除非他能服众。

阮明姝想的倒也简单,男人靠不住就靠弟弟,通通都是她的踏脚石。

—两日之后,宫里总算传出消息。

帝王驾崩,传位十九皇子。

深夜里响了钟,侯府的红绸被换成了白幡,门前挂起了白色的灯笼。

阮明姝被钟声惊醒,听说陛下驾崩,心都提了起来,她攥紧了手指,声音颤抖着问:可有传出来是谁继位?春枝握紧了姑娘的手,凉得让人心疼,十九皇子。

阮明姝听都没有听说过哪里还冒出了个十九皇子,她两眼一黑差点就昏了。

沈嗣竟然败了。

这不是只剩下一条死路给她走吗?阮明姝浑身颤抖,一半是被气的另一半是被吓出来的,她缩在被子里,脸色发白,春枝,你现在就帮我收拾行李。

当乱臣贼子家室的下场未必会好,不如趁早跑了再说。

放一把火将闺房给烧了,就说她死了。

春枝又说:姑娘,皇后娘娘……也…阮明姝冷静了下来,皇后娘娘怎么了?春枝欲言又止,说是伤心过度得急病去了。

她又道:奴婢听说十九皇子今年才四岁。

四岁的小孩儿怎么会当皇帝?显然这就是个提线木偶。

阮明姝的身体总算不抖了,她咽了咽口水,沈嗣还活着吗?春枝点头:殿下方才派人来递了话,让您安心在侯府里住着,再过几日,殿下亲自接您回府。

阮明姝看不懂局势,也不知道为什么储君会落在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头上,但是听见沈嗣还能活的好好,她心里实在松了口气。

她和沈嗣就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沈嗣要死,她也活不成。

阮明姝彻底睡不着了,她接过春枝递过来的安神汤,才喝了一口,院子外又亮起了火光。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沈嗣冷眼扫过春枝,唇角微动:出去。

春枝的手哆嗦了一下,匆匆忙忙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如今谁敢不听献王的话呢?杀意浓浓,像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样。

待关好了门,阮明姝将她这两日的提心吊胆全部都发泄到了沈嗣的头上,抓起手里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深更半夜,你过来吓我做什么?沈嗣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的枕头,想你了。

阮明姝这口气忽然哽住,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发作。

沈嗣蹙眉:这些日子忙得脱不开身,你…在侯府过得如何?阮明姝:很快活。

其实沈嗣不问也知道。

她身边有许多他的眼线,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对,但是——他无法控制,基因里的病态。

而且沈嗣不确定阮明姝有朝一日给他戴顶绿帽子,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得死。

沈嗣找人盯着她,才能满足他可怜的安全感。

而且她智商不高,长此以往也不会发现。

沈嗣垂眸,这种时候他才怀念起现代社会科技高度发达的好处,装个监控,安个定位,就能掌控所有动态。

沈嗣一边问一边把她从被子里扯进自己的怀里,强硬的将她抱在腿上,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低头亲了她:阮明姝,你想我吗?迫嫁阮明姝这些天辗转反侧, 心里记挂着他,不过总是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多了就慌张的睡不着。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沈嗣回来了竟还有心思和她儿女情长。

阮明姝躲着他的眼神, 脸色涨得通红, 嘴上却很硬气:我哪有心思想你。

她抬起颤抖的睫毛,有点气恼:我每日都担惊受怕,睡着了还梦见禁卫军来抓我。

沈嗣不解:怕什么?阮明姝拿腿蹬了他一脚,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我怕什么?沈嗣沉思了好半晌,依然皱着眉头:我不过进宫了几天。

她没穿袜子,脚丫子白白软软, 恰好踹在男人的胸口,反倒被他握住了脚踝,叫她的足底漫不经心抵在他的下腹。

阮明姝往回抽了几次也没成事,破罐破摔蹬着他, 耳朵像是被人掐过,又烫又红的:我以为你要造反。

害得她又是激动,又是白白提心吊胆这么久。

沈嗣忍不住笑了笑, 搭在她脚踝上的拇指往里收拢了几分,你想当皇后?阮明姝被他直白点出野心,喉咙像是堵住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 她想与不想又有什么用?她不肯承认:没有。

阮明姝感觉她足底踩着的那块地方, 有点烫,还有点硬。

她忍不住又轻轻踩了两下,男人神色镇定, 只不过眼睛暗了下去, 别踩了。

冷淡的语气在阮明姝听来就是凶, 若不是沈嗣的表情看起来很沉,她必定要凶回去。

你自己想当皇帝,又没本事当,现在好了,还对我泻火。

阮明姝的脚是真的很不舒服,他的腰腹何时变得这么硬邦邦的?谁跟你说我想当皇帝?金銮殿不都被你封起来了吗?嗯。

阮敬辞同你说的?沈嗣不是很想当皇帝,他对治国没有兴趣。

他更不想成为政治斗争里的炮灰。

处死皇后的圣旨是老皇帝亲自下的,禁卫军的腰牌也是老皇帝亲手交给他的。

沈嗣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阮明姝扭过脸,还在和他置气:你少摸我。

沈嗣低低的笑起来:这可不行。

阮明姝没想到沈嗣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同她做那档子事,他松开了她的脚踝,抬手掀开床帐,灯盏的盖子湮灭了烛火,屋内顷刻暗了许多。

沈嗣身上的衣裳还穿得好好的,人模狗样,一丝不苟。

昏暗的光线里,阮明姝忽然间一把被他扯了过去,重重栽进他的怀抱中,她本来就只穿着轻薄的寝衣,衣襟宽松,轻而易举就被扯开。

落在腰间的拇指,触感有些粗糙,冰凉的指腹在她后腰撩出了滚烫的火。

她衣衫不整跨坐在他腿上,红透了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受不了的时候就张嘴用牙齿去咬他。

沈嗣撩开少女凌乱乌黑的发丝,淡淡看向她洇红潮湿的脸,他的声音发哑:想不想我?阮明姝偏不要他如愿,像个鹌鹑藏着脸,抿紧了嘴巴不说话,被逼急了也只泄出几声可怜的细弱呜咽。

沈嗣亲了亲她:阮明姝,明天送你回府好不好?阮明姝眼尾沁着泪,她摇头。

沈嗣叹气,可是我不放心。

她又不怎么喜欢他,就算是喜欢,说不定也会像曾经喜欢陆衍那样,是心血来潮的消遣,过个两天全都忘了。

她什么都好,三心二意这点确实让沈嗣难办。

她不会遵守古代的从一而终。

反而沈嗣更像个患得患失的可怜人。

沈嗣看她已经开始晕晕乎乎,逐渐停下了那股狠劲,好吧,不想回就先不回。

阮明姝呜呜咽咽的只知道哭,眼泪顺着下颌流到他的掌心,潮湿红润的眼睛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动人。

沈嗣顿了片刻,用帕子系住了她的眼睛,欠了我这么多天,只要你还我一回还这么委屈吗?阮明姝缓过气来,早就认清她的夫君在床下是伪君子,在床上就是真禽兽。

这一闹就闹到了天快亮。

结束的时候,沈嗣身上的衣裳还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皱,他起身稍作整理,低眸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儿,意犹未尽,依依不舍:我晚上就回来。

阮明姝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没有力气分辨他说了什么。

睡了几个时辰的阮明姝恢复了精神,气鼓鼓让下人将她昨天穿过的衣裳全都给扔了。

洗也洗不干净。

总觉得还会有味道。

阮明姝自己都没发觉她气色极好,圆润泛红,楚楚动人,眉眼间浑然天成的媚态,让人不敢多看。

用过了午膳,怀着孕的堂妹过来看她。

阮明姝看见她圆鼓鼓的肚子就害怕,堂妹的气色也养得很红润,笑盈盈恭喜她。

阮明姝细问之下才知道沈嗣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

先帝留了两道诏书。

封十九皇子为太子,即日继位。

另一封便是说太子年幼,命献王监政。

阮明姝在妹妹面前装得淡然,心底像是走了遭惊涛骇浪,这么大的事情她身边竟无人知晓,没有漏出风声。

姐姐,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得看紧了摄政王的身边人,不能让她们越过了你。

阮明姝心不在焉:嗯。

堂妹是真心为了这个姐姐好,后宅里肮脏的事多如牛毛,没几百个心眼应付不过来,你早些怀上孩子,便是早一日坐稳了正妃的位置。

阮明姝不稀罕当他的正妃,但是——她好像终于能利用沈嗣了。

既然他已经是摄政王,一定能将她的父母从穷乡僻壤召回京城。

——新帝登基,死了不少人。

城门口的砖面,都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死谏的朝臣,也确实都被处死了。

摄政王的手段冷漠的让人胆颤,识相的臣子为了家人也早就闭紧嘴巴。

阮明姝也不用躲在侯府不敢出门,兜兜转转,她好似还是身份尊贵的大小姐。

她自以为身边没有沈嗣的钉子,自由自在。

她难得让人备上马车,亲自去宫门口接沈嗣。

底下的奴才怕正门的血腥冲撞了主子,特意将马车停在离宫门远远的地方。

临近黄昏,宫门口才热闹了起来。

阮明姝掀开车帘,隔着扇窗户遥遥瞧见黑衣的张玠,没有平时的随意散漫,绷着下颌,表情严肃。

衣裳的袖口缝了块黑色的布,满脸的凝重。

张玠直觉敏锐,下意识抬起头,犹如寒光的两道目光朝她的方向投来。

阮明姝也不怕他瞧见自己,放了帘子,不慌不忙下了马车。

张玠的身形变瘦了些,他打量了眼她的气色,抿唇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这个地方每天都杖毙过官员。

血腥味重。

阮明姝说:我来等我夫君。

张玠冷笑了声:他这些天正忙着。

阮明姝嗯了嗯,我知道,可他今早同我说下午就回来。

张玠捏紧拳头,心中滋味苦涩,你与他,何时感情变得这么好了?在外人面前,阮明姝还是要装装样子,不能总是传出她跟沈嗣夫妻不睦的流言,面上无光。

他待我好,我和他的感情自然也好。

张玠嘴角微掀,讥讽道:我对你不好吗?这些年你还不是对我不假辞色。

阮明姝叹气,张玠,我们的婚约都过去了那么久,你何必耿耿于怀。

张玠将她当成了执念。

如果张玠不求索取,阮明姝不在乎多一个人对她念念不忘。

男人的喜欢,往往也是能利用的筹码。

但他如果死缠烂打,就让人厌烦。

张玠又弄不死沈嗣,同她说再多的喜欢也没什么用。

张玠冷冷一笑:你利用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难听的话。

阮明姝不耐烦道:你别像个怨妇。

张玠抿唇不语,他如今做梦都在根自己当初心慈手软,放她自由。

张玠伸手想碰碰她的脸,被她冷冷躲开,他的手指落在半空,你从不平白无故献殷勤,你是不是有事要求他?阮明姝有点恼,张玠怎么就那么聪明?还当面揭她的短,没有。

她一口否认。

张玠步步为营往前走了几步,冷静过后细细思量,是为了你父亲和母亲?阮明姝不肯再回话。

张玠已经了然。

阮明姝心下烦乱,张玠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沈嗣也能看得出她的殷勤是有所图谋。

阮明姝其实不想求沈嗣办事,那个人心比铁硬,求他做件事要付出一样的代价。

张玠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阮明姝蹙眉,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熟悉的嗓音落在她背后,王妃。

沈嗣被人恭恭敬敬送到宫门外,遥遥就见那道娇纵的身影。

阮明姝听见沈嗣的声音下意识挣脱了手腕,还未回头,就被用力拽回了他的身边。

迫嫁宫门前, 无人敢看热闹。

狭路相逢,氛围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阮明姝的额头撞上沈嗣硬邦邦的胸口,脑袋又晕又疼, 对他如此粗鲁的举止怨气颇大, 但抬起头对上男人波澜不惊的双眸, 又咽下了想说的话,不得不憋住牢骚。

沈嗣牢牢钳着她的手腕,掐的有点用力, 她的骨头好像都要被他的劲道捏碎,你做什么掐我?沈嗣一言不发盯着她看,过了半晌, 他将她扯到身后,也没问她为什么来了这儿。

张玠□□裸瞧见沈嗣将人护在身后就恨得牙痒,她细皮嫩肉,手腕都被沈嗣这个莽夫掐出了交错的青紫痕迹, 还真是不懂心疼人。

张玠的胸口堵着一口恶气,堆在喉咙里也难受的要命,狐狸眼缓缓眯了起来, 下官与明姝妹妹叙叙旧,献王何必动气。

沈嗣面无表情:她是本王的王妃,不是张大人的妹妹。

张玠以前没将他放在眼里, 没想到是小看了他, 这么多年他果真是在藏拙敛芒,韬光养晦。

张玠不能忍也要忍,这口气咽不下去也得咽。

三皇子也是个废物, 有靠山都抢不到皇位, 白白让沈嗣占了便宜。

摄政王?如今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张玠忍辱负重多年, 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沈嗣迟早要死,他如今是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面上扳不倒他,暗地里能让他死的法子就太多了。

到时候阮明姝就成了小寡妇。

张玠是不会嫌弃她的。

朝夕瞬变,往后是什么日子谁也说不准,殿下,您说是不是?张玠意有所指,扯起笑脸阴阳怪气说了这么句话。

沈嗣淡淡道:张大人多虑了。

张玠这些天和他打交道,也发现了沈嗣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相当的圆滑奸诈,和传闻中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沈嗣握紧了阮明姝的手,将她送上马车,他随即掀开帘子,坐到了她身旁。

阮明姝无声打量了他几眼,瞧他脸色不好,也不委屈巴巴叫嚷自己的手腕有多疼。

她今天还有事要求他呢,不好得罪他。

阮明姝求人的次数虽说屈指可数,但是她被人求着办事的时候可就数都数不清了。

阮明姝往他身边挪了挪位置,掐着嗓子娇滴滴唤他:夫君。

沈嗣转过头,眼神静静落在她的脸上,阮明姝被看得心尖打颤,她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我是来接你的,你怎么还生我的气?她也没想到会在宫门前撞见张玠。

沈嗣对她说的许多话,她几乎都左耳进右耳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有几句她记忆深刻,沈嗣不许她再勾三搭四。

阮明姝明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心机深沉装作不解。

沈嗣捏住他的下巴,盯紧她的眼眸:寻我做什么?阮明姝轻声道:我担心你。

她对他常常不说实话,满口胡诌,捡起他爱听的话说,她对他撒娇:我瞧见石砖上都是血,这些天宫里不太平,我放心不下你,就想早些见到你。

砖缝里的血迹,用水冲都冲不掉。

宫墙还挂着尸体,不知道杀给谁看。

阮明姝怕见到血,更怕见到尸体,方才无意瞥见两眼,差点就吐了出来。

沈嗣舒展了眉眼,笑了声:怕见血?阮明姝点头,手指头不安分勾着他的衣袖,我听说这些天,宫里死了好多人。

她的本意是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说,存着讨好他的心思。

沈嗣:嗯,是死了不少人。

他的拇指依然攥着她的下巴,力道似也不重,指腹漫不经心揉捏着她的皮肤,滑溜溜的养得很细嫩,他吐字道:都是我让人杀的。

阮明姝:……她简直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变得冰凉的手脚都不怎么听她的使唤,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么多血,眼前黑了黑。

莫非沈嗣手握重权就开始杀人如麻,趁此机会铲除异己,大肆报复?阮明姝试要抽回手,被他按住了腕部,他的手掌仿佛成了缰绳,捆着她的手腕,你没见过我杀人吗?阮明姝提都不想提这件事,她垂着颤颤的眼睫,后背被吓出了冷汗,沁着洇湿红润的水色,朝他卖乖:夫君,手疼,你轻点。

她这种时候都很乖。

不会不识好歹的火上浇油。

沈嗣松了松手,他握住你的手,你怎么不躲?阮明姝说:事发突然,我也没预料到他会抓我的手呀。

她毫无愧疚将罪责都甩到张玠的身上,我也被张玠吓坏了。

说不定张玠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阮明姝对张玠这种不识大体的做法很不满意,他既然要讨好她,就不该给她惹麻烦,更不该妄想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回报。

沈嗣扯起嘴角,漫不经心的开腔:你叫他张玠,倒是怪亲密的。

阮明姝再三忍耐才没呛回去,沈嗣怎么也像个怨妇似的在这儿咬文嚼字?你别生气了,下次我见了他转身就走。

阮明姝随口敷衍哄了他一句。

沈嗣笑了笑:还有下回?阮明姝被堵得怎么说都不对,他现在就在无理取闹,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她的麻烦。

阮明姝万般无奈只能示弱,没有了。

沈嗣松开手,顺便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她身子轻盈,坐在腿上也没多少分量,以后不用来宫门接我。

阮明姝坐着他的大腿,既不舒服也不自在,哦。

她不安的扭动两下,夫君,屁股疼。

他的大腿可不好坐。

沈嗣装作没听见,将她的腿盘在腰间,手掌贴着她的腰臀,压着她的细腰。

阮明姝软绵的胸口贴着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她面红耳赤,既躲不开他就只好当做无事发生,马车摇摇晃晃,时有颠簸。

她的脸像是烧起来,轿厢里静悄悄的。

阮明姝扭过脸,夫妻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衬,我这些天做了好几个噩梦,梦见我父母在贬谪之地受苦,吃不好穿不暖,身边也没有贴心的人伺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嗣应当明了。

阮明姝怕他装听不懂,将心横了横,你如今位高权重,我父母多少也能仰仗你一些。

沈嗣听完了她说的话,所以你今天来接我,为的就是这件事?阮明姝没承认,不是的。

是我想你了呀。

在床上快被弄死了也不肯说出口的话,这会儿竟然肯大大方方对他说了。

阮明姝伸出细白柔软的胳膊,抬袖还有浓稠的香气,她挽着他的脖子,低头主动亲了亲他的唇,夫君,对你而言这件事不过举手之劳。

皇帝才四岁大。

朝政一定把持在他的手里,借小皇帝的手下封诏书又不是难事。

关键在于他肯不肯帮了。

沈嗣看着她的眼睛,她提任何要求的时候,眼睛都很干净,像一尘不染的明珠,濯濯如水。

阮明姝,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张玠他们一样,被你亲两下就晕了头,什么都听你的。

阮明姝愕然,又有点心虚。

可是她利用张玠他们的时候,是不会给一星半点的甜头。

她已经亲他了,还想如何?沈嗣捏了捏她的脸:你的筹码就是这个吗?阮明姝就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她嫁给了个比鬼还精明的恶徒。

不吸干她的血就决不罢休。

阮明姝冷下脸:那你想怎么样?她恼羞成怒又问:难道丈夫帮妻子一点忙,不是应该做的吗?沈嗣很平静:你从未将我当成你的丈夫。

阮明姝说不上来她和沈嗣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算相敬如宾,也不似其他夫妻如胶似漆。

她习惯了利用别人,潜意识里也将沈嗣当成了她的踏脚石,又用的时候就让她踩在脚底,没用时弃之如履。

沈嗣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的妻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什么是至死不渝的、忠贞不二的爱。

但是他可以逼迫她慢慢爱上他,让她习惯了慢慢爱他。

微薄的零星半点也没关系。

她从他这里索求了多少,就要还给他多少。

沈嗣也亲了亲她:你肯喜欢我,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做的。

阮明姝的心被他的话扰得乱七八糟,她装傻充愣:夫君,我喜欢你的。

小骗子,撒个谎眼睛都不眨。

沈嗣没有戳穿她这句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嗯。

他装作信了。

阮明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摁在身后的枕被里,发钗掉落,散开的头发有几缕绕在他的指尖。

他缓缓松开她的头发,双手掐着她的腰……阮明姝惊慌失措,这…是马车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差点被掐断在喉咙里。

沈嗣这方面向来粗暴,兴起时花样多得她招架不住,她的脚心不得不抵在他的肩头,眼泪汪汪,好生可怜。

马车绕着王府多走了几圈。

阮明姝的声音被堵在嗓子里,她连哭都只能无声的哭,沈嗣不想让别人听见她的声,哪怕他的手掌已经被她的牙齿咬得鲜血淋漓也不在乎。

迫嫁阮明姝细碎的呜咽声被迫吞没在嗓子里, 身体犹如被浪打过,浮浮沉沉的翻涌,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让他抱着下了马车, 这竟然还没完。

阮明姝昏昏沉沉掀起眼皮, 发现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床上, 她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揉的乱糟糟,看都不能看。

面前的男人依旧穿戴整齐,看起来就是人模狗样的正人君子。

阮明姝脑袋晕的都有点傻了, 她四肢无力,愣愣的瞬间就被拖着拽了过去。

她还没清醒,也无力反抗。

沈嗣将她翻了个身, 压着她的腰,趴好。

阮明姝撑着手臂,软弱无力又倒了回去,她的脸埋在枕边, 呜呜咽咽口齿不清的哭。

沈嗣听见她可怜兮兮的哭声,娇弱细细的声音就像是故意在勾引人,像撩拨人心的琴弦。

过了会儿, 仿佛是故意等她哭够了。

沈嗣漫不经心的问:不喜欢趴着,那你跪着?阮明姝气的眼泪横着流,满脸都是湿润的水光, 潮红的脸, 孱弱的眼神,十足诱人。

她一点都不喜欢跪着,膝盖会疼。

第二天看起来还是红的, 而且他还总是喜欢让她转过头去看他, 捂着她红红的眼睛欺负她。

阮明姝乖乖趴着, 想着忍过去就好了。

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快活,只不过每次都有点吃力。

沈嗣好像把所有狠劲都发泄在床上,斯文败类说的便是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才回府时天还没黑,等折腾完外头都点了灯。

廊下的白灯笼依次亮起,屋里也点了灯。

阮明姝受不了床榻间的味道,散着长发缓缓坐起,墨发如绸缎丝滑,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又薄又嫩,像是被滋养的娇花。

她起了身,一定要丫鬟进来把被褥给换了。

这种小事,沈嗣不会为难她,让人进屋换了床单,又开了窗户,吹进来的风勉强把屋里头的气息给吹散了。

阮明姝本来不想理他,刚才眼泪汪汪求他轻点,他也没心慈手软,非要欺负她。

可是阮明姝还没从他这里得到准信,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

沈嗣实在太小气,求他办事难如登天。

他好像总是能够一眼看透她是在利用他的本质,狠得下心对她不理不睬。

阮明姝喝了杯茶,叫哑了的嗓子才舒服了点,她过去挽着沈嗣的胳膊,夫君。

阮明姝故意装无辜可怜,对他眨了眨眼,别忘了我父母的事情。

沈嗣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废物,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阮明姝被他呛的噎住,咬了咬牙,怎么会?夫君一瞧就是人中龙凤,这点事想来难不倒你。

沈嗣笑了笑,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事?不然呢?阮明姝觉得他真是奇怪。

京城里大多数夫妻之间的联姻,不都是锦上添花?为得就是互相帮衬,互相利用。

虽然她没有帮过沈嗣,可他帮她却是天经地义的。

夫君,你还想听什么?阮明姝仰着脸,我对你的真心已无需用言语来表达,不过你若是想听,我日日都能对你说。

沈嗣好整以暇看着她:嗯,那你先说两句我听听。

阮明姝掐着手指,我…喜欢你?沈嗣问:还有呢?阮明姝哪里知道说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她在心里嫌弃沈嗣难以捉摸,脾气古怪,嘴上又什么都不敢说,怕被他收拾,她憋着气: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沈嗣笑了笑:我对王妃亦是情有独钟。

阮明姝听得头皮发麻,沈嗣这种口气像是把她敷衍他的话当了真,好似她以后如果对他不忠不义,就会把她生吞活剥。

阮明姝呃呃啊啊含糊了过去,转而又提起她父母回京的事情。

沈嗣眼尾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事关重大,王妃急也急不来。

阮明姝吃了个闷亏,还不能对他翻脸,她忍着不悦,还要多久?沈嗣沉思半晌,可能三年五载。

阮明姝咽不下这口气:你糊弄我?沈嗣见她张牙舞爪,生着气也可爱,他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阮明姝不相信他的话,依他如今杀人不眨眼的行事作风,谁忤逆他,谁就会被拖到宫门口处死,沈嗣是故意不如她所愿。

阮明姝差点就要气急败坏的和他翻脸吵架,她这口气堵着能把自己呕死。

方才她多乖,连抱怨的哼哼都没有,由着他的性子来,他倒好,才下了床就这样回报她。

沈嗣是不是和她学的这招过河拆桥?他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阮明姝威胁他说:若要三年五载,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去找我母亲。

沈嗣淡淡的问:你如何去?阮明姝一个人确实不敢上路,她自己做过□□的勾当,万一有她的仇家也要在路上杀她,她可能躲不过去。

我让阮敬辞送我过去。

他现在是朝廷命官,不能轻易离京。

阮明姝沉默,坐在窗边久久都一言不发。

眼底渐渐蓄着眼泪,豆大的泪珠悬挂在眼睫毛上,睫毛簌簌扑两下,眼泪珠子悄声无息落满了脸颊,默默落着泪,润物细无声。

她这眼泪掉的一半是真伤心,剩下的是她再卖弄心计。

孙子兵法她读了几遍也没读懂,但也学会了一招苦肉计。

眼泪水汪汪的流,他能招架得住吗?阮明姝心里底气也不足,她在床上也没少哭,红着眼睛瞪他,毫无威慑力。

沈嗣见她坐在一旁委屈巴巴掉着泪,抿唇缄默许久,男人缓步走过去,用指腹帮她擦了擦眼泪,可她这回好似是真的伤心了,眼泪一时半会儿擦都擦不完,他的袖口还湿了半截。

沈嗣道:你还真是水做的。

阮明姝背过身子,鼻尖粉粉的,吸了吸鼻子,边哽咽边出声:我想我的母亲了。

母亲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从不舍得让她难过,也不会让她被人欺负。

阮明姝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无能,没法子把母亲从那种穷苦之地弄回京城,害得她还在那边受苦受罪。

对于侯夫人的养女手段,沈嗣不敢苟同。

但今时今日,他倒也理解了侯夫人。

阮明姝确实只能宠着。

沈嗣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别哭了。

阮明姝听了他的话,反倒哭得更凶,泪如雨下,你怎么还不让我想我的母亲?她本来是有几分演戏的心思,哭着就将自己哭得越来越难过,她说话还打着嗝:不是我母亲,我们的婚事早就作废了!她母亲不许她悔婚,也不准她不嫁他。

那时候她与他在别人眼中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不嫁给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但是阮明姝不愿认命,总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

沈嗣嗯了声,心疼她哭肿了的眼睛。

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阮明姝的父亲早已被削了爵位,便是回了京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她的母亲虽然身份尊贵,也没有从前的威严。

沈嗣不希望她把父母当成靠山,他想让他的妻子将他当做能依靠的那个人。

半年内。

沈嗣松了口:你的父母就能回来。

阮明姝得寸进尺,两个月。

她的眼泪说停就停,瞬间就凝在眼眶,水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能不落下来,其实我一天都等不得了。

她哭哭啼啼的:我嫁给你这么久,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总共求你办事也就几回,你什么忙都帮不上,那我嫁了你,又有什么用?沈嗣又退了一步:那就两个月。

阮明姝不哭了,眼泪也不掉了,抬起眼睛:夫君,你没骗我吧?沈嗣被她说变就变的态度气得笑了笑,他亲昵捏了捏她的脸颊:不骗你。

阮明姝心想她那本孙子兵法没有白看,至少苦肉计是有用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成事。

阮明姝其实也不止算计了他,沈嗣没松口答应她之前,她还真的想过去找别人。

这把刀不好用,就换一把。

她一向都是这样做的,从未失手。

——阮明姝如今是摄政王妃,有些人眼睛红的滴了血,心里头酸的就像打翻了醋瓶子,恨她恨的要死也得说她命好。

峰回路转,踩了狗屎运才让她的丈夫翻了身。

以前她只不过是侯府千金,就搅蛮任性的无人敢惹。

如今丈夫权倾朝野,手段雷霆,她估计会更蛮横。

这些日子,无数人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找门路去攀上这位深居简出的摄政王妃。

阮明姝定是要出风头的,但凡是看得过眼的帖子,她都会应下邀约。

她要让她们恭恭敬敬迎接她,羡慕她,嫉妒她。

宴会都是女子。

设宴的姑娘不敢怠慢她,将主位留给了阮明姝。

阮明姝心安理得坐在正中间,居高临下看着她们,淡淡的眼神有几分沈嗣的神韵,让人不寒而栗。

宴席间总是会闲聊,有个小姑娘被人调笑的面红耳赤。

阮明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她是张玠的母亲帮张玠相看的未婚妻,双方父母有意结秦晋之好,等看过八字就能定下这桩婚事。

阮明姝扫了眼小姑娘的样貌,长得很漂亮,小圆脸有些稚嫩,看着就没什么心机。

阮明姝心里没什么波动,甚至有些宽慰,张玠定下了婚事,总不会见了她就哄骗她和他私通。

她对张玠,确实没有愧疚。

退婚是她执意要退的,那个时候张家就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傻子才会跳进去和他一起吃暗无天日的苦。

是张玠没有本事能护住张家。

阮明姝觉得张玠后来因为她退婚的事情记恨自己真的毫无道理,怎么有这种人?阮明姝将自己佩戴的这对东珠软镯从腕间摘了下来,对那个小姑娘招了招手,很大方的将东珠软镯送给了她。

陈家小姐受宠若惊,红着脸收下了摄政王妃赏赐的礼物。

迫嫁阮明姝打听了几句才知道陈家小姐今年才十五, 张玠今年二十好几,算不得年轻,这桩婚事倒让他占了便宜, 能娶一个年轻貌美性子又娇软的小姑娘。

陈家小姐早先也曾听说过摄政王妃和张玠有过婚约, 那个时候她与姐姐们想的是一样的。

侯府不该因为张家遭了祸事, 就那么着急撇清关系,自幼定下的娃娃亲,也咄咄逼人, 强行索要退婚书。

雪中不送碳,火上反而浇了油。

这种做法不厚道。

陈家小姐以前没机会亲眼见一见阮明姝,传言中阮家大小姐生了张国色天香的脸, 美艳不可方物。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阮明姝看见陈家这个小姑娘,忍不住就想起了她的弟弟,阮敬辞的婚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她先前委婉问起过阮敬辞,可曾有中意的姑娘, 闷葫芦嘴里撬不出一句话,守得密不透风,还说没心思想儿女情长, 只想升官发财。

阮明姝问了几次,打探不出消息也就作罢。

她是吃过被逼婚的苦楚,当初被逼着嫁给沈嗣, 滋味再难受不过, 如今将心比心,也不想让她弟弟受这种罪。

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有了喜欢的姑娘, 不用她开口问也会主动和家里人说。

宴席到了夜里, 阮明姝留下来用了晚膳。

席间热热闹闹, 京城里的世家女都给了她几分薄面,亦有些能豁得出去的小姑娘主动跑来她面前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阮明姝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容易讨好,哄她几句就心花怒放,京城里那几间做衣裳的铺子,每个月都主动巴巴给她送去新来的好料子,不就是因为阮大小姐出手阔绰,大方又好应付吗?心怀鬼胎的人,也想从如今已是摄政王妃的阮明姝身上捞到一些好处。

别的不说,摄政王的后院除了她就没有别人。

宠妾、爱妃,一个都没有。

洁身自好,独宠一人。

阮明姝性子又蛮横,想必是她不许摄政王的后院里有人,况且她本就貌若天仙,她们不是男人,都看得迷迷糊糊,男人瞧见也舍不得伤她的心。

阮明姝在宴席上喝了点酒,脑袋微醺才放下酒杯,少女懒洋洋支着下巴,眼神迷蒙看向月色,眉眼透出几分未脱的稚气。

其余人也不敢打搅,宴席散过,阮明姝摇摇晃晃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她嗅了嗅自己袖口的味道,耷拉着眉,好像闻不到身上的酒味。

沈嗣不喜欢她喝酒,不允许她喝酒。

总是说些她听得半懂不懂的话来要求她,说她年纪小不能喝酒。

他每次说她年纪小的时候,阮明姝都觉得他像是在嘲讽自己。

可是他的神色却格外的认真,一点都不像嘲讽。

久而久之,阮明姝也乐于将自己当成还需要哄的小姑娘。

她靠着枕头眯起了眼睛,眼皮缓缓往下垂,过了没多久便呼呼大睡,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也毫无察觉。

春枝站在外头轻声唤了两句,车厢里的人儿还没反应。

春枝轻手轻脚掀起车帘,姑娘睡得脸颊透红,好不惬意。

她不忍心叫醒姑娘,也不敢让人过来抱。

摄政王极其不喜欢旁人碰到姑娘,也从不让外人瞧见她睡着时的样子,春枝放下车帘,迟疑半晌,硬着头皮去书房见了王爷。

春枝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起来,更不敢随意乱看,她规规矩矩垂着眼,殿下,王妃睡着了。

在他面前,春枝从不敢称呼主子为姑娘,都是老老实实唤她王妃。

沈嗣嗯了声,她喝酒了?春枝心中一跳,决计不敢撒谎,王妃同秦姑娘小酌了几杯。

阮明姝睡得很香,浅浅喝了两杯酒后睡着都没有再做噩梦,她的身子好像忽然间腾空了起来,腰间被一股难以挣脱的大力紧紧束缚,脑袋像是磕在硬邦邦的墙面,她难受的扭动几下,好想被人打了屁股。

沈嗣没想到她睡着了也这么不老实,用自己的氅衣将她包了起来,低头便见她的睫毛颤了两下,似乎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沈嗣压着声问:喝的什么酒?阮明姝半梦半醒,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后是彻底醒了,她往他的胸口拱了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沈嗣没戳穿她,回到了屋子,里头只点了两盏灯,不怎么亮。

阮明姝的眼睛偷偷掀起一条缝,窥探他的神色,这个男人从来不喜形于色,她没看出他是喜是怒。

沈嗣将她放在床上,氅衣就铺在她的身下,少女雪白细腻的皮肤和黑色的氅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出些艳丽诡谲的氛围。

沈嗣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弯下了腰,对着她的唇瓣探出了舌头,齿尖也没有放过她薄薄的、嫩嫩的柔唇,咬一口似是能沁出甘甜的血来。

阮明姝果真疼的蹙眉,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沈嗣将她的唇舌蹂.躏的红肿,意犹未尽的放过,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还要继续装吗?阮明姝受不了他的恐吓,颤颤巍巍抬起眼,眸底似是映着湖光山水,漾着盈盈的水波,好生无辜和可怜:是你把我咬醒的。

不是她故意要装睡。

反正什么事情都推到沈嗣身上就对了。

沈嗣和她说了抱歉,随后不依不饶问起方才的问题:喝的什么酒?阮明姝不耐烦了:女儿红。

酒性烈,是容易让人脑袋犯糊涂。

但她喝醉后都很乖巧,不是会去胡闹的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板着脸在吓唬谁。

沈嗣刨根问底:几杯?阮明姝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就喝了一杯尝鲜。

沈嗣捏住她的拇指:你又对我扯谎。

阮明姝还不知道刚才春枝就将她供了出来,面对不亚于刑讯逼供的质问立刻就招供了,我就喝了好几杯酒怎么样?沈嗣:?想了想,他说:可以适量饮酒,但是喝多了伤身体。

而且人心险恶,你若是想喝酒,可以来找我一起喝,不要和别人。

酒杯里下点药,她这个笨蛋闻不出来也看不出来。

阮明姝有点不服气,现在谁敢对我使坏?她现在可是摄政王独宠的正妃。

哪个没有眼力见的要来陷害她?让她发现能把对方的皮都给扒了。

沈嗣摸了摸她的脸:说的有点道理。

但这个世上不缺鱼死网破的人。

她不知道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沈嗣只相信这个世界上恶人总比善良的人要多。

言尽于此,再说她就会嫌烦。

沈嗣如今很少对她说教,说的多了她也听不进去。

她这样依赖着自己,其实也是好事。

不知是夜色撩人还是酒色醉了神。

阮明姝这天夜里格外的乖巧,让如何便如何,叉开的细瘦双腿架在他的腰间,白皙的皮肤渐渐泛起了粉,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呜呜咽咽。

哭声都被作弄的很破碎。

很可怜。

大半夜,叫了几次水。

阮明姝的喉咙痛的不想说话,抽噎着说自己想喝水,沈嗣这种时候对她总是百依百顺,给她倒来温水,一点点喂她喝了下去。

阮明姝喝了水后还是觉得嗓子痛,没干净。

她闹着要漱口,沈嗣任劳任怨伺候她漱口,帮她擦干净了脸,好了,不脏了。

阮明姝真是怕了他,想到刚才的事情脸色通红:你以后再敢这样我就不让你上榻了。

沈嗣也知道今晚是他过分。

奈何她实在乖巧听话,情难自禁,是禽兽了点。

好。

阮明姝也累极了,枕着他的手臂,四周全是他的气息,闻着这股熟悉的清香也就睡着了。

第三天,阮明姝本是打算好好休息,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有点坐不住。

春枝说是位贵客。

阮明姝打起了精神:谁?我见过吗?春枝帮姑娘打扇,边回:是西域公主,这回随着使臣来京城进贡。

阮明姝警惕竖起耳朵:那她来王府做什么?不是应该待在宫里吗?春枝不敢说实话。

阮明姝瞪了她一眼,快说。

春枝吞吞吐吐:好像这位公主对王爷一见钟情,想嫁给王爷。

不仅如此,甚至是想让王爷休弃了姑娘,娶她为妃。

阮明姝气的站了起来,心里头还有种陌生的酸涩感,我过去看看。

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公主。

谁也不能抢她的东西。

阮明姝没有气势汹汹的闯过去,她一声不吭悄悄过去了沈嗣的书房,在回廊处就瞧见了西域的公主。

她身上的衣裳很漂亮,露着腰肢,坠着的铃铛叮铃的响。

阮明姝承认这位公主有几分了不起的姿色,她眼神仰慕看着沈嗣,毫不遮掩眼中的爱意,红唇微张,听不清说了什么。

阮明姝看见这两人站在一块儿,心里已经酸成了醋,脑仁像被针刺过,疼一下,又一下。

她不喜欢沈嗣和别的女人走得这么近。

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占有欲。

也许是真的喜欢他。

迫嫁阮明姝在心里承认西域公主有几分姿色, 她的五官好似比中原人要深刻清晰,眼珠子是浅蓝色的,耀耀生辉。

她藏在圆柱后面, 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她沉着脸, 显然是十分不高兴的表情,眼底满是不悦。

沈嗣是她的人。

哪怕她没有多么喜欢他,也不要别的女子来染指。

况且沈嗣答应过她不会纳妾, 想必西域公主也不会心甘情愿做小,只会取而代之。

阮明姝怎么会忍受如此奇耻大辱,她已经在心底默默算计这件事要如何收场。

沈嗣若是要为了娶公主而休了她, 最少她也要和他共归于尽。

鱼死网破,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万万没有前脚利用了她就踢开的道理。

阮明姝勉强挤出笑来,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冷笑,她款步走到这对狗男女面前, 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对沈嗣道:夫君,我身体不舒服。

沈嗣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 没发烧。

阮明姝故意装作才看见西域公主的样子,做出讶然的表情:这位是?西域公主性格直爽,主动报上姓名:我是玛而, 漠西王朝的大公主。

近看这位大公主, 比远看还要动人。

明艳的五官极其的精致,样貌格外娇艳,神色傲然凛冽, 通身都是贵气, 光芒耀眼。

阮明姝不得不承认她好看, 公主殿下。

玛而确实对沈嗣一见钟情,她们西域人见着喜欢的男子就会主动抢过来,不过沈嗣对她并无情意,油盐不进,冷冰冰拒绝了她。

玛而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丑,还算蛮漂亮的。

父母又是极其宠爱她的,沈嗣娶了她,难道不是更能稳固他在朝廷里的地位吗?她不依不饶,沈嗣说他很喜欢他的妻子。

玛而现在见到了他的妻子,难怪他会舍不得抛弃他的妻子,又娇又美,说话作的让人觉得可爱,看着就是个很单纯的人。

玛而知道自己再死缠烂打也没有用,很爽快的想要放弃了。

可能找不到比沈嗣好看的人,但是要找一个与他差不多才貌双全的男子,想来也不难。

玛而说:既然你的夫人身体不舒服,玛而就不多打扰。

沈嗣淡淡道:公主慢走。

玛而风风火火离开了王府。

阮明姝就没有继续再装下去,她扯起嘴角冷笑了声,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缠绵,她的眼睛圆圆的,盯着他看,沈嗣,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糟糠之妻!他休想当陈世美。

沈嗣反而笑了笑,你生气了?阮明姝不愿承认,没有。

我不是不想当傻子,无权无势的苦日子是我和你一起走过来的,你权倾朝野就想踢开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沈嗣故意没有解释,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没忍住捏了一下,又软又白,捏起来的手感也很舒服,好。

他紧接着问:哪里不舒服?阮明姝说自己被他气的头疼。

虽然她没有承认自己是吃醋,沈嗣依然很高兴,至少她不是无动于衷。

阮明姝看见他态度不错的份上,勉强败了火气,心里头总算是没有刚才那么酸,她好像也是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

走廊日头也晒,沈嗣牵着她的手带到书房内,叫人端来清热降火的冰甜汤,接着又说:别气坏了身体。

阮明姝抓着刚才的事情不放,一定是你故意勾引了公主。

沈嗣啼笑皆非,我没有。

阮明姝不相信他的清白,正要继续咄咄逼人时,丫鬟端来了冰镇过的甜汤,她顾着喝汤,渐渐就止住了话。

天气热的时候,阮明姝就很喜欢赖在他的书房里不走,他这里有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千奇百怪还很实用。

沈嗣屋子里的躺椅靠着都比她那儿的舒服,他好像有些小聪明,有点出乎意料的小本领。

会修很多东西,居然还会说使臣国家的语言。

阮明姝吃完了甜汤,霸占了他的软榻,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抱怨道:我腰疼。

嫩白的肌肤还留有他昨晚的掐痕,瞩目显眼。

阮明姝想起昨晚的事情就一阵脸热,耳根酥麻的要紧,腰肢塌了下去,时间长了便没有力气。

她那时候被他哄得晕头转向,都有点神志不清了,才会陪他胡闹。

刚才阮明姝开口说话嗓子都还很疼,可能昨天晚上真的不小心伤到了喉咙。

沈嗣让她趴在枕头上,帮她揉了揉腰。

阮明姝觉得沈嗣按得比她的丫鬟好,力道舒服,缓解了筋骨的酸胀,她闭起了眼睛,差点睡着了。

她有点困,打了个哈欠,沈嗣,我嗓子也还疼着呢。

沈嗣淡定嗯了声,多喝点水。

昨夜,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确实是失控了。

沈嗣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下次我不会那么莽撞。

阮明姝也没躲开他的手,抬眸看了看他,我昨晚是喝了酒才那么糊涂,你别想我下次还能对你百依百顺。

他这个人实在是坏。

昨晚她的脸都被他弄得脏脏的。

半醉半醒的阮明姝还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要他给自己洗了好几遍的脸,直到擦得干干净净,香香的才肯睡觉。

阮明姝绷着脸,忍不住又问:你和公主还会再见面吗?沈嗣想了想:不会,过几日公主就会随使臣回西域了。

阮明姝的面色稍霁,哦。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酸酸的、涩涩的、时刻在意着。

阮明姝的眼睛朝他望了过去,烦乱的心里微微发苦,原来这就是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感受吗?其实认真想想,婚后沈嗣好像也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如果和他过一辈子,听起来也没那么差劲。

阮明姝不想当怨妇,她问:沈嗣,你很喜欢我,对吗?沈嗣帮她揉完腰肢,顺手去拿了把木梳,轻轻的帮她梳理长发,发梢落在他的掌心,细腻丝滑,嗯。

窗边的风温柔吹着她的脸,阮明姝弯了弯唇角,她背对着他,将这个浅浅的笑悄悄地藏了起来,小气的不想让他看见。

——张玠的母亲找大师算了儿子跟陈家三小姐的八字,两个孩子的八字特别相合,用大师的话来说就是天生一对的姻缘。

张玠的母亲闻言喜上眉梢,给了重金酬谢。

一刻都不想等就要跟陈三小姐的母亲商量婚事。

两家人通过气后,她才好让媒婆去陈家上门提亲。

两边的大人都甚是满意,改日就可以提亲。

张玠的母亲回了家,红光满面的,去叫人将刚从宫里回来的儿子叫了过来,直接问他:你可见过陈家的三小姐?张玠漫不经心喝了杯茶,这是谁?张夫人对儿子这副不上心的样子十分恼火,你别装作不记得。

张玠放下茶杯,看向他的母亲,说话的语气极其的淡,母亲,我都同你说过,我对她没什么兴趣。

张夫人被儿子气的脑仁疼,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母亲去为你找,况且陈三小姐是性格好,长得也讨喜,知书达理,你如何就看不上了?张玠混账的笑了笑:母亲,儿子喜欢貌美如花的,您去帮我看看哪里有天仙,我一定随您的愿把她娶回家。

张夫人拍了桌子,你不就是还记挂着阮明姝吗?!张玠敛起笑意,正经了起来,是啊。

张夫人提起高阳侯府不是没有恨意,自从两家退了婚事之后就没有往来,张夫人咽不下那口气,雪中不送炭,反倒落井下石。

她早已为人妻,你死了这条心。

张玠没出声,垂眸深思。

张夫人好声好气和他讲道理:是她们背信弃义在先,这种人值得你惦念这么久吗?张家遭难的第三天,侯府就来逼他们写退婚书。

张玠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个时候她本来就该这么做。

张夫人吃软不吃硬,瞧见儿子神情低落的模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语气软了几分:我不管你喜欢谁,明日你去陈家见一见她。

张玠稍作思量,好。

第二天早晨,张玠就陪母亲一同去了陈家做客。

陈三小姐昨晚就听母亲说张玠今日会过来,她高兴的睡不着觉,早早就起来挑选衣裳。

张玠已经到了府上,陈三小姐知道后就坐不住,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两个姐姐让她矜持,这还没出嫁,心就飞到张玠的身上,嫁过去会吃亏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陈三小姐才和张玠见着面,她一看他,脸上就羞答答的,变得通红。

张玠往她跟前走两步,她便心跳如擂,紧张又期待。

陈三小姐觉得张玠对她应当也有好感的,竟走上前主动与她搭话。

她磕磕绊绊的回话,一张脸越发的红。

张玠的话锋忽然变了,他开口问:那日你也去了花宴?陈三小姐愣了一下:嗯。

去了的。

张玠开门见山:听说阮明姝送了你一对软镯?陈三小姐脸色变了变,对。

王妃对我很是照顾。

张玠扫了她一眼,你将软镯给我吧,我给你银子,你就当卖给我。

迫嫁陈三小姐的脸刹那间变得死白, 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她脚底发软,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伸手扶着一旁的石台, 摇摇晃晃的身躯渐渐稳住。

小姑娘自尊心强, 眼中瞬间就起了潮水, 盈盈动人,她一出声,喉咙里的酸涩就往前涌, 张大人,您要这份镯子做什么?张玠久居高位,神色稍厉便不怒自威, 他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三小姐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问。

陈三小姐是极喜欢张玠的。

那日在寺庙悄悄相看了他一眼,从此情难自拔。

他样貌好, 有才有德,威仪堂堂,又是个极其有担当的。

如此人中龙凤, 谁又会真的不喜欢呢?陈三小姐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在她头上,当年张玠高中状元,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风光游街, 她也是同姐姐们见识过他当年意气风发少年郎的风采。

可怜陈三小姐还以为是自己许的愿让菩萨听见了, 才会赐给她如此好的姻缘。

陈三小姐的脸色本来就是煞白,听了他的话后整个人宛如雷劈,眼里噙着的泪珠摇摇欲坠, 她也并非全无心机, 自幼耳濡目染, 哪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呢。

在男人面前掉两滴泪,引得几分怜惜,也是一种让人心软的好法子。

陈三小姐的眼泪如雨往下落,一滴接着一滴,张大人,您何必如此羞辱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倒没发出什么不好听的声音。

便是哭起来,依然我见犹怜。

可爱的小姑娘,掉着眼泪显得更可怜。

可是陈三小姐眼前的男人,偏就能不为所动。

似乎连看都懒得多看,对她的伤心难过无动于衷。

心肠硬的像块石头,叫人心寒。

张玠等她停下了泪,不慌不忙的,三小姐,我是真心想出钱买,你卖给我也好过放在屋子里落灰。

阮明姝戴过的镯子,你撑不住。

陈三小姐低估了他的铁石心肠,她的鼻尖透红,若是我不肯卖呢?张玠掀眸,冷淡开腔:你留不住。

张玠当初能带着张家重新从泥潭里杀出来,心智手段就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他手里什么脏事没做过。

陈三小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张玠已经有些不耐,陈三小姐以为她使的这点心机没人看得出来,却不知道张玠早就被阮明姝用过这种装可怜的方式骗过了多少回。

阮明姝能骗的了他,是他心甘情愿让她骗,甘愿给她做牛做马。

旁人可没有阮明姝这样好的待遇,论样貌陈三小姐就比不过阮明姝,也不怎么可爱。

反正张玠最是讨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他半点都懒得哄。

陈三小姐眼前湿润,便是如此她对张玠也恨不起来,还是幻想着往后他会喜欢上自己,后悔今日这样同她说话。

张大人,我们两家都要结亲…你何必要因一个镯子…陈三小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玠打断。

男人似笑非笑看着她:谁说我们两家要结亲,我的婚事,媒婆说了不算,佛祖说了不算,我母亲说了也不算,只有我自己能做主。

张玠忽然间捏住她的胳膊,在她还没注意的时候就将她腕间的镯子摘了下来,他淡淡道:明日我便让人来送礼道歉,还望三小姐见谅。

张玠拿走了这对镯子。

阮明姝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还是和她不相干的人。

不过她确实无情,知道他有未婚妻,恐怕是极高兴的。

如此便不用再继续被他纠缠。

张玠偏不让她遂愿,他就要纠缠她一辈子。

——阮明姝自从知道自己对沈嗣那点微不足道的在意,吃不好也睡不好,每天睁开眼睛就在思考,她为什么会对沈嗣上了心?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她最知道好不好受了。

又酸又涩的,就是没有甜。

阮明姝怕让沈嗣看出来,她喜欢他。

因为她自己就是如此,知道别人喜欢自己,就盘算着怎么利用旁人的心意。

她不想被沈嗣拿捏利用。

母亲也和她说过,这辈子若是永远都没个喜欢的人,也不是多坏的事情。

这些日子,沈嗣没有从前那么忙,每日晚出早归,有时候连早朝都不去。

阮明姝每日见着他的次数自然就变得多了,两人相处的时辰也变多了。

沈嗣既不要她像个大家闺秀,也没说一定要她守在深闺当个好妻子。

过了令人恹恹的夏日,沈嗣竟然还说要带她去踏青。

阮明姝觉得他不像迂腐的古板,反倒想的比她还开。

不过踏青落了空,京城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

等天气晴朗,浑然不觉快到了秋天。

沈嗣在书房练字,阮明姝就坐在窗边看书,她看的都是沈嗣给她写的书,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奇怪的故事。

稀奇古怪的想法,又吃惊又好看。

阮明姝渐渐就入了迷,没想到她这丈夫还会写话本,比外头卖的那些书有意思。

她看书看的快,废寝忘食。

常常为了看完一整本就不肯吃饭,不许任何人打扰。

因而沈嗣有几回是没收了她的话本,也不告诉她故事的结局。

阮明姝狠狠和他发了一通脾气,沈嗣摸了摸她的脸:谁让你不吃饭。

阮明姝说:我不饿。

沈嗣戳穿了她:你饿了也不吃。

阮明姝便有点无话可说,她慢腾腾挪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贴着他:夫君,你跟我说说后来那个人有没有当成皇帝?沈嗣淡淡道:我不知道。

阮明姝气的说以后再也不来找他了。

但是没过两日她还是会过来。

沈嗣的书房待着很舒服,她的夫君会鼓捣出很多她都没见过的玩意,阮明姝越发觉得沈嗣先前是扮猪吃老虎,明明他那么聪明。

入了秋,沈嗣说要带她去打马球,阮明姝是京城贵女,最不喜欢的就是打马球,打的不好会很狼狈,她最怕的还是从马上摔下来。

她有几个表姐打马球很厉害,可成婚之后,几乎就不会再出这种风头。

婆家要她们恭顺,不能丢丑。

她的夫君和别人想的总是不一样。

好像是不太怕她会出门给他丢脸,有空就常常带她出去玩。

沈嗣很开明,比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四书五经、女德女诫的读书人好了太多。

那些人道貌岸然的嘴脸真是让人想吐,要妻子忠贞贤惠,自己却是三妻四妾,外头还偷偷摸摸养女人。

阮明姝会想凭什么呢?真是好恶毒的男人们。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从前阮明姝不在乎沈嗣以后会不会纳妾,他娶他的,她玩她的。

西域公主的事情,让阮明姝警惕了起来,她是对沈嗣放了狠话的,狐假虎威的说:你若是敢有别的女人,我就去睡了你的好兄弟。

给他戴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

叫他被人耻笑。

他难道还会因此真杀了她不成?阮明姝赌他舍不得也不敢。

沈嗣看着蹬蹬跑来自己面前放狠话的小姑娘,用帕子帮她擦干净脸上不小心弄到的墨汁,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阮明姝脸色紧绷:没怎么,就是未雨绸缪。

她抿唇:你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睚眦必报,你惹我一分,我回敬你一丈。

鱼要死网也要破。

沈嗣也没怪她多想,这个气鼓鼓来警告他的样子也还挺讨人喜欢的。

有些恶毒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都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沈嗣发了个誓:好,我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必定不得好死。

阮明姝心想他果真好狠,都敢发毒誓,她拉着他的手:明天,我们去寺庙,你跪在佛祖面前再说一次。

沈嗣早就发觉他的小妻子,有点小迷信。

之前做坏事之前都要特意去拜拜佛祖和菩萨,藏金兽都舍得将银子大把大把送到寺庙里。

沈嗣想了想:好。

刚好也能去求个平安。

他虽然依旧是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

但沈嗣也想求佛祖保佑他的妻子,这辈子都平安健康。

——隔天去了护国寺,阮明姝还以为沈嗣会叫人将寺庙围起来,不给其他人进。

他却没有这样做,这个摄政王当的还真是窝囊。

她胡思乱想,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下了马车,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看了几眼宫里来的护卫,下意识攥紧了沈嗣的手,她说:你现在还挺风光的。

沈嗣垂眸看着她,阮明姝接着说:皇帝如今还小,他长大后会不会记恨你?阮明姝读过的史书不多,但自古以来摄政王的下场都不大好。

沈嗣轻笑了声:依你说的,我该如何?阮明姝叫他低头,沈嗣乖乖弯下脖颈,洗耳恭听。

你该取而代之。

沈嗣挑眉,真这么想当皇后?阮明姝跺脚:我是怕死。

沈嗣捏捏她的脸,温声细语:我在一天,你就能风光一天。

阮明姝甩开他的手,她生气的想,今天还得向佛祖祈祷保佑她的丈夫能早日开窍,当上皇帝。

迫嫁护国寺常年香火旺盛。

阮明姝上回来还是向佛祖求签要杀了她的未婚夫, 如今认真想想,那个蠢笨如猪的杀手没有成事也好。

她的夫君,总归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样貌不俗, 有点运气, 现在位极人臣。

除了性格有些怪异, 平日有点好色,其他地方倒也难以挑出错处。

沈嗣怕她莽撞冒失,跟过去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余温贴着她的皮肤,温度滚烫,悄无声息收拢力道, 一时片刻不好挣脱。

阮明姝被他牵着手,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她抬起嫩白的小脸,对沈嗣说:护国寺很灵验的。

沈嗣没有和她说自己不信神佛, 他想了想,轻声附和她:我知道。

阮明姝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你记得诚心祈求, 佛祖和菩萨心地善良,定会保佑你的所愿。

沈嗣说:好。

顿了顿,他攥紧了她的手, 语气温和, 淡淡的告诉她说:我只愿你平安顺遂。

阮明姝怔了几秒,她又没怎么听过沈嗣说甜言蜜语,难得的一次, 竟叫她红透了脸。

倒是看不出来沈嗣也会说好听的话。

阮明姝低下头, 小声的嘀嘀咕咕:可是我想让你谋朝篡位。

能争皇帝却不当。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阮明姝光是想想自己能呼风唤雨都得意的不得了, 她如果当了皇后,靠她的聪明才智和手段,收拾一些心怀鬼胎的后妃也绰绰有余。

沈嗣笑了笑,没想到她对当皇后一事如此的执着。

深宫哪里有外面开阔?当了皇帝也不能事事顺心。

沈嗣也不怕小皇帝日后卸磨杀驴,他扶持上位的小皇帝,性格懦弱,成不了大气候,当一个傀儡刚刚好。

沈嗣假装没有听见她小声说的话,领着她去了主殿,顺口问了句:你以前来过护国寺那?不然怎么会知道很灵验。

阮明姝变得支支吾吾,不大好意思说,平日在他面前撒谎就算了,在寺庙里对人扯谎总是不好的。

阮明姝硬气的回道:人人都能来护国寺,我以前怎么就不能来?沈嗣轻轻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能来?阮明姝差点咬到舌头,发觉自己颇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那就什么都别问,听得心烦。

沈嗣早就发现她一心虚说话语气就会强硬几分,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在充底气,他想了想,莫约是她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嗣习以为常,随口一问:你来这儿咒过我?阮明姝像是被人戳中痛脚,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你怎么能在佛门说这种恶毒的话?我可没有在佛祖面前咒过你。

这句话,沈嗣也没相信。

过了会儿,他凭着好记性想起来当初结下婚约不久,他还在幽州的时候,他刚穿越到这个朝代,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就说她连着几日去护国寺烧香拜佛,无比虔诚。

隔天就派了人去杀他。

说不定是来寺庙里求一个杀人的黄道吉日。

沈嗣想通这段竟然笑了起来,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种愚蠢行径,如今在沈嗣眼睛里都是可爱的。

阮明姝拉着他的手,快走,过了时辰就听不到师傅讲经了。

沈嗣被她拉着往前走,淡淡问了句:你要听师傅讲经?阮明姝点头:要听的。

沈嗣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怎么这么乖了?阮明姝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并且在心里牢牢记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现在对沈嗣的态度好了不少,觉得自己既然喜欢他,也可以将他当成自己人,你在佛祖面前乖巧一些,许的愿就会更灵验。

沈嗣故意问他:那你上次许的愿灵吗?阮明姝轻轻跺脚,痛恨他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她没好气道:我忘记了!沈嗣低头忍着笑:这次可得记准了。

阮明姝想甩开他的手又被攥了回去,她不耐烦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总是教我做事情,罗里吧嗦。

沈嗣纵着她十次,但只要管她一次,在她这里就不是个好东西。

就该对她百依百顺,她说错了也是对的。

来日慢慢,阮明姝心想她可以慢慢调.教沈嗣。

沈嗣尚且不知小妻子心中所想,宝殿的院门外就闻得到一阵渺渺的香灰气息,走得越近,味道越浓郁。

阮明姝是被他牵着手,才没有急着跑过去。

院子里都是来求神拜佛的香客,神色虔诚,跪坐在佛像面前,手执香箸,紧闭双眸,嘴里念念有词。

阮明姝嫌弃的看了眼沈嗣,拜佛你也要牵着我的手吗?沈嗣缓缓松开,去问一旁的小和尚要了香箸。

阮明姝等跪在蒲团上的香客离开,接着自己也不紧不慢跪在蒲团上,她仰着脸看向面前高大的佛像,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她想要丈夫权势滔天,如果可以最好也能真的做到忠贞不渝。

要他是她最忠心的一条狗。

她还要自己一辈子美貌永驻,年轻漂亮,享受泼天富贵;要家人平安健康。

阮明姝许完愿望,也没觉得自己很贪心。

这些愿望,听起来也没有多么难以实现。

阮明姝虔诚的对着佛像三叩九拜,额头轻轻点着蒲团,几下过后就有点泛红。

上完了香,还要去听讲经。

阮明姝给了重金,庙里的主持亲自与她讲经祈福。

可是她精神不太好,听得时间长了就犯困,身体歪歪扭扭差点睡倒在沈嗣的身上。

沈嗣扶着她的腰肢,看了眼主持:师傅辛苦,今日便就到这里吧。

阮明姝打了个哈欠,困得要命还是想坚持将经文听完,不然总觉得她许的愿望不会实现,沈嗣提着她的腰肢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好了,明日再听也是一样的。

阮明姝又不高兴了:如果不灵验,我就都怪你。

沈嗣抬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好。

庙里都有供贵客休息的厢房。

院落僻静,寻常人不能出入。

阮明姝很喜欢这间客房,布置的特别漂亮,院子后的竹林也别有景致,她打开窗户,我刚才看见好多人去拜送子观音。

沈嗣倒了杯茶水,喂她喝了口茶,淡淡嗯了声。

阮明姝抬起眼睫,你说她们为什么会喜欢小孩子呢?沈嗣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唇边的水渍,盯着她殷红的柔唇微微失神,片刻之后,他说:有的是为了传宗接代,有的也许是被家人所迫,还有就是真心觉得小孩子可爱。

阮明姝点了点头,她想也是如此,不过她还是要嘀嘀咕咕:小孩子没什么可爱的。

她也怕沈嗣随时变脸要她给他生小孩,逮住机会阮明姝就要一遍遍和他说,孩子不可爱。

很吵,很闹,很不讲道理。

沈嗣不太在意:嗯,你说的都对。

阮明姝松了口气,扭捏揪着帕子,她又说:不过我弟弟小时候是很可爱的,不吵不闹,人又聪明。

沈嗣挑眉:?阮明姝接着说:他这么聪明,做事情又稳妥,一直在国子监里实在太埋没了他的才能。

阮明姝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她可得趁着现在好好捞一笔。

沈嗣既然现在手握实权,她就要为她的家人谋些好处,她既不清高也不善良。

你看着给我弟弟在朝堂里安排个好的去处。

沈嗣忍不住笑了笑, 你想让他去哪儿?阮明姝脸不红心不跳:内阁。

谁不知道内阁是个好去处呢?混些资历说不定到时候也能与他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

自己的弟弟掌权总比自己的丈夫要靠得住。

她给阮敬辞说一,他不敢说二。

沈嗣可就不一定了。

沈嗣闻言淡淡嗯了声,指腹轻轻贴着她的下巴,王妃知道,我这个人一贯不白白做事,你既然求我就得给我些甜头。

阮明姝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想的也开,自己总也是有欢愉的。

这么一想倒也不亏。

她说:我知道的。

沈嗣哑着声问:知道什么?阮明姝反客为主,搂住他的脖子:回府后我乖一点。

沈嗣的手掌贴着她的腰背,将人抵在窗边,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为夫觉得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阮明姝瞪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鬼话!?阮明姝骂他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唇,他轻轻撕咬着她的唇瓣,一口一口吞没她的呼吸。

少女气喘吁吁靠在他的怀中,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她被压在窗边,声音逐渐破碎了起来。

少女的腿弯被他掌控在手里,抬起的腿无力搭在他劲瘦的腰间,撞一下小腿可怜的动一下。

她的眼睛里沁着泪,这种时候还边啜泣边和他讲道理:不…不能…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沈嗣亲亲她的眼皮:乖,别说话了,先省点力气。

迫嫁对阮明姝这样信奉神明的人而言, 在庙里开荤,乃是大逆不道。

阮明姝知道她的夫君是个好色之徒,从两人有过肌肤相亲过后, 便不知节制, 颇为纵容自己。

阮明姝是有福就享, 但她没想到沈嗣如此胆大妄为,就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

她又哭又叫,浑身怕得在颤。

阮明姝身上挂着的裙子凌乱不堪, 薄背贴着窗户,双腿搭在他的腰间,雪白纤细的胳膊不得不挽住他的脖子, 不然随时都会掉下去。

不多一会儿,少女的发丝就被香汗染湿了,她面色潮红,舌尖也被吮的泛红发肿, 悬在睫毛上的泪止不住往下掉,气若游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嗣意犹未尽, 摸了摸她的脸:怕什么?阮明姝被他抱在怀里,小腿落在空中打晃,蜷缩的脚指好像也染上了粉红色, 她气喘吁吁的, 嗓子又痛又哑,这次真的是委屈坏了,狠狠咬了口他的肩膀, 眼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坠, 湿漉漉的水滴落在他的肩头, 边哭边控诉他:你怎么能在佛祖面前做这种无耻的事情?以后我都没脸来烧香拜佛了。

沈嗣将她放到了床上,找来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将她脸上的脏污擦拭的干干净净,又端茶倒水给她漱口,人都有七情六欲,佛祖不会怪罪我们。

阮明姝喝了他喂到嘴边的茶,又全都吐了出来,她的唇瓣红滟滟的,娇艳欲滴的活色生香,她说:以后祈愿不灵,就怪你今日非要造孽。

沈嗣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其实求神不如求我。

阮明姝立刻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这些狂言妄语,真不怕遭报应。

她已经开始杞人忧天。

不敬神明,遭了惩罚可如何是好?阮明姝心想她回府去的抄十遍佛经,亲自烧给佛祖,让佛祖不要怪罪才好。

——夫妻两人在护国寺留宿了一夜。

阮明姝担心归担心,却还没到睡不着觉的地步。

反倒因身体疲倦,夜里睡的很好,连梦都不曾有。

第二天清早,阮明姝被寺庙里的敲钟声超醒,她披着衣裳坐起来,眼神还有些空,显然是迷迷瞪瞪的状态。

沈嗣已经穿戴整齐,随手捞过她的衣裳,一件件帮她穿好衣服。

阮明姝这种时候总是很乖,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蹬腿就蹬腿。

穿好了衣裳,沈嗣带着她去吃个素斋。

阮明姝只吃了碗素面,庙里不许铺张浪费,她将自己碗里剩下的汤推给了沈嗣,你帮我喝。

她早已习惯将剩下的、她不要的推给沈嗣。

沈嗣习以为常,端起她的碗,慢条斯理喝完了她剩下的面汤。

宝殿前磕头叩首的香客络绎不绝,大清早就有人上山听僧人诵经。

送子观音前的香火是最旺盛的,比起财神爷还受欢迎。

阮明姝想起来才问沈嗣:你昨天在佛祖面前发过誓吗?沈嗣反问:什么誓?阮明姝理直气壮:一辈子都不背叛我。

沈嗣捏着她的手,如实相告:忘了。

阮明姝仰着小脸,神色看起来万分骄傲,她淡淡道:那你现在去。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的瞳仁,一字一句: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负我,否则不得好死。

沈嗣颔首:你说了算。

阮明姝只要他发毒誓,自己是万万不会发这种将来可能真的会遭雷劈的誓。

拜完了佛,发了毒誓。

寺庙的院落,又偶遇了熟悉的人。

阮明姝先看见张玠,若无其事移开眼睛当作什么人都没瞧见时,张玠恰好转过身,对上了她的眼睛。

阮明姝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镇定。

张玠快要娶妻,与陈家三小姐的婚事也算良配。

他人聪明,阴险狡诈的有点本事,成婚后与妻子好好过日子,这辈子也差不了。

往事匆匆,阮明姝不理解张玠,因为她这辈子从未对一个人有刻骨的执念。

对陆衍,也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张玠一袭黑衣,苍白的面色晒着太阳犹显阴郁,他缓步走到她的跟前,盯着她的眼睛许久不曾开口。

阮明姝率先说话:听闻张大人好事将近,我……恭贺的客套话,尚未出口。

张玠面无表情打断了她:传言有误,张某并无婚约。

阮明姝心里咦的一声,将不解压了下去,好好的婚事竟然说黄就黄,张玠这个人还真是和从前如出一辙,说变就变。

张玠瞧见不远处的殿内供奉着一尊送子观音,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当没看见她身旁的沈嗣,随口问:明姝妹妹是来求子?阮明姝还未作答,张玠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狐狸眼藏着深深的狡诈,他意味深长同她说道:这世上想要孩子的法子可不止一种。

求神拜佛还不如来找他。

不过张玠很了解阮明姝。

她不喜欢孩子。

真的生下来不会养也不会教。

张玠自然乐意将孩子带回张家养,他必定能将孩子教的聪明有礼,讨人喜欢。

沈嗣握紧她的手腕把人往身后拽了拽,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身体,他冷眼望着张玠,张大人,既然都来了寺庙,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

张玠亦是冷眼望向摄政王,他对沈嗣未有半点敬重,也不怕他:王爷说得对,来这个地方确实都该行善积德。

躲在沈嗣身后的阮明姝听了不高兴,一激就被他激出来了,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气焰嚣张质问他: 你这话是何意?你是不是指桑骂槐!?张玠眼神黏在她的脸上,这么多天没见着她,心里想的厉害,望着她娇嫩的小脸,心情愉悦了几分,明姝妹妹,我哪里敢骂你。

阮明姝没和他计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她问:那你今天来护国寺是求什么的?张玠以前从不来寺庙。

张家出事那会儿,他母亲日日跪在佛堂前都没用。

张玠笑了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阮明姝很容易就被他吊了胃口:什么事?张玠神神秘秘:你走过来,我就和你说。

阮明姝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过去。

走过去就会被他掐脸。

沈嗣又不是纸糊的死人,每次吃醋就发疯,搞得她就很不好受,膝盖疼喉咙也痛,腿都动不了张不开。

张玠深深望着她的眼睛:真不过来?阮明姝下意识攥住了沈嗣的袖口,连忙摇摇头:不过去。

张玠说:那就算了。

他并未多留,而是跟着领路的小僧去了佛堂。

这间院子里供奉着一尊大佛,平日特意锁上院门,非富即贵者不得入内。

张玠看见了主持,将怀里仔仔细细包起来的这对东珠软镯拿了出来,轻轻搁在案桌上,这是她的东西,烦请师傅做个法,我想锁住她。

他就是阴魂不散。

僧人擅长做法。

可这般要求,他们从前闻所未闻。

先前这位张大人是提着刀进了寺庙,主持被他逼的没有办法,执念已经成劫,划都划不掉。

——阮明姝没想到离开护国寺的时候,还能那么不走运的碰上张玠。

不过这会儿张玠的脸色比早晨好看多了,腕上多了一串佛珠,他的手好看,戴着佛珠看起来更好看。

张玠甚至对她笑了笑,狡猾的双眸弯起浅浅的弧度,明姝妹妹要回去了吗?阮明姝胡乱点头,抓着沈嗣的胳膊,笨手笨脚爬上马车,用力合上车帘,不再去看那张漂亮阴柔的脸。

沈嗣坐在她身旁,他虽没将张玠放在心上,但是阮明姝和张玠说了几句话,他心里还是不太高兴的。

但是沈嗣没说出口,因为几句话就不满,显得他未免太小气,斤斤计较。

于是,沈嗣只好用亲她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躁动。

他捏着她的下巴,先是舔了舔她的唇瓣,随后探出舌尖,与她的唇舌纠缠在了一起。

口齿生津,绵密发麻。

沈嗣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捏着她的后颈,故意揉捏那片敏感柔软的肌肤。

阮明姝整个人都软瘫在他怀中,气喘吁吁,媚眼如丝,她快被亲的没力气。

沈嗣是饕餮吗?不知餍足。

阮明姝眼中含着汪汪的春水,气若游丝:夫君…她抱怨道:舌头麻了。

沈嗣看着她有点失神的媚态,心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满足感,他缓缓放过了她,安抚性摸了摸她的后颈,怪我又失控了。

阮明姝踢了他一脚,果真是在寺庙里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后,许的愿望都不灵验了。

沈嗣哪里是她忠贞的狗。

他不是个好东西。

经常吃醋的狗就不是一条好狗。

阮明姝踢了一脚还没泄愤,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小姑娘腿本来就有点软了,没多大力气,踢在他身上,他也没觉得疼。

沈嗣帮她把快掉下来的鞋子穿好,脚疼不疼?阮明姝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点。

沈嗣低声嗯了嗯,为夫帮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