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无心摘花,有心插柳

2025-03-25 15:20:37

……不过觉得这梧竹栖幽阁名字起得不错,碧梧成蹊,修篁弄影,是处雅致之所。

以臣看,此处是轻纱环碧树,弱柳窥佳色。

好个‘轻纱环碧树,弱柳窥佳色’,甚妙你二人也老大不小的了,这回可有‘佳色’入眼?若有瞧上的……三人正闲聊,李玦和李瑜一上二楼,打断了谈话。

承安和敏德回来了。

郁子都笑着对上首的人说道,语调中带着几分轻松之意。

坐在他上首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长脸盘,宽眉阔目,神光内敛,身上穿着件绛紫绣海龙戏波纹长袍,配了条紫金白玉扣腰带,上面还缀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羊脂龙凤佩,整个人端坐在上首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敢仰视,一看便知其身份不凡。

李瑜和李玦上前行礼,臣弟(微臣)给皇上请安原来上首坐着的这位就是当今大华的天子李冕。

免礼这是在宫外,这些俗礼就不必行了皇帝扬扬手,承安,如何?可是一品朱衣被人选中了?李瑜没吭声,脸色有些暗沉,一旁的李玦忙回说︰回皇上,是周康学士家的五姑娘。

哟,周康家的两个女儿还真是与皇家有缘。

皇帝看着李瑜面色不虞,问道,你的意思呢?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母后的意思……我怕她老人家操心才随便应承下来说要以花选人,那是一时戏言做不得准的。

你没相中周家的姑娘?李瑜犹豫着要不要将暖房中看到的事告诉皇帝,不想李玦清咳了两声,他最终还是没把楼下暖房的事说出口,转而道︰有一事还请皇兄恕罪,臣弟来送母后那盆一品朱衣之时,随口提了句,暗示此花是母后为了选个和缘闺女特地准备的。

李瑜将闺女二字咬得极重。

皇帝瞥了李瑜一眼,你几时学会替朕做起主来了?臣弟鲁莽,还请皇兄恕罪李瑜说着,便起身跪在了地上给皇帝请罪。

皇帝望着跪在下首的李瑜,沉声训斥道︰和亲自古协戎之上,因其出外代表吾之国体,须择才德兼具之人,岂可容你如此儿戏?李瑜双手伏地叩首,臣弟知错了,请皇兄责罚李玦心急,忙道︰忠王殿下年少率性,想来不是有意为之,还请皇上宽宥忠王殿下此事做得确实不对郁子都阻了李玦求情,对皇上道,皇上,虽说忠王殿下此举有些荒唐,但这人选却未必不合适。

以微臣之见,周家书香世家,家风严谨,子女皆是饱读诗书,其秉性德行也是上佳,从世子夫人即可看出。

坐在靠窗边的华韶彦接口道︰皇上您刚还提过有意从书香氏族中择女和亲,如今合适的也就祁、周、赵、王这四家。

而这四家里,祁、赵两家一来自江南,一来自东南沿海,而周、王却是毗邻上京的北方大氏族,周家更是出身崇州,其人情风物更是接近北胡。

臣在西北呆了五年,更熟悉那里的气候环境。

以臣之愚见,选北方之女和亲能更能快适应那里的生活,不至于因水土不服和些风俗小事而折了我大国威仪。

听完郁子都和华韶彦的话,皇帝垂眸思忖了片刻,然后让李瑜起身,今次的事就此作罢,你当谨记自己身为皇室宗亲,更因以身作则,不可任性妄为。

臣弟谨遵皇兄教诲。

皇帝摘下身上佩戴的龙凤玉佩,唤了楼下迎接李瑜二人的中年男子近前,附耳吩咐了几句,……去东花阁将这玉佩交给太后,就说万绿从中一点红,便是夺翠。

朕添给魁首的彩头,不必明言此玉出处。

那男子领命离去,皇帝微笑地打量着在座的四人,李玦,朕就不说了。

李瑜,今次选不出正妃来,母后还会给你指位如夫人。

你不会连如夫人都说不要吧?臣弟不敢李瑜抬头看见皇帝笑眯眯的眼睛,所有想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只低声应了四个字。

皇帝点点头,转头又看向郁子都和华韶彦,你们两个都是朕的表弟,国公爷和姑母可不是头一回与朕说起你们的终身大事。

朕知你们两人虽是一文一武,可内里都是直肠子,有些事情上拗得很,所以今次借齐王的地方让你们自己看看。

皇上,端阳公主上次进宫时在太后和您面前提到过想跟富平侯……站在皇帝身后伺候的穿着便服的内侍提醒了一句。

哎,福山不说朕都忘记了这事,是正月里的事……华韶彦抱拳,皇上,今次来臣确实还有一事,臣当初杀了宗拓,您说要给我个奖赏,臣一直没兑现,这次就跟您讨个旨意,让我自主择亲。

这……皇帝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华韶彦。

请恕微臣性子鲁直,让皇上为难了。

华韶彦先自省请罪,然后趁着皇帝未开口前,继续说,母亲素来与太后亲厚,关于富平侯的事许是母亲随口一提,征询太后娘娘的意思。

臣先前不知情,再者事情都还没定下来。

今次是臣以军功自请的旨意,母亲那里不会再有异议。

看着面色沉静目光中透着坚持的华韶彦,皇帝想起五年前他那次闹得上京人尽皆知的惊天动地的出逃,不由无奈地摇摇头,说起来也就是这样不服管束、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能成为战场上出其不意的利刃。

见皇帝意动,华韶彦又道︰今次和亲送亲的任务,皇上若没合适的,臣自请送亲。

你倒是会做人皇帝笑道,罢了,就准你自主择亲,若有中意人选,朕再帮你赐婚。

和亲使团亲卫军朕今日就一并交给你了,望你不负朕望。

臣领旨谢恩华韶彦跪下接旨,脸上紧绷的表情也随之松弛了下来。

皇帝身边这一文一武两位青年才俊,皆是宗亲出身,一个有战功却未在军中和朝中领实职,一个有才华却内敛欲避锋芒而请辞,可众人都知道,这二人深得皇帝喜爱,所以皇帝才会亲自过问二人的亲事。

如今,解决完华韶彦,自然剩下郁子都了。

不等皇帝问话,郁子都一见皇帝看向自己,便先开口说︰臣谢皇上体恤之恩。

祖父答应过臣,允许臣自主择亲,而臣看中的人亦要他老人家点头,所以今日臣来此只陪皇上谈风月,并没上心旁的事情,还请皇上容宥得了,朕要做媒也不是件容易事。

皇上胸怀天下,独掌乾坤,护佑万民,自不必为这些小事烦心。

郁子都这话说得漂亮,皇帝心情大畅,既然护佑万民,那今次也护佑护佑你们,与叔澜同,你若成亲,朕下旨赐婚。

郁子都叩头谢恩。

此间无事,朕先回宫了,你们几个也回府去各忙各的吧皇帝想做媒,结果闹了大半日,一桩都没做成,于是打道回宫了。

送走了皇帝,四人之间气氛顿时轻松多了。

李瑜懊恼地看着郁子都和华韶彦,皇兄金口玉言,你们可好了,不会有人再逼婚了。

李玦拍了拍神情有些沮丧的李瑜,不赞同道︰那两个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些无知妇孺不知那花的来历,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你别往心里去……好歹你今日也能抱得美人归,比那两个光棍强多了。

郁子都但笑不语。

华韶彦睨了李玦一眼,转头问李瑜说︰今儿暖房里出了何事?原本太后要给你选妃用的一品朱衣,怎么改成了选和亲公主了?这事是他自己定的。

李玦指了指李瑜,定是这厮怕说是选妃惹来一群姑娘抢夺,买通送花内侍改了口风。

我母妃听了自然会错了意,这也难怪周丹娘会……李玦差点自己说漏嘴,赶忙截住话头不敢再说,嘿嘿讪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华韶彦斜乜着二人,这些事你当皇上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你是说……李瑜和李玦惊讶不已,皇上早知道……不然,赵家姐妹为何会在出现在那里?华韶彦想起他与郁子都一起往梧竹栖幽阁去时,在林中听到上官府里两个丫鬟高声议论暖房和簪花之事,唇角不禁勾起,这丫头为了怕朋友入彀,倒是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郁子都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华韶彦,唇角掠过一抹淡笑,皇上心中早有人选,只是未有定议,借你之手一试,且看天意……那若是没合适的人选中夺翠呢?该是谁就是谁郁子都和华韶彦异口同声,两人说完,对视了一眼,唇角一起向上扬起。

与此同时,东花阁那边众家的姑娘已经齐聚到蕊香院,等待着王妃和诸位夫人们的到来。

——*——*——友情推荐:《古代试婚》书号:2306340作者:紫伊281简介:李秀才,咱们打个商量,若是三年内你能高中,我就勉强做你的妻,若是不能,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第一百章 绿眼小子VS九娘娘祁珍和青黛两人猫在角落里,看着众家姑娘争奇斗艳,品评谁家的花好谁家的花娇,眼看日头渐高,却还是不见主家的影子。

祁珍看着日头渐高,埋怨道:这劳什子的赏春会几时能完?话音刚落,丫鬟便来唱和,王妃和诸位夫人到了。

让诸位姑娘久等了。

齐王妃说了两句客套话,只道今日赏春的魁首已经议定,各位姑娘由东花阁到此处,夫人们便已经一一看过。

王妃着人上了彩头,三个丫鬟手里捧着木托盘走了上来,上面盖了红绸,谁也不知那下面的彩头是何物,惹得众人纷纷猜测。

齐王妃的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笑着对众人道:今日这魁首乃是的翰林院周学士家的五姑娘,彩头是龙凤羊脂玉佩一块。

周翠娘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走到了上首,接过齐王妃递上来的玉佩,福身谢过便别在腰间。

好险,果然是选了那‘夺翠’,若不是你帮忙,今儿这花可就落到我头上了。

祁珍握着青黛的手,双眼满含激动地注视着青黛,一副感激涕零状。

青黛嘴角抽了抽,行了行了,你跟我还说这些客气话。

说着,周翠娘从上首走了下来,青黛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龙凤佩上,停驻了良久。

看什么呢?祁珍凑过来问道。

青黛指了指周丹娘腰间的玉佩,挑了挑眉毛,龙凤羊脂玉,玉色温润,这玉佩怕不是出自王妃之手。

为何?祁珍一脸好奇,青黛敲了敲祁珍的额头,笨啊,上面宫绦是明黄色的,大华有几个敢用这颜色?祁珍大吃一惊,偷偷觑了觑旁边,悄声说:你是说宫里来人了?也许……那夺翠搁在暖房了,若是没被人选上,那这彩头还给不给了?还是这魁首事先就定好了?青黛白了眼祁珍,这宫里的意思谁能猜的透?夺翠,听名字也知道寓意不同,而今日周丹娘的奇怪反应,后来李瑜的突然出现,正说明那盆夺翠定有问题。

会不会选了翠娘去和亲?不知道。

青黛也想不透,周丹娘她拉着你去跳坑,定是给她妹子做挡箭牌,你没见她听见翠娘在暖房那个表情,而且她不想赵家拔得头筹,定是这夺翠是份荣耀,却未必家家想要。

不过,也说不定,忠王和世子的话听着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兴许我多想……虽说周翠娘占了魁首,但赵玉质也没落下得了个榜眼,还有右副都御使王大人家的孙女中了探花。

而最后这颁奖礼上,周丹娘并没有出现。

一场赏春会落幕,青黛只觉得赶得上宫里选美了,至于这些美人最后的归处,只有天才知道。

从曲水园出来,青黛、青薇要去五品斋买点心,祁珍非跟着去请客。

有人付钱那自然好,反正这礼青黛受得心安理得,于是三人相携往园外走去。

路上,祁珍想起笑颜如花的翠娘,叹了口气,还不是和亲闹的?干嘛非要女人去和亲呢?就不能他们派个公主嫁过来?青薇道:要是开始不打仗,那样谁也不用嫁过来了。

国与国之间,那不是说不打就不打的事。

青黛摸了摸青薇的头,北胡游牧民族出身,本身就不善耕织,地理环境也不适宜农耕,若他们打下来大华土地,自己不会种,还得靠大华人来种。

这种风俗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他们要物资要粮食要养活人,自然跑来劫掠,三天两头扰边,让你闹闹心。

大华国力虽强,但不善骑战,要一次打得北胡没有喘息之力,甚至是吃不下北胡却是不能。

所以啊,两家只能打小架了,打两年不耐烦了,打上一场大架,谁胜了谁就能提条件了。

打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和亲停战可与民休养生息。

攘外必先安内,有些情况下和亲不失为协戎良策。

你看古往今来那些和亲的,哪个不是两家谁也吞不下谁,打打不想打了,然后占上风的嫁女儿招婿,处弱势的送儿子为质,另外附送些美女珠宝做赠品,换个几年甚至十数年的关河宁定,至于以后孰强孰弱……那只有天才知道喽……哎,真别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祁珍恍然点点头,崇拜地亮起星星眼看着青黛,青黛啊,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嫁给你。

祁珍开玩笑,青薇跟着起哄,嗯,三姐要是个男的,我也嫁。

去你们的也不看看时分,就这般浑说。

青黛瞪了这一大一小两个笑得嘻嘻哈哈的丫头,自顾自往前头走了。

小气,人家和青薇不是看你亲才这般说的。

是啊,三姐,你不能抛下我。

青黛回头鼻子轻哼了一声,看看日头,再不走赶不上最后一炉芙蓉酥了,待会儿我一到就叫车夫赶车走人,你们两个自己走路回去好了。

别介,等等我们。

祁珍和青薇俩人闷头偷笑,然后屁颠屁颠追了上去。

三人跑远了,谁也没有看到,身后岔道另一头竹林外立着两个青年男子,一人着白地蓝丝绣五福捧寿纹长衫,温柔俊逸如天上谪仙,一人着银丝兽首纹玄衣,不羁冷傲如地狱神祗。

倏忽,林间清风拂过,一黑一白衣袂飘飘,两道翩翩身影印在那葱茏玉翠中,恍然间不知是人入画中,还是画为人生,让偶尔看见这副画面的人忍不住驻足流连。

这二人目送着青黛三人离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也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观景,他们身旁不远处主道上,偶尔经过的少女们那翩翩的曼妙身姿或是不经意间的媚眼斜飞,都始终没有吸引二人的注意。

良久,那白衣的男子不知想到什么,丹凤眼盈满了笑意,自小她就是个有主意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偏偏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玄衣的男子的眉梢轻动,漂亮的眼尾往上挑了挑,模样可爱得紧,满肚子鬼心眼,歪理数她最多。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的瞬光似带着四散飞溅的火星。

华兄弱冠之年尚未娶妻,想来公主和侯爷定然心焦。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兄虽有凌云报国志,但也该顾及顾及两位长辈的心思。

听华兄的口气是偏爱温柔的女子,那张家姑娘据说是位端庄贤淑的女子,华兄舍了张姑娘这般急急请旨,不知哪家姑娘博得华兄青睐?郁贤弟,虽说成家立业,但吾是幺子,家中上有兄长继承家业,自要立业再成家。

不瞒贤弟,我这人杀孽重,不信命却信缘。

缘之一字颇为玄妙,在它面前众生平等。

有缘有份才是水到渠成,有缘无分那只是枉然罢了。

纵是我今生不娶,也要娶到我想要娶的那个人。

白衣人神色淡然,唇角笑意未减。

玄衣人冷峻依旧,眼中执着未消。

时辰不早了,小弟要回府了,他日再聚。

好,我也约了旧友,改日再叙。

两人相视抱拳告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消失了在了竹林边。

……三月初一大朝,周康升吏部侍郎,加少傅,兼谨直殿大学士。

初五,北胡遣使欲于五月来上京朝贺皇帝寿诞。

三月初十,周康嫡次女周翠娘随长姐齐王世子妃入宫觐见太后,太后见之心喜,称其与自己早年模样有三分想象,颇合眼缘,当下收周翠娘为女。

而同一日,宁王妃也带着自家庶妹赵玉质进宫拜谒,过了三日,赵玉质便被抬进了忠王府。

三月二十,皇帝下旨封周翠娘为华阳公主,赐住寿康宫。

青黛得到消息之时,已是二十二,还是祁珍火急火燎地跑到上官府来特地告诉她的。

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祁珍抓住青黛的手,神情有些激动,日后我定要好好报答你。

青黛摇摇头,什么大恩?也许皇帝早相中要周翠娘去和亲,那花说不定就是个噱头。

咱们那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留个心而已。

我倒觉得是周丹娘提前得了消息,我和周翠娘都是人选,所以这才拉我往坑里跳。

原先祁珍还觉得是凑巧,可周翠娘真的被封了公主,她才有些后怕,坚持认为青黛当初的决定无比英明。

青黛低笑,好了,事情已经过了。

不管她周丹娘打了什么主意,总之你不用去和亲,这下心可以彻底放在肚子里了。

嗯嗯——祁珍长舒了口气,还是多谢你。

好啦。

青黛阻止祁珍再说那些感谢的话,又道,我二姐明日出嫁,你要不要送份添妆啊?顺便给我来份谢礼我亦来者不拒。

祁珍提起青莲就来气,添妆,又不是红妆大嫁,只是纳妾,我送什么?我没跟她算账就是好的了。

亏得你好脾性,还惦记要给她添妆。

你那份谢礼我走得急没带,明日派人给你送来。

赶明你要成亲,我定给你封个大的,准保够分量。

与你说笑,你还当真。

青黛轻笑,毕竟是我二姐,添妆自然要送的。

赏春那日见着四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女,以后我二姐的日子可比在娘家有意思多了。

祁珍看着笑眼弯弯的青黛,那眼中闪烁的光贼亮贼亮的,故作叹息状:她以后只能自求多福,节哀顺变吧。

——*——先发,睡觉起来修~第一百零一章 收礼,帕子三月二十三,青莲出阁,相比较青蔷那时锣鼓喧天、宾客盈门,倒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个至交好友,还有亲戚外,上官鸿再未请旁人过府。

府里只给门口贴了喜字,换了红灯笼外,内院便再无别的装饰。

不过李块倒是很给面子,亲自来迎人,这可让上官鸿面子上大大添了回光,连带看李块也顺眼了许多。

青莲屋里,青蔷领着两个妹妹来送嫁。

青蔷看着青莲身上水红地龙凤牡丹纹的嫁衣,笑着赞了句:啧啧,二妹这身嫁衣可是精致得很,衬得你这人也愈发娇美了,世子爷看着一定喜欢这衣裳好,比我当初那身正红牡丹彩蝶的嫁衣好看得多。

青莲原本因为李块来了心情不错,可青蔷这一句让她脸色微变,谁不知道不是明媒正娶做正房不能穿正红,青蔷这是在挖苦青莲给人做妾。

多谢大姐夸赞,改日得闲,定请大姐到齐王府坐坐。

你进了王府,规矩大,要请个人进府还不得世子夫人先同意。

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可惜了,下月我要跟你姐夫去西北,怕这几日等不到你的邀约了。

哦?青莲倒也了青蔷一眼我还倒大姐前几日没事往家里跑是受了孟家的委屈,不愿意去呢?呵呵,大姐和姐夫伉俪情深,还真让人羡慕。

不过大姐夫也真忍心,这一去西北还不得个三五年才能回来,大姐你这身娇肉贵的,怎么受得了跟大姐夫去那种苦寒之地?我记得庆阳那会儿你可是没少抱怨。

青蔷笑了笑出嫁从夫,他不愿受父亲荫庇,要去西北闯一番事业,我自当支持。

我倒愿意他去建功立业,总好过只懂安逸享乐,拈胡ā惹草。

青薇低头偷笑。

青黛好整以暇地看着俩人斗嘴,蔷薇大姐还是这么犀利。

吉时快到了,老夫人、小冯氏和柳姨娘都来了,坐下与青莲说了会儿话,戴嬷嬷便来催促姑娘,起身了,莫让世子爷等急了。

老夫人又,丁嘱了青莲几句,青莲看着柳姨娘抹了两滴眼泪,被喜娘背着出府去了。

青莲一走,春意院清静了不少。

等到二十五,周丹娘准了青莲回门。

李谀竟然也跟着来了,可让青莲在青黛和青薇面前得意了一回。

青薇直在青黛耳边嘀咕入了齐王府,连眼睛都是斜的了,赶明儿别连怎么正眼看人都不会。

青黛但笑不语,以周丹娘的性子,她才不信周丹娘会如此宽宏,要是没点手段,如何在齐王府那样的后院立足,还要震慑住那一班小妾通房……………,倒是李块这般殷勤,让人有些意外。

青黛和青薇给李块见了礼,两人便欲告辞,没想到李块却道:今次青莲回门,我这做姐夫的头次来府上拜会,也该两位妹子点见面礼。

妾身谢世子爷!青莲脸笑成了一朵花,还不忘给李块抛去个若有若无的媚眼,转脸看着青黛和青薇,笑容也甚是亲切三妹,四妹,你们就收下吧,这是世子爷的一片心意。

看着青莲的笑容,青薇打了个寒战,青黛拉着她接过李块手里的荷包,笑着福福身多谢世子!李块上次在曲水园着急拉李瑜回去回话,青黛又一直低着头,他也没顾上细看,今日近处打量着青黛,发现小姑娘生得极好,脸庞白皙柔嫩,翘挺的鼻峰线条优美,红唇若樱润泽饱满,一双眼睛生得最是动人,黑白分明,盈盈含波,秀美灵动,眼稍微挑却又带着三分媚意,端的是个小美人。

李块不禁想,上官鸿那个家伙倒是会生养,生出的闺女个个都水灵。

不过这丫头除了好看些到底有啥特别,华韶彦、郁子都与她相熟不说,连李瑜那小子似乎对她也有些兴趣?李块看着青黛走神,坐在一旁的青莲自然看到了,笑容僵在了唇角,眼睛瞄了瞄李块,又看了看青黛,咬牙暗恨,李块这厮还真是贪花好色,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今儿见了青黛怎的又眼热了?不过,青黛这小蹄子也太会勾人了!转瞬,她想起了柳姨娘的话,便敛去了眼中的异色,青莲手轻轻搭在李块手上,软言温语道: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府吧!李块只觉手上温软滑腻,耳畔那娇滴滴的声音让他心神一荡,回握了下青莲的手,惹得青莲脸红,他才笑着点点头也好,今日多有打扰,我们这便回府了。

大人和老夫人放心,青莲入了五府。

我必会好好待她。

,上官鸿笑着捋捋胡须有世子爷一句话,老夫自是放心。

一家人送走了青莲和李块,青薇打开荷包瞧了瞧,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二姐就会显摆!青黛看了看自己的,是枚鸡蛋大小的青玉俏色猪形坠,而青薇的是只玉鼠,都是按属相送的。

青黛摩挲着小玉猪管她显摆不显摆,这东西还是值不少银子的,咱们送的添妆钱找补回来了。

青薇脚下一个踉跄三姐,你真是会算账。

你若不喜欢,给我也成,我不嫌弃。

青薇赶紧把玉坠子收回了荷包里,捏在手里不给。

两姐妹嘻嘻哈哈一阵,各自拿着玉坠回房了。

年后,王翰升任了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王彰则回了江宁府江阳县做了县令,王老夫人和老王大人回了江宁。

王翰一家则留在了京城。

四月,孟长安奉调入西北军,青蔷跟着孟长安去了宁靖,青黛和青薇还专程去城外送了青蔷。

从城外回来,正好路过荷胡ā胡同,青黛拉着青薇去了趟王家。

不巧,皇帝着礼部与鸿胪寺准备万寿节迎宾和宴会事宜,王翰忙得脚不沾地,本来休沐结果还在衙上,而王陶则去了翰林院。

青黛、青薇跟芳华玩了一会,又与宣氏、曾氏说了会话就离开了。

结果青黛一出门,就碰见王陶回府。

黛妹妹自年后,王陶还没见过青黛,一见她来了自家,喜出望外怎么不再坐坐?看你跑得这满头大汗的,擦擦吧!青黛见王陶跑得气喘吁吁,拿了帕子递给他刚去城外送大姐和姐夫,回来时想着舅舅这两日该休沐了,就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他不在,舅母说你去了翰林院,我和四妹一起坐了一阵,看时辰不早了,正要回去。

王陶笑嘻嘻地接过帕子,看见淡绿色的帕子上一角绣着一枝梨胡ā,拿着手里没舍得擦,顺势塞进了袖管里刚在翰林院碰见郁大哥,他说下月万寿节各国都来朝贺,下晌想去四夷馆跟通泽了解些各国风俗,邀我一起去。

我急着赶回来用些饭,下晌便去郁国公府。

王陶的小动作,青薇和青黛自然都看见了。

哦,那表哥你快些回去用饭吧,我跟四妹也回府了。

青黛脸一热,这傻小子真是的,怎么当着青薇的面怎么就把帕子给收了起来?青薇左看看青黛右看看王陶,嘿嘿一笑王四表哥,我们这就走了,记得下回把帕子洗干净给我三姐送回来。

王陶脸一红,偷睃了眼别过头瞪青薇的青黛,低头小声道:嗯,我省的……青黛被青薇这个小丫头揶揄,脸上挂不住了,急急拉着小丫头就跑。

马车上,青薇笑眯眯地望着一直在车窗边看风景的青黛三姐,你哪里是来看王大人的,分明是来看王家四表哥的嘛?青黛回头瞪子她一眼,伸爪子就往青薇脸上招呼你个死丫头,刚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呜呜青薇甩开青黛往另一边躲三姐,人家说让王家四表哥把帕子洗好给你,哪里说错了?还是那帕子原本就是你送给四表哥的?青薇,你个丫头学坏了!青黛嗔怪道。

青薇一本正经地对青黛说:白先生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三姐你住了这么久,要说我变了,那就是你言传身教的结果。

青黛抚额哀怨地看了青薇一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哎,苍天啊,把我原来那个乖巧可人的妹子还回来吧?好我的三姐,你就别装了,笑死我了青薇看着青黛搞怪地表情,捧着肚子笑了好一阵才停下,盯着青黛的脸,好奇地问道:三姐,你以后是不是要嫁给王家四表哥啊?青黛回头看了青薇一眼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我那天去给娘请安,刚巧碰上赖嬷嬷回府来看娘,听娘和嬷嬷说话时提的,说祖母有意要跟王家结亲,这不,来问问你知不知道?青薇屈膝坐在青黛对面,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托腮,望着青黛等她回话。

青黛伸手在青薇额上弹了一记小孩子家家,没影子的事情不要乱讲。

这不是没外人,我才偷偷跟你说。

青黛看了眼青薇,又望向窗外,想起王陶刚才傻兮兮的样子,抿嘴一笑一切听祖母的安排就是了。

!第一百零二章 梨花下的字符王陶回到房里换了衣裳,坐在桌前拿起了那方绣着梨花的香帕,眼前一晃,仿佛又看到漫天飘飞的梨花树下少女窈窕的身影,那清丽的笑靥一瞬间在那梨花上绽放开来,不禁有些痴了。

直到丫鬟春妮送午膳进来时,看着王陶对着帕子发呆,忍不住出声喊了两声,这才将他从臆想中唤了回来。

春妮抿嘴笑着问:四少爷,什么好东西,您都看得痴了?王陶尴尬不已,慌忙将帕子收回到了衣袖里,横了春妮一眼,贫嘴,少爷我一会儿还要去郁国公府,赶紧上饭。

是,四少爷春妮撇撇嘴,摆好了饭食。

王陶闷头刨饭,看都不看春妮一眼,草草用了饭,吃了口茶,我走了春妮看着慌慌忙忙逃跑似奔出屋的王陶,不解地呢喃了一句:嘁,不就是表姑娘的帕子吗?说了一句,至于臊成这样吗?王陶一口气跑到大门口,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裳,翻身上了马往柳芳胡同去了。

王陶到了郁国公府,他与郁子都走得近,来国公府的次数也不少,也是府里的熟客。

门房的小厮一见王陶,笑着迎上去牵马伺候,请他去了郁子都的书房。

进了书房,郁子都正坐在案前拿着书册翻看。

王陶进来时他还沉迷在纸书墨香之中,竟连书童的提醒都没有听见。

世子,世子。

罢了,看书入心是常有的事,莫打扰了世子静思。

王陶摆手制止了书童,寻了边上的位置坐下。

半晌,郁子都看完一页,伸手按按脖子,这才发现王陶来了,放下书册抱拳致歉,一时看书入迷,让贤弟久等了。

不碍不碍,不知什么书如此精彩绝伦,倒让郁大哥看得这般出神?郁子都合上书册将书递给王陶,是周朝吴庸《奇器说》的手抄本。

咦——王陶随手翻了翻,不禁惊讶出声。

郁子都不解,何事?王陶解释说:哦,刚看见书上的批注,倒与表妹的字迹有几分相似。

郁子都笑了笑,你的眼力不错,竟看出书上是青黛的笔迹。

这书是她元夕后派人送过来的。

嗯。

王陶了然,知道青黛是为了感谢郁子都那夜施救之恩,便没再多想,低头又看了两眼书页上熟悉的字迹,想起了袖管里躺着的帕子,心中一热,唇角的笑容更胜,这丫头自小就喜欢看这些杂书,一得闲就要我帮着淘换,上回我还说要帮着她来跟郁大哥讨借两册,她还怕麻烦你不让我开口。

郁子都看着王陶,都能想到青黛说话时怕麻烦的神情,摇头低笑,我倒是知道她喜好古玩奇器,说起来若不是小时候她去竹舍喝茶盯着我那里的雕漆茶具看了半晌,我还没想过去了解那玩意究竟价值几何。

自那次后,我一得闲就去翻翻这类杂书,到博古街去看看,生怕再闹出什么笑话来,让个小丫头瞧不起……郁子都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怀念,眼睛看着王陶手里的书册,脸上表情甚是柔和。

王陶很少见这样的郁子都,就算是平日总是温文有礼的他,虽然笑容可亲,但总会给人感觉温和中有几分疏离,鲜少表露出这样轻松愉悦的笑容。

王陶脑中念头一闪,抬眼再看郁子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他笑着将书递还回去,说起来,这也是郁大哥与我们的缘分,呵呵。

两人闲聊了两句,郁子都看时辰不早了,各部司衙都是辰时上衙,哺时退归,我问过方馆长,最近要迎宾,四夷馆的人都走得晚,怕临时有事相询。

估摸着这时候咱们走,等到了那边,他们日常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正好说话。

嗯,我听爹说四夷馆里各国着名的经史传记和地理志,那些通译都是遍行各国、见识广博的饱学之士。

此番多谢郁大哥。

郁子都拍了拍王陶,你太客气了。

令尊如今是礼部侍郎,四夷馆又在礼部辖下,你若要去,只管与令尊大人打声招呼,定也能寻到合适的人给你讲解。

王陶笑着应道:不瞒郁大哥说,我是想过要去四夷馆。

不过爹他刚进部衙,还不熟悉,又赶上万寿节,哪里顾得上这些。

原想着等忙完了这段时候再说,没想到今日凑巧碰上了郁大哥。

客气话就别说了,咱们还是走吧两人刚出院门,迎面碰上了郁子期,听说两人要去四夷馆,巴巴地也跟上了。

三人到了四夷馆,见了方馆长。

方馆长自是殷勤,请了三人到内室用茶,急匆匆地跑出去寻了馆里最为博学的通译前来,陪着未来的国公和弟弟,还有上司的幺子聊天解惑。

临了,还带着三人去书阁借书。

三人在书阁中分开,馆长陪着郁子都,另外两人则陪着王陶和郁子期,各自寻自己想看的书去了。

待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赶在闭馆前到书阁门口汇合,王陶不敢再劳通译相帮,自己抱着五本书出来。

见郁家兄弟还未出来,他便将书放在案上,坐在一旁椅子上歇息。

因头前上下寻书,王陶热得满头大汗,顺势抓住袖子在额上抹了一把,忽然想起了袖管里帕子,不想那袖管里的帕子露出了半截。

他生怕汗湿弄脏了,赶忙伸手取出来翻看,见没有弄脏,顿时松了口气。

王陶正要小心地塞回袖管中,不想身后郁子期眼尖,瞧着那帕子像是女子用的,从背后伸手扯了去,拿着手里晃了晃,梨花枝头俏,呦,是哪个送你的定情物还不从实招来?哪里是定情信物,快还我。

王陶忙伸手去抢夺,郁子期四处躲闪,看着王陶脸色涨红,越发来了兴致,揶揄道:你我都这般熟了,我竟不知你几时有了心上人,若不从实招来,我可不还你。

两人推搡间,郁子都来了,诚知,你又胡闹?郁子都这一喊,倒把郁子期给吓了一跳,手里一松,帕子飘了出去,悠悠荡荡地就要落在地上。

郁子都伸手一接,却是一方香帕,他低头看了看,帕子一角绣着一枝白梨花,棕褐色虬枝上的白梨花,或盛放或含苞,针脚细腻精致,在梨花旁还用银线绣着个两个奇怪的字符图样。

若换做旁人未必识得这字符,可郁子都却觉得十分眼熟,细看之下发现与《奇器说》扉页角落里那一串墨字何其相似。

郁大哥,可否将帕子还我?王陶看郁子都看着青黛的帕子蹙眉凝思,生怕他瞧出什么,忙在旁轻声问了一句。

郁子都收回了目光,将帕子还给了王陶,安之,这帕上的花色绣得精致。

王陶一听,干笑道:手艺粗鄙,让郁大哥见笑了。

郁子都摇头,状若无意地问道:这绣工不比御衣坊的手艺差,不知出自哪家绣坊?不是绣坊的活计,是自家丫鬟绣的。

你身边有这么心灵手巧的丫头,是哪个?郁子期去过王家,王陶身边的丫鬟倒是见过两个,看着王陶紧张帕子的模样,忍不住逗弄道,赶明儿让给我好了。

王陶一脸为难,他哪里能说是青黛绣的,只得暗骂自己犯浑,没事干嘛带着帕子跑出来。

我家的丫鬟粗手粗脚,哪里比得上国公府里的,到了你身边两三天怕就要被你退了回来。

那可难说我就喜欢绣活好的丫鬟,绣个扇套、笔套、荷包什么的……郁子期笑眯眯地等着王陶答话。

王陶脸色涨红,吭哧了半天不说话。

郁子期越发笑得大声,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舍不得了吧……呵呵。

诚知,你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闹腾够了没有?郁子都一发威,郁子期立马变病猫,低声哼唧了一声,不敢再调笑王陶。

郁子都蹙眉瞪了眼郁子期,转头对王陶说:安之,对不住诚知这小子口没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王陶摆摆手,郁大哥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不碍的。

闹腾了这一番,三人辞别了方馆长,匆匆离开了四夷馆。

半路上王陶辞了郁家兄弟自己回了荷花胡同。

郁子期看着王陶打马离去的身影,笑着自言自语道:被我捉到短处了,跑得比耗子还快。

当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你知道是谁?郁子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活脱脱又把郁子期吓了一跳,大哥,你要说话干嘛凑得这么近,这还骑着马呢?郁子都瞥了眼郁子期,挥了挥鞭子往外移开了些,你不是什么都知晓,怎么不知道我要来问你话?那帕子你说谁给王陶的?郁子期没想到一向不爱打听的郁子都会关心起这些八卦来,忙邀功似地说道:王陶刚才那紧张的样子定不是他家的丫鬟给的。

那小子平日里见的姑娘除了他家表妹就是祁欢的妹子,祁欢整日里跟我打听王陶的事情,我猜那帕子是祁珍送的。

就没可能是他表妹送的?青黛那个凶巴巴的丫头会做那般精致的绣活?不过不知为何,郁子期打心眼里不愿意那帕子的原主人是青黛,所以自我催眠,不承认另外一种可能。

郁子都听了郁子期的话半晌没反应,骑在马上蹙眉不知想着什么。

郁子期纳闷,唤了两声:大哥,大哥——郁子都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说得不错,那帕子估摸是祁家六姑娘送的。

说完,便打马快步向前奔去。

郁子期茫然不知所谓,见人跑远了,这才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大哥,等等我第一百零三章 蛇舞之乱(一)8点多回来,吃完晚饭都9点多了,速度赶出来一小章,先发,回头修改,我继续奋斗,争取大家明早起来还能看一章~~本月最后十几分钟,手里还有剩余小粉没处投的亲,快速度扔吧上京城南市,向来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此处因聚集了各国往来客商,因此旅店酒肆戏院林立,摆摊卖小食、胭脂水粉、簪花头巾的比比皆是,更有那些耍把式的,像什么爬杆、飞人、耍刀、碎大石……三教九流混杂,却是热闹非常。

青黛望着眼前的场景,想起了以前传说中四九城最热闹繁华的某桥,不禁低笑,上辈子没见识过的,这辈子都补上了,有时候想想,其实老天待自己也不薄。

是不是嫌弃这里脏乱,要不咱们去朱雀大街?王陶有些忐忑,趁着万寿节,两家的长辈都进宫朝贺去了,他便想带着青黛出来玩,派人去传了话,还怕青黛出不来,没想到青黛竟同意了。

他还高兴了好一阵,只是可惜青黛出门不巧碰上个尾巴。

不啊,这里挺好的,还能见到这么多外国人,我看着比原先江宁码头热闹多了。

你这些日子不总是去四夷馆吗?这诸国的事定了解了不少。

今儿我不光是来玩的,还是来听你讲各国人情风物的。

王陶乐呵呵地使劲点头,那咱们边走边说.也好让你有个印象。

好啊,先去哪里呢?青黛四处望着,正寻摸着往哪个方向走。

身旁的祁珍拉了拉青黛,双眼放光地盯着不远处戴着白布包头身穿大袍子的黑发棕眼的外国人,指了指他身边的罐子,那个拿乐器的抱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挺有意思,咱们去那边吧!就那个包得像粽子的家伙?青黛瞧那人一身打扮还真像是以前看的那些拿着蛇笛玩眼镜蛇的印度人,瞥了眼一脸兴奋的祁珍,待会儿你可别喊怕!一个人,一个罐子,能有什么好怕的?祁珍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就去那边!行,这可是你要去的,待会儿若是喊怕,那今日你请吃饭!好!祁珍鼻子一哼,若是我没喊,那一切的用度都让王陶这小子替你出了!青黛嗔了祁珍一眼,王陶却揽过话头,行,黛妹妹那份包在我身上。

祁珍挑眉瞥了两人一眼,唇角那笑容颇有几分暖昧不明的味道,转身往白袍人那边大步走了两步。

青黛回头瞪了眼王陶。

王陶只当没着见青黛埋怨的目光,看了眼那白衣粽子男,给青黛解释说,那是印特枷国的艺人,手里的乐器是专门用来控制……青黛暗自伸手拉了拉王陶的衣袖,嘘,别告诉她,那罐子里面装的什么?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以前在杂书里看到过。

青黛撩开帏帽冲王陶眨眨眼,贼兮兮地抿嘴偷笑,总之,你可别告诉珍珠,我倒霉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装大胆,嘿嘿!望着那双盈满潋滟波光的黑色眼眸,王陶呆愣了一瞬,随即宠溺一笑,好,都听你的!你们俩个快点,人都快站满了,再慢就抢不到好位置了!祁珍走前两步见两人没跟上,回身又拉上青黛。

青黛放下帽纱,小表哥,走啦!王陶瞟了眼拉着青黛手的祁珍,心里怨念道,祁六哪天来找青黛不好,非要今日跟上。

王陶叫两个随侍的小厮挤开了一条路,让青黛和祁珍站到前头,他则站在青黛身后护着两人。

祁珍眼望着场中印特枷国艺人,斜睨了眼青黛身后的王陶,喂,翰林院的大才子,你说说这人手里有点像笛子的玩意是什么乐器?王陶没好气地应道:那乐器叫提克提拉。

不能好好说话,你嫌我来煞风景,是不?祁珍睨了眼王陶,王陶一脸不耐,你自己说的,我可一句话都没提。

你——祁珍气鼓鼓地瞪了王陶一眼,张口欲反驳。

青黛见这两人又快吵起来了,忙拉住祁珍,你看看,他要吹了。

带着几分诡异神秘异域乐曲响起,祁珍的注意力立刻移到了场中。

乐曲声过半,那黑黢黢的陶罐里两点幽光闪过,慢慢地幽光越来越往上升,眼镜蛇的头伸了出来。

众人一阵惊呼。

祁珍也忍不住大叫子一声,抓住青黛的手臂,指着那陶罐颤巍巍地说道:蛇,蛇,是蛇!别喊,你没看见它的脑袋,剧毒啊,小心吓坏了它,它唆一声冲过来咬你一口!青黛装模作样的伸手在祁珍腰间咯吱了一把,祁珍吓得直哆嗦,呜,咱们走吧,我怕!不是,我看着挺有趣。

青黛斜了一眼祁珍,饶有兴致地看向罐中的眼镜蛇,蛇身随着乐曲的节奏慢慢摆动上升,身子扭曲着探出罐子,如同闻乐起舞一般。

曲乐声陡然一转,蛇颈部肋骨突然张开,背部一对黑白斑纹形如眼镜,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不怕吗?青熏摇摇头,那控蛇的人既然赶卖艺,定是技艺相当纯熟了。

祁珍抓住青黛的胳膊,强忍着吓昏过去的冲动,它,它会不会出来咬人?印特枷国人檀控毒蛇,那提克提拉便是特制乐器,可以控蛇起舞。

王陶看着镇定自若的青熏,再看看吓得脸色刷白的祁珍,你若害怕就别看了,退出去便是。

祁珍见王陶瞧不起自己,松开青黛的手臂,强自镇定地赌气道:谁说我怕了!不就是……她忽然瞥见那眼镜蛇从那罐子里爬了出来,盘曲成在印特枷国人身边,直立身子摆动,顿时寒毛矗立,下意识地就往青黛身后躲了过去,抓住青黛的双肩,闭上眼打死都不睁开。

直到那蛇又随着音乐爬回陶罐,祁珍都吓得没敢睁开眼睛。

本来想装硬气在王陶面前找回点面子,结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好了,都结束了,还不睁开眼睛。

青黛拍了拍祁珍的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祁珍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那卖艺人正起身向打赏的人致谢,至于那条眼镜蛇已经钻回了罐子里,这才把眼睛彻底张开,吓死我了!谁刚才一直说她不怕,什么一个人一个罐子有什么……我看见那蛇浑身直发冷。

祁珍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今儿你想吃什么我请,就别再挖苦我了。

三人转身往外走,不想身后一阵脆响,众人惊呼声四起。

青黛三人一回头,就看见刚才装着眼镜蛇的陶罐不知怎么摔碎了,那眼镜蛇蜷缩在地上,蛇身乍起,正吐着信子,虎视耽耽地看着四周的人。

第一百零四章 蛇舞之乱(二)原本表演的场子乱成了一片。

王陶叫青黛和祁珍赶紧走,拉着青黛就往外跑,祁珍却被那吐着信子的眼睛蛇吓得愣住了。

等等,小表哥,珍珠还没跟上来。

王陶拉着青黛跑了一大截,青黛才发现祁珍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见桃花、玉珠和祁珍正往外跑,只是混乱的人群四散,冲得三人跌跌撞撞,几次差点跌倒了。

叫她快跑,怎的磨磨蹭蹭的,跑得这么慢?王陶嘴上虽埋怨着,可眼中却掠过忧色。

小表哥,珍珠是女孩子,定跑得不如你快。

再说人这么多,稍微慢些就会被人流给冲散了。

你还是快让人把祁珍她们拉过来吧,中间人太多,仔细踩伤了。

王陶也怕祁珍她们会出事,蹙眉看了看,觉得祁珍她们三个在人群里乱走实在有些危险,你在这边上等着,我带人把她们拉过来。

王陶把青黛安置在角落里,带上小厮又冲回了人流中寻找祁珍和两个丫鬟。

受过惊吓的人总是慌不择路。

人们四处乱窜,王陶和两个小厮好不容易走到了祁珍三人的旁边,已经偏离了青黛的方向一大截。

王陶抓住祁珍的胳膊,快跟我走祁珍被人挤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乍看见王陶来救她,大喜过望,急急应了两声:哦,哦。

王陶用半个身子挡着祁珍,半拥着她穿过慌乱四散的人群往街边走去。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惊叫声越来越大,王陶和祁珍他们好不容易挪动到了青黛所在的方向,眼看快到了,却被人流挤得往前走。

近在咫尺靠近不得,王陶心中一急,冲着青黛大喊:站在别动,我待会儿就回来接你。

嗯,知道了。

青黛应了一声,奈何人流太挤,她没走出去两步,三两下又被慌不择路的人撞到了角落里。

青黛揉揉有些发疼的肩膀,踮着脚尖往刚才出事的地方看去,那印特伽国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至于那条惹祸的眼睛蛇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该死的四眼,别躲在哪个角落里乱咬人,那印特伽国人到底搞什么鬼,放蛇出来害人。

青黛看着眼前人头乱晃,抱着双肩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生怕发生踩踏事件,导致自己免得没被蛇咬死,要被人撞死踩死了。

青黛可怜兮兮地一个人窝在角落里想跑又怕乱跑被人群冲散了,王陶寻不到自己,只得傻愣愣地蜷缩在角落里,只盼着这混乱场面快点结束。

忽然,眼前黑了下来,有个人朝她身上撞了过来。

青黛下意识地用手阻拦,却发现那人的影子笼着在自己头上再没靠近。

她正庆幸自己没被压倒,长出了口气,不想那人双臂一合拢,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青黛大急,天煞的,人压人会压死人的。

你属麻烦的?哪里有事哪里准能看见你?一声呵斥声从头顶传来。

青黛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又有点讨厌的冷脸,猛地闭上眼,心里默数了三声,又睁开眼,仰面问道:你是活人否?某人的脸黑了,你想说什么?某只不怕死,扭了扭身子试图摆脱这个有些暧昧的位置,继续顶撞道:是活人,怎么总顶张死人脸?见面就骂人。

某人的脸更黑了,搂着某只的手紧了紧,你自己说说,上回掉到冰面上,这回又被挤在人堆里。

这几日上京城人挤人,你不呆在家里一个人跑出来作甚?某只低头用脚尖画圈圈,发现一画之下险些侵犯到某人贵脚,有可能导致某人再次发飙,于是乎,收回了脚尖,不服气道:谁说我一个人来的?小表哥去找珍珠时被人群冲散了,我在这里等他。

王陶带你出来的?今年万寿各国来贺,虽然热闹,但人比往年万寿节时候要多得多……加上北胡、南化那帮杂毛都派了使团,这京城里更是鱼龙混杂,他怎么想着把你带到人最多的南市来?是我想到南市来看看的。

青黛张口就解释,说完又觉得自己干嘛要跟九娘娘解释这么多,你不在宫里贺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自是有事。

青黛眨巴眨巴眼睛询问华韶彦,张十姐姐人挺不错,你不会又逃婚了吧?华韶彦蹙了蹙眉,语气有些不悦,哪个告诉你,我要跟张十定亲?也许我听差了。

青黛自然看出华韶彦不高兴来,忙讪笑两声,改口道:华少将军定是有要紧的公务在身才会到南市来?您有事您忙,我站在这里等表哥过来,就不劳您护卫了。

青黛的身子往外挪了挪,顺势从华韶彦的胳膊下钻出去,刚往旁边的墙角挪了两步,不想却被华韶彦一把拽了回业。

下一瞬,华韶彦将她抱在怀里,一抬腿右手迅速从靴管中抽出匕首,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这事匕首便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当啷钉在了刚刚青黛站过的位置上,匕首下是断成两截还在卷曲扭动的蛇尸。

啊,这,这……青黛吓出一声冷汗,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刚才明明不在……华韶彦松开了手臂,锐利的眼睛四下打量了一圈,看着惊魂未定的青黛,没事吧?青黛拍拍胸口,混蛋蛇,神出鬼没的,该拿它去炖汤。

华韶彦对青黛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我送你回去。

青黛探头往后面张望,不行,我应承过小表哥要等他回业。

黛妹妹——上京巡城兵马司兵士得到消息赶到出事地点约莫过了一刻钟,四散的人群终于稳定了下来。

王陶和祁珍也寻了回业。

王陶急急跑上前来,满脸的焦急,你没事太好了,我还怕刚才人多把你挤伤了。

青黛笑着朝王陶摇摇头,我哪里有那么娇弱?这蛇怎么在这里?王陶余光瞥见了躺在一旁的蛇尸,紧张道:你没被它咬着吧?第一百零五章 三人对青黛摇摇头,没事,多亏少将军出手相帮。

王陶刚刚只顾紧张青黛,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华韶彦,见他站着青黛身后,那架势似护着青黛不让任何人接近,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娇柔动人,两人一前一后几乎身贴着身,仿佛相依相偎一般,这情景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不痛快。

王陶眉头轻蹙,半晌没说话。

青黛见他发怔,轻声唤了一声,表哥,你怎么了?王陶回过神来,忙躬身致谢,今日又劳烦将军相助表妹,小弟不甚感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华韶彦拱拱手,这丫头胆子大,但你是她哥哥,不该由着她的性子来。

王陶被华韶彦教训,心中虽知他所言有理,但听着那般稔熟随意的口吻责备自己疏忽了青黛,仿佛青黛是他的什么人一样,脸色微沉,少将军教训的是,今次是我疏忽了……华韶彦似乎没看出王陶的不痛快,继续道:南市虽热闹,但多三教九流,这两日万寿节,北胡和南化要与我朝谈合作通商事宜,这里多各地行商,品流比往日更为复杂。

你平日里在翰林院不清楚这些,想带她们来看个新鲜热闹也在情理之中,但你事前该多问问王阳,了解清楚近日的情况再做决定。

贸贸然来这里,若不是刚才有我在,这时只怕闹出了大乱子来,那蛇是剧毒,真要伤了丫头,如何是好?王陶被华韶彦教训得脸色微红,恼恨自己见识浅薄,竟这般不知世情,差点害了青黛。

青黛暗忖,虽说九娘娘是因为她差点受伤才教训小表哥,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但那口气确越听越不对味,论阅历小表哥哪里比得上早已适应大华社会的大表哥和九娘娘,出现这样的疏漏又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九娘娘这厮似乎管得有些宽了?青黛看不下去,出口反驳道:这次怨不得表哥,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混乱?再说了,是我提议来这里的,整日闷在书舍看纸书,纸上谈兵不如真真正正的见识一场,这里虽是三教九流的聚居地,但他们也是大华子民,有他们特有的生活。

此处是个可看世间百态的好地方,还能中的到不少他国的奇闻异事。

小表哥原本不想带我来这里,是我再三央求。

他又素来疼我,自然顺着我的意思,出了事,怎么能全怨他?!怪我才对!华韶彦瞟了眼替王陶打抱不平的青黛,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嗔怒,她这般回护王陶,难道说她心里很在乎他?这想法在华韶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心中隐隐有些不适。

青黛,你不必替我辩解,少将军说得对,今日我该事先探问清楚这里的情况,再带你们过来的。

王陶因为青黛话心中生出无限的欢喜,连带刚才被华韶彦教训时的羞愤都一扫而空,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青黛还是在意自己的。

这事本来就不能怪你!他要教训人,该教训我才是。

青黛应了王陶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华韶彦,仿佛在等他回应。

因为青黛的态度,让王陶原本因为华韶彦的话而羞愤自责的心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下意识地想去看看华韶彦是如何反应。

华韶彦静静地看着青黛,眼神不似往日的冰凉冷漠,带着一点无奈,一点气愤,一点失望,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宠溺而青黛亦盯着华韶彦,脸上露出忿忿之色,还着几许不甘示弱和倔强,在外人看来,倒有几分像在赌气,她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外人,那感觉在与自己万分熟悉的人因为看法不同而起了争执四目相对,虽是一人教训一人争辩,但两人之间却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在流动,任外人无法介入……王陶原本还有些洋洋自得的心情顿时沉了几分。

华韶彦先收回了视线,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在王陶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青黛身边迈了一步,低下头唇瓣贴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你不会看上这小子了吧?说着,他还挑眉望了脸色铁青的王陶一眼,又在青黛耳边低语了一句,他不适合你!你趁早死了心……温柔的呼吸撩拨着她的耳垂,青黛脸刷一下红了,也不知是因为两人贴得太近,还是因为华韶彦话中暧昧的意味,你,你,谁让你靠这么近的?王陶脸色顿时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伸手拉住青黛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护在身旁,华少将军,请自重!过两日皇上会在东华宫办个竞技大会,到时候派人给你送几张帖子,不比在这里凑热闹强。

今日莫在此地久留了,都早些回去吧!青黛看着一脸平静的华韶彦和一脸怒容的王陶,嘴角微抽,不必少将军费心,我今日看过了,就不……话说了一半,某人眼尾一挑,眼刀嗖嗖往她身上招呼,我纡尊降贵请你去,你敢说你不去?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会给王家和祁家都派帖子的。

不等青黛开口,华韶彦就自顾自替青黛应下了,顺带拉上了王陶和祁珍,说完,斜睨了一眼王陶,又朝祁珍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祁珍看着三人之间波涛暗涌,缩了缩脖子没敢应声。

王陶狠狠地看着华韶彦离去的背影,拉着青黛的手紧了又紧,青黛眉头一蹙,小表哥,小表哥,你捏疼我了!王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弄疼了青黛,忙松开拉着青黛的手,想问她如何,却又将话咽了回去,瓮声瓮气地对青黛和祁珍道:今日不早了,折腾了半天,你们还是早些回府吧!马车停在东边车场,我突然想起来翰林院还有些事,待会儿送你们到车场,我先走一步,让小伍和小陆送你们回去。

青黛张张口,想解释什么时候,却碍于祁珍在场,想着改日再寻机会,便点点头,好,你自己路上也多小心。

第一百零六章 如梦幻泡影青黛来时因为祁珍来上官府寻她,所以两人便同乘着祁家的马车到了南市。

原本想着回去时候与王陶同路,这样祁珍就不必绕路去送自己,结果王陶闹别扭提前离开了,只好再由祁珍送青黛回府了。

车厢里没有往日的嬉笑玩闹之声,青黛坐在窗边对着外面发呆,时不时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祁珍窝在角落里有些魂不守舍,闷闷地不发一言,偶尔瞄一眼青黛,便又低下头自顾自不知想着什么。

直到快到戴帽胡同时,祁珍才悠悠地开口问道:今年流年不利,总是惹事。

头前元夕看灯,后来赏春会,今次去南市……哎,总是我给你添的麻烦……祁珍懊恼的声音唤回了青黛飘忽的心绪,她转过身子与祁珍面对面坐下,你脑子里成日介都想些什么啊?什么麻烦不麻烦?第一次因为我二姐,第二次因为周丹娘,至于南市,那更是意外了,你别往心里去。

刚才我是想些事情才没说话祁珍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瞄了眼窗外,你到地方了,今日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好,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青黛朝祁珍点点头,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青黛在门口伫立了一刻,直到祁府的马车离开,才转身往内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桃花,今日的事不要给府里的人透露半个字,更别提咱们碰见华少将军的事。

累了大半日,又受了惊吓,九娘娘还闹了那么一出,气走了小表哥,想起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青黛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最后索性不想了,化烦恼为食量,狠吃了一顿,到小花园里转了两圈,洗漱后便早早睡下了。

忐忑了两天,华韶彦不知是事忙还是忘记了青黛没有看见那请柬的影子,心上放松了下来,到了第四天,赶上白先生提前下学,青黛寻了下学回家的机会去了荷花胡同想要见见王陶。

到了荷花胡同二门上青黛一下车,就有管事的婆子迎了上来,表姑娘可赶巧了,刚刚下下旨的内侍大人才走,您这后脚步到了,莫不是提前得了喜信儿?瞧着婆子一脸喜色,青黛笑问道:我神仙能掐会算,到底什么喜信儿?嬷嬷就别给我卖关子了。

婆子回说:四少爷在殿前宴宾对答时得了皇上的学识他老人家下旨赏赐,还给四少爷指了门婚事。

青黛身子顿住了,脚下迈不动一步,你说什么?皇帝给小表哥赐婚了?婆子点点头,是啊!姑娘。

桃花唤了声青黛可青黛半晌没有反应,她心中暗叫糟糕,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刚闹了点别扭,怎么表少爷就被赐婚了呢?看着青黛的脸色大变,桃花生怕她想不开,上前想要扶住她。

青黛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赐婚两个字,嘲讽似地勾勾唇角,自己心里才刚接受王陶,连感情都没有来得及培养两日天上就突如其来给砸下来这么大份荣耀,赐婚,在这样的年月里那就是个不可抗力自己与他只有兄妹缘,没有无妻份了。

桃花小声安慰青黛,姑娘,你别着急,咱们进去问问清楚,别是婆子们乱传的。

青黛摇摇头,甩开了桃花伸过来的手,这种事能瞎说吗?不是有了准信谁敢说?我没事,走吧,进去看看到底谁有幸做我的小表嫂?唇角的笑意泛着苦涩,青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对王陶不能说没有半点感情,至少她还是喜欢这个一直很疼她的小表哥,就算这种喜欢未必称得上是男女之情,但在她心里确是接受了老夫人的提议,选择王陶做为自己夫君……只可惜她和王陶之间刚刚结起的花苞,还没来得及开放就枯萎了,实在是天意弄人!到了正堂门口,青黛长出了口气,平复了心情,这才让丫鬟通传。

青黛走进去时,屋里王翰一家都在。

黛妹妹,我,我……王陶一见青黛进来,一脸后悔道,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皇上会突然下圣旨赐婚,早知如此,我不该多嘴去参加那个该死的问难……刚在二门上听婆子说了圣上赏识表哥,赐了不少东西,还特地下旨赐婚是。

青黛恭喜小表哥了!青只觉得喉头干涩,说完这几句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王陶看着垂上眸恭喜自己的青黛,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看着自己心里认定的新娘,心中酸涩难当,他忍不住站起身,向青黛身边走去,想要抱住她安慰她。

耳畔传来王翰的一声厉喝:安之,坐下!王陶脚下顿,回头望了眼父亲,爹!我叫你坐下。

迫于父亲的威严,王陶终是忍住了上前抱住青黛的冲动,转头跪在了王翰面前,爹,我要再去求皇上收回成命!王翰痛心地看着儿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枉你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君无戏言?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欺君抗命?难道你要一家子人为了你陪上性命?父亲息怒,四弟只是一时想不开,不是有意要违抗圣旨的。

王阳见父亲生气,弟弟顽固,忙出面劝慰,四弟,皇上赐婚旨意已经下了,说什么也晚了!王翰看着王陶仍然坚持的模样,一脸恼怒,若不是我当殿拦着你,你便要当众抗旨,让皇上落了面子。

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万一动怒,你会如何,家里人会如何?此时你竟清空冥顽不灵,还敢再提此率?!我想过,我怎会没想过,只是我想不通,为何皇上要强人所难?王陶挺直身子,仰面看向王翰,明明今日殿上应答同难,儿是有功之人,皇上为何事后不问缘由就下旨赐婚?难道就因为儿子提了一句未曾婚配,就要硬塞给我一个不成?这样的赏赐不要也罢?王翰道:皇上自有他的考量,不是你我做臣子的可以置喙,再说了祁家六姑娘有哪点配不上你?我们两家又是世交,你们俩是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我倒觉得那丫头不错,人也爽朗,不失良配。

我没说她不好,只是她再好,儿也不愿意……说着,王陶看向青黛,那眼中闪过的痛色让青黛心微微一沉。

你,你个逆子!王翰哪里不知道王陶的心思,他何尝不愿意青黛做自己的儿媳妇,只是如今说这些于事无补,皇上圣旨已下,何况祁家与自家是世交,祁家老太爷,祁大人在官场上对爹和自己都扶持颇多,祁珍又是这二人掌上明珠,如今再要求皇上收回成命,惹恼了皇上不说,还会将祁家得罪完了。

好了,消消气!宣氏忙起身替王翰顺气,安之只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不要心急,慢慢说,惹得他的倔劲儿犯了,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五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王陶,重重地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再看他。

宣氏一面帮王翰顺气,一面转头看向青黛,青黛,我知道你表哥素来最疼你,也最听你的话。

你和他,还有祁珍那丫头都是一起长大的,你说说,让祁珍做你表嫂,如何?娘,这话你何必去问青黛,你原来明明说过要……我在问青黛,又不是再问你!宣氏瞪了王陶一眼,阻了他继续再说,毕竟当初婚事只是两家长辈口头上随口说了说,没有媒人没有下定,就算自己探过儿子的口风,可婚事毕竟没有定下过。

看了眼垂眸静坐不语的青黛,宣氏心中只叹可惜,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因为老爷忙就说拖到万寿节后再下定,明明两个孩子都有些意思,如今却闹得这个地步……世事真是无常,谁能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宣氏收回了目光,却看见小儿子盯着青黛,目光中似下了某种决定,希望青黛能给他回应,宣氏暗叫不好,知道再不下狠药,只怕事情真会有变故,于是笑望着青黛,语重心长道:黛丫头,舅母知道你最明理理,你帮着舅母劝劝你表哥,让他别这么由着性子来,如今事情已成定局……祁珍平日里与你亲近,你最了解她,我和你舅父的意思一样,你小表哥性子太闷,那丫头性子活泛些,正好相配,你说说你的意思,觉得她合不合适做你的表嫂?从小就要她做媳妇的舅母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青黛微微抬头,就对上了王陶那焦急忧虑又隐隐带着某种希冀的目光,心口不由一滞,有股淡淡的苦涩涌上喉头。

青黛闭上眼别过脸,不让自己再去看王陶的眼睛,然后才慢慢地睁开眼,努力让唇角扬起微笑,舅母和舅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今日下学无聊顺道过来看看,没跟祖母打招呼,所以不敢久留,青黛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舅父舅母!王陶因为青黛话腰杆弯了下来,没了精神。

宣氏见青黛要走,便对钱氏说:玉娘,送送你表妹!别了,我这熟门熟路的,就不劳嫂子相送了。

宣氏见她坚持,没再强求,我那里新得的两斤南化供香,待会儿让人送到你车上,你顺路给老夫人带回去。

多谢舅母!青黛再不想在这里呆下去,朝王翰和宣氏等人福福身,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第一百零七章 余波,出行出门上了车,青黛静静地靠坐在车厢里一动不动。

难过吗?应该是难过的,可她为何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青黛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自己对小表哥的感情不够深,但他在自己心里是个理想的夫君人选,如今他被赐婚,新娘不是自己……就算无关乎爱情,任谁心里也会不痛快,至少她清楚,王陶的赐婚并没有给她带来那种痛彻心扉、患得患失的感觉,有的是酸涩,是不甘,是失望,更多的是无奈。

婚姻本就不是个人意愿能左右的,放诸古今皆准。

自从祖母和她谈了那一场话之后,她便试着将小表哥当未婚夫来看待,来培养……可如今呢,还没养肥就被人抓跑了……因为是在皇权社会,凭着那位高坐龙椅上的天子一句话,外加他家库房里的一张黄绢,就这么一下子决定了三个人今后的生活,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比那一纸婚书更具有权威性。

来到大华,赐婚这样的事情亲身经历了两回,一回冷眼旁观,只能远远地看着众人的悲喜,无法深切体会;可这一次,主角换成了自己,只不过被赐婚的是自己候选的夫婿,还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更让青黛觉得为难的是,这场赐婚里的另外一位女主角是祁珍,她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高兴吧?就算她嘴上没有提过,但看得出她应该是喜欢王陶的,只是没有说出口……自己与她怕是再回不到过去了。

还有王家,舅父舅母,就算再疼惜自己,短时间内他们怕也不希望自己再出现在王陶面前。

这该死的赐婚,弄得人连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生活被打乱了,真让人感到无力和憋屈桃花看青黛闷着不说话,怕她心里难受,小声开解道︰姑娘,您别难过了,那是圣旨,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兴许老天爷觉得您和表少爷缘分不够。

没了表少爷,以您的品貌以后定还能觅到佳婿的……青黛看了眼宽慰自己的桃花,笑着点点头,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们家姑娘我这么爱惜自己,是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

姑娘能放宽心就好。

虽然青黛嘻嘻哈哈的,可桃花知道刚才姑娘在那种情况下被逼着说话,心里其实挺憋屈的,所以连带现在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有几分强颜欢笑的味道。

只是桃花怕再多说几句又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索性应了一句就闭上了嘴。

回到上官府,直到第二天众人也都得到了王陶被赐婚的消息。

青黛去请安时,被老夫人留下了。

黛丫头,我说你昨个从王家回来突然拿回来那南化供香给我,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得了消息?青黛点点头,想着今儿消息会传过来,就没跟祖母您提起。

老夫人看着面色沉静的青黛,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该早些给你们定下才是。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想着给王陶赐婚?说尚个公主郡主的还罢了,可偏偏是祁家那丫头……换了别人我倒是不担心,可祁珍跟你素来亲近,就是怕你想不开……毕竟这赐婚的事谁也事先没料到?祖母,您无须自责,我也没怪祁珍和小表哥。

此事已成定局,只当我与表哥有缘无份罢了。

青黛笑着对老夫人道,您瞧我这能吃能睡的样子,哪里会有事?小表哥和祁珍他们又是自幼相熟,倒是般配得很。

我昨个儿还当着舅父舅母的面恭喜小表哥来着……您老就放心吧哎,事已至此,你放宽心。

青黛表现得越平静,老夫人就越担心,天越来越热了,前些时候南郊庄子刚修整过,你陪我去庄子住几日好了。

好啊,左右孙女无事,正好去庄子上散散心,成日不是府里就是学堂,真快把人闷死了。

青黛与老夫人商量起要准备带些什么物事和行程,定了五日后启程。

没想到过了两日,青黛便收到了华韶彦帖子,时间正好是三日后。

青黛看了一眼,顺手扔给了桃花,待会儿给四姑娘送去,她若得闲和亭兰一起去吧。

您不去,会不会太不给华少将军面子了?桃花想起了那日华韶彦的态度,抿嘴低笑,我瞧少将军虽然冷冰冰的,但对您挺不错的。

青黛想起了华韶彦那日在南市说的话,不由撇撇嘴,我要跟祖母去庄子上,都定好了行程,至于那表演,又不是没看过。

好了,别那么多事了,赶紧收拾东西。

过了三日,一切收拾妥当,青黛和老夫人准备出城。

上官鸿去衙门了,青薇约了亭兰去那个皇家办的竞技大会。

小冯氏送青黛和老夫人离开,临出门前她拉着青黛的手,语重心长道︰听你父亲说万寿节过后范大人跟周大人一起入阁,王家水涨船高,怕是瞧不上咱们家。

三姑娘可要想开些,这趟出去好好散散心,赶明儿我定给你张罗寻个合适的。

青黛看着那一脸真诚的小冯氏,扯了扯唇角,母亲整日里要操持家务,青黛怎敢再让母亲为我费心。

青黛年纪还小,还想多在家陪祖母两年,再说了我上面还有二哥,母亲也该多关心关心他才是。

小冯氏笑容一僵,青黛抽回了手,冲她福福身,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祖母的。

说完,踩着脚蹬上车去了。

小冯氏看着马车从二门上离开,笑容一敛,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内院。

车子刚出大门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旁边有人来问看门的小厮︰我是祁府的丫鬟玉珠,特来给你家三姑娘送信儿,烦请小哥通传一声?青黛听到玉珠的名字,不由一愣,是祁珍的丫头。

假寐中的老夫人睁开眼睛,吩咐外头车夫停下,既如此,你下去看看吧青黛下了车,唤了声满头大汗与小厮说话的玉珠,玉珠,你有何事来寻我?玉珠回头看见马车上下来的青黛,赶紧跑了上去,连行礼都忘了,径直道︰三姑娘,奴婢是来给我家姑娘送信的。

玉珠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下来,信在荷包里。

青黛接过荷包,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送信来,还装在这荷包里?我家姑娘被老爷禁足了。

禁足?青黛惊诧道,这才四五天的功夫怎么一转眼就给禁足了?不瞒您说,自那日来圣旨赐婚,姑娘根本就没去接旨,说她不要嫁人……还跟老爷大吵一架,老爷这才下令将姑娘禁足了。

玉珠说着,不经意间瞄见后面板车上拉的箱笼,姑娘准备出远门?青黛收好了荷包,点点头,陪祖母去京郊庄子上住几日。

玉珠看着青黛听到姑娘被禁足除了觉得有些意外,再无什么特别的表现,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样子上官姑娘定是因为赐婚才避走出京的,于是不好再解释什么,给青黛行了礼,奴婢出来都有夫人派的人跟着,这趟好不容易甩开了他们才摸到这里,送了信这就走了,您路上慢走青黛大抵猜出信上的内容,吩咐玉珠说︰我也没功夫写回信了,你回去替我给你们姑娘带句话,信我收到了,事情我都知晓,不怪她,让她无须自责,圣意难违,我希望她和表哥都好好的……玉珠愣了愣,又感激地朝青黛福福身,多谢姑娘体恤,我们家姑娘这几日她不吃不喝的,奴婢怕她……玉珠走了,青黛上了车,坐在车窗边,打开了荷包,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看了一遍,沉默了良久,又将信叠好放回了荷包里。

老夫人一直看着青黛,见她收了信,问道︰出了什么事?青黛朝老夫人摇摇头,没什么事,祁珍在信里说她对不住我,赐婚的事情她事先也不知情,她本来想亲自来给我解释,却被祁大人禁了足,只好让丫鬟来送信。

哎。

老夫人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就凭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嗯,孙女顺道让丫鬟给她带了话,免得她有胡思乱想。

青黛没想到祁珍会如此反应,不管她是愧疚还是自责,终究这事不赖她,就算她闹得再激烈也改变不了事实。

况且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是回不到原点的。

自己需要时间去平复心情,他们需要时间去执行这道赐婚的旨意……马车哒哒地向前跑着,风撩拨着车帘,带来了泥土清新的芬芳。

出了城,青黛打开了车窗,望着碧色的天空中时而掠过的飞鸟,不禁想,谁也不会为了谁停留,就算偶尔的停伫也还是改变不了它要离开的结果,只留下曾经那擦肩而过的回眸罢了。

就像命运,就算它会拐弯,但最后还是会顺着特定的方向在前行进,谁也不知道终点会有何般风景?——*——*——今天是短耳猫咪的生日,推荐短耳猫咪的《珠光宝鉴》——异能鉴宝,璀璨人生。

第五卷 执手对镜描黛眉第一百零八章 桃花源外马蹄声上官府南郊的庄子记在老夫人名下,建在距离上京城三十里地的清风山对面,毗邻源水河。

河岸边连排的垂柳一直延伸有五六里地,庄子的正面是一片阡陌纵横的绿野,门外还种了一片桃树和梨树,循着林子里的小径往里走百步,便能见到花木掩映中的庭院大门。

庄中布置并不似京中那样四方规整,四处院落都有篱笆围成,期间点缀了些山石花木。

整个庄子可谓是门楼知稼,廊庑连芸,身在其中颇有几分入了桃花源的感觉。

青黛一到这里,就从庄子里一直逛到庄子外,绕了一大圈用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到屋里,银红,这里修得不错,是个好地方。

你们两口子还真会享福。

我来了这庄子上都舍不得走了。

银红所嫁的区管事的儿子如今在这庄子上混了个副管事,因为庄子上的管事年纪大了,不大愿意动弹,所以庄上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银红的那口子在处置,银红是内院出来的,人有聪明,见识比一般人强得多,在庄子上没少帮她相公的忙。

夫妻俩夫唱妇随,干得倒是不错,去年还用余钱把庄子里外翻新了一遍。

银红平日里事多,今日是因为青黛和老夫人来了,不放心庄上的丫头粗手粗脚,就自己亲自跑来伺候了。

见青黛回来,银红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将绞干的面巾递给青黛,姑娘回来了,屋里都收拾好了,先来揩把脸,待会儿奴婢给你备水沐浴。

你刚有了身子,快别忙活了。

青黛接过了帕子擦脸。

奴婢身子还不至于那般娇柔,在这里住久了,跟庄户人家的媳妇一样干活儿,身子比以前可是壮实了。

如今过了三月,胎都坐稳了。

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奴婢怎好在一旁看着,刚才都是她们干活儿我看着,一点都不碍的!银红看着青黛汗湿的头发,笑道:用了这些时候,您不是把庄子周围都逛了个遍?您和老夫人还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不必急在一时,这可劲一天都给逛完了,那过些日子定会觉得闷了。

青黛的心情不错,笑着将帕子还给银红,这么大片地方哪是一时半会能逛得完的,听小妮说一里地外还有个村子,过了河山里上还有处水月观,可去的地方多着呢!回头我想逛了,你找个认得路、腿脚利落的丫头跟着就是了。

银红点头笑着说:这两天日头大,我怕您晒着,歇息两日,我再让人陪您去。

青黛与银红说了会儿话,就去沐浴了。

爬出了浴桶,青黛只觉得身子发软,看来那一个时辰不是白走的。

草草用了些饭食,她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等青黛睡熟了,银红拉着桃花去外间说话。

原先让姑娘出去转转,她不是怕晒着就是怕累着,今儿倒是稀罕,走了这些路回来。

银红压低声音问道,姑娘跟老夫人前几天突然决定来庄子上,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想起王陶和青黛的事,桃花唏嘘不已。

好在银红是自己人,又不在府中,桃花也没瞒她,大略将事情跟银红说了说。

银红听罢,回头望了眼里间,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姑娘今日怎么这般爱动,原来是心里不舒坦……谁碰到这样的糟心事,心里也不会好受。

姑娘就是躲出来散心的。

桃花对银红道,她无非想四处走走,玩累了睡一觉,就没旁的心思想那些事……只希望姑娘过段日子会好起来的,别把这事总揣在心里。

两个丫鬟嘀嘀咕咕商量到了半夜,银红才离开。

以后的七八天里,在银红的安排下,青黛把庄子周围的地头转了个遍,就连河对岸山里都走了两趟。

然后,她又恢复了往日在屋里看书写写画、做女红的生活,隔两三日就背着鱼竿去河边找块树荫钓鱼,修修身养养性。

青黛在庄子上的生活过得很是安逸,连带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转眼到了六月初,山里开始下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到了月底才停了下了。

等天气转好,青黛又换上棉布衣裤,戴上斗笠,背上鱼篓和鱼竿去河边钓鱼了。

桃花靠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打瞌睡。

青黛躺在草甸斜坡上,嘴里咬着柳枝,目光飘向了远处的青山,心思全然没有去注意她架在河边的那支鱼竿。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道上传来马蹄声,桃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揉揉眼睛,往道上的方向望了一眼,少说也有十来骑,这么热的天,谁跑到这清风山游玩?青黛收回了目光,瞟了眼那一群引得道上尘土飞溅的人马,兴许人家是往东面那几处庄子上的。

源水河畔都是田地,这一带上京城在这里买地修庄子的人不再少数,上官府如今的庄子是当年老夫人的陪嫁。

姑娘,这都大半个时辰了,你怎么一条都没钓上来?桃花起身走到河边,看了眼还是空空如也的鱼篓,又提起来鱼竿瞧了瞧,我的姑娘,这鱼饵都被咬走了,您来这里喂鱼还是钓鱼呢?青黛这才想起了自己还在钓鱼,讪笑了两声,呵呵,刚才走神,没注意。

桃花没好气地摇摇头,您的心思就没在这鱼上!不知谁走时候信誓旦旦地说晚上要让咱们吃顿烤鱼。

青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急不急,这不还有一整天呢,鱼,跑不了的。

两人说笑间,那一队人马中有两骑朝她们这个方向奔来。

敢问两位小哥,往水月观怎么走?青黛和桃花都是一身乡间男子惯常的打扮,又戴着斗笠,不仔细看脸的话,倒真会以为两个是这附近的村民。

青黛打眼瞄了瞄骑马而来的两个人,又往后看,剩下那十来骑都远远地立在道旁,看样子是在等这二人问路。

这群人均穿着赭石色常服,像是仆役的打扮,每个人都顶着风帽,看不见脸,领头的似乎是个是着靛蓝色罗衫的,被道旁的那群人拱卫在中间。

陶哥,帮我把鱼饵挂上吧。

桃花正要开口,青黛装若无意地抬手拦住她,桃花会意便自去忙活。

青黛觉得这群人行踪诡秘,清风山里只有一处道观,多是附近村民农闲时去求神问卜,名声不显,鲜少有外人去那里。

可这群人穿着打扮全然不像村里出来的,一张口就是地道的官话,问的还是只有当地人知道的水月观。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转过脸用斗笠对着二人,指了指前面,从此处往南走五里地,有座石桥可以通往清风山。

本着谨慎小心的态度,青黛没让桃花开口说话。

因为桃花一开口准保会让人知道她是女的。

她可不想让这些人瞧出她们主仆俩是女的,加上她自己年岁小,声音压低倒真有几分像男孩子。

这是给你的,谢了!问路的顺手从腰带里拿出个银锞子扔给了青黛,转身打马回到了队伍里,跟中间那个蓝衫男子回话。

青黛接住银子,装模作样地放在嘴里咬了咬,然后傻嘻嘻地咧嘴笑了,点头哈腰地朝给自己打赏的人感谢道:这么多银子啊,谢大爷打赏,谢大爷!那群人只当青黛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见了银子呆了半晌才想起了道谢,不由哄然一笑。

围在中间的男子不知喊了句什么话,青黛完全听不懂,只觉得不像是官话,那一群人立时止了笑声,跟着蓝衫男子打马离开了。

桃花放好了饵,看着自家姑娘那副谢赏的模样,只当她玩心大起,虽说有些不守规矩,但不是在府里,乡下地方只要姑娘玩得高兴,她也就跟着高兴,于是笑着打趣道:姑娘,您这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让老夫人知道了,定要挨顿骂!青黛撇撇嘴,看着手里的那个银锞子,心道,这些人出手倒是大方,一两的银锞子随手打赏个路人。

走,继续钓鱼去!青黛把银锞子揣进了怀里的荷包,反正人家白给的,咱更没有瞎指路,动动嘴皮子那也是劳动所得。

两人坐下没两刻钟,又一阵马蹄声传来,依旧是停在离青黛主仆俩不远处,青黛回头看了眼停在她们不远处骑马之人,嘴里咕哝道:怎么这么多人都往这里来?桃花瞥了眼青黛,姑娘,你放眼看看,最近的上源村在东边,那边就是清风山。

这附近都是咱们庄子的地界,除了佃户,平日里没多少人路过。

这会儿这里就咱们俩,没有别的人可以问路了。

人来人往的,咱们家的小鱼都给吓跑了。

今儿这鱼是没法钓了。

桃花,打个商量,咱们今天别吃鱼了,让银红炖肉如何?奴婢看您就是钓不上,故意推脱吧?你个死丫头,有肉吃你还这么多话……青黛还没说完,就看见有人打马过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第一百一十章 劫道的,耍赖的【含加更】两章合一章,含加更哦~~亲,双倍到7号结束鸟,躬身求粉……第一百零九章 劫道的,耍赖的(一)青黛朝桃花努努嘴,问路的来了,你可别给我说话,一说话准漏馅儿。

今儿人太多了,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一走,咱们赶紧撤回庄子去。

桃花点点头,一个着青衣的男子已经骑马近前。

这次来人倒是没有问水月观,而是询问青黛可否见过一群灰衣人。

青黛一愣,敢情这批是追着那批来的,不过这回问路的带着上京本地口音,不像刚才那位一张口就是标准的大华官话。

青黛指了指南边,他们说要去水月观,从这里一直走,前面五里地有座石桥,过河顺着山路走到半山腰,就能看到水月观了。

多谢小哥来人抱拳致谢。

青黛眨眨眼睛,盯紧着男子,直看得男子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没什么不妥之处,遂又问道︰小哥可还有事?青黛摇摇头,您跟刚才那一路人是朋友么?我看你们穿着打扮都像是从城里来的,刚才那群人问个路可大方了,出手就打赏了我一个银锞子,我们这里年景不好时一年也未必见到那么大个儿的银锞子,你们城里人真是有钱……听见青黛絮絮叨叨说了半晌,青衣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嫌弃咱没给赏钱。

这青衣人也是个实在的,听了青黛的话,尴尬地赶紧掏了快碎银子扔给青黛,有劳了,给小哥买茶吃。

青黛笑呵呵地接过银子,多谢大爷,您快些赶路吧,兴许还能赶得上你们的那些朋友。

一旁站着的桃花忍不住翻白眼,自家姑娘是爱钱,不过啥时候变得连小钱都惦记上了。

青黛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偷着乐,心里对今天的成果很是满意,鱼虽然没钓着,但白赚了二两银子,比鱼值钱多了,这买卖划算。

接受到自家丫鬟鄙视的眼神,青黛撇嘴道︰白送的干嘛不要,打扰咱们钓鱼,好歹得弥补一下损失。

你就不怕人家不给?不给就不给,我又没有明说要赏钱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见这么多银子稀罕也是正常,反倒不会让人放在心上……桃花笑了笑,无视了自家姑娘的无赖行径,有些担忧道︰您说,这两帮人会不会是仇家?看着离开的青衣人,桃花总觉得今日这两拨人神神秘秘的,前一拨戴着风帽遮着脸,后面这一拨更是人人佩刀。

你戏听多了?青黛白了眼桃花,别胡思乱想,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咱们又没碍着他们。

待会儿人一走就跑,这里离村子也不远,谁会知道咱们是庄子里的住客?青衣人调转马头回了队伍,与其中一人交头接耳了半晌。

那人听着下属一字一句地汇报,目光却一直看向青黛那里,看来没追错方向。

问路的青衣人点点头,他们应该没有走远。

我看你最后还给了人家赏钱?青衣人不无埋怨道︰原想着这乡下人实诚,什么都没问就给指路,还说得仔细。

没想到是个见钱眼开的油皮子,一点不肯吃亏,我若是不给那小子赏钱,只怕还要遭他一顿白眼那领头的人嘴唇抿成了一条微妙而好看的弧线,你也是实在,让人说了两句看了两眼,就把钱给送出去了。

青衣人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在上京打赏这种事天天有,咱们好歹是……这是在外面,谨记自己的身份。

青衣人登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脸正色道︰是回头打听打听附近是什么地界。

走吧,赶紧追人,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城里闹了一处,这会儿又去那水月观要干什么?第二波人马离开了。

青黛和桃花风风火火地收拾了钓鱼用具,背着东西闪回了庄子里,此后都没来这一带晃悠。

让青黛放弃在庄子上少有的休闲娱乐生活是不可能的,反正庄子附近的那条源水河长着呢,所以两天后主仆俩就转战到了别处去了。

……漫天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幕,源水河在静静地流淌着,河岸边绵软如毯的草地泛着金色,夏风吹过翻起了金绿色的波浪。

波浪中一个少年将斗笠盖在脸上,伴着树上知了的歌声,幕天席地睡得好不香甜。

不远处,另外一个人抱着个鱼竿,眼睛盯着河面,只不过时不时打架的眼皮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已经昏昏欲睡。

草地上的少年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掀开斗笠就看见那漫天金色,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起了身,桃花,怎么样?有鱼上钩吗?桃花清醒过来,撇撇嘴,没有,一下晌就您钓到的那一条鱼,奴婢一条也没钓到。

青黛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别说姑娘我没教你怎么窍门,是你自个儿没学会,不过不要紧,咱们慢慢练习姑娘这脸皮越来越厚了,十来天就钓上了一条鱼,还好意思炫耀。

桃花无奈地撇撇嘴,天不早了,咱们回庄子吧,别让老夫人和银红她们等急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往庄子的方向走去,走了两刻钟到了一片胡杨树林,穿过林子便是庄子的后门。

两人眼看快要走出树林,青黛忽然嗅到空气中除了鱼腥气之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桃花许是背着鱼篓,见青黛停下来,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怎么了?话音刚落,桃花脖子一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脖子上不知几时架上了一柄钢刀。

她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不过立时意识到有危险,出口大喊了一声︰快跑青黛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持刀的竟然是那日问路的青衣人,只不过此时的他已是满身血污。

青衣人似乎也认出了青黛,诧异之后,架在桃花脖子上的刀却没有放下,我与小哥有缘,没想到又见面了。

今日事出突然,不知小哥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安静处所?天煞的,怎么换了地方还能碰见他?谁不惜命,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谁还敢说个不字?不过这人虽然拿刀威胁自己和桃花,眉宇间倒是没有刚才那般警惕之色。

青黛想了想,这周围除了最近的庄子就是村子,他要找安静处所做什么?疗伤吗?可他衣衫虽然有血污,却不像受了重伤之人,难道说还有同伙?那会儿与他一起来的可是有十来个人。

青黛脑子转了几转,试探性地说道︰你要找地方治伤的话,得去五里外的镇上。

庄子上没有大夫,一里外的村子里倒是有个赤脚医生,他平日里是帮着村里人治治牲口,应付个跌打扭伤,小病小痛倒也可以。

青衣人有种吐血的冲动,难不成这小子准备让自己去找那个兽医给老大治伤?青衣人将刀往桃花脖子上又靠近了几分,我看一事不烦二主,今日就劳烦小哥带路,往贵府走一遭好汉不吃眼前亏。

青黛小脸一垮,一下子扑到在地,鼻子抽了抽,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大侠,小的一看您就是好人不是小的不带您去,只是小的是庄里帮工的,靠点工钱养活家里的弟妹。

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吧,若让主子发现小的带人回去,定饶不了小的。

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青衣人看着突然变脸耍赖的青黛,额角直抽,就听见不远处的大树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咳——青衣人大急,松开了桃花脖子上佩刀,一个箭步转身跃回了大树旁,老大,您没事吧?青黛真是感谢大树后面的人及时出声,连忙拽着已经吓得跌倒在地的桃花起身准备跑路,就听见身后有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包子,你真准备找个兽医给我治伤?我一定是幻听了,九娘娘那个毒舌男怎么会在这里?青黛第一反应看向桃花,见她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姑娘,你说什么?青黛摇摇头,转身一看,青衣人扶着个血人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她双眼大瞪,看着那张满是血污都快辨不清真容的脸,咽了口口水,华韶彦?是我华韶彦扬起脸,虚弱无力得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黛看着挂在青衣人身上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华韶彦,忍不住跳脚,你个家伙不是个将军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桃花一听是熟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却又被华韶彦的模样给吓住了,姑娘,九少爷他不会有事吧?桃花,跑回庄子让银红准备屋子和伤药,先不要惊动祖母派人去请大夫青黛知道事情紧急,华韶彦和青衣人一起,那就是追着那拨灰衣人去的,如今搞成这般模样回来,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而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救人要紧。

我不要兽医华韶彦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青黛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有力气计较这些,让区全亲自骑马去镇子上请大夫,不得对外声张区全是银红的相公,人命关天,青黛觉得还是区全亲自去稳妥些。

桃花得了吩咐,撂下渔具,转身就往庄子的方向跑去。

第一百一十章 劫道的,耍赖的(二)青黛回头横了眼看着自己有些呆愣的青衣人,厉声道︰愣着干嘛快,把你老大背上跟我走。

哦,哦青衣人反应过来,赶紧背上华韶彦,跟在青黛身后,口中喃喃自语,小地痞怎么会是个女娃?装得跟真的一样?背上的华韶彦听见下属的话,低声道︰你说什么?华韶彦的声音骤然一冷,青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谄媚道︰没什么,没什么本来以为是个小子,没想到是个姑娘。

以前见到那些大家里的姑娘都娇滴滴的,多走两步都会喘……哪有像这位姑娘见了两个持刀之人还如此镇定机警,如此慧黠多智,呵呵华韶彦听罢,没再计较,待会儿送我到庄子上,你即刻回城禀报,让人连夜来将水月观清理干净。

声音却不似刚才与青黛说话时那般虚弱。

可您的伤……小声点,我的伤我自己清楚,没伤到要害,上了药,死不了人。

是青衣人心中暗自腹诽,刚才要死要活的,敢情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这话打死他,他都不敢当着华韶彦的面说出来。

华韶彦轻哼一声,继续威胁道︰还有,待会儿不准给她泄露我的伤势情况,就说我伤得很重,你要回去报信,托她帮着照料。

啊?青衣人嘴角直抽。

啊什么青衣人的后脑勺挨了一记,只是这些走在前面带路的青黛没有看见,回城后,就说我受了伤,怕府里看出端倪,这几日就在外调养,剩下的事请皇上定夺。

是……在某人的yin威之下,小青衣屈服了,乖乖背着重伤的华韶彦跟着青黛回了庄子,放下了伤员,就朝青黛抱拳道︰今日多谢姑娘相助少将军他伤势不宜挪动,烦请姑娘帮忙上药,代为照顾少将军两日。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急着赶回上京回禀,待回京后即刻请大夫前来。

说完,还生怕青黛反悔了一样,急匆匆地跑掉了。

青黛看着脚底抹油逃命似的青衣人,一脸的疑惑,这出了什么大事?撂下老大一个人就跑了?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血人,你看看你带出来的什么手下,不管你的死活,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你扔给个外人了。

华韶彦没反应。

青黛吓了一跳,刚才还有力气说话,怎么现在就没动静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到华韶彦的鼻端,还有气看着满脸是血的华韶彦,青黛有些后悔自己幸灾乐祸,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他的伤势,桃花,先去打点热水,帮他把脸擦干净。

脸收拾干净了,银红也端着金疮药,酒和棉布绷带进了来,平日里干活儿总会有个小磕小碰,金疮药还有些。

区全最多一个半时辰定能赶回来。

姑娘且放宽心,华少将军定不会有事的庄子上有个帮工是猎户家的儿子,处理这些外伤比咱们在行。

奴婢让他在外面候着,您要不先下去歇歇?我哪里担心……青黛低低嘟哝了一句,又对银红道,你让人进来吧。

事急从权,不必忌讳那些。

银红你有身子别进去帮忙了,找个细心的婆子进去帮忙。

待会儿让他们处理伤口时小心些,我就在外间等着。

银红出门叫了那猎户家的儿子,另外又寻了个婆子进来,给青黛见了礼。

猎户家的儿子名叫铁子,青黛一见是个十二三岁半大的小子,有些不放心,不过这当口也只能如此了,处理伤口她不在行,再说总不好她一个未嫁的闺女亲自上手。

你们两个把手用热水洗干净了,记得先用酒清洗伤口,上药时候仔细些……吩咐了两句,青黛才挥手让人进去了。

人进去后,青黛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于是站在里间门口,看着他们帮华韶彦处理伤口。

只见那婆子用剪刀剪开了华韶彦的上衣,胸口赫然有两道触目惊心的刀伤,青黛忍不住咬出唇瓣,低声呢喃道︰明明就是个贵公子,做什么要这么拼命?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华韶彦身上的伤处理好了,他的人也醒了。

除了头还好好的,华韶彦身上被包成粽子不能动弹,他瞟了眼坐在床对面老远的青黛,轻声道︰多谢不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才帮了你一次有什么好谢的谁把你伤得这么重?青黛倒不是有多重的好奇心,只是她想知道些情况,以免再出突发状况不知如何应对,毕竟这庄子上还有几十号人呢放心,那些人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那就是可能全都死翘翘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的时候华韶彦手下好像也有十来个,这会儿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青黛朝华韶彦点点头,嗯你伤得这般重,等大夫来了再开些药。

我留了铁子照顾你,有什么需用你只管吩咐他就是了。

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屋去了。

华韶彦没再挽留,陈玄是我的贴身侍卫。

今日在林中他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青黛才知道那个青衣人叫陈玄,轻轻摇摇头,不会的,他也是为了保护你才如此的。

你累了一日,早些回去歇息吧嗯青黛出了门,又吩咐了外间候着的铁子好好照顾华韶彦云云。

里间,华韶彦躺在床上。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青黛转到屋里换了衣裳,然后去了老夫人那里说了华韶彦出外办差受了伤,正好路过庄子被她救了回来。

老夫人一听,当下便去了华韶彦住的厢房。

华韶彦想试着起身,被老夫人拦住了,老婆子就是过来瞧两眼,你这孩子不必如此多礼。

受了这么重的伤,安心躺着便是。

给您添麻烦了,事出突然,还请老夫人不要告知府上。

嗯,我省的。

你且在这里安心静养就是。

老夫人看过华韶彦,区全也领着大夫回到了庄子上。

大夫诊过脉,道华韶彦身体底子好,虽受了很重的外伤,但未伤及内府,开了两副消炎止痛的药。

青黛让人熬好了药,交给铁子服侍华韶彦服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陈玄从上京带着御医来到了庄子上。

御医看过另开了方子,留下了两盒秘制的金疮药便离开而来庄上,陈玄送大夫走后,又来送了回药,就再没见人影。

华韶彦彻底赖在上官家的庄子里,美其名曰养伤。

许是太医院的药好,过了五日,华韶彦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青黛却一直不见华府有人来看,纳闷之余,只得猜测华韶彦接的是秘密任务,不好对家人说起,索性也没再去深究,任由他继续在庄子里赖着。

上回在林子里碰见华韶彦,渔具都丢在了林子里,等想起来时都过了两天,鱼篓里的鱼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桃花捡回了鱼竿,鱼篓子直接扔了。

青黛悲愤自己好多天就钓上了一条鱼,还没吃到嘴里就扔了,于是等华韶彦能下地后,青黛又跑出去钓鱼了。

华韶彦连着几天见不到人,最后忍不住问了铁子才知道丫头钓鱼了。

青黛不知道有人在庄子里打探自己的行踪,正在河边寻了片合适的树荫,和桃花两人架了两支鱼竿,一面指导桃花钓鱼,一面享受小风看看风景。

不知是风太舒服,还是草地太软和,青黛看了一阵,又犯困了。

守了一阵,就把阵地交给了桃花,自己爬到后面不远处的大树下铺开毯子小憩去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青黛忽然听到桃花的惊呼声,姑娘,姑娘,鱼上钩了青黛一个激灵醒了,跑过去帮桃花拉竿。

费了半天劲儿,两人合力之下,鱼被甩出了水面,个头挺大,桃花手忙脚乱地去将掉在河滩上的鱼收拾到鱼篓里,青黛则返身回了树荫下,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毯子上。

一抬头往上看,头顶上有一双含笑的眸子正在望着自己。

青黛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一张欠扁的笑脸正和自己对了个正着,六年了,你这钓鱼的技术没见长进,都不知道你钓鱼还是鱼钓你呢?青黛立时注意到自己的睡姿不雅,嗖一下站起来,仰面看着坐在树杈上的华韶彦,你几时来的?伤刚好,也不怕爬那么高摔下来跌个重伤?那双漂亮的眸子随着唇角微扬的弧度眯了起来,包子竟还惦记我的伤势,有长进一瞬间,青黛似乎又看见了五岁那年,明玉别院那个带着痞子般可恶笑容的少年,忍不住撇嘴道︰你还真是多变,一会儿装娘娘,一会儿装冰山,都不嫌累得慌华韶彦没有回嘴,敛了笑容眼望着远处青山碧水,轻声道︰总不能让我带着笑上战场吧?那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笑都笑不出来……极端的环境有时候确实能够改变一个人,只是看着这般沉默忧郁的华韶彦,青黛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可嘴上又忍不住揶揄道︰你一笑能迷倒一片人,说不定还有人临阵倒戈的……青黛眼前一花,华韶彦已经落在了自己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是吗?那你呢?第一百一十一章 包子皮厚炎炎夏日,阳光透过重重迭迭的绿叶落下,化作一点点碎金撒在了两人的身上。

光影交错,迷离了青黛的视线,她怔然地看着对面男子。

睫毛阴翳下那双幽深黑瞳摇曳着潋艳波光,那一池波光中只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似再也容不下其它。

一声愉悦的笑声从红唇中轻溢而出,我懂了!懂什么啊?青黛被这一声笑唤回了思绪,唇角直抽,暗恼,靠,中了美男计了。

华韶彦抿嘴一笑,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青黛无意于再与华韶彦斗嘴,轻哼了一声,绕过华韶彦朝桃花走去,桃花,弄好了吗?好了。

桃花看了看青黛,又偷睃了眼靠在大树上望着这裹的华韶彦,九少爷伤没好,怎么跑出来了?屋里呆闷了,出来溜溜。

青黛看看鱼篓裹活蹦乱跳的大鱼,走走,中午加菜!桃花问:哦,那九少爷怎么办?青黛回头看了眼华韶彦,见他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气哼哼道:管他呢!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丢了不成。

哦!桃花应了一声,一边收拾渔具一边打量着青黛和华韶彦,不禁抿嘴偷笑,姑娘,这鱼是清蒸、红烧还是炖汤?青黛想了想,嗯,这鱼个头不小。

鱼身红烧,鱼头炖汤吧!华韶彦依靠在树下,朝青黛喊道:喂,见者有份,有没有我的啊?青黛瞥了眼华韶彦,一本正经道:鱼乃发物,你身上有伤,不能吃!华韶彦愣了一下,不禁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记仇。

青黛催促桃花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庄。

路过华韶彦身边,青黛福福身,这边风景不错,少将军慢慢欣赏,我和桃花先回去了。

华韶彦直起身子,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刚巧,我看好了,一道回去吧。

青黛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您这两日在屋裹呆久了,不再四处走走散散心?华韶彦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了,受了伤大不如前,走这一会儿有些累了,与你们一道回去吧!刚才不知哪个上蹿下跳来着,这会儿好意思说走累了?青黛翻了个白眼,拉上桃花往庄子的方向走去。

华韶彦笑了笑,提步跟了上去。

接了帖子,为何不去?华韶彦慢悠悠地晃到了青黛身边,桃花知趣地快走了两步,走到了两人头前。

青黛脚步一顿,继续向前走,陪祖母到庄子上小住,正好定了那日启程。

哦,我还道你是来这里逃难来了?我有何难可逃?这段时间,本已经淡忘的事被华韶彦提起,青黛心情顿时低落了几分。

华韶彦叹了口气,睃了眼青黛,说得也是,包子本来皮厚,这点打击算不了什么!你……青黛回瞪了华韶彦一眼,还不是被你个乌鸦嘴给说中了!那天自己怎么就心软收留了这个毒舌男。

这家伙留下纯属找茬的!淡定淡定,不能让这厮笑话了去!她低头深吸了口气,微笑着看向对华韶彦:彼此彼此,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伤残人士计较。

承情承情!华韶彦看着前方,轻声道,王、祁两家定了八月完婚。

包子,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窝着,不回上京吧?!已经定好日子了吗?难怪祖母说要过完中秋节再回去,原本可是说七月就要返京的。

祖母她老人家是怕我难受吧……青黛耸耸肩,祖母说过完中秋再回京,我听她老人家的。

他们俩一个是我青梅竹马的表哥,一个是我两小无猜的玩伴。

能走到一起,是天赐的缘分。

到时候赶不回去,我会派人去送贺礼的。

真的不难过了?那日在南市,我看你护着王陶……青黛回瞪了华韶彦一眼,撇嘴道:自家表哥,护着他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还不是因为你一见面就绷着个脸教训人。

整日顶个冰块脸,以后小心把你家娘子冻伤了!我家娘子?我又没打算定亲,哪里来的娘子?华韶彦瞟了青黛,低声咕哝了一句,再说了,我相中的,定不会让她冻着。

青黛没听见他后来的那句话,只记得他前头说的,心里直嘀咕,莫不是他跟张十姑娘的亲事有了什么变故?算了,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八卦个什么劲儿啊。

三人一路走到庄外的林子,华韶彦突然停下了脚步,青黛疑惑道:怎么了?有人来了!华韶彦刚说完一会儿,就听见小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有一队人朝庄子的方向跑来,约莫六七人的模样,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华韶彦眯起了眼睛。

青黛一看来的人不少,立时警觉,忙推了推华韶彦,你要不先进去躲躲,万一是那天的人……华韶彦回头朝青黛笑了笑,包子,你明明挺关心我的,干嘛每次都凶巴巴!你,你……浑说什么?谁凶了?青黛被华韶彦气得脸色微红,啊呀,什么时候扯这些干嘛?平时里庄子上很少来人的,一时间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小心为妙。

你先进去,我看看情况再说……看看青黛焦急的神情,华韶彦心中一暖,下意识地想要摸了摸青黛的头,又想起了她都是大姑娘了,于是悻悻地收回手,别担心,那马我认识,是熟人。

那一队人马近了,领头的人先一步到了青黛他们身边,叔澜,你怎么在这里?青黛一看,果然是熟人,不就是他那个便宜二姐夫齐王世子李玦吗?敏德!华韶彦朝李玦抱了抱拳。

世子!青黛给李玦福了福身。

李玦这才发现华韶彦身边站着的少年是青黛,眼睛一亮,目光在穿着粗布衫的青黛和华韶彦之间逡巡了一圈,你们怎么……不等李玦开口,华韶彦先道你这是要去何处?本来要去东边庄子上避暑,听青莲说上官家的庄子也在附近,老夫人刚好来此处避暑,我们就顺道过来拜望一下她老人家。

李玦翻身下了马,你怎么会在这里?在附近山里受了点伤,刚好被青黛救下,就在她们家庄子上住了几日。

华韶彦倒没隐瞒李玦,你回去莫在我娘跟前提。

李玦知其中定有什么机密之事,当下了然便不再追问,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并肩而立的青黛和华韶彦,脸上笑容更胜,上次你英雄救美,这回可是美人救英雄啊!你们俩缘分不浅喏!华韶彦眯起了眼睛,双手握拳,瞟了眼李玦,你不是来拜望老夫人的吗?杵在这里做什么?李玦知道这是华韶彦发怒的前兆,立时闭了嘴,转头就朝后面车上唤了声,青莲,你三妹在这裹,你还不下来见见?后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了,青莲从车上下来,哦?三妹在这里?二姐!青黛望看从车上下来的青莲,一身月白地绣莲花绫罗衫子包裹看玲珑的曲线,走起路来衣袂翩翩,飘逸轻盈,头发梳成堕马髻,慵懒又不失柔美。

几月不见,青莲面色倒是比起出嫁时红润了些,比之柳姨娘的清雅脱俗,青莲的眉眼倒更多了些妩媚风情,看样子日子过得挺滋润!三妹。

青莲看见了青黛身边的华韶彦,眼中闪过一丝怨愤,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咦,华少将军也在?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不必多礼。

三妹怎么这身打扮……青莲忍不住皱纹眉,拿着帕子在面前扇了扇,好人的鱼腥味儿?你这是打哪里来的?刚去河边钓鱼,午间给祖母炖汤。

青黛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句,全然没有在意青莲鄙夷的神情。

青莲笑了笑,三妹为祖母亲力亲为,就是孝顺,这点二姐自愧不如。

二姐过誉了。

为人子女自当在长辈面前尽孝,我还不是跟二姐学的。

那会儿看二姐常常给父亲送汤送点心,父亲总说让我们多学看点。

这来了庄子上,闲下来,就动手学学做个小点汤饭的,博祖母一笑。

不知世子爷有没有尝过我家二姐的手艺?父亲可常常夸赞二姐做的梧州点心最地道。

果真?李玦看了眼青莲,青莲,几时亲自下厨给我做点尝尝?青莲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点心汤品,就算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没几个是梧州本地的,这让她找谁去糊弄,不过这会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说:改日我定做给世子爷尝尝。

青莲回头看向青黛,三妹,听说王家四表哥和祁家六姑娘定亲了,八月完婚,你这打算在庄子上住到几时?青黛起初就不信青莲会这么好心来看祖母,还哄着世子爷就带她一个来,其中定是有别的缘故,闹了半天,是来看笑话的。

没等青黛开口,华韶彦先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不是来看老夫人的吗?还是进庄子里再说吧!──*──*──小无生日,送祝福章推:无名指的束缚的《欢田喜地》--欢喜种田,瓜田李下,青梅竹马,嫁是不嫁?生死时速,先发,回头修~~第一百一十二章 吃瘪的九娘娘众人进了庄子见了老夫人。

李玦与华韶彦自去他院中说话。

青黛换了衣裳到了老夫人屋里,一进门,就听见青莲说:孙女惦记祖母身子,回府看望却听母亲时祖母到庄子上来了。

刚巧世子爷说要来避暑,孙女求了世子爷特地过来看看祖母。

老夫人看了看青莲,见她容光满面,颔首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只是这大热天的还跑这么远过来,让世子爷受累了。

世子爷人不比外边盛传的那般,待人最是随和,孙女刚提说要来看看您,他就满口答应了,还说您是长辈,自当多多尽孝才是,夫人她们先去了庄子上,他陪我过来瞧瞧您。

青黛替李玦说好话,唇角的笑容略有几分羞涩,不经意看向青黛时,那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得意,仿佛要告诉青黛自己很得宠,婚后生活很甜蜜美满。

世子爷有心了。

老夫人点头应了一句。

青黛一脸平静,笑盈盈地回望着青莲,没半点羡慕或是嫉妒之色。

有些人爱显摆就让她显摆去吧,反正她过她的日子,我过我的,谁也碍不着谁。

青莲没收到预期效果,转而与老夫人寒暄了两句,便顺嘴提起了王陶和祁珍的婚事,瞟了刚坐下的青黛一眼忍不住叹气:原想着王家四表哥和三妹青梅竹马,倒是天生一对,没想到横插出这么一竿子事儿来。

老夫人愣了一下,望向青黛,发现她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惊讶之色,想来已经知晓,略略放下心来,睨了眼自顾自说着的青莲,沉声道:许是缘分不到吧!王陶和祁珍两人登对,家世相仿,正是门当户对。

何来横插一竿子?这话也就咱们自家说说,出外莫再提起,伤了众人的面子,谁脸上都无光!您老放心,这事孙女自然省的。

青莲讪讪然,笑了笑掩饰刚才的尴尬,心思一转,又有了计较三妹不比我,以她的品貌出身想要找个什么样的都容易前些日子,王妃有个侄子来府里做客,人顶不错的,年纪也合适,我还想到三妹来着。

不过,刚才瞧见华少将军跟三妹一起回庄来,少将军对谁都是个冷脸子,倒是对三妹却甚是殷勤。

呵呵,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回是我多事了……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口道:他们俩自有相识,前些日子韶彦受了伤,多亏了你三妹出手相救,他对自己救命恩人热情些也是正常。

我人你也看过了,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莫在这里耽搁太久,让世子夫人说你不懂规矩,早些回庄子上去吧!青莲一滞,原想着让老夫人知道青黛和华韶彦这个外男走在一处说话,没想到反惹了老人家的不痛快,下了逐客令。

这时辰正好是午膳时分,总不好让李玦再跟着她饿着肚子回齐王府的庄子上去。

青莲只得硬着头皮,拉着老夫人撤娇道:走时候跟夫人那里打过招呼,夫人也是同意了的。

孙女好不容易见一次祖母,总该陪祖母吃顿饭再走?青黛忍不住笑出了声祖母,您也是的,就算知道二姐怕吃多了长肉,总不好让人家世子爷饿着肚子回去。

好在银红和桃花都在厨里帮过忙,做些家常小炒,还能拿得出手。

说着,她又看向青莲二姐,祖母是怕这乡下的饭食粗鄙,你和世子锦衣玉食,怕入不了。

若不嫌弃,粗茶淡饭用两口再上路。

青莲脸上尖辣辣的怎么会嫌弃?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让世子爷换个口味。

老夫人点点头下去备饭吧,你们姐妹俩就在我屋里吃吧,派人把饭送到韶彦和世子里院子里。

庄子西北角的院落里,华韶彦和李玦坐在屋中说话。

李玦细细打量了华韶彦两眼,见他脸色大不如前,问道:万寿节寿宴上失了踪,就再没见你的影子,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瞧你脸色不好,这回受的伤不轻吧?没伤及内腑,都是皮外伤。

华韶彦摇摇头,轻描淡写道万寿节从寿宴上出来,路上碰见了个不该出现在上京的熟人,觉得事有蹊跷就跟着他一直到了南市,结果被发现了。

他闹出点事,趁乱走脱了。

我追查了近半个月才又找到那人的下落,前几日一直追到这附近,想一探究竟,最后大战了一场,损了十来个手下,还是让他给跑了。

华韶彦说了个大略,不愿多提。

李玦也是见惯了场面的人,知道有些事不能深究既然能动了,怎的不回京去在家中调养?这乡野荒僻,没大夫跟着,不利于调养,我看你还是早些回京吧!再等些时候,辞了张家的婚事,我娘还在气头上。

这会儿回去,还不得听她叨叨个没完。

华韶彦歪在床边的软垫上,斜枝了李玦一眼……,你小子别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

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半边窗,华韶彦回过头,正望见枝梢间两只追逐的雀儿,看着看着,他的唇角微微挑起了细微的弧线,眼波柔和似水,哪里还有刚才的冷硬。

李玦在一旁瞧着华韶彦,挑眉打趣道:我看你是舍不得人家小姑娘吧?刚说完,李玦似又想起了一件事,惊呼道:哦,不说我还忘了,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件事。

前两日母妃家的远方侄子到府上来,母妃说要给他相门亲事,青莲还跟我提过她家妹子来着话没说完,李玦就被华韶彦的目刀射中了,他厚脸皮嘿嘿笑了两声,挑衅似地继续道:她家祖母有意让那丫头和王阳那个弟弟叫什么,对了,王陶好像说亲来着原本没在意,今儿我可算明白了,上回宴请使臣时,你一个锯嘴葫芦竟会私下给皇上说王家和祁家乃是世交,敢情瞧上我家小姨子才暗地里……呵呵!什么你家小姨子?你家小姨子可是和亲华阳公主!开口的又不是我一个,要不是咱们郁大世子不出头,把机会让给了王陶,他哪里来得那般风光?既然想要出人头地,有些时候是要有牺牲的......皇上问起时我也是实话实说。

隆佑说得可不比我少! 华韶彦目光一敛,警告李玦道:你小子今日话太多,仔细我让人去揽香楼、春芳阁、惜花院把那几个莺莺燕燕,一起给你弄到齐王府做客。

得了,大爷,你厉害!还嫌我家里现在人不够多?上回被你和李昭合伙坑了一回,父王追了我一个月,你就别给我添乱。

我不说,不说还不成?!李玦说完,收起了嬉笑之色说正经的,我家小…青莲她妹子年纪还小,再说了,就算你愿意,姑母她老人家能瞧得上上官家吗?华韶彦的目光又落回了窗外,看着那不知几时已经落在枝上相依相偎的雀儿,微笑道:是我要娶又不是我娘要娶?我要娶的,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李玦与华韶彦从小玩到大,自然熟悉他的性格。

去了西北这几年回来,华韶彦好像变了个人,原本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如今沉稳内敛,但杀伐果决的气势比从前更胜一筹。

李玦听着华韶彦嚣张的话语,不禁摇头,这小子看似冷漠,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自大高傲的家伙。

一看到这样的华韶彦,李玦就忍不住想要打击下他的气焰别你在这里信誓旦旦的,你愿意娶,人家未必愿意嫁你!那妮子可是个有主意的,看着文文静静的,实际上我瞧着厉害着呢! 这话说到华韶彦的心里去了,这包子确实有些滑不溜手,而且还有别的狼盯着,一不小心真有可能跑得不见踪影。

不劳你操心,你还是先管好你家里那一群再说!你父王可盼着抱孙子呢! 华韶彦对李玦道今日说的话出了这个门,若是传出去了,你知道……李玦不置可否,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华韶彦放心,我不会说的。

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只管开口,好歹我纵横花丛这么些年,比你这新丁强得多。

你这二十年,怕只跟秦姝这一个女的走得近些,也难怪他们会误会你们……两人说了会儿闲话,青黛派了桃花来送饭,四个冷盘,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虽不是上等材料,但卖相却是不错。

哟,这菜色看着普通,但闻着很香,吃起来一定不错!李玦跑了一上晌,腹中饥饿,这些平常菜色还真勾起了他的食慾 这个菜是什么? 回世子,那个是茄香鱼丁。

不错不错。

李玦倒像个主家,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先尝了一口, 嗯,好吃,叔澜,快坐下尝尝! 华韶彦被李玦勾起了兴致,坐下来拿着筷子就要开动,不想桃花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道:姑娘怕九少爷忘了,让奴婢再提醒一下您,您身上有伤,鱼是发物,茄香鱼丁切忌不可食用。

华韶彦嘴角不由抽了抽,拿勺子准备乘汤。

桃花又道:那个是鱼头汤,九少爷也不能用。

扑哧 李玦没忍住大笑出声。

华韶彦回头问:还有哪个不能吃? 剩下的都可用。

桃花笑着给两人福福身 姑娘说,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招待贵客的,粗茶淡饭凑合一顿,请两位爷慢用! 说完,桃花施施然走了。

身后屋里,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嗷嗷的呼救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留,我也留青莲没讨到好处,吃完饭就寻了李玦说要回齐王府的庄子。

李玦受了华韶彦的打压,哪里还敢再呆,便和青莲告辞离开。

青黛一直把二人送到门口,李玦临走时上了马,转头又满脸堆笑地对青黛说:自家人,快别送了!叔澜他身上有伤,辛苦妹子事无巨细、照顾周到。

他啊,我看也就你能管得住了,呵呵!李玦——华韶彦喝了一声,有恼羞成怒的趋势。

李玦一个激灵,朝华韶彦挑了挑眉毛,抽了一马鞭,策马离开。

谁知刚跑出去十来步,李玦又回头喊道:对了,三妹,你家的茄香鱼丁和鱼头汤真不错啊……驾,走了!看着打马离去的李玦,华韶彦轻哼了一声,算你小子溜得快!青黛见人都走了,转身往庄子里面走。

华韶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青黛瞥见了却没有理会,径直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华韶彦依旧没停下继续跟了来,她只得停住脚步,回身问道:可是还有事?青黛一回头,华韶彦立时收回了目光,直视着前方,脸定得平平的,面无表情道:听李玦赞不绝口,等我伤好了,定要再尝尝那两道菜。

华韶彦一说完,不待青黛反应过来,他便匆匆走了。

那快步离开的模样生怕青黛拒绝一般,惹得桃花在一旁闷笑,九少爷没吃着,这倒是惦记上姑娘你……青黛嗔了眼桃花,桃花立时笑盈盈地说道:惦记上您的菜了。

你个死丫头,学滑头了嘴巴也越来越贫了,赶明儿还是早点把你嫁出去算了。

桃花在她身后笑答:奴婢可不要那么着急嫁,怎么着也要看着姑娘嫁人了,奴婢才好安心。

青黛自顾自往前走,一面走一面随意应了一声:那你可有的等了!桃花看了眼华韶彦离开的方向,又看了自顾自往前走的青黛,低低笑了一声,奴婢可看您桃花运旺着呢……华韶彦自从被青黛救回住下,便在庄子上赖了半个月。

华韶彦的伤早就好了,可却死赖着不走,起初青黛去钓鱼,总能碰到他,偶尔说指拨她两句,大多数时候坐在理她不远处看风景。

后来,青黛只要一出门准能碰见他,最后连桃花都忍不住打趣青黛。

青黛羞恼,再不出庄子,试探着询问老夫人华韶彦几时离开,没想到老夫人却道:韶彦是客,又是熟人,他滞留在庄子上不走定有他的缘由,左不过多个人吃饭而已,由他去吧!老夫人这一说,青黛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没过几日,陈玄到庄子上来了,华韶彦行踪突然又神秘起来,早出晚归,却一直没提离开庄子的事。

白日没人说教,青黛高兴了,又恢复了日常活动。

七月,夏日的暑意还未散去,午间艳阳高照,天空中几朵慵懒的云随着风儿欲沉欲浮,枝桠上知了还未停下它们的歌声。

只有那早晚微凉的气息告诉人们,秋天已经慢慢走近。

青黛寻河边一处僻静地方支起鱼竿,在一旁躺下,未必是真想要钓上鱼来,只是寻处清静地坐坐,静思也好,享受也罢,让心境回归自然平和。

原本钓鱼是为了纾解烦闷的心绪,如今倒成了习惯了。

中秋节后就要回京了,能这样真正休闲放松的日子可不多了。

姑娘,今年乞巧在乡间过,往年还去祁……桃花守着鱼竿随口问道,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提了祁珍,立时开口,你打算怎么过啊?桃花故意略过了祁珍,青黛听到了没在意,这段时间下来,祁珍和王陶的事已经在她心里淡了下去。

她仰靠在树边,应道:我想想啊桃花松了口气,真怕提了不该提的,让姑娘心里难受。

源水河在身畔静静流淌,举目是青山沃野,抬头是高阔的蓝天,这样的开阔之地最适合放灯了。

青黛灵光一闪,从地上蹦了起来,拉着桃花的手说:走走,收拾东西,咱们回庄子做灯去。

桃花疑惑道:做什么灯?又不是八月十五中秋?其实,青黛是想放孔明灯了。

在大华这里一说放灯,大多是放河灯,更没在民间流行孔明灯,所以桃花并不知道青黛的意思。

青黛收了鱼竿,催促桃花收拾其他东西,管它什么节呢,干嘛非要八月十五才能上灯啊?反正每年不是拜拜月,穿针结蛛丝,没什么新意,咱们今年玩个别的。

孔明灯啊我回去画图样给你看,凑还来得及,咱们做个十来八盏的,画上画,写上话,放到空中,向老天爷祈福。

若是多的话,放出去就如漫天飞星,别提多好看了。

桃花被青黛说得有些意动,手下速度也加快了,那赶紧的,奴婢回去帮您弄。

两人拾掇停当,风风火火地往庄子跑去,却不知不远处大树上有人躺在树杈上喃喃自语:孔明灯?青黛回业庄子便一头钻进了房里,画好了图样,叫银红寻齐了材料,又叫了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来帮忙,众人便动手做了起来。

这一忙活就是三四天,转眼到了七月初五,老夫人看青黛闷在院子里好几日,神神秘秘的不让外人知晓,特地在青黛请安时问她这几日做了什么。

青黛才叫桃花拿出个成品给老夫人看,还说:回头给上面写上话,放到天上去,可灵验呢我要让老天爷保佑祖母长命百岁保佑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保佑……保佑小表哥和祁珍新婚和和美美老夫人看青黛提起王陶和祁珍那般随意的模样,心上大安,摸了摸青黛的头,祖母知道你是个豁达的孩子,这些事一定能想得开…只要你高高兴兴的,祖母就高兴!你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吧!青黛抱着老夫人的腰,伏在她老人家的身边,多谢祖母!待会儿祖母给孙女看看,上面画些什么图样好?你自己瞧着哪个好就画哪个了,呵呵!祖孙俩说话间,下人来报华韶彦贴身侍卫陈玄和一位公子来了,可有华韶彦不在院中,下人只好领了人到老夫人这里来。

进了屋一看,青黛和老夫人才发现跟着陈玄一起来的竟然是郁子都。

郁世子,您怎么来了?快请坐!老夫人让二人坐下。

青黛上前给郁子都行礼,郁大哥。

青黛妹妹,无须多礼。

郁子都虚扶了一把,青黛起身退回老夫人身后站着,只听郁子都解释道:原本不知道叔澜受伤之事,前日在宫里碰见陈玄才晓得,他在此处修养了月余,皇上关心叔澜的伤势,着我过来瞧瞧。

多有打扰,还请老夫人见谅!世子爷太客气了。

老夫人笑着应道,既然是皇命,何来打扰?华少将军此时不在庄中,许是在附近散步,我刚已经派人去寻…刚说完,门上又报华韶彦回来了。

老夫人便着人引了郁子都和陈玄过去。

隆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华韶彦看到与陈玄一同进来的郁子都,眼光闪烁,颇有些意外。

郁子都微笑道:叔澜兄,可让众人好找?若不是进宫偶遇,碰巧皇上问起陈玄你的伤势,我还领不到这份差事,更不知道叔澜落脚处竟是上官家的庄子。

华韶彦回视郁子都,说来也巧,那日伤重,碰巧遇到青黛,被她救回了庄子上。

我看此处清静,便多住了几日。

语调中透着几分轻松和愉悦。

郁子都颔首,从门外一路进来,此处桃李掩重门,确实是处幽静之所。

我见了,也想在这里住几日。

嗯?!华韶彦的目光扫过一旁陈玄,显得有些不满意他将旁人带到了庄子上。

皇上派末将带郁世子来给将军您诊脉。

陈玄急忙小意地给华韶彦解释了一句,便立即噤声。

华韶彦恍然道:我看这脉就不必诊了。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如今好得差不多了。

隆佑如今已经看过,大可回去复命了。

郁子都点点头,嘴上道:皇上担心叔澜的伤势,让我细细诊过,临走时,还特地嘱咐我看看兄几时可以回京。

我观叔澜兄气色不错,不像是伤重初愈之人。

这脉不诊也罢,我下晌自回去禀明。

华韶彦一听不对,这要是让郁子都捅到皇上那里,自己借病避朝,皇上心里定然不痛快;若有心人再往重了说,那便是欺君之罪。

可现在回京,他却不愿意,起码也要等到七夕后再启程。

这厮,分明是发现我在此处,想一同赖在这里?!看着端坐一旁不动声色的郁子都,华韶彦微笑着说道:过两日便是乞巧节,宫中定有庆祝,皇上必然脱不开身。

不若等七夕后,我同隆佑一同回京复命。

郁子都应道:也好,就依叔澜兄。

两人目光交错,有些话彼此心照不宣。

到了下晌,郁子都给华韶彦看完病又回到老夫人院子,说看四周景致好,想在庄上多留两日。

老夫人自是欣然同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画中有话郁子都从老夫人院中出来,区全领着他安置在了华韶彦住的院子旁。

郁子都看了住处便道:我观此处治园设景颇有几分乡野之风,质朴中透着雅趣,正合了返璞归真之意。

与京中大多数庄子精巧奢华大有不同,区管事定然费了不少心力,不知管事可否带我四处看看?区全赔笑道:世子爷谬赞了。

小的这就带你四处走走。

两人一路闲逛,郁子都时而随口问了些微小事,区全便一一解答。

路上,郁子都看见有两个婆子抱着状若高冠的灯笼往一处院落走去,不禁问道:这些灯笼样子倒是不多见,却是有何用处?区全笑着说:那是姑娘准备七夕放灯时用的。

我家那口子说那灯名叫孔明灯。

孔明灯?郁子都朝那处院落望过去,爬满绿藤的篱笆短墙内传来一阵少女的嬉笑声。

姑娘,你干嘛要戏耍奴婢,写这些话作甚?嘁,姑娘我还不是希望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不要,奴婢要换一盏!这盏该给姑娘才是。

九少爷见天的逮住机会就……哈,姑娘你别挠了,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说了,哈哈——郁子都断断续续听到墙内的对话,唇边的笑意微凝,但见那绿叶缠绕的缝隙中,青黛追着桃花朝自己的方向跑来,于是轻咳了两声:青黛妹妹,这孔明灯是做什么用的?是隆佑大哥吗?篱笆墙内笑声渐止,随即传来一声轻唤,声音甜美动听。

正是,郁子都走快了两步,行至院门前,院子里放了十来只纸糊的孔明灯,院子中央摆着半人的案子,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另有两盏灯搁在上面,看样子是在作画。

青黛和桃花理了理凌乱的衣裳,给郁子都见了礼。

此地远离京城,那些多余的礼数还是免了吧。

郁子都虚扶了一把,笑着说,都是老相识了,不必这般拘束,随意随意。

这里乱得很,隆佑大哥不嫌弃就到院子里坐坐。

人都到门口了,总不好让人家站在墙外,青黛请了郁子都进了院门。

看着庄子景致不错,让区管事陪我四处走走,行至此处见有人拿着灯往院子里来,一时好奇问了区管事才知这叫孔明灯,说你是准备在七夕晚上放灯。

我看着孔明灯有些奇特,不知要如何放?郁子都也没客气,径直走了进去。

放飞前,在中间绑上浸了油的粗布,待灯罩中被热气涨满,便能飞将出去了,飘到空中,传说是三国诸葛孔明被司马懿围困平阳,放灯求救,因其形似诸葛的帽冠,故此得名。

青黛随手从地上拿起一盏来给郁子都解释,有地方的人在元夕空阔之地放飞孔明灯,也是向上天祈福,元夕在上京城,地方不大,不适合放灯,刚好这次碰到七夕,庄子上地方大,这才想起来放灯。

原来如此!郁子都朝青黛点点头,我刚跟老夫人说了,过了七夕再走,不知那日我可否有幸一观?放灯也不是什么大事,郁子都这般说了,青黛哪里会拒绝,大哥既然看见了,自然有份!我们这几日做了十来只,算不得多,不过够咱们几个一人放一只。

郁子都走到院中桌案前,就看着一只上面绘着的月夜图,另一只上面绘着脑袋大身子小有几分怪异的小人,对青黛笑了笑:这灯上的小人倒有几分像桃花,就是看着有些头重脚轻。

银红笑呵呵接口道:世子爷眼力好,那就是桃花,姑娘特地给她画的像。

良辰美景时,觅得知心郎。

郁子都读出画上一行小字,看着灯上小版桃花笑得羞涩,手里牵着的一根线绕着灯罩转了半圈,另一头又系着一盏孔明灯,倒像是在放风筝,而画中的小孔明灯上绘着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小书生,虽然人物造型初时看有些怪异,但细看之下生有趣得紧。

郁子都忍不住轻笑,你家姑娘倒是想给你找个听话能拴在手里的郎君。

隆佑大哥,此言深得我心,我家丫头脾气大,还是找个听话的好些。

青黛笑得开怀,看着红了脸的桃花,心道,这几日桃花这妮子没少揶揄她,今日可算是报仇了。

桃花被郁子都和青黛一说,原本微红的脸变得更红了,暗地嗔了青黛一眼,姑娘,您和世子爷合伙起来取笑奴婢。

想来这画出于你家姑娘之手,自是她的一片心意……至于我不过是随后一说,桃花姑娘莫见怪!郁子都嘴上对桃花说着,眼眸低垂盯着那灯笼上矮小的大头娃娃看了又看,不禁轻轻摇了摇头,青黛这丫头就是花样多。

他随手将孔明灯放回了案上,目光掠过旁边那一盏月夜图,一轮皓月当空,月下一人临窗对坐望月,不知心思何方?再一细看,旁边题字只有一个思字。

而另外一面,同样是月夜,月下皆是高大的四方建筑,形似楼宇,下面是道路上趴着奇形怪状的四足虫子,不见一人。

这是何处风光,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青黛见郁子都拿着看的那面是她随手画的现代城市街景,不着痕迹的接过来,讪笑说:昨夜做了一梦,正好梦见这里,今日就随手画出来了。

隆佑大哥你没看见,这上面可提了个‘梦’字。

郁子都一看,画上果然有个梦字,哦,原来是场梦……他抬眼看向青黛,见她将那只孔明灯拿在手里看了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眷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别处,不由疑惑,她为了一盏灯那般细心呵斥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一场梦?青黛不觉郁子都的心事,只想就此揭过,盼他不再追问,顺手从旁边拣了只白灯,放在案上,隆佑大哥,你可是咱们大华出了名的才子,不知可否纡尊降贵在这陋案上挥毫泼墨一回,让我们见识见识?好,既然是青黛所求,大哥莫敢不从。

郁子都朝青黛微微一笑,眸中碧波滟滟,晕开阵阵温柔涟漪,那波光下似有一抹浅浅微光若隐若现,勾得人心微动。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齐齐噤了声,青黛失神了一瞬间,他已经低头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饱蘸了墨汁,提笔画了起来。

青黛回过神,看着一众冒着星星眼的小丫鬟,还有自己身边久经考验的桃花和已为人妇的银红,暗自摇头,好吧,多年前你不就知道,人家郁帅哥其实不比九娘娘那厮杀伤力弱,瞧瞧这回眸一笑,击倒无数粉丝。

不多时,郁子都手下已经绘出人物雏形,他又接着换笔上色。

世子爷不愧是京城中的大才子,这画画得真好看,跟真的一样。

是啊,人家堂堂的世子,还给姑娘画灯笼,一看就知道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听着小丫鬟们窃窃私语,青黛忍不住撇嘴,刚才还一起夸赞她的画作,这会儿都齐齐倒戈向郁子都,也不知他笔下画出了什么神作?好了,青黛,来,过来看看,你可满意?郁子都搁笔,笑盈盈地欣赏着自己的画,随口唤了青黛近前。

郁子都亲切的语气让青黛微微有些诧异,今日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同……还未及细想,青黛就被桃花拉到了案前,她一看那灯罩上绘制的图案顿时愣住了,这场景何其熟悉?正是元宵节那夜,她和郁子都二人在迁芳苑中看烟火的情景。

灯上画着一男一女对坐在窗前,女的手指着窗外巧笑嫣然,男的双眸温柔似水,就那般静静地望着她……窗外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释放它们这一生最灿烂的光华,映出那些潜藏在心底脉脉涌动的情怀……该提一句什么话好?郁子都看着愣怔中的青黛,轻笑道,你看‘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如何?远处的灯光恍若点点繁星坠地,靠楼的更似明月高悬。

为这元宵节增光添彩的,当然还少不了美丽姑娘的欢声笑语。

郁子都想都没想,提笔时那夜的情景便出现在了脑海里,于是动笔将当时的画面绘于纸上,那夜最让他难以忘怀的是漫天烟火下青黛灿烂的笑容,亦或是她笑容绽放一刻,自己心底的那份萌动奇妙的感觉。

郁子都的话唤醒了青黛,她的心跟着怦怦跳了两下,有惊诧,有疑惑……她不由暗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目光又落回了画上,青黛端详了一阵,应道:我看还是‘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这四句更切题。

郁子都笑容依旧,心想,首四句重在写景,她用这四句反驳自己,看样子,小丫头是听懂了,却要装不懂。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一夜的灯火郁子都点点头,径自提笔便将两人说的八句诗都题在了孔明灯之上既然你我各执一词,不若一同题上。

原本就是出自一首诗,分开,韵味顿减,还是放在一起的好。

青黛瞄着纸面上那飞扬飘逸的字迹,含糊地嗫嚅了一句题都题上了,还解释什么。

来,这里还有几只,你一人画不完,不若我来帮你画?郁子都搁笔,扫了眼院中尚未绘图题字的灯笼,大略算了算,约莫还有十二三个。

青黛笑着摇摇头隆佑大哥是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怎好劳客人动手?倒是桃花在一旁小声提醒说:姑娘,明儿就是初六了,让世子爷搭把手,明日一天准能画完。

青黛一犹豫,郁子都又道:你唤我一声大哥,我这做大哥的,怎好让你一人受累?作画对我来说又不是难事?这庄子里景色皆可入画,画几只灯笼不过信手拈来。

郁子都一番热情,青黛不好拒绝,反正有人帮手她乐得轻松,点头应诺,分了五只与他。

晚间,墨柘收拾好床铺,唤了还在灯下作画的郁子都休息世子,早些歇着吧,明日起来再画。

不急,将这幅画完便睡。

墨柘走到书案前,取下灯罩,拿着剪刀修剪烛芯,顺便探头瞄了一眼,看见郁子都手下灯笼上,占据画面一大部分的都是田田荷叶,叶间有两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而临水独坐的少女只占了一个角落,却是最引人注目,她跪坐在荷塘边嬉鱼,脸上的笑容清纯可人,就如身旁含羞带露的新荷。

少女画得极为精细,从衣饰到脸部表情,就连唇角浅浅笑容都描摹得十分到位。

世子,您有好些时候没画工笔了。

墨柘细瞧了画上的人两眼,越看越眼熟,待想起了是谁后,了然一笑,装模作样地凑到书案前替郁子都调色世子,您画的青黛姑娘跟真人一样,等后日她瞧见了,准会喜欢的。

郁子都沉默了良久,上完最后一笔颜色,举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看着画中的少女轻轻地勾起了唇角你说她会喜欢?墨柘咧着嘴笑呵呵地回话说:会的,一定会的。

这是您画的,明眼人一看都看得出这画里用了心。

青黛姑娘那么聪慧的人儿,怎能看不出?郁子都并没有反驳墨柘的话,这让墨柘愈发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看来世子爷是看上青黛姑娘了。

隔壁院子没什么动静?郁子都活动活动有些发酸的手腕,轻声问道。

墨柘将灯笼收在一旁少将军下晌就出去了。

郁子都挑眉疑惑道:这时辰了还没回来?墨柘摇头刚才小的去外面看了,屋里黑着灯,想来今日是不回庄子上来了。

郁子都看向窗外,轻声呢喃:奇怪,他大半日究竟做什么去了?第二日,责黛也在院子里画了一天,终于赶在初七前都完工了。

初七一入夜,青黛唤了庄上的仆妇将院子里的孔明灯都搬到河滩边上,自己在老夫人屋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去了事先定好的地方,却发现郁子都已经先到了。

隆佑大哥,你几时来的?青黛看着一旁树下放着的孔明灯,不好意思道让你久等了。

我刚还说要她们去你院子里搬灯,你这就把灯都先送来了。

就到一刻在河边走了走,刚才有墨柘和小厮动手,不费事的。

郁子都微笑着回说你打算几时开始放啊?嗯,等一下,桃花来了,就开始。

青黛往庄子的方向望了望,暗付桃花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老夫人来吗?祖母她年纪大了,怕夜风寒,就不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过一会儿,桃花急匆匆地跑回来了,看见郁子都与青黛说话,便没上去回话,等二人把话说完了,这才上去,凑在青黛耳畔,低声说了两句。

青黛撇撇嘴人不在?那就算了,反正话已经带到了。

咱们开始吧,桃胡ā,拿火折子,咱们点灯慢慢放!隆佑大哥,来,一起放!郁子都正拿着青黛画的灯一个个看着,听见她的喊声,领首道:嗯,来了。

说完,他从手边拿了一盏灯递给了青黛你先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郁子都递到青黛手里正是昨夜他画的那盏荷塘少女戏鱼图。

青黛打眼一瞧,愣了一下,画中的少女分明就是自己,而这画里的场景却是在潭柘寺,因为那日自己碰见他时,穿的好像就是蓝色的衣裙......没出到他还记得......怎的不点了?夜风微凉,身后的男子温柔的声音唤回了青黛的思绪,回眸看向他,在融融的火光中,那清浅温柔的笑容似也带着让人沉醉的暖意。

青黛收了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孔明灯,微微地笑了笑我是看隆估大哥画得这般细致,待会儿放出去收不回来,着实有些可惜。

放便放了,若是老天爷使我所愿得以实现,我倒希望它能上得高天宫阙一去莫回头。

郁子都声音似水轻柔,看着青黛的目光中带着期许你若喜欢,等回了京城,我再替你画一幅。

呵呵,怎好总是麻烦隆佑大哥?咱们还是快些动手吧!桃花,来帮我扶着,我点火。

青黛打哈哈岔开了郁子都的话,让桃花扶着灯笼,自己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竹蔑中心缠得浸油的麻布,随着灯罩内的热气积聚,灯身轻轻地飘了起来,灯上的少女脸上的笑容渐渐远去。

大伙儿动手,灯一盏接一盏地放了出去。

苍青的夜幕下,那一盏盏飘飞渐高的灯,无数的光点倒映着苍穹,原本稀疏的星辉似被这点点微小而混暖的光华点亮,渐渐显出了璀璨的衣裳。

那些承载着一个个美好愿望的孔明灯,化作一点点光最终融入了那一片星辉之中。

最后两盏灯了。

桃花指了指最后两盏灯提醒青黛先放这盏吧!青黛,都你放吧!我帮你拿着,你来点。

郁子都往常总是温文有礼,相处时总会显得有些疏离的,今夜许是大家玩得愉快,他似放松了许多,主动搭手与青黛一起放灯。

好啊!青黛玩得高兴,顺口就答应了。

郁子都从桃花手里接过灯,正是那盏思梦。

那些记忆里熟悉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脑海了,青黛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建筑,无声地叹了口气,点火放升,只看着那灯杳杳无了踪迹,才收回了目光,我走了,希望留下的人一切都好!最后一盏呢?在这里,在这里。

桃花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世子和姑娘一起放吧!青黛诧异,待看清桃花手里的灯后,忍不住唇角抽搐,这妮子拎不清,三天两头的叛变,到底谁才和她是一国的啊?哟,真巧,是这一盏啊!郁子都笑望着青黛,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始有终,今日放飞的第一盏出自我手,最后一盏还是我。

请吧!青黛讪笑,瞪了旁边看热闹的桃花一眼好!看着最后一盏灯飞上天空,郁子都绿眸中映出远去的光点,站在青黛身边轻声呢喃道:元夕与你一起观烟火,七夕又与你一起放灯这样的时光真让人难忘!青黛合十双手,闭上眼睛,对着漫天的孔明灯许愿,郁子都的声音犹如夜风飘进了她的耳中,心弦似被撩拨了一下,跳动的韵律随之加快。

夜色暗沉,星光渐隐,那些孔明灯已经不知去了何方。

一眉羞涩的新月终于露出了脸,浅淡温柔的银光铺撤向大地万物,正是夜色朦胧时……青黛避开郁子都的视线,抚额望天,都是夜色惹的祸!不远处的小丘上,悠扬的笛芦轻轻回旋,没有清亮之音,只有婉转低回,细听之下却似带着淡淡苦涩、无尽的思念还有抹不去化不开的情意…笛声清幽,并未传远,只是在风中浅浅飘落月光下,一道寂寞如雪的身影迎着夜风立在那里,身旁是一盏已经熄灭的孔明灯,灯身千疮百孔,上面的图样已经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一角上带着无尽思绪的梦字。

笛声回落,幽咽的尾音如一声长长的叹息将军,这些灯……还要放吗?放吗?不放?看着丘下并肩而立的一双人儿,听着风中带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多么和谐完满的画面,让人不忍打破!不了,准备连夜回京。

这些灯,先留在这里吧!这就要走?不跟青黛姑娘打声招呼?沉默。

还是回去一趟,打声招呼再走吧!良久,风中传来一声轻叹。

也好,在庄子上住了这么久,劳烦人家照顾。

总要给老夫人说一声,莫要失了礼数。

走吧!两道人影消失了在了小丘上。

远处,青黛正四处张望刚才你们可曾听到有笛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色如许,临别馈赠桃花不确定道:好像是有,但时有时无的,听得并不真切......哦青黛缓缓收回了目光,隆佑大哥,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众人回了庄子上,青黛先去了老夫人院子。

行至门口,看见有丫鬟引着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方人面对面停了下来。

借着风灯的光亮,青黛看清了来人的脸,诧异之后福了福身,没想到将军竟在此处……入夜了,将军早些回去安寝吧风灯的盈光耀亮了少女娇俏的脸庞,黑眸如上好的琉璃,流转着滟滟波光。

华韶彦冲怔了片刻,轻咳一声,临时有紧要事要离开,特地来老夫人这里辞行。

怪不得晚上桃花说他不在院中,原来是有事出去了。

这么着急……青黛惊讶出声,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别扭,许是他在庄子里住久了,一下子突然说要离开,事先连一点先兆都没有,总会有些意外青黛自我辩解,将剩下的话噎回了肚子里,心中暗道,反正这家伙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夜里道难行,一路多加小心华韶彦愣了一下,轻轻地颔首:嗯夜风凉,进屋吧我走了。

两人一错肩,青黛余光瞥见那抹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回头向着老夫人的屋子走去。

黑暗中,华韶彦半个身子隐在树后,注视着少女走进屋中,良久没有挪动。

身后陈玄轻呼:将军,将军……就来华韶彦转到,着什么急?有令牌在手,再晚也能入城。

人都不在了,还看什么看啊?陈玄撇嘴咕哝了一句。

在说什么?陈玄改口道:末将是想问问您,是现下就走还是要再等会儿?华韶彦思忖了一阵,举头往往天空,派人去丘上把那些灯取来。

陈玄不解,这……不必多问,都拿到庄子北面的空地上。

……夜色沉寂,溶溶银辉在地面上洒下一片青霜。

青黛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隐约间耳畔又传来了一阵笛声。

婉转悠扬的乐音让青黛睁开了眼睛,笛声?真的是笛声?这大半夜的,谁在吹笛子?青黛起身拿起旁边锦凳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趿拉上鞋子往窗边走去。

外间灯亮了,桃花听见了响动,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姑娘,可是要起夜?听见有人吹笛子,就起来看看。

桃花端着灯台从外间进来,一面套上衣裳一面揉着惺忪的睡眼,这大半夜的,谁扰人清梦啊?您要去院子里,可得把衣裳穿好了。

嗯,左右睡不着,出去看……青黛还没说完,就看见半开的气窗外,天幕上,一盏盏孔明灯扶摇直上飞向高天。

青黛快步离开了内室向院中走去。

桃花紧随其后。

走进院中时,那笛声已经消失了。

姑娘,您看桃花指着院子上空那飘飞的五色灯盏,惊诧莫名,是孔明灯,嗯,有五六种颜色……咦,不是咱们做的?不知是谁放的?青黛的眸子一亮,闪过漫天五光十色,夜色映衬下那些耀眼夺目绽放着湛湛华彩的灯火,分外旖旎多姿。

南墙外的高树上,一人靠坐在枝桠间双眸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院落,又拿起了怀中放着的紫玉竹笛,伴着光彩烁烁的华灯,清越婉转的笛音唇边再次流泻而出……姑娘,你听,真的有笛声?嗯,我听到了。

当初听这首曲子时哪里夹杂着这般复杂的情绪,不过是一曲清音以慰别情。

如今同样的曲子,却被吹得这般惆怅哀婉,里面却蕴含了太多道不尽缠缠思念,说不出的绵绵情意……只因心中疑虑而踯躇不前,最后便只能将所有的情绪融入这一曲乐音,任由它随风而逝……一曲罢了,桃花忍不住叹气,这曲子不知是谁吹的?好听是好听,只是有些悲,听得人心里难过。

七夕并不是个快乐的节日。

牛郎织女苦等一年,只换的一日鹊桥相会,若要再见别要再等三百六十日。

这样的感情让人艳羡,但真正身在其中却明白个中的苦楚。

叹息过后,青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蹙眉嗫嚅:他几时偷窥去这孔明灯的制法?还是他原来就知晓?夜风送来一场绚烂多彩的灯火,一阙婉转哀怨的笛曲。

无论如何,这份心意还是让人感动惊喜。

是你事先就准备的节日礼物,还是临别馈赠?青黛回头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那里只是一片浓浓的夜色,她不由轻声嗔怪,故弄玄虚的家伙姑娘,你嘀咕什么呢?没,没什么?姑娘,回屋睡吧嗯青黛又望了望天空,转身回到屋中。

南墙外,一队人马踏夜离去。

……翌日,郁子都一早听闻华韶彦前夜离开的消息,便跟青黛和老夫人道别,回了上京城。

庄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姑娘,你是没瞧见,有几个帮佣的小丫头昨晚上没去放灯,听说世子和少将军走了,一个个都遗憾着没跟着去多看两眼,呵呵银红帮着桃花收拾屋子,笑呵呵地给青黛说些庄子里的趣事。

那两位放在上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帮丫头还挺有眼力价。

桃花应和着,瞟了眼坐在窗边愣神的青黛,姑娘,您是在想昨晚上那灯是谁放的吗?。

青黛抬头瞟了她一眼,人家又没露脸,我哪里知道?银红奇怪道:昨晚上不就姑娘、世子和咱们一起去放灯。

银红姐,你不知道,昨天半夜里又有人放灯了,足有五六十盏,还是五彩的。

桃花见青黛没阻止,笑嘻嘻地拉住银红继续八卦,你想想,这灯是咱们姑娘先提出来做的。

这庄子里的人原先可没人知道这个,都是照着姑娘的图纸糊的。

姑娘怕大伙事忙,就做了十来个。

你说,这几天的功夫上哪里弄出那么多灯来?有这能耐的,也就世子和……青黛咳嗽了两声,桃花立时收了声。

银红听罢,脑子里转了两转,回过味来,抿嘴一笑,别猜了,我知道是谁?青黛和桃花两人齐齐望向银红,青黛是诧异银红为何如此肯定,而桃花却是兴奋好奇,是谁啊?头前刚做好第一盏灯,我拿去姑娘院子里让她看看。

路上碰见了九少爷出门,见我拿着灯,走过去又转回来,专门跟我要过去,拿在手里看了半晌。

银红笑望着青黛,九少爷这几日早出晚归的,一准是忙活着找人做灯去了。

我说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灯,差点以为他也来了……青黛拍拍胸脯,松了口气,闹了半天是有人偷学了去。

谁来了啊?姑娘你以为是谁?银红揪住了青黛的话头,随口问了一句。

没谁,没谁……青黛摆摆手,扫了眼桃花和银红,佯怒道,你们两个没事闲磕牙的功夫,屋子里早就收拾好了,还不赶紧的待会儿还要去厨房,我想想今儿给祖母做什么菜好?两个丫鬟低笑,手下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将屋子收拾个干净。

换好了衣裳,桃花帮着青黛梳头,状如无意地问道:姑娘,你说是郁世子好些,还是九少爷好些?都挺好。

你不是也这么认为?青黛对着镜子白了眼桃花,这妮子怎么这般多事?桃花不以为意道:奴婢瞧着都挺好,两人人才都是拔尖的,上京城里可有好些人家的姑娘都盼着能嫁给他们二位呢不过,奴婢一旁看着,他们对姑娘比旁人要好。

青黛摩挲着腕子上的玉镯,好东西,盯得人多。

你家姑娘怕麻烦,不爱凑这个热闹……一瞬间的悸动,谁没有过,但那也是一瞬间的美好。

到最后,现实也许会无情地打击你的热情,所以还是理智些好。

银红接口笑问说:万一麻烦偏偏来找您呢?对,万一你躲不开了怎么办?青黛无奈,这两个家伙是非要自己说出个所以然来才罢休。

她从镜子里看着两颗脑袋凑在自己身后,撇嘴道:自然能避则避,避不开,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晃眼,七月过完了。

八月初一,京城府邸里来了个管事的嬷嬷来探望老夫人,顺便捎来了王家的喜帖。

老夫人当着青黛面打开了喜帖,回去给夫人带个话,婚礼由她和老爷去就是了。

青黛,你的意思呢?孙女听祖母的,待会儿劳烦嬷嬷将添妆礼和贺礼带回去,让母亲替我道声‘恭喜’。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我和三姑娘过了八月十五再回京。

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管事的嬷嬷应诺,下晌便带着礼物回了上京。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烛垂泪八月十二.郭、王两家联姻之喜.蒙天子赐婚,两府上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后院书房窗前坐 着一人、身上穿着平金绣喜服.其上盘龙飞凤精雅贵气,寓意着吉祥和美的牡丹花开绚烂。

只是这身着喜服之人脸上并没有适逢人生大喜的欢愉、手里攥着一只龙凤如意佩.忍不住轻声叹道四弟.迎亲的队伍已经候了许久。

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走就错过了吉时。

王阳从前面宴会退了出来.到王陶院子催促他快些起身。

知道了.大哥。

王陶随口应了一声.坐在桌前并没有挪动.而是将那只龙风玉佩放回了锦盒之中.收藏进桌案下中央的抽屉里.然后用小铜锁锁上.钥匙则用红绳穿过,套头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收进里衣内小心收藏。

王阳看着王陶做完这一切,轻叹道:她都看得开.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了她.也是为了你自己.你切不可再做傻事。

你和她都无错,祁六姑娘又何尝有错?世事古难全,只怨天意弄人,你还是想开些。

外面宾客满座.莫让祖父祖女和爹娘为难!恩.我省的。

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王陶点点头事已至此.我只盼着她过得好.以后能找个真心疼她的如意郎君。

那你刚刚……王阳指了他的胸口.王陶摇摇头,我不会犯傻.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王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走吧!两人到了门口.王陶跨上了迎亲的白马,朝家人抱抱拳往祁家的方向行去。

而另一头的祁府内.祁珍抱着另一块龙凤如意佩,默默垂泪,豆大的泪珠落在绣着并蒂花的裙摆上.洇染出一片刺目的红艳,青黛……呜呜……姑娘、别哭了。

清黛姑娘都说了不怪你的.你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待会儿老夫人和夫人都要过来送嫁了.您这妆都哭花了.可如何是好?看着祁珍哭得厉害.玉珠拿着帕子递不上去,心里有些着急。

姑娘.你莫在犯冲了.这是皇上赐婚.连奴婢这样的下人都知道抗旨是要……呸呸,瞧奴婢这张嘴.大喜的日子不能说些不吉利的话。

总之、您就行行好,别哭了,不然待会儿夫人要怪罪奴婢们了……祁珍抽泣着坐起身.青黛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说.我知道她心里难受。

要换了旁人也许未必.只是.那人却是我……玉珠赶忙上前帮她揩脸,哎,这怨不得旁人,总不能要您抗旨害了老爷、夫人和家里人?青黛姑娘通明晓理性子宽和.不会着不出其中关节。

就算您说她与王家少爷堵特,但兴许就是兄妹情谊?姑娘.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姑爷马上就来.您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祁珍捏着那块玉佩.用帕子轻轻擦去上面的泪痕.抽了抽鼻子.玉珠.替我把玉佩挂上玉珠见祁珍不哭了.大大松了口气,好好.您说怎么就怎么。

让喜娘帮您补补妆、奴婢这就帮您挂上。

祁珍收了泪水.任由丫鬟和喜娘摆布.坐在镜前沉默不语。

过了半个时辰,花轿盈门。

祁珍上了花轿,听着外面喜娘的唱和声、鞭炮噼里啪啦响声和众人祝福道贺之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龙凤如意佩……入夜.祁珍瞄了眼外面浓黑的夜色.唤了玉珠一声:洗洗先睡吧您不等姑爷四来?宾客多,他早回不来。

祁珍洗漱,卸了钗环。

褪下了喜服.睡到了床上。

仰面看着红色绣着腊色缠枝牡丹花纹,掀开盖头时看到王陶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个让人温暖和煦的少年早就不在了。

这会儿避开也好,免得大家尴尬。

只是不知众人的心结还有没有解开的一日?少爷,回房了。

门被人推开了.祁珍急忙闭上眼睛装睡。

王陶走了进来.少奶奶呢?玉珠福身回话:四少奶奶有些困乏,等不到您,就先睡下了。

奴婢这就唤她起身。

别打扰她了.让她睡吧。

王陶点点头.径直去了净房洗漱。

祁珍躺在床上,神思飘忽,不多时耽听见帐幔被人掀开.身边的床铺一重.王陶躺下了。

祁珍身子顿时有些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一股淡淡的酒气弥漫到帐中,不多时便传来王陶的微鼾。

祁珍身子一松.但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良久,帐外龙凤花烛爆了一记灯花。

祁珍睁开眼、侧头看了眼王陶熟睡的侧脸.浓黑的剑眉就算是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

她回头复又看着帐幔.自嘲道:王陶,从小时候我就喜欢你.只是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不是我……我也没想着以后会嫁给你.家里人给我说亲.原也想到了你,不过被我拦了回去……可谁知道兜兜转转,会是如今这个结果……我知道你心里的人走青黛,我没资格要求你能放下她。

王陶翻了个身.祁珍吓了一跳.强自压下起伏的心绪.睃了眼身侧背对着自己的王陶、不管他是否真的醒来.轻声说:以后.你没事可以不必来我这里。

反正见了面、你我两人都尴尬、咱们只在人前做做样子就是了。

那边.背对着祁珍的王陶睁开了眼睛.听到祁珍的话,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帮祁珍拉了拉被角.睡吧,累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请失,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嗯!祁珍惊诧了半晌,呆呆地任由王陶替自己拉上被角.眼睛不由一湿.沁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鸳鸯枕上。

帐外红烛双泪垂、一夜无话到天明。

南郊上官府的庄子上.青黛陪着老夫人打了一晚上的叶子牌,晚间就在老夫人房里睡下了。

祖孙俩躺在床上.青黛开口道:祖母.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以后莫再为了我熬夜了。

老夫火微诧、笑了笑:闹了半天倒是我多此一举了青黛转过身.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头靠在她胳膊上.撒娇道:知道今儿是小表哥和祁珍成亲,您老怕我胡思乱想.所以才吆喝着要打牌。

平时可没见您有这么大兴致、孙女心上感动.知道您老人家心疼我。

不过、怎的您老也得顾着身子?今儿我劝了半晚上.您非要打.还要想着让我赢钱.多劳心劳神。

孙女可不想因为自已害您老人家病倒了。

就你个鬼灵精老夫人戳了戳青续的额头.过两日就要回上京了。

婚礼没到场改日我带你去荷花胡同坐坐。

青黛点点头.嗯,去坐坐、道声贺也是应该的。

我听区全说.今斗上郁世子托人给你捎了张画来?嗯.头前随口赞他画灯画得好.放了有些可惜。

郁大哥就另外画了一副送来.是咱们庄子上的风景。

我让桃花收起来了.等回京城给挂在祖母院子里。

青黛没说,她原本是想将那画压箱底的.被老夫人问起.只好改了口。

也好。

老夫人知道青黛不好拒绝郁子都收了画、那收在青黛那里倒不如放在自己房中.郁子都和华韶彦都是音年才俊,身份煊恭、婚事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有时候要听宫里的意思。

他们那样的人家,自有他们的荣光.也有他们的烦恼.不是一般人能高攀得起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是篷门小户.但也不是什么高门世家.更不用攀附皇亲国戚过活。

过日子不就是求个安安稳稳、祖母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再过半年.你就十三了.祖母再相端相端给你寻个合适的人家。

老夫人不是迂腐之人.加上庄子上没京城那许多规矩青黛又是受了委屈.所以就放任她在外面疯跑散心。

后来、华、郁二人先后来到庄子里.老夫人就算不常见面.又不代表她不知道庄子里发生的事情,自也看出两人待青黛的不同。

只是老夫人有她的顾虑.本来王家最合适.只是阴差阳错没缘分、可那些深宅豪门又不是什么清净地,她着实不放心青黛嫁入那样的人家受气。

适时她提醒青黛一句,也好早点让她有个准备.找个稳稳妥妥的人嫁了。

这上京城这么大.她就不扫信这两年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青黛自然明白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就像她曾经在秦家告诉祁珍的一样,她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孙女省的.您老放心。

回了上京,学馆落下好些课程要补,我没心思想别的。

祖孙俩说了一会子闲话。

直到窗外月上中天.两人便睡了。

中秋节、青黛、老夫人和庄子上的人娶在院子里一起过的节。

庄子里大多数人都走庄户人家出身.说话质扑.祖孙俩与众人一起闲话逗趣、倒是轻松自在。

青黛说得高兴.只觉得比在家中对着渣爹和小后妈过得更畅快。

八月十六.青黛和老夫人启程回了上京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秋日暖意【12日加更】阳光下,黄叶披上了金灿灿的衣裳,在风中发出秫秫之声,清唱着一曲秋之歌。

时隔三月,青黛再次走进熟悉的院落,与那日的落荒而逃不同,此时她的心情出奇地平静。

看什么呢?曾氏顺着青黛目光看去,轻声笑问,不过一满是黄叶的大树,你莫不是触景生情诗兴大发?嫂子知我,我又不是什么才女,何来诗性大发之说?不过是觉得黄叶满树虽看起来日渐萧索,但换个角度想,这未尝不是勃勃生机之兆?零落黄叶碾作尘泥化作土肥,换得来年枝繁叶茂春来早。

妹妹这话倒有几分禅味。

曾氏会心一笑,妹妹心胸如此豁达,定是福泽深厚之人。

走吧老夫人都进屋了,咱们也进去,不好让两位老人家久等。

青黛颔首,跟着曾氏进了屋子。

外祖母,您来上京许久,青黛未能来及时拜望,还请您老人家宽宥青黛上前行礼,王家老夫人看着青黛进来唤她到了自己身边,满脸的疼惜道:我的儿,可算来了你二舅、二舅母和五表哥昨个大早刚走,你二舅母走时候还一直惦记着想看看你。

若不是你二舅着急回任上,你五表哥秋天要下场,你二舅母还准备去庄子上看你。

你大舅上朝时碰见你父亲说你回京了,午间就过来,我还怕回江宁前见不着你了。

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王老夫人手轻抚着青黛的脸,瘦了,也黑了……青黛笑呵呵地说:外祖母,您没瞧见我也壮实了么王老夫人笑着嗔怪道:就你歪理多众人说笑间,宣氏和祁珍来了,给两位老夫人见了礼。

王老夫人唤了二人近前坐下,青黛过来了。

青黛——祁珍看见青黛,神色有些激动。

青黛站起来朝宣氏和祁珍福福身,二舅母,四表嫂。

一声四表嫂出口,祁珍脸色有些发白,唇角轻轻颤动,我还是听你叫我珍珠习惯些。

青黛摆摆手,可别当着大伙儿的面,我怎好叫四嫂子的诨名?占了四嫂子的便宜,大表嫂又该排揎我了?私下没人倒是可以叫叫,反正她们听不着,我大可不认。

青黛贼兮兮的表情逗得众人大笑,连一直忐忑不安的祁珍心上稍松,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看着与众人说笑逗趣的青黛,宣氏心里越发有些愧疚,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父亲上晌出门访友,要下晌才能回业。

老夫人和青黛午间就在此处用膳吧,父亲可念叨了好几日想见见青黛。

上官老夫人点头答应了。

祖孙俩留在王家用了午膳。

祁珍一直想与青黛说话,可碍着众人在场,王老夫人又一直拉着青黛,只好作罢。

下晌,王老大人回了府,一听说青黛来了,便着人唤了她过来。

孙女给祖父请安。

王老大人满面红光,朝青黛招手,来来,青黛快来。

帮祖父看看,这银壶如何?青黛瞧外祖的脸色,想来老人家心情不错,午间定还小酌了两杯,不由笑了笑,接过老人家手里的银壶仔细端详。

如何如何?我可听王陶那小子说,原先在江宁那把壶是你先瞧出有问题。

这回你可要实话实说。

青黛抿嘴低笑,短流、银制,做工皆是唐代技艺。

诗云,‘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掉尾醉如泥,唐人爱马,这上面马儿膘肥体壮,口衔酒杯,半跪于地,状若醉态,却又似舞蹈,正合了‘舞马衔杯’之意。

您老放心,这回的是真品。

青黛将舞马衔杯银壶递还给了王老大人。

老大人白眉一翘一翘,捋着胡须,看着银壶,神色甚为得意,这回没打眼,你外祖母可没理由再叨叨了。

您老人家唤外孙女过来,不会就为了让我帮您鉴定这壶吧?老大人看着青黛,眼中皆是满意、惋惜之色,笑容微敛,摇头郁闷道:王陶那小子没福气,以后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了?青黛顿时明白老人家担心什么,噗嗤一笑,起初青黛是有些难过,不过过了这些日子,早就想开了。

您老人家放心,您外孙女一定能嫁出去的。

哎,这事我后来知晓,那日……有些事不是人力能左右的,你舅父舅母他们心急,那般待你着实不该……圣命难违舅父舅母他们有苦衷,我不怪他们。

青黛微笑着应道,眼神中尽是坦然之色,外祖您多虑了。

外祖父怕你年纪小想不开,今日看你这般豁达,我也放心了。

王老大人点点头,你是婉娘唯一的孩子,也是我王家的后人,外祖和你舅舅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日后还是要来家中多走动走动,莫与家中生分了才好。

外祖的一番心意,青黛省的。

青黛微笑着朝老人家福福身,赶明儿,青黛陪您去淘换些好玩意?好啊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王老大人顿时换了个人一般,跟青黛又说起了他近两年淘换古物的心得。

青黛一直耐心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祖孙俩个倒是很快地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相谈甚欢。

出了外祖的院子,青黛碰见了祁珍。

她站在树下,望着院门,一见青黛出来,刚走了两步便收回了脚步,犹豫再三才最终走上前,轻唤了一声青黛,却又不再言语。

青黛瞄了眼祁珍的腰间,看见她送的龙凤如意佩,笑着说:珍珠,我想说的话都告诉玉珠了。

你不要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了。

祁珍泪水涟涟,我对不起你。

没有谁对不起谁?赐婚不是你能左右的,还记得在秦府说过的话吗?小表哥为人忠厚,既然你们走到一起,就好好过日子吧青黛面色平静,伸手拍拍祁珍的肩,时候不早了,祖母还等着我回去,我先走了。

从祁珍身边走后,青黛还是有些难过,有些事已经改变了,即便心里放下,但感觉还是回不去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要一起过日子的是他们俩,自己再也不能做什么了。

过得如何,一切就看他们自己了。

青黛辞别了外祖母,与老夫人一起坐上回上官府的马车。

祖母,谢谢您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话来了?没什么,就是想谢谢您这么疼我。

青黛偎在老夫人身边,她从外祖房中出来就明白了,祖母带自己去王家用意何在,不止是想让众人知道她已经放下了,更多是是想为她多留条后路。

自家渣爹不可靠,祖母不想自己因为王陶的婚事,与外祖一家生了嫌隙。

随着舅父的官越做越大,渣爹还是要看舅父的面子,那么对于自己来说,王家可是自己的靠山。

傻孩子,祖母不疼你,疼谁啊?老夫人笑着摸了摸青黛的脑袋,闭上了眼睛假寐,事情都过去了……车窗外吹过一阵秋风,微凉萧索,却吹不走心里的温暖……——*——*——友情推荐:花裙子的作品《雁回》(书号:2259855):重生,回到最初的自己第一百一十九章 垫背下半个月,青黛闷在家里补功课。

到了九月初一,青黛恢复了去女学馆上课的日子。

刚上第一日,就听说了白丈夫准备上完这两个月要闭馆回乡的消息。

学馆里的姑娘们好一阵失望,一则舍不得丈夫,再则就是要恢复枯燥烦闷深居简出的日子。

回家的马车上,青薇精神悒怏,趴在软垫上,一个劲儿长吁短叹,白丈夫就不能再等两年再走。

青黛看着孩子气的青薇,笑着说:我看你不是舍不得丈夫,是舍不得能借机溜上街的机会。

青薇嘟着嘴,三姐,我是不耐烦每日闷在家里听嬷嬷叨叨。

青黛想起了昨晚上老夫人说的另外一桩事,又道:哦对了,大姐今年不回上京过年,祖母说要托人稍些东西去宁靖。

你有没有要给大姐带的礼物,早些准备好了,估摸这几日有人会来取。

赶巧了,我前些时候新得了两匹缠枝蔷薇真芜锦,是去礼部钟大人家做客时钟姑娘送的。

我不爱红色,三姐你又不喜欢图样太艳的。

想来想去,就是大姐合适,她喜欢蔷薇花,我还想着她如今不在京城,没法带去。

~这回正好让人给大姐稍去。

带两匹料子应该不麻烦吧?青黛摇摇头,祖母倒没说能稍多少东西,我看还是回去问问她老人家再说。

姐妹两个回了上官府,与小冯氏和老夫人说了白丈夫闭馆之事,老夫人遗憾之余,命小冯氏准备份谢师礼,改日送过去。

青薇又问起了给青蔷稍东西之事,老夫人点头同意,两匹锦缎应该无碍,你自去准备就是了。

姐妹俩各自备好了礼物,最后老夫人给青蔷置办了两个大箱笼的年礼。

没两日取东西的人来了。

青黛和青薇刚好在老夫人屋里说话,听说人来了,便退到了屏风后。

老夫人与来人寒暄两句,便将收拾好的箱笼让人抬了上来。

此次劳烦陈副将帮忙,老身感激不尽。

老夫人不必客气,您与姑娘救了我家少将军一命。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若无他事,陈某先告辞了。

陈副将费心了,托我代问你们家少将军好。

人走后,青黛和青薇从屏风后出来。

~青薇凑到老夫人身边,好奇地问道:祖母,您和三姐几时救的人?那位少将军是谁啊?老夫人笑着对青薇说:忠毅侯的三公子。

哦,那人我见过。

青薇笑着看了眼青黛,上回他救了三姐,这回三姐又救了他,算是扯平了。

青黛嗔了青薇一眼,转头问老夫人:祖母,刚才那位可是陈玄?她没想到老夫人所托之人是华韶彦。

说起来九娘娘这厮够胆大,杀了人家大将,还大摇大摆地去送亲,别遇到什么麻烦事才好。

老夫人解释道:是陈副将。

北胡使团要离京了,华少将军是送亲使团护卫队队长,送亲队是要路过宁靖的。

前些时候他与你爹在朝中碰见,说起孟长安,便道他们二人相熟,询问是否有东西要带往宁靖。

我这才让你们去准备年礼。

青黛算了算日子,哦这会儿启程,入冬后才能到宁靖,要是不多停留,兴许赶过年使团能回到上京。

老夫人点点头,日夜兼程,少说也得四个月才能返回。

因为是初一,例行家庭聚餐,晚间全家人都在荣禧堂吃饭。

席间,老夫人提起了陈玄今日过来取走了箱笼,上官鸿顺嘴就说起了和亲使团之事,这次皇上极为重视,除了大理寺和礼部的大员外,还指派了三位宗室前往。

忠王为送亲正使,华少将军护卫队队长,郁子都因通晓北胡风俗,暂摄大理寺丞一职,随同前往。

上官熙询问:父亲,那皇上的意思是想隆佑兄入朝了?他当年不是辞了皇上封官?你也说了是当年他以资历不足为由辞封。

如今都过去五六年了,他早就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子。

这些年他虽未入朝,但时常出入宫禁,皇帝更视其为亲信,入朝不过是迟早的事。

况且朝局变化,秦阁老致仕,公主和亲,周、范二人入阁,皇上意在多提拔新人。

你在翰林院可要用心上进才是。

儿子谨记父子俩又随口议论了两句,这一议论,饭时延后了。

其他人不能自己大吃特吃,只能时不时夹一两筷子,垫个底儿,坐等晚饭结束。

小冯氏自不必说,虽不喜政治,但不会插嘴。

听父子俩说话,还装模作样地听着,借此机会恶补一下政治常识,不想跟上官鸿没了共同语言,总落在柳姨娘后头。

青黛吃饱了没事坐在一旁,听父子俩说话当听大华新闻联播。

至于青薇,见众人都不怎么吃了,没人注意她,闷头自顾自拣自己爱吃的,独自吃了个乐呵。

上官杰虽听不大懂,但还是安安静静坐着,努力记下好下去细细揣摩。

倒是小上官煦坐不住,屁股拧来拧去,眼睛一会儿瞄瞄桌子底下,一会儿看看门口,那模样着急着想要出门。

好不容易等到上官鸿说完话,大家散伙走人。

上官煦蹦下了凳子就要往外走,忽然从他的袖管里窜出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蹦跶了两下,竟然窜到对面钱氏的身上。

啊——钱氏吓得大叫,往后退了一步,踢倒了凳子,人也跟着朝后栽了下去。

大嫂——青黛就在钱氏身边,眼看着钱氏跌倒,下意识地去扶她,结果拉人不成反做了垫背。

钱氏一倒地,凳子和人刚好砸在了青黛的腿上,青黛只觉得腿上生疼,就听见旁边的人惊呼不好了,大少奶奶流血了。

青黛听了这话都忘了腿疼,脑子里闪过个念头,大嫂不会是怀孕了吧?这下三弟祸闯大了。

室内一阵静默,老夫人铁青着脸都死愣着干嘛?还不快扶人起来!叶容去找大夫!接下来,扶人的扶人,找大夫的找大夫,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钱氏被安置在了老夫人的房里,青黛则被扶到了偏房躺下。

三姐,你没事吧?都是煦哥惹的祸,看我回头不好好收拾他!青薇跑到青黛身边守着,见她脸色刷白,心里有些着急,这大夫怎么还不过来?煦哥还小,不是有意的,你犯不着跟小孩子置气。

大嫂那边要紧,还是让大夫先紧着大嫂,我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青黛嘴上宽慰青薇,可自己却疼得额上冒汗,要是腿肿了,那不是骨折就是骨裂,这下两三个月不能挪动了。

不过想到钱氏,立时觉得自己这些都是小伤,她若真有了,可千万别有事。

杏花打了热水给青黛擦汗,桃花撩开青黛裙角,捏了青黛肿胀的小腿姑娘,您这伤得可不轻。

总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势,没事的。

青黛说完,还是不放心钱氏,又吩咐杏花,杏花,你去祖母屋里看看,大嫂现下如何了?嗯,奴婢这就去。

杏花应诺,撂下手里的布巾,往正屋去了。

过了一刻钟,杏花回来了,满脸喜色,姑娘,大少奶奶有喜了。

大夫说虽有小产先兆,不过没什么大碍,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嫂有喜了。

青薇兴奋地拉着青黛,三姐,咱们要当姑姑了。

母子平安就好。

青黛顿时松了口气,这一放松,腿上的疼痛却是更甚。

她苦着脸对青薇说,那个青薇啊,我虽不是胳膊疼,可你这么晃一会儿,我就不光腿疼,连头都要疼了。

青薇慌忙松了手,一时高兴。

桃花看着青黛脸色越来越着,忙道,杏花,赶紧叫大夫过来看看姑娘。

啊呀,光顾着打听大少奶奶的事,忘了这茬,姑娘你先忍忍,奴婢马上去。

杏花急匆匆奔了出去,不多时,老夫人,小冯氏,上官鸿和大夫一并来了。

你们两个混账丫头,黛丫头受伤了,怎么不早些来报?老夫人进门看见青黛脸色不好,劈头盖脸就把桃花和杏花训了一顿。

青黛忙道,祖母,不怪她们,大嫂要紧,我这伤不打紧的。

母亲,先让大夫给三姑娘看看再说。

小冯氏适时插话,老夫人没再继续训两个丫鬟。

大夫确诊,青黛骨头没断,但要上药修养一个半月。

送走了大夫,上官鸿安抚青黛,今日多亏你扶住你大嫂,这几日好好休养,回头让你母亲给你送些补品过来。

渣爹主动关心,还真让青黛受宠若惊,不过她没力气应付他,只是扯着唇角,低声应了句,那是女儿应该做的,多谢爹关心。

老夫人抚了抚青黛的额头,好好在祖母这里休息,你们俩照顾好姑娘,再出什么茬子唯你们是问!青薇,别打扰你姐姐休息,回你自己院子去吧。

晚上乱成一团,青薇不敢多逗留,看了眼青黛,三姐,我明日再来看你。

老夫人宽慰了青黛两句,叫上小冯氏和上官鸿去了东厢训话,正房今晚留给了钱氏。

今日的事因煦哥而起,奉直每日里上衙做事,你这母亲的平日里怎不好好管教孩子?今日差点闹出人命来,现下躺着两个,这下你满意了吧?老夫人许久没这般严厉训斥小冯氏。

小冯氏吓得低眉敛目,不敢抬头,是媳妇有错,媳妇没管教好煦哥儿。

不知哪个奴婢给煦哥儿弄了个松鼠,一时不查,让那小子带在身上,差点伤了熙哥媳妇,明日媳妇定要处置了她们。

小冯氏咬牙暗恨,今次不知是哪个搞的鬼,几时将松鼠给了煦哥的?要我查出来,有你们好看!平日里有出去闲逛的功夫,还不如在家好好看看孩子。

小冯氏到了上京后,结交了些官夫人,老夫人不在这三个月里没少带着青薇出门交际。

老夫人回来自然有人相告,她老人家本不喜小冯氏钻营,今日出了事,心中生气,便把这事也揪出来说事。

她既然管不好,那我老婆子来管!等熙哥儿媳妇和青黛好了,让煦哥儿到我院子里住。

小冯氏大急,上官煦可是她的命根子,老夫人这话是要把自己的儿子要过去养,母亲,您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怎好再让您操劳?这次,媳妇知错了,这段日子是我疏忽了煦哥儿。

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媳妇一事实上会好好教养煦哥儿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搭理她,小冯氏求救似的看向上官鸿,老爷,您说句话吧。

母亲息怒,煦哥顽劣,儿子定当好好管教,儿子跟许先生说好了,过两日,儿子准备让煦哥跟着杰哥一起去许先生那里上课。

老夫人瞟了眼满脸焦急的小冯氏,又看向自家儿子,今次看在奉直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若下次再闹出什么乱子,煦哥就搬到我院子里来!是,是,多谢母亲原谅!小冯氏背后冷汗直冒,唯唯诺诺地给老夫人回话。

青黛有我看着,熙哥媳妇那边你可要好好照料,毕竟是头胎,奉直第一个孙子,要格外小心。

晚间,上官煦挨了上官鸿一顿打,小冯氏看着儿子眼泪汪汪的,硬忍着冲上去的冲动,老爷,孩子还小,您别再打了。

上官鸿怒喝道,你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教是让你给宠坏了,这次不让他吃点教训,以后还不得翻上天了。

小冯氏吓得不敢吭声,坐在旁边绞着帕子,焦急地看着父子俩。

上官鸿虽然嘴上如此说,但是心里还是偏疼小儿子,吓唬了两下便没再继续打他,玩物丧志,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玩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娘。

上官煦可怜巴巴地伸手朝小冯氏求救,小冯氏急忙抱起儿子,在一旁抚慰,煦哥儿还小,慢慢教,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小孩子玩心重,见个活物自然稀罕,还有,要不是你今日一直与熙哥说话,拖了半天才结束,哪里会出这样的乱子?要我说,还是那些黑心的奴才使坏,赶明儿我好好清理清理煦哥屋里的人!哼,不是你平日疏于管教,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好好,是妾身的不是。

小冯氏看上官鸿还在气头上,不好再逞强,拉着煦哥儿的手,煦哥,今儿的事,你知错吗?煦哥被打怕了,哪里还敢说个不字,点点头,孩儿知错了。

小冯氏拿帕子帮他擦干了眼泪,去,给你爹陪个不是。

煦哥儿偷睃了眼虎着脸的上官鸿不敢上前,小冯氏硬推着他到上官鸿身边,快,给爹陪个不是,爹以后就不会打你了。

上官煦低下头,哼哼唧唧地说道,爹,孩儿错了。

嗯!上官鸿长舒了口气,看着小儿子红肿的眼睛,终是没再冷着一张脸,明日去跟你嫂子和三姐道个歉。

小冯氏看上官鸿不恼了,赔笑道,老爷放心,明日我带着他去。

第一百二十章 各有暗算第二天一早,小冯氏带着上官煦去了老夫人院子。

没白费小冯氏一晚上辛苦叮嘱,上官煦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彬彬有礼地给青黛和钱氏道了歉,然后就围在老夫人身边撒娇,祖母,孙儿顽劣,险些闯下大祸。

昨晚上父亲和母亲教训了孙儿,孙儿知错了。

您老别生气,孙儿以后再不会犯了,等孙儿长大了还要护着祖母和家里人。

乖,瞧瞧煦哥儿这张小嘴真甜好好,祖母就等着你长大来护着祖母这次是孙儿鲁莽,您别怪责母亲,行吗?嗯。

老夫人见小孙子听话,气性也没昨日大了,点头应了一声,虽没再寻小冯氏的麻烦,不过看向小冯氏依旧没有好脸色。

多谢母亲宽宥。

小冯氏只得一个劲儿地赔笑,生怕一个不对,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好了,煦哥过两日要去书房,你带他回去早些准备吧。

是小冯氏带着煦哥回了集雅居,哄了会儿煦哥,将他交给了嬷嬷,然后回了正屋。

进门后,她径直唤了信香近前,信香,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是三少爷前四五天上出去四姑娘那边玩,嬷嬷没跟着去,只带了两个小丫鬟,在春意院附近碰见四姑娘屋里粗使的丫鬟小梨在捉那松鼠,三少爷抢着要过来。

小梨说曾见那小东西在春意院出没,但不知是哪个养的,三姑娘屋里的月牙和她一起碰见的,还给喂过食儿。

月牙?就是早年在梧州,柳姨娘给三姑娘的。

信香提醒小冯氏,又顺嘴道,这三个月三姑娘都不再府里,这事应该跟三姑娘没什么干系。

三少爷贪玩,大少奶奶她自个也是个糊涂的,怀了身子都不知道……奴婢看多半是意外。

小冯氏手指轻轻摩挲着塌沿,蹙眉思忖了一阵,不管是不是意外,弄了畜生害煦哥分心,让老爷不喜,都是咱们倒霉。

这回三丫头扶了那一把还是帮了钱氏的,会有人记着她的好,她在这事了不吃亏。

青薇那个没脑子,跟她说了多少回留个心眼,自个的丫鬟都不管好了。

那个小梨和上回陪三少爷出去的那两个一并打发去别处,屋子里的人你这两日再看看,若还有那不晓事的,趁早赶紧换了。

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那月牙平日里都跟谁走得近,揽月轩那个最会玩这种弯弯绕,就算是三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差点吃了大亏,不能再有下次……奴婢省的。

您在老夫人那边受累了,奴婢给您按按腿。

信香让小冯氏躺下,帮着她揉腿,一面道:好在事情没闹大,那惹祸的小畜生就算是有心人带进府里来的,巴掌大的藏在袖管里门上怕也没在意。

您若是大张旗鼓的查,只怕又有人要说您挟私排除异己,捅到老夫人那里,您也捞不着好。

怕揽月轩那位还盼着您使劲儿查,闹得越大越好。

听信香一提醒,小冯氏也觉得在理,反正老夫人和老爷那边暂时气消了,最近几日还是谨慎小心的好,不能再忙中出错,让人拿住把柄。

对了,二姑娘这两日可有再派人来找柳姨娘?嗯,找了,昨个还来了一趟,晚间我看忙乱,没顾得上跟您提。

信香又附耳与小冯氏说了两句,那粗使的婆子在屋外,断断续续听不真,奴婢也不敢确定。

嫁出去了,还不忘提携娘家?小冯氏抿嘴低笑,要是让三丫头知道她二姐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不知道会有什么热闹好看?让人给三丫头那边透点风声,别说得太明白,她们自管斗去。

主仆俩正在商量,门房上有人来送帖子。

小冯氏接过帖子一看,九月初六,齐王妃寿诞,邀请上官夫人携女前往。

小冯氏拿着帖子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二姑娘还真是心急讨好婆婆……咱们不必忙活了,这个正好用。

看样子,二姑娘还不知道昨晚上出了事,这帖子下了人没去,到时候看她面子往哪里搁。

这两日看紧了,让门上查得严点,再派个机灵的盯着王府那边,不准揽月轩有关的人出府。

……青黛知道帖子的事已经到了傍晚,上官鸿还没下衙,小冯氏特地跑来荣禧堂告诉她此事。

看着青黛的伤腿,小冯氏长吁短叹地遗憾她不能去见识见识,姑娘的腿伤得真不是时候,都怪煦哥,那小子欠教训。

青黛坐在榻上,靠着软垫,扯着唇角笑着说:母亲不必介怀,煦哥年纪小,活泼好动,男孩子,小时候淘些,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小冯氏满脸堆笑,暗道青黛会说话,平日看着乖巧懂事,难怪青莲会在她手里吃闷亏,这回让青黛知道青莲暗中算计,撺掇到老夫人那边,不知道二房会不会再栽个大跟头?这次不能去,等日后有机会了,让你二姐再带你进去看看。

您忘了,大华王宫我都去过一回呢,去不去王府倒也无所谓……就是在王妃面前失礼了,到时候还要母亲多担待。

青黛提醒小冯氏,心里却纳闷今天小冯氏似乎有些热情过头。

小冯氏恍然,哎呦,瞧我这记性,王府怎么能跟皇宫比,三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

这回定是你二姐暗中使力,前些时候你在庄子上,她回家来时还怕你想不开,要带你去王府坐坐,散散心。

青黛保持微笑,人家热情咱们自然也要回以热情,腿脚不听使唤,也没法子。

您带四妹去时,顺便代我谢谢二姐好意,日后我再给她赔罪。

小冯氏点点头,那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母亲走后,女儿腿脚不便就不送您了。

青黛体贴地派了贴身丫鬟送小冯氏出门,杏花,帮我送送母亲。

快别了,留着好好照顾你们家姑娘吧!杏花还是送了小冯氏到大门口,临出大门前,小冯氏停住脚步又回头说:你们屋里有个叫月牙的丫鬟吧?杏花回说:是的,夫人,现在春意院屋里和桃花给姑娘收拾日常用的物事。

您要找她?哦,没什么。

你和桃花算是老人,我也放心。

最近你们家姑娘腿脚不便,你们两个多上点心,竹韵、菊韵都是老夫人指来的,自不必说。

我就怕是那些年纪小不晓事的丫鬟粗手粗脚的,仔细再伤了你们家姑娘…好了,我走了,你回吧!说完,小冯氏唤了信香去二门上等上官鸿,自己领着另外一个丫鬟回了集雅居。

杏花一路走回房里,越咂摸小冯氏的话越觉得不对劲,一时走神,在门口廊子上差点撞上提着开水的竹韵。

竹韵不由大叫一声,杏花姐!哦,哦!杏花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一直闷着头走路,没瞧见我这提着开水。

杏花低头看见竹韵两手一手提着一个水壶,忙赔礼道:对不住了,一时走神。

来,我帮你!杏花帮忙接过个水壶,两人进了屋。

青黛受了伤没法沐浴,身上难受,杏花帮着擦擦身,剩下收拾的交给了竹韵、菊韵。

杏花扶着青黛躺好,犹豫再三,本想等桃花回来商量一下,结果青黛先开口问:你就是个藏不住事的,打从外面回来就走神,可是夫人说了什么话?又让您瞧出来了。

杏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面帮着青黛擦拭打湿了的发梢,一面将小冯氏的话转述给青黛听,夫人这话里有话,是不是月牙她…这事先别声张,留个心就是了。

小后妈的话未必可信,但空穴不来风,自己就只带了桃花一人去庄子上,其他的人都留下了。

即便昨天的事真跟月牙或是揽月轩有关系,还不知她又打什么主意?今次,小后妈因为三弟闯祸而对自己有所歉疚才热情,那也是做给祖母和渣爹看的,换做平时她哪里会对自己这个前妻的女儿如此和蔼可亲?更不会这般息事宁人,只让杏花捎话。

所以,定还有别的原因。

门帘打开了,桃花和月牙回来了。

青黛给杏花使了个眼色,杏花退到了一边。

刚在院子里碰见竹韵她们,说夫人刚才来过了?桃花放下手里的东西,杏花上来帮忙收拾。

恩,刚走!杏花眼睛瞄了眼收拾东西的月牙,夫人说,齐王妃初六过生日,邀请姑娘们同去。

咱们姑娘腿脚不利索,刚辞了。

齐王妃这么给面子?看来二姑娘还真是受宠,上回来庄子上,还是她与世子一道来的。

桃花笑应了一句,却让青黛想起了一件事,当时她只当青莲是要拐着弯地在祖母面前指摘自己行为不端,忘了她还提到过另外一件事。

青黛冷笑,敢情二姐说得是真有其事!至于小后妈,她是不是也知道此事,特地跑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顺便看看热闹?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设计了谁揽月轩。

冬雨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正屋,转身关上了房门,唤了一声,姨娘——柳姨娘从靠窗边大炕上下来,怎么样?见着老爷了吗?冬雨半弓着身子微微喘气,奴婢赶到二门上时被信香抢了先。

这都两天了,夫人是不想让老爷来咱们院里。

柳姨娘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拧,看样子院子里有内鬼,冯叶容定是知道了,所以不想自己往出去传消息,明摆着要让青莲在王妃面前失言抬不起头。

消息送不出去,您看这事怎么办?让我想想……柳姨娘来回踱步,心上觉得不妥,两天被冯叶容抢先,她是处处提防。

自己院子早已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用原先别处安插的人肯定是不行了,只怕自己的人走出这大门就被人瞄上了,小冯氏正愁没机会把她安插的人都清出去,这回发现了,一准给揪出来。

如今问题就在于青黛受伤虽是意外,但王府那边未必这么想。

齐王府做寿,青莲她可是不能去前面应酬的。

在冬雨眼里,柳姨娘是个温柔的人,鲜少看她因为何事着急,遇事总是很沉稳,所有的事最后都能云淡风轻地解决。

这会儿冬雨见她来回转圈,双眉紧蹙,心事重重,后来想平静下来,索性坐在炕上拿起线篮里散乱的绣线收拾,到后来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乱缠一气,显然是心不在焉。

冬雨跟着心里着急,试探着询问:要不奴婢托厨房的香芹出府试试?她平日里和采买的伙计打交道,往府外传个消息比咱们方便。

你几时认识香芹的?厨房一直是小冯氏的地盘,柳姨娘在里面插不上手,她自然之道厨房是日常与外面买办打交道最频繁的地方。

冬雨帮着柳姨娘将撂在一旁没绣完的帕子收到了桌上,香芹的娘跟奴婢是同乡,无意间说起了才知道。

后来她娘生了病,奴婢接济过她两回,因为是小事没跟您提过。

柳姨娘将扯开的绣线慢慢缠回了线团,轻轻搁在了线篮里,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冬雨,过来,我与你有事交代。

明日去趟荣禧堂看看三姑娘,你如此这般……初四早上,柳姨娘避开小冯氏去荣禧堂的时间,等她回来集雅居安排事情,便带着冬雨过去了。

给老夫人请安略坐了一阵,柳姨娘借口去探病,转到了青黛屋里。

进门时,青黛斜歪在榻边,背靠着金丝绣福寿纹石青靠垫,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阳光透过大窗照进来,正洒在她身周,笼上一层淡金色的光幕,宁静的小脸如薄胎细瓷般莹白透亮,微垂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书页上内容,看到兴起,她唇角会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恬静柔美的好似旷野上的白色雏菊,在草丛角落里不经意间便悄然绽放出她的美丽。

柳姨娘微扬起唇角,三姑娘好兴致,不知在读什么书?哦,姨娘来了,快坐快坐青黛放下书册,瞥了眼屋里伺候的丫鬟,你们怎么不通报一声?柳姨娘在青黛旁边的锦凳上坐下,是我不让她们说的,看姑娘读得入神,不好打扰。

让姨娘见笑了青黛吩咐丫鬟给柳氏上茶。

读书,修身养性,是好事。

柳氏瞄了眼青黛放在手边的书,并没有自作主张拿起来看,早听说三姑娘看书涉猎极广,没想到还看这些地理杂记?青黛笑着说:闲来无事,不能走动,看看书权做四处游历一番。

呵呵,这想法倒是头一次听说。

病了没法子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我连一里都行不了,只得这般‘苦’中作乐了。

青黛这一嘻嘻哈哈,两人倒没有刚才拘谨。

柳姨娘忍不住对青黛另眼相看了几分,三姑娘年纪不大,但惯会看时分说话,为人谦和有礼,任谁也挑不出错来,也难怪老夫人这般疼宠与她。

两人随意地聊了聊,柳姨娘的丫鬟冬雨打帘子进来,给两人福福身,将个绸布包袱递给了柳姨娘。

柳姨娘笑着对青黛说:今日过来给老夫人请安,顺便来看看三姑娘的伤势。

本来只给您带了些补品,路上想来想去,荣禧堂这里定不缺这些,就让冬雨回去了一趟,又取了两样东西过来。

往日里也没给姑娘做过东西,这是我闲暇时做的一条裙子和两方绣帕,一点心意,留着给姑娘用。

青黛看了眼柳氏摊开的包袱,里面那条淡黄地绣兰草彩蝶图样的月华裙,裙摆上五色彩蝶绕着兰草翩翩起舞,精致素雅,正是青黛喜欢的款式和眼色。

柳姨娘自打青莲出阁后就没跟青黛打过几次照面,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今日突然来探病,还送了她亲自做的衣裳,不管这裙子最初是不是为自己专门准备的,如今派上用场,这其中是不是另有他图?青黛意外之余,不禁暗自揣测她的来意……青黛眼光一闪,收回了黏在裙子上的目光,我不过是点小伤,姨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虽然嘴上如是说,可青黛还是时不时瞟一眼那条裙子,外人看去,定会觉得她对此物十分中意喜欢,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收下。

一条裙子而已,难得姑娘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

柳姨娘立时表现地热情起来,莫不是姑娘嫌弃我这粗鄙手艺?啊呀,瞧姨娘说的哪里话?早些时候二姐还未出阁,就看见她穿姨娘绣的衣裳,我和四妹可眼馋了。

不过怕姨娘辛苦,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青黛说完,顿了顿,又歉然道,加上,二姐出阁前跟我有些误会,我怕姨娘心里有疙瘩,更不敢再提这事了。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倒显得柳氏好似无事献殷勤。

柳氏神色顿时有些尴尬,青黛好似反应过来不对,急忙摆手道:姨娘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顶喜欢姨娘的绣活,我……瞧我都不知该跟您怎么解释了?青黛这一胡言乱语,柳氏倒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不好再与她计较这些,我省的。

是二姑娘有错在先,三姑娘宽和,自不会记仇的。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伤,连脑子都犯糊涂了。

姨娘莫怪!既然姑娘也说喜欢,这东西就算您收下了。

柳姨娘声音十分好听,绵软却没有一丝甜腻之感,温柔如水,听在耳中让人感觉甚是慰贴,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多谢姨娘。

青黛唤了桃花,去外间交给月牙收好。

月牙平日里管着青黛的衣裳,这些东西自然要交给她。

桃花上前收好包袱,走到外间,月牙正好在外面与竹韵候着,月牙,柳姨娘送的一条裙子和两方帕子,姑娘让你收好。

刚才先放下的锦盒,竹韵拿去耳房收好,记得分类放。

两人拿了东西自去收拾。

里间,柳姨娘见青黛让人把东西抱走了,脸上笑容又深了一分,一家人说劳什子的客气话作甚以后莫在说这些话了。

好这回劳姨娘挂心了柳氏又坐了一会儿,待竹韵和月牙都回屋了,才起身告辞,不打扰三姑娘静养。

姑娘回头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告诉我,我帮姑娘做来。

青黛再三谢过,让杏花送柳氏和两个丫鬟出门。

东西让两人收好了?青黛身子一垮,靠回了垫子上,轻舒了口气,总算走了,这母女俩还真是一样,说起话来都累人!都照您的吩咐让她们收好了。

嗯,让杏花多留意一下。

青黛拿起书册,翻了两页,已经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揉揉太阳穴,真是不让人消停,养个伤还这么累我再睡会儿,补补脑子。

桃花忍住没笑出声,好,赶明儿等腿好了,别怪我们又把您给养肥了。

被鄙视了?青黛嘴角抽了抽,改了主意,好吧,不睡了叫她们俩进来,把私房钱都给我准备好了,你家姑娘今天要大杀四方精神受损财产补偿!已经习惯了青黛偶尔冒出来一两句听不大懂的怪话,桃花笑着应和道:我这就叫她们快些收拾好了进来。

青黛纠集了屋里的丫鬟开了场子,一玩就是一下午,精神损失没补偿回来,反倒送出去一贯钱。

青黛郁闷地哼哼,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行,明天继续,我一定要把本钱捞回来。

好,您是病人您最大,您说什么是什么杏花掂了掂手里沉了几分的荷包,反正今儿您‘打赏’了不少,咱们都听您的。

青黛气哼哼地瞪了眼杏花,紧接着咕噜一声怪响,众人笑做了一团。

您这算是答应了?青黛没好气地看着一众大笑的丫鬟,肚子饿了,赶紧拿饭。

自从钱氏怀孕后,老夫人把小厨房里的嬷嬷派给了听涛院,荣禧堂这般的小厨房没开火,都是大厨房一并供菜。

老夫人一般从佛堂出来才上菜,青黛房里送菜的会比正房里早些,可傍晚到了送菜时辰却无人来送。

今儿晚饭迟了,还没送过来。

菊韵在一旁回话。

月牙望窗外望了望天空,回头对青黛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我去厨房催催菜?青黛伸了个懒腰,斜乜了一眼月牙,反正都晚了,别让厨房的人再跑一趟了,你和杏花一道去把饭菜提回来就是了!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推我搡走了,月牙。

杏花拉着微愣的月牙就往门外去了。

青黛看着两人离开可是看清了?桃花点点头应该没错,是杏花亲眼所见。

刚刚打牌时,菊韵觑空出去打听了,最近两日柳姨娘就没出过院子,老爷每天都回夫人屋里。

青黛低头沉思了一阵,柳姨娘连渣爹都见不上,转而跑到荣禧堂来,什么事让她这般大费周章,月牙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字条又写着什么?青黛越想越觉得不放心,低声给桃花吩咐了几句你去了就说我要加个菜,反正饿了半天不在这一时半刻,先看看情形如何,再做打算!杏花性子虽机灵但毛躁,未必能看得住。

有些事一次弄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桃花正色道:奴婢会见机行事的。

杏花和月牙走了不到一刻,桃花也离开了荣禧堂。

往大厨房的路上,杏花自顾自炫耀着今日的战果,而月牙则默不吭声地跟着她身后,不搭腔,神思有些恍惚。

杏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喂,我同你话呢?你这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哦,没想什么。

月牙被吓了一跳,手抚在胸口处杏花姐,你这冷不丁的怪吓人的。

问你今天赢了多少,你这丫头不吭声,莫非怕我炫耀出去要你请吃酒?月牙扯了扯唇角哪能,没多少。

不如你赢得多。

你家里最近是不是有事?看你总是走神?杏花伸了个懒腰,一边走,一边揉着脖子状若无意地问道若真有事要帮忙,只管开口,有什么事别瞒着大伙!月牙微有些诧异,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说:谢谢姐姐关心。

家里那边挺好的。

年初还买了块地,爹前些时候来信说,已经种上冬麦了。

杏花点点头嗯,没事就好。

你知道的平日里咱们犯了错,姑娘可从来没大声责怪过,最多就是不温不火地教训两句,提醒咱长个记性。

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姑娘跟姐姐提起了?月牙心虚急忙拉住杏花询问道。

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哪会怪责于你我不过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

杏花笑着打哈哈,月牙的心反而悬得更高了,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僵硬。

杏花看在眼中,没有再说话。

两人到了大厨房。

杏花进门就嚷嚷我说何婶子,今日做什么好吃的呢?我家姑娘等了半晌,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不见你们来送饭。

哎呦,怎么杏花姑娘亲自来了?!我这儿给你赔罪了。

还差一道菜,马上做好,立时给三姑娘送过去。

被杏花唤作何婶子的厨房管事妈妈从房里走了出来,三姑娘虽然不受老爷宠但是有老夫人撑腰,她的大丫鬟亲自来了。

何婶子还是要掂量掂量。

别,婶子给我赔什么罪?要赔罪,也不能对我说。

杏花摆手道一顿饭没什么大事的,我家姑娘不计较这些这不,怕你们这里有事忙活,派我们两个把房里众人的饭都取了。

老爷快下衙了,别耽误了你们做菜。

何婶子顺着杏花的话笑应道:三姑娘面性子,和善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事怪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不像人,自己不过个伺候人的,还在咱们面前作威作福。

谁惹咱们好脾气的何婶子不痛快了?何婶子一脸不忿道:别提了,刚才揽月轩的丫鬟过来,为了她家姨娘的一盅燕窝跟香芹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劝架耽搁了不少时辰,回头定要跟夫人说道说道。

杏花劝慰说:您别生气了!这气性大了,饭菜做得不好吃,仔细挨了主子们的训,得不偿失。

您说对吗?是这个理儿。

月牙听两人说了半晌,听起了香芹的名字,这才惊讶出声婶子,香芹她人呢?不是受伤了吧?何婶子摇头没有,自个生气呢,我看她精神头不佳,就让她先回后院去躺着了。

月牙弯弯的眼睛涌上了担心之色,轻轻拉了拉杏花的衣袖杏花姐,平日里我跟香芹交情不错,她那人最爱钻牛角尖,我想去后面看看她。

杏花脸色顿时不悦你又不是不知道,走的时候姑娘都饿了。

等送饭完了,你再回来看她不迟。

晚间姑娘要沐浴,我不好再出来。

月牙看着杏花求肯道好姐姐,用不了太久,看一眼就走,不耽误拿饭回去。

杏花姑娘,让她去看一眼好了,这装菜还要一小会儿。

嗯,我这就过去看一眼,马上回来。

月牙越心急,杏花越发觉得有问题,抬手一拦,也不怕月牙起疑,准备与她一起去那我……话没说完,就听见在门外有人喊何婶子三人一回头,桃花从门口进来了。

你怎么跑来了?杏花偷偷朝桃花眨眨眼睛,颇为不解。

桃花没理她,对何婶子福福身三姑娘突然想吃辣的,说何婶子上回做的小炒肉好吃,让婶子给加做一道,不知方便吗?方便方便,家常菜好做,我这就去给你弄去。

桃花拿了个小荷包凝视给何婶子……不能让婶子白辛苦,出来时姑娘给婶子的赏钱。

何婶子接过荷包再三谢过,进屋去做菜了。

桃花看着杏花和月牙,拿着帕子扇风,拉了门口拣菜事用的马扎坐下,问两人刚才与婶子聊什么。

月牙知道桃花比杏花好说话,自然又求到了她的头上我就去看一眼就回。

是香芹啊?桃花佯应了一句,站了起来反正还要加菜,走,咱们一块去看看,我倒好奇,柳姨娘前脚从荣禧堂离开,后脚谁在厨房惹事?哼!杏花瞪了月牙一眼快点吧,别让姑娘等急了。

月牙虽然心上松了口气,可看着与自己一道去的两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袖管下的手不由地攥攥紧,嘴上应了声好。

三人到了厨房后院香芹房里。

月牙打帘子敲门香芹,我是月牙。

屋里一阵轻响,随即有人开门是月牙啊?哦,还有桃花和杏花,你们怎么都来了?香芹惊讶万分,愣了一下,赶紧让三人进屋。

桃荷扫了一眼香芹的屋子,炕上被子摊开,却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笑着说:听说有人气病了,特意过来瞧瞧。

哎呦,桃花姐,你这不是折煞我。

香芹捋捋鬓角散发揽月轩新提上来的小丫鬟金坠原先在厨房呆过几日,跟我有些不对付,今儿逮住机会专门挑刺。

不是什么大事,倒让你们仨跑了一趟。

杏花说:啊呀,顺路。

今儿因为你们俩给我们姑娘送饭晚了,姑娘怕你们有事,这才派我们过来取晚膳。

进门才听何婶子说起此事,月牙着紧你,怕你想不开,我们也跟着过来看看。

月牙上前拉住香芹的手香芹姐姐,犯不着跟那些小心眼的人置气。

今儿她闹了一通,害得三姑娘用饭晚了。

明儿夫人定会知道,柳姨娘定也会训斥她的。

待会儿出去走走,别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香芹反握住月牙的手,点点头嗯,我省的,你只管放心。

桃花手肘碰了碰杏花,眼尾一挑,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掂了掂桌上的茶壶你们俩待会儿再叙姐妹情,进来半天,怎么连口水都没顾上喝?香芹收回手我这就去前面要点热水。

门本来就没关上,香芹说完便要往出走。

路过杏花身边,杏花微微侧身,脚往前挪了半步。

香芹着急出门,没注意脚下,这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往前扑,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双手扶住门框。

倒是一旁的杏花眼疾手快,先抬手扶了一把您可悠着点。

香芹前扑的身子顿时稳定住了,杏花的手却好母不巧地正好抓在香芹的手腕骨上可别摔了。

杏花手下一用劲,香芹吃痛,扣拢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来。

香芹不由紧张起来,手腕甩了一下,想要躲开杏花。

不想,杏花忽然惊叫出声啊呀、香芹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已经稳住的身子晃了两晃,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彻底跌了下去,左臂撞到了门框上,手掌里的纸团亦脱手而出,飞到了门前的台阶下。

瞧你毛毛躁躁的,扶个人都没扶好。

桃花一面嗔怪道,一面上前扶住香芹你没事吧?、杏花一脸无辜,那神情仿佛在说,好人没做成反倒落得个不,转头看看香芹,低声道:对不住了。

香芹瞟了眼台阶,回头咧着嘴苦笑没事,没事。

也是我,要什么茶?你快先坐下歇歇。

桃花扶着香芹坐下,门外传来何婶子的喊声,饭好了,提醒桃花她们去拿。

看样子你这茶今日喝不成了,改日再来。

香芹看两人没注意纸团,松了口气,站起身要送三人离开。

你别送了,歇着吧!杏花先出的门,桃花跟在她后面给香芹说话。

你们特地来看我,总要送你们到门口吧!香芹执意要送,两人推搡间,前面杏花就在台阶上踩空,脚腕一扭,叫唤了一声蹲坐在了台阶上。

妈呀,这是现世报?怪我刚才没扶住香芹!杏花嘴里直哼哼。

桃花赶忙先一步跨出房门,半个身子堵在门口路都走不好,一个小台阶都能绊着?月牙和香芹本想跟着出来,结果门口太窄,两人被堵在门口,只能看见桃花和杏花的背影。

月牙探头张望杏花姐姐没事吧?桃花蹲下来撩开杏花的裙角,伸手进去捏了捏没肿,估摸抻了一下,我给你揉揉,你动动试试?杏花起初还叫了两声疼,被桃花按了两下后,动了动脚腕好了,赶紧走吧,别让姑娘久等了。

桃花扶着杏花起身,给香芹告辞,叫上月牙去了前面拿饭。

看着三人离去,香芹赶紧回身到门口的台阶,看见台阶下躺着的已经被踩扁的小纸团,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看,俯身捡起纸团进门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牙青黛看完纸条上一行小字,静默了片刻,又将纸条递给了桃花,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她?原看她乖巧懂事,哪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姑娘,您可不能心软,她这是吃里扒外,赶紧打发了才是。

杏花性子活泼,虽有些跳脱,却最是直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对青黛忠心得很,一发现月牙帮着揽月轩的传递消息,便将她归入了批判对象的行列。

桃花有些犹豫,不太赞同杏花的意见,月牙她跟着姑娘六年了,我倒觉得她不像是吃里扒外的人,这些年姑娘待她不薄,她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再说了,这条子上只说让她去晚膳前通知香芹,初六不能去,虽然知道是说您,可这条子里确实连您的名字都没有提起。

月牙许是顾念当年柳姨娘的情分,只是帮着传了一次消息。

就因为这一次便将她赶了出去,未免武断了些。

猜也能猜到,你就是老好人,心软。

杏花哼哼了一声。

桃花苦笑着摇摇头,兴许她真不这事背后的那些弯弯绕呢?青黛想了想,桃花沉稳宽和,杏花开朗直率,月牙的性子介于两人中间,处事不如桃花稳妥,却比杏花圆滑。

桃花和杏花从来不对她掩饰心思,但月牙却不是,或许因为平日里倚重桃花和杏花更多些,月牙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自从到了上京,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月牙不知几时已不像从前在梧州时话多,许是人长大了,心思也多了,有些心事也不太与屋里人表露。

但说月牙心会全向着外人出卖,青黛又不大相信。

她朝杏花挥挥手,杏花,你唤她进来吧。

有事当面说开的好,我想听听她自己怎么说。

杏花出去了,桃花把靠垫垫高了,扶着青黛坐坐直,姑娘,您不会真打算打发月牙出去?她老子娘都不在上京,哎……算了。

隔壁,月牙一人对着一大堆书册发呆,心里有些忐忑,杏花从厨房回来就没给她好脸色看,用完晚膳桃花不让她收拾碗筷,让她帮着姑娘理一理养病这些日子要看的书,还说在箱子里压久了,让拿一半明日出去晒晒,好端端的突然想起来晒书?杏花推门进来,月牙,姑娘找你,跟我来吧!哦!月牙忙起身跟着杏花去了青黛房中。

一进门,青黛让月牙坐下,武德七年二月你进的府,直接就被送到了我院子里来。

见你头一面就把你的名字改成了月牙,我记得你本名叫‘小青’,对么?月牙不青黛为何说起这些,诧异之余,心上隐约感到有些不安,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姑娘还记得。

青黛看着月牙,那个长着弯月牙眼的丫头已经长大了,最初进府时那朴实憨然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多,日子还真是过得快,有些事记得很清楚,有些事未必记得住。

回想了这些年的日子,我似乎没有苛责为难过你吧?月牙茫然地摇摇头,没有。

姑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嗯。

青黛点点头,朝桃花看了一眼,把拿去给她看看。

桃花将旁边桌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月牙,月牙只看了一眼,立时明白了她传条子的事情暴露了,当下便跪在了青黛面前,姑娘,奴婢未经姑娘同意就帮着柳姨娘传信不对,可奴婢看过这条子,就说了初六不能去。

奴婢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这才答应帮她的您,您就饶了奴婢这回吧。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杏花横了月牙一眼,柳姨娘为何会写个‘不能去’的条子让你帮着她传消息出去?这府里不能去的不就是‘姑娘’吗?难道柳姨娘她有资格去却不去?月牙脑袋发懵,拿到条子时,怕被人看见,根本没多想。

桃花接口道:月牙,你当初看见条子,不觉得事情有古怪吗?兴许对家里别的人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咱们家姑娘,未必就是小事。

杏花撇嘴嘲讽道:还是因为那是你的恩主,你抹不开面子,便要卖了姑娘。

没有,就算柳姨娘原先帮过奴婢一家,但姑娘对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月牙含着泪直摇头,奴婢真没有这么想,奴婢真不这里面有什么大事?夫人与柳姨娘素来不合,奴婢当夫人要寻柳姨娘的晦气,柳姨娘才托到我这里来……二姑娘以前又总是与姑娘不对付,奴婢怕是姑娘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没跟姑娘说……奴婢真没有出卖姑娘的意思青黛看着跪在地上的月牙,你先起来吧,别跪着磕头了!桃花,扶她起来。

桃花扶了月牙起身,青黛才道:你和桃花、杏花名义上我的丫鬟,也算是我从小长到大的玩伴。

竹韵和菊韵来得晚,比不上你们三个。

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自问待你坦诚,从柳姨娘送你到我屋里来,我就没把你当外人。

你们家里有难处,我能帮忙的帮忙,帮不了的也会想法子去求祖母。

姑娘,奴婢您待奴婢好。

我们家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全靠您和柳姨娘。

月牙低垂着头,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裙摆上,声音哽咽道:奴婢家里兄弟姊妹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上头有哥哥要成亲,下头有弟弟妹妹要养活……那年大涝,家里揭不开锅。

柳姨娘身边的方嬷嬷刚好回乡,帮着柳姨娘选两个老实可靠的小丫头,听说我家的事情,便将我带回了梧州。

当年我到了姑娘身边后,柳姨娘又给我家送了不少银钱。

爹和娘总是要我记得报恩,可我自从到了姑娘这里,她一直没有要奴婢回报她。

后来到了京城,柳姨娘也鲜少打听姑娘和老太太房里的事情。

奴婢家能度过难关,是柳姨娘帮忙,奴婢家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是平日里姑娘给赏的。

这回,奴婢不懂其中关节,差点惹出大事,请姑娘责罚只求姑娘莫将我赶到别处,奴婢是真想伺候姑娘!说完,月牙又跪在了青黛面前,任由桃花拉扯也不肯起来。

青黛看着满脸泪痕的月牙,我问你,前些日子,就是我不在府里时,你可跟揽月轩和集雅居的人接触过?月牙愣住了,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煦哥儿的松鼠你可见过?见过,四姑娘的丫鬟小梨跟奴婢一起喂过,后来被煦哥要走了。

那松鼠是……月牙不了,抬头看着青黛,您不说奴婢没想起来,那日见到松鼠前,奴婢见过金坠。

杏花气鼓鼓地看着月牙,难怪夫人在我面前说那些话,闹了半天不说误会,还真和你有关。

这下好了,指定以为咱家姑娘参合了呢,若不是老太太宠着咱们姑娘,你只怕也跟小梨一样,被发配做粗使丫头了。

算了算了,这事都了,别提了。

青黛伸手按了按额头,她不过随口问一句,没想到还真有干系。

柳姨娘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扯上自己和青薇的丫鬟,撇得一干二净,就算有事,也算不到她头上。

再看看这次的事,柳姨娘还真是会做人,施恩不求回报。

这世上最是人情债难还,她不在乎棋子是否为自己所有,只要关键时候用得上就行,这比明着派个粽子进来可要高明的多,月牙被人家当枪使,那也是感恩戴德还人情!青黛叹了口气:二姑娘曾提过要给我说门亲事,是齐王妃的亲戚,只是我不愿意……月牙听罢,顿时明白其中的原委,齐王府的帖子一半是冲着姑娘您来的?里面还有齐王妃的意思?青黛点头,原本只信三分,可看罢这条子,便信了十分。

奴婢,奴婢……月牙想要再解释,可忽然发觉再解释也无用,头前就差点被人当了筏子,这回还帮着外人设计自家姑娘了……解释那么多,换做自己是姑娘,都未必能相信。

想到此,她身子一软,连哭都忘记了,内疚、自责、后悔……各种感觉一瞬间都涌上心头,奴婢任凭姑娘处置。

毕竟多年相处的感情,青黛也不愿意这一下就彻底否定了月牙。

今日的事既然你不知内情,那就此作罢。

姑……杏花还要再说,被青黛拦住了,至于以后……希望你以后还能像小时候一眼,有事别瞒着我。

嗯,奴婢不会再瞒着姑娘。

月牙满心欢喜地谢过青黛,多谢姑娘宽宥,奴婢以后定不会再这般糊涂。

好了,下去洗洗脸,明儿眼睛肿得跟门口鱼缸里的鱼眼似的。

青黛示意桃花陪着月牙离开,仰躺着想着心事,从庄子上刚,懒散了几个月,有些事疏忽大意了。

青莲的事,自己彻底和二房对上了,而且青莲看样子是不肯善罢甘休,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要让自己过得痛快,而小后妈正乐得与她们斗,今日的事也算给二房提个醒。

只是青莲不死心,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呢!第一百二十四章 远方的礼物第二天一早,老夫人照例过来看青黛。

丫鬟们汇报了青黛日常饮食,当然有人一不小心漏嘴,说起了青黛昨晚上心情不好,自然又有人引申到了纸条事件。

青黛蹙眉瞪了多嘴的杏花一眼,转头对老夫人说:祖母,原本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柳姨娘要传个信给二姐,还要动用我的丫头?这事就算不是今日杏花多嘴跟您提起,我也正想寻个机会跟您说说。

您还记得,头前在庄子上二姐提过有意给我说门亲事?不是我多心,若不是柳姨娘挟恩让月牙传信,我还真没想起这事来。

当时在庄子上只当二姐顺嘴说说,没想到她还真惦记上了!只是她是做姐姐的,何时我的终身大事要她越过您和父亲、母亲来操心?她要讨好齐王妃,也把不着卖了自家的妹子吧?青黛脸露愠色,话语间多少带了几分怨怼。

老夫人自然听得出来,心上也着实有些生气,小冯氏和柳姨娘斗就算了,还牵出青黛身边的人来。

外面那个嫁出去的还不省心,主意都打在自家妹子身上。

她抚了抚青黛的脸庞,怜惜道:行了,别气了,你身子还没康复,别为这些事烦心了!这事祖母自有主张。

家里的人还轮不到她一个外嫁女操心!至于那个月牙,既然你念着昔日的情分留下她,那祖母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是别搁在屋里了,放在院子里做些杂事就好了。

若有下次,直接撵出去就是。

老夫人坐了一刻便离开了,走时还拿走了那张字条。

下晌,小冯氏和柳姨娘被招到荣蒋堂来。

将伺候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朱嬷嬷一人。

直到一个时辰后,小冯氏和柳姨娘才一前一后出来了,两人脸色都有些不佳。

小冯氏斜睨了柳姨娘一眼有些人就是不知足,仗着老爷的情分,将哥儿、姐儿养在身边就罢了,却不好好教,成日就知道惹是生非!害得别人跟着受累!柳姨娘淡淡地瞟了眼小冯氏,若夫人不让送信出府,哪里会招惹来今日这顿责骂?您是气不过老夫人怨怪您,还是气愤一时半会没热闹好看了?小冯氏轻笑说:反正初六要去齐王府。

那天寿宴,定有好些热闹好看。

可惜了姨娘还要老实安分地呆在揽月轩闭门思过。

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去看看二姑娘的,毕竟她是老爷的骨肉,也姓上官的!看着小冯氏脸上那明晃晃带着得意的笑容,柳姨娘强压住胸中的怒意,深吸了口气,朝小冯氏福福身,有劳夫人了!奴婢今日身子不适,先告退了!小冯氏暗啐了一口,哼,假清高,有本事你别帮你闺女算计自己家里人!倒座房里杏花端着水出来了,碰巧着见柳姨娘铁青着脸离开,而小冯氏站在后面目光不善,暗自咽了口唾沫,停在原地没挪动,只等小冯氏走近行了个礼,夫人。

小冯氏停下了脚步,看了眼杏花,不由地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好好伺候你家姑娘。

出了院门,四下无人,信香见自家主子面色冷凝,轻声问道:刚老夫人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夫人心里不痛快?小冯氏哼有一声,还能有什么,左不过是埋怨我肚量窄,眼里容不得人,御下要讲究方法云云。

旁敲侧击的,不就是嫌我与柳含烟闹,扯到了三丫头头上。

不过,咱们家三姑娘还真没让我失望,不声不响的三两下还真拿住柳含烟的短处。

信香见小冯氏并没真的生气,反倒因为柳含烟吃瘪而高兴,随口道:您倒是想得开。

小冯氏缓步走着,眼睛望着前方,嘲讽似地笑了笑,老夫人那边不待见我们冯家的人,自从进了上官家门,这样训斥的话说得还少。

比起今儿她说柳含烟的话,可是好多了……仅此一事,她也能消停会儿。

这次的事不比原来她们自己惹出的麻烦,老爷最重名声,一个青莲给人家做妾就够丢脸的了。

还要送个嫡女给王妃的侄子,他能愿意才怪?!越过自家人擅作主张,怕老爷也不会待见二姑娘,连带她柳含烟也要受牵连!老夫人训斥完了小冯氏和柳姨娘,晚间又叫了上官鸿,直言青黛的亲事定要她点头才行。

上官鸿为了安抚母亲的情绪,自是点头应诺,心里却有些纳闷。

直到晚间回了集雅居,听小冯氏说了才知道是柳姨娘和青莲惹出来的,我是比不得柳姨娘读书多,能当老爷的解语花。

这么多年。

她跟着老爷,您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应该清楚得很。

攀龙附凤的事您是不屑为之,就算是她本心是为了二姑娘能在齐王妃面前讨个好,那也不能越过了您自作主张不是?!有些话我说了那边的未必肯听……我看老爷,您回头好好跟柳姨娘说说,别在这事上犯糊涂。

上官鸿闷坐了半晌,神情颇有些失望,好了,我知道了。

小冯氏一看上官鸿听进去了,少不得晚间睡觉前安慰一下情绪不好的夫君,于是第二天起床哈欠连天,精神欠佳。

晚上下衙,上官鸿去了揽月轩,教训了柳姨娘一顿,气冲冲地回到了集雅居,小冯氏顿时喜上心头,只觉得自己昨天一晚上没白辛苦。

初六,小冯氏和青薇去了齐王府。

回来后,青薇这个小喇叭自然跑去青黛屋里广播了一番,除了给不能下床的青黛大肆夸耀了番齐王府的富丽堂皇,再就是告诉青黛她们去看了青莲,连带齐王妃身边带路的嬷嬷对青莲态度不佳都事无巨细地说给了青黛听。

二姐住的地方我瞧着比祖母和母亲屋里都好上十倍,就是奴婢们鼻孔朝天看人,都跟戴嬷嬷一个德性。

说起戴嬷嬷来,她就跟门神一样一直在二姐身边站着。

就连娘要跟二姐说体己话,她在门外站了没说一刻钟就敲门提醒。

青薇虽然看不惯青莲,但更看不惯王府的那些奴才,说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

后来,蕊珠给我解释说,原先不这样,是赶上齐王妃寿宴人多,世子夫人让各房里谨守自持,莫乱走动多事,所以戴嬷嬷看得紧。

鬼才信呢?又不是不认识的外人,一着是二姐惹了人家世子夫人不痛快,才会被人盯上。

青莲到哪里都安分不了,想往上爬用手段,总有人会盯着她,锦绣荣华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这次让她失去了巴结齐王府的机会,想象应该能消停一阵了。

青黛摩挲着手下锦缎上繁复的刺绣富贵花纹,笑着说:呵呵,就你知道的清楚……寿宴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好玩的事没见着,讨厌的人倒是见着了不少。

青薇鼓着腮帮子嘟囔着,那个季春,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逗得齐王妃高兴。

那个得意劲儿,看着就烦人。

青黛捏捏青薇的肉脸,她跟咱们家姐妹都犯冲,你也犯不着为那种人置气。

八成王妃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才对她另眼相看。

嗯。

青薇点头,我想也是。

青莲和柳姨娘消停了,青黛的腿伤也养好了。

到了年底,青蔷和孟长安派人送了年礼回来。

而随年礼一道来的,还有两份单独给青黛的礼物。

一个锦盒里装着镶嵌着五彩宝石的金首饰盒,里面盒盖上用贝壳嵌着少女的雕像,依稀可见青黛的轮廓。

另外里面则是一座两只巴掌大的微缩纯金制大食宫殿模型,连窗户守卫都立在其上,锤搽(回头改)寥刻的技艺十分高朝。

两件都堪称是艺术品的礼物,晃花了屋里丫鬟们的眼。

杏花坐在桌边看着,想伸手却又收了回来,双手撑着脑袋细细看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坏了。

桃花笑着打趣说:两位爷都有心了,怕正月十五赶不回来,还巴巴地让人先将礼物带到宁靖,托给大姑娘送回来。

杏花拿起旁边的锦盒看了看,姑娘,你猜猜哪件是九少爷送的,哪件是郁世子送的?青熏想了想,指着宫殿说:这个定是郁大哥送的,他知我喜欢着游记、器物志之类的杂书,这次出使,自然会送些具有当地风情的东西。

既然这个是郁大哥送的,那另外的也不用我解释了。

姑娘,您是一语中的。

杏花贼心不死,笑嘻嘻地拉着青黛坐下,那您过来瞧瞧,到底更喜欢哪一件啊?青熏被杏花按在凳子上,看着手边一左一右放着的两件礼物,静默了一刻吩咐说:别贫嘴了,先收起来吧!杏花想要揶揄青黛,却被桃花拦住了,只得悻悻地收了东西。

看着两件金灿灿的礼物被桃花和杏花收进锦盒里,青黛忍不住抚了抚额头,目光又在上面打了两转,好看啊!喜欢啊!东西是好东西,还值钱,只是怎么这两人会托到大姐那里,岂不是要家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送了东西来?祖母刚还对自己说过,要离他们俩远点,这回怕又要听训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亲偶遇(一)青黛想着主动交代,兴许能得到她老人家的宽大处理,便让丫鬟收好了东西,一并带着去了老夫人屋里。

谁承想,老夫人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吩咐她把东西收好就完了。

青黛纳闷今日祖母怎的没再训话,老夫人轻轻捋过她的额发,笑着说:大老远地托人送来,你大姐和大姐夫收都收下了,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最近事情多,大年初一去兴善寺烧柱香,让佛祖保佑你这一年平平顺顺。

烧香请愿,去去晦气。

青黛没多想,点头应承了。

青薇忙凑上去,祖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过去看看吧!初一大早,祭拜完祖宗,上官鸿去拜万岁牌了。

老夫人带着青黛和青薇乘车去了兴善寺。

元旦寺里的香客却是不少,上官府的车子没有走正门,而是从西侧门进了寺里。

在正殿那边上完香进了香油钱,待客的僧人热情地介绍说:寺里后院的梅花都开了,不知老夫人可有兴趣走走。

老夫人想着时辰尚早,便点头应允,对待客的僧人道:烦请师傅带路。

僧人引着青黛她们一行人去了后来园。

因为正月里来寺中香客多,有些还是上京城中极有身份地位的,所以兴善寺后园正月十五前是不对外面普通的香客开放,青黛等人是一大早便来了,寺中梅园游人并不多。

三姐,这里的红梅开得比咱们园子里的好。

青薇看着满树盛放的红梅,忍不住有些心动,要不待会儿咱们跟师傅说说,折两枝回去插瓶?青黛睨了青薇一眼,你这丫头自己想要,不去与师傅说,倒是撺掇我去。

青薇眯眼呵呵笑着说:好三姐,你就帮我要两枝吧!青黛撇撇嘴,上前去问那随行的僧人,僧人当下应允,青黛和青薇挑了株开得最好的梅花树,选了两枝,让丫鬟帮忙折了下来。

桃花,选花骨朵多的,在家里可以多放几日。

青黛指挥丫鬟折梅,远远看见轻薄雾气后走来了一队人,约莫五六个。

待那一行人走近,青黛看清楚了为首的身披鹤氅的两位贵妇人,心上一咯噔,还真是巧,今日这两位没进宫,怎么跑来这里进香来了?老夫人自然也看清楚来人,微微蹙眉,上前行礼道:齐王妃,世子夫人。

上官老夫人!齐王妃笑着与老夫人打了声招呼,初一一大早,没想到您就到寺里来上香,老夫人还真是虔诚。

老夫人虽不知为何会在此巧遇齐王妃一行人,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能少,招手唤了青黛和青薇两人,青黛,青薇过来给齐王妃和世子夫人见礼。

青黛(青薇)给齐王妃,世子夫人请安!青黛和青薇上前福福身。

免礼!齐王妃瞥了两眼青黛,冰肌玉肤,檀口如樱,凤眼潋滟,七分清纯三分媚意,容貌第一眼看去并不惊艳,但细品之下,却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姿,若说自家媳妇周丹娘是傲然红梅,那这姑娘就像一朵远山丛绿中淡雅的雏菊。

四姑娘上回做寿时见过,想来这位就是三姑娘吧?嗯,这位正是上官家的三姑娘青黛。

周丹娘不等青黛回话,先替她答了。

齐王妃和周丹娘表现出的热络,让上官府众人颇感意外。

齐王妃的目光在青黛身上逡巡了一畔,点头笑道:老夫人好福气,孙女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老夫人回说:王妃谬赞了。

平日鲜少见老夫人出门?年纪大了懒得动弹,平日在家中无非就是念念经书,跟孩子们说说话。

齐王妃要老夫人一起同行赏梅,边走边问:我瞧老夫人身子康健,不知有什么保养之法,可否透露一二?老夫人退后了半步跟着,老身哪里有什么保养之法。

齐王妃倒是没再多问,与夫人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了一阵,她在一株梅树下停住。

刚才青黛姑娘说得对,选花骨朵多的拿回去养在瓶中,过两日开了看着喜庆。

齐王妃目光扫过旁边一枝红梅,回身随手一点,折这枝吧!再好的花在这僻静无人处孤芳自赏,等过了花期便再没这般好光景了,倒不如折回去以悦他人的好。

不知是凑巧还是别的原因,齐王妃这随手一指的方向正是青黛身前的一株红梅。

青黛一愣,齐王妃这句话是何意思,是说自己吗?看着丫鬟们去折梅,齐王妃又笑着继续说:听上官姨娘说,三姑娘平日里最是孝顺,还常常下厨做药膳给您老。

老夫人回答道:呵呵,王妃莫夸她了,她哪里懂得那些药膳,都是从大夫那里问来的。

老夫人过谦了。

周丹娘插口道,三姑娘聪慧过人,见识广博,我可见识过,母妃,您不知道,上回赏花会您花房里的那些名贵花种,三姑娘可都识得,比我们一众人等可是强多了。

换做是我,若这几年不是经常陪着母妃莳花弄草,怕都未必能认齐全了。

果真?齐王妃平日里最大的爱好是养花,听周丹娘这般说,不禁多看了青黛两眼。

青黛忙道:世子夫人的才学,我初来上京便已经听说。

您夸青黛聪慧,青黛愧不敢受!至于那些花,小时候在江宁跟着祖父认识几朵花,王妃花房里的那些花,青黛怕连一半都认不全,碰巧知道四表嫂喜欢木槿,这才挑了那朵,比起识花,我哪里比得上季姑娘,华阳公主的夺翠还是季姑娘选的。

青黛可不乐意齐王妃对自己有兴趣,直接拿季春和周翠娘将周丹娘的话顶了回去。

周丹娘眼神微滞,扯着唇角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众人又往前走了两步,老夫人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摔倒,幸好身边兰韵眼疾手快交人扶住了。

祖母,您没事吧!青黛急急上前帮忙,是不是腿又疼了?老夫人摆摆手,站稳身子朝王妃躬身道老身寒腿风湿,不能在室外久待,今次怕是不能陪王妃赏花了,请恕老身先行一步,失礼之处,还请王妃见谅!不妨事,老请自便!青黛两姐妹给王妃和周丹娘行了礼,陪着老夫人一起先回客舍,准备稍事休息再离开寺中。

上官府的人一走,齐王妃慢悠悠地往踱步,眼睛没在看那些她刚刚饶有兴致欣赏的花儿,目光落在前方,随口问道:丹娘,你觉得上官家的三姑娘如何?周丹娘乖顺地扶着王妃的手,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妃的问题,只笑着说:我统共见过三姑娘几次,模样自是不必说,至于性情媳妇不甚了解,倒是听白先生说起过一些。

可是三弦胡同的白先生?正是。

上官家的三位姑娘都在三弦胡同白先生那里读过书,丹娘退馆时她们才去的。

白先生曾跟丹娘提过,说三姑娘性子沉静,却是个外柔内钢的。

学识在她教授的姑娘中算不得顶尖的,倒是生了一双巧手,绣技尽得吴嬷嬷的真传。

若不是吴嬷嬷说起,白先生特意留意过,怕真没几个人瞧出来。

上官姨娘这妹子倒是不似她,齐王妃轻笑,瞄了眼身旁的周丹娘,上官姨娘可是前几日被敏德禁足了?周丹娘低眉敛目,轻声应道:嗯!知道敏德当时为何发火?媳妇不知,敏德回房也没跟媳妇提过。

哦?齐王妃挑挑眉,今儿回去把那禁足给撤了吧。

婆婆发话了,周丹娘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放青莲出来,还是依言答应了,是,媳妇遵命!我看敏德是瞧上人家妹子。

齐王妃冷不丁冒出一句,把周丹娘吓了一跳,她原本还诧异今日王妃特意辞了进宫拜见,跑来这里上香,见到青黛后以为王妃是约了上官老夫人,给她方家的那个侄子相看媳妇,可瞧青黛和老夫人一干人的神情似乎真是偶遇,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李块的原因?当初,王妃正打算给方纪说亲,不是青莲买通了王妃身边的嬷嬷,将她家妹子的事情传给王妃知道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扯到了李块身上?周丹娘将信将疑,母妃这消息打哪里听来的?我怎么没听到过敏德透露过一点风声?有时候这男人别看得太紧,你这些年没少管着他,只是你嫁入王府也有四年了,至今肚子还没动静。

有空了不如好好想想法子,早点要个孩子才是正理。

周丹娘神情一滞,这事是她的死穴,李块原来的妾室也有过孩子,只可惜都没保住,问题自然不是出在李块身上,可是自己查来查去,大夫也没说不能生啊?况且,青莲进门也好些个月了,不是也没动静吗?齐王妃瞥了眼脸色不佳的儿媳妇,不再继续敲打她,解释说不知道敏德打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我寿宴时想见上官家三姑娘,是为了给方纪说亲,他年前巴巴跑来寻我,让我给方纪另外换家姑娘,后来就跑去上官姨娘房里训斥了她一顿,又下令禁足,这种荒唐事情也就他能干得出来!我瞧着那姑娘不错,可惜了,嫁入王府的是她姐姐。

周丹娘心中惊诧不已,没想到李块真跑去跟王妃说这些事,难道真看上上官青黛了?可照他那个风流性子,不该一点表示都没有?至少该多亲近亲近青莲,让她帮忙才对?怎么反倒对得宠的青莲大发雷霆,还直接禁足了?周丹娘疑惑之时,齐王妃又道:我看那姑娘倒有些怕咱们夸她似的,不像是个喜欢攀龙附凤的,配方纪倒也合适。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亲偶遇(二)【含加更】客舍。

青黛将一杯热茶递到了老夫人手里,祖母,喝口水暖暖身子。

老夫人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我没事,你也别站着了,坐吧!青黛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老夫人,一点都不像腿疼又犯了的模样,大抵明白了适才老人家是为了摆脱齐王府的人才故意为之。

祖母,循例,齐王妃不是该进宫朝贺,怎么跑到这里上香来了?青黛在旁边坐下,距离上次寿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本以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却忽然巧遇了齐王妃,还有齐王妃的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让青黛心里有些不安。

晚间宫里摆宴庆贺,兴许下晌她们才进宫。

老夫人并没深谈,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刻,兰韵从外间进来回禀:老夫人,岳夫人听执客僧说您来寺里进香,特地过来问候一声。

老夫人伸手示意:快请岳夫人进来!青黛见有客人来,询问老夫人要不要先退下,老夫人却叫她们俩人都留下。

不多时,兰韵引着一位穿石青地蝴蝶团花对襟长褙子的妇人进来了。

妇人年约三十四五岁,身材略胖,圆圆的脸上满面堆笑,模样看起来倒甚是可亲,手里还牵着个六七岁梳双鬏穿大红福字锦缎小袄的小姑娘。

老夫人给青黛和青薇两人介绍,来人是鸿胪寺少卿岳大人的夫人和小女儿慧姐。

岳夫人的外家张家武平侯是王家的远亲,岳夫人的母亲和上官老夫人是旧识,上官家和张家在京城里还做过两年邻居,后来各自外放离京。

后来岳夫人嫁了人,去年丈夫奉调入京,她便跟着丈夫回京的。

老看着岳夫人感慨道:岁月不饶人,一晃眼,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岳夫人赔笑说:可不是,不过,月娘瞧着您老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老夫人摇头大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哪能和你们相比。

你啊,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老夫人拉着慧姐瞧了瞧,给小姑娘封了个大红包。

岳夫人谢过,又夸了青黛和青薇两句,给了一人一支钗算是回礼。

老夫人状若无意地问了句:今日就你们娘俩来?老爷不放心我们娘俩,让儿子和侄子一并跟来了。

岳夫人笑着说,刚听说老夫人带了孙女,怕那两个毛小子冲撞了姑娘们,就让在院门外候着了。

待会儿再让他们进来拜见。

哦?一直听你母亲说起明哥,我还没见过呢?小姑娘们跟咱们呆着也怪闷的,让青黛、青薇带着慧姐到外边玩儿。

也好。

慧姐,跟两位姐姐玩去。

慧姐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青黛,显得有些犹豫。

青黛上前拉住慧姐的手,你母亲跟我祖母有话要说,我和青薇姐姐带你去看梅花好不好?嗯,我们刚从梅园回来,那边花开得可好看了。

青薇姐姐一会儿帮你去摘。

青薇一听慧姐比自己小,顿时热情起来。

慧姐,去吧岳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

慧姐这才将手递给了青黛,青薇先一步拉住慧姐,慧姐,走吧青黛无奈地笑了笑,青薇身边的都比她大的,一直以来都是被当妹妹看,所以对当头十分热衷。

这会儿总算见个比自己小的,怎么也要充充老大,瞧她那样子,生怕人家慧姐不肯跟她走一样。

岳夫人对青黛和青薇说,这孩子一直养在家里,怕生,你们俩多担待。

岳夫人客气了。

青黛福福身,祖母,那我们先出去了。

青黛领着青薇和慧姐出了门,青薇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慧姐说话。

走到门口便看见坡下松树旁站在两位少年,想来是岳夫人家少爷和岳夫人的侄子。

青黛只瞥了一眼,便转头对青薇说:齐王府的人刚才是往南边走的,咱们待会儿去北边好了青薇点点头,牵着慧姐就要跟上,不想身后有人喊慧姐的名字。

慧姐挣脱了青薇的手,朝松树下跑了过去。

青薇想要追过去,被青黛拉住了,人家是找哥哥去了,你着急什么。

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

青薇撇嘴应了一声。

这时,兰韵和岳夫人的丫鬟出来请岳家少爷和表少爷去拜见老夫人。

兰韵见青黛还未离开,诧异道:姑娘,怎的还在此处?青黛朝慧姐的方向瞥了一眼,慧姐被她哥哥叫住了。

奴婢这就过去请两位少爷过来。

岳夫人的丫鬟急急给青黛三个说了一声,跑去叫人。

青黛拉着青薇退到了一旁。

那边,一个穿灰鼠里黑缎面斗篷的少年牵着慧姐走了过来,在下岳明,这位是我的表哥张延。

刚听舍妹说两位是上官老夫人的孙女,特来问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恕罪!岳明约莫十三四岁,模样与岳夫人有五分相似,模样普通,圆嘟嘟的脸让青黛忍不住想起某种憨态可掬的国宝级动物。

而他身后跟着的张延略显清瘦,宽眉阔目,模样周正,年纪十五岁上下,披着件青灰色斗篷,头戴书生巾,虽说身量也高出岳明半头,但站在岳明身后略显局促。

岳公子、张公子。

青黛淡笑着躬身还礼,这是家妹。

青薇给两人点头示意,岳明笑着说:我们兄弟要去给老夫人见礼,舍妹就劳烦两位姑娘费心了。

公子客气!青黛、青薇与两人道别,领上慧姐,带着丫鬟去了梅园。

兰韵道:两位公子,这边请!张延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觉得并无不妥,这便要跟着兰韵进门。

岳明在旁边推搡了他一把,悄声耳语说:我说表哥啊,你这会儿倒是注意仪表了。

适才怎么不见你吭一声,平日里读书论辩那个劲头去哪里了?不是我眼睛尖,叫住慧姐,拉你上来跟人家姑娘说句话,也好近处看看……你倒好,半个字都不吭,气死人了!张延脸一红,吭哧道:你没看见人家姑娘已经退到一旁,你还急急上来,是不是太失礼了?岳明嗫嚅道:得了,我多管闲事,又不是我要相亲来着!张延横了岳明一眼,你莫浑说,这没影子的事不要乱传,坏人名节。

岳明撇撇嘴,不说话了。

两人进屋拜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两人,问了几句便打发他二人出去了。

张延出门大大松了口气,岳明在一旁闷笑,遭了张延一顿白眼。

屋里,岳夫人与老夫人说话:我这侄子是我二哥的独子,父母早逝,我那大嫂又不是个能容人的,他便一直跟在母亲身边。

这两年母亲年纪大了,身子大不如前。

去年回乡省亲,我就将他接到京中来,跟明哥做个伴一道在城南史家私塾读书,人聪敏好学,史先生让他明年秋天下场试试。

史家私塾在上京城中小有名气,岳夫人如此说,自然是在夸自家侄子。

老夫人随口道:倒是个上进的孩子。

岳夫人满面堆笑地又赞了张延两句,两人又唠了些家常。

梅园那边,青黛坐在亭子里,看着青薇带着小慧姐和丫鬟在外面捉迷藏,让人拿了些点心和热茶在亭内石桌上摆开。

桃花倒了杯热茶给青黛暖手。

青黛抱着茶杯,看着水汽氤氲出薄幕后追逐嬉戏笑闹的青薇和慧姐,想想刚才客舍门边碰见的两位少年,扯了扯唇角,难道今日祖母故意借口离开梅园回来客舍就是要给自己相亲的?应该是那个张延吧?青黛回想起适才见面的情景,好像是个挺腼腆的少年。

三姐,你也来玩吧?青薇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额上布满了细汗,领口的扣子也被她解开了一颗。

青黛从腰间扯出帕子给她拭干细汗,然后又抬手将扣子帮她扣好,抬手扭扭她的鼻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几时才能长大啊?青薇呵呵笑了笑,好三姐,你就别教训了。

好不容易这会儿祖母不在,你就让我再玩会儿吧!慧姐也跑进亭子来。

青黛瞥了青薇一眼,招手唤了慧姐过来,也帮她擦了擦汗,发了汗,别着凉了,来,先喝口热水。

慧姐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笑着说:真甜。

傻丫头,是三姐带的蜜水,自然甜了。

青薇咕噜噜地喝完一杯,拣了盘子里的奶酥饼扔进了嘴里,自己吃了一块,又递给慧姐一块,慧姐,我三姐屋里点心可好吃了,你也尝尝。

慧姐吃了一块觉得可口,伸手又要去拿,旁边的嬷嬷咳嗽了一声,悻悻地收回了手,不是饭时,娘不让多吃零嘴。

青黛瞥了眼咳嗽的嬷嬷,那嬷嬷慌忙解释说:姑娘容易积食,所以夫人才会这般交待。

青黛看着肉嘟嘟的慧姐,吩咐桃花,既如此,那慧姐就少吃两口,待会儿姐姐让人给你每样拿些回去,赶明觉得哪个吃着好,就捎个信过来,我派人给你把方子送去。

慧姐点点头,多谢青黛姐姐!那我呢?可是我介绍给你吃的。

青薇生怕把她落下,嘟着嘴嚷嚷道。

有你吃的,还这么话多!青黛拿了一块塞进青薇的嘴里,青薇嘟嘟囔囔地嚼着饼干,不吭声了。

慧姐抿着小嘴笑了,也谢谢青薇姐姐!说完,小眼睛瞄了眼嬷嬷,然后趁着嬷嬷不注意,小肉手飞快抓了两块塞进嘴里。

吃完后,慧姐满意地笑了笑,又低声对青黛说:嗯,好吃其实,我不是容易积食,是娘怕我吃得太多,会变成小猪。

青薇和青黛俱是一愣,然后齐声大笑了出来。

在那边我看见了,在亭子里。

不远处,岳明拽着张延往就要往亭子的方向走。

张延甩开岳明的手,好了,别胡闹了。

刚才在客舍门前你已经鲁莽了一次,别再上去唐突了人家姑娘。

装作偶遇讨杯茶喝还不成?岳明没好气道,慧姐那丫头倒是好吃好喝的,我倒好,陪你吹冷风。

我说,表哥,你倒是看上没看上啊?张延看着亭子坐着的少女那皎皎如玉的侧脸,想起刚才瞥见她照顾慧姐和妹妹时温柔浅笑的模样,微赧道:人家未必乐意。

岳明拍拍表哥的肩膀,鼓励道:事在人为。

你这般人品才学,打着灯笼都难找,我看她……大言不惭。

一声轻嗤打断了岳明的话。

谁?岳明回身一看,不远处走了三个人,领头的身着带海兽戏波补子长袍,犀角带束腰,外罩了件黑色大氅,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微勾的唇角带着轻蔑和不屑。

张延蹙眉问道:你是何人?圣人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你们读圣贤书的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在这里行偷看之举,与鸡鸣狗盗有何分别?张延被这一句顶得面子上挂不住了,红着脸不说话。

岳明觉得来人衣着华丽,身后的两人虽然没佩戴兵器,但模样架势倒有些像是侍卫,想来这人身份定是不同,忙解释说:我与表哥游幸至此,无意间碰见自家妹妹在与别人说话才停了下来,并非在此偷看。

你家妹子?桃花眼挑挑眉,往青黛那边看了看,横眉对二人道,哦既如此,话都听完了,还不快走!公子教训的是。

我等即刻离开。

张延面色恢复了常态,看着桃花眼质问道,既然您说我等要走,那您是不是也该一道离开?桃花眼耸耸肩,走,你们走了我便走。

岳明和张延往前走了两步,却见桃花眼脚步都没挪动半步。

张延越看越觉得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越像登徒子,沉声道:公子该言出必行,与我等一道移步不然,我等也不放心,您赶我们走,到底用意何在?一个侍卫模样的上前一步,你们俩真不知好歹,我们世子爷让你们即刻离开,你们还推三阻四,莫不要打你们走不成?世子爷?岳明和张延俱是一惊。

是,这位便是齐王世子。

岳明拽着张延往一边退了两步,小声说:上官家二姑娘好像就是嫁给齐王世子做偏房的。

李玦眉毛一横,看着岳明和张延,你们俩小子给我老实点,赶紧走,以后少打我家小姨子的主意李玦拿出印信让侍卫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岳明和张延两人对视一眼,虽有些不忿李玦的态度,但还是礼貌地李玦拱拱手,匆匆离去了。

李玦见两人走远了,转过身朝林中喊了一声,陈玄,你个混小子给我滚出来把爷招来替你们家主子得罪人,你自己倒是开溜了?人呢,猫到哪里去了?树后闪出一个玄色身影,陈玄探出了半个头,腆着脸笑说:世子爷,您别跟小的过不去。

这还不是少将军交待的,不让小的在姑娘面前露面。

这家伙倒会指使你来抓壮丁李玦撇嘴不满道,不行,这回亏大了,等他回来可给我好好补上一定一定,小的自会给少将军说的。

李玦点点头,不解道:话说回来,那小子若是真瞧上了,怎么不早点提亲去?以他的地位还愁上官家不答应。

谁说不是呢?陈玄应和道,小的也觉得奇怪,还多嘴问过一会,结果少将军骂闷不吭声……我看是少将军怕人家姑娘不乐意,面子上挂不住?扑哧——李玦没忍住笑出声,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人家姑娘不乐意?哈哈——我的世子爷——您别笑了,让姑娘发现了,小的死定了陈玄就差扑上去让李玦闭嘴。

李玦笑着摇头,好了好了,我省的了。

再说,若不是你给传的消息说王妃娘娘有意给姑娘说亲,我至于大老远地被少将军发配回来起早贪黑当跟班陈玄委屈死了,眼看就要到北胡去耀武扬威,却因李玦的飞鸽传信,被华韶彦一脚踹回了上京在人家门口当门神。

我告诉他没事了,谁承想他把你支回来了。

陈玄嘀咕说:还好支回来了,就您这不靠谱的……那不是一时疏忽,今儿得了信,我不就赶过来了吗?。

李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白了陈玄一眼,你小子嘴巴真是得了您家少将军的真传,够毒!陈玄撇撇嘴,世子爷,王妃刚走,小的听见她夫人跟提到您了。

我看准是误会什么了?好像以为您那个毛病又犯了……我想要是让少将军知道了,咳咳,您知道他那个脾气……李玦瞪大了眼睛,指着陈玄的鼻子威胁道:混账小子,不准瞎说,我这就回去弄清楚母妃到底是何打算?这事还不能跟母妃明说,不然端阳公主定会知晓……看来得再想点别的招才行等你家少将军回来,我定要开个十页礼单子是的,是的,一定一定。

李玦走了。

陈玄嘴里咕哝道:嘁,等将军抱得美人归,成亲时,你还不得把那十张单子的礼加倍送回来,哼哼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成,变故午间,众人一同离开了兴善寺。

青黛和青薇跟慧姐告别。

岳夫人看着恋恋不舍的慧姐,好了,过些时候母亲带你去两位姐姐家做客。

慧姐这才松了手,岳夫人又瞟了眼脸色有些异样的儿子和侄子,刚才跑哪里去了,这半天才回来?还不去给老夫人道别岳明和张延给老夫人行了礼,又跟青黛两姐妹拱拱手,然后便退到一边,规规矩矩的,哪里还有初见时候的那份热情。

青黛和青薇倒也没大在意,福身还礼道别。

岳夫人与老夫人约好改日去府上拜访,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晚间,一家人用了晚膳。

老夫人借口身子不适,打发了众人离开,让青黛扶着她去了卧室。

祖孙俩坐到炕上说话。

老夫人随口跟青黛说了张延的事,我瞧着那孩子模样周正,谈吐不俗,举止得宜,祖上又是勋贵出身,虽父母早丧,但十分上进……青黛听着老夫人叨叨地说着张延,轻叹道:祖母,都是孙女不孝,害您为了孙女这般操心。

老夫人一愣,傻孩子,说什么傻话。

今儿您是专门安排了在寺里与岳夫人见面,顺道让我自己看上一眼,见了人心里好有个底。

青黛知道老夫人宠她,特地让她自己相看,不然她老人家自行定下也合乎常理。

老夫人轻笑,既然你自个都猜出来了,那你是个什么意思?青黛撇嘴道:我就瞥了一眼,看着倒是个实在厚道的,就不知道脾气秉性如何?既然不可能先谈恋爱再结婚,甚至连多见机会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总得打听了清楚再考虑。

嗯,放心祖母会再打听打听。

老夫人原也没打算这么早给青黛说亲,只是看出些苗头,华家和郁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个王家就闹成这样,她可不想青黛再难受一次,这才着急给青黛寻门合适的亲事。

本来还担心青黛会抵触,心里会不乐意,这会儿听青黛的意思,似乎并不反感,那不妨再细细打听打听。

……齐王府。

王妃歪在榻上休息,李玦进了屋,朝丫鬟们轻嘘了一声,悄悄地坐到了王妃身边。

刚一坐下,王妃扇扇鼻子,去去,喝了酒,还不早些回去歇着,跑我这里来闹腾什么?李玦腆着脸,蹭到王妃身边,呵呵笑了两声,母妃,嫌弃孩儿了?王妃嗔怒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正形?去去,找你媳妇去。

母妃,我是来跟您说正事的。

李玦收起了嬉笑之色,坐直身子,靠在塌的另一边。

何事?别又是闯了祸,找我来与你父王求情?母妃,上京府尹外家济东府的大家族,头前宴会上陈府尹跟我提过一次,他家外侄女年方十六,方家在邓州,距离济东不远,我看配给方纪不错。

哦?王妃斜乜了李玦一眼,他几时得的消息?这上京城才多大的地方,有什么事,只要给透出点风,准传的人尽皆知。

您寿宴上,专看人家闺女,只要有心,还会猜不出个所以然?还有季大人的闺女,就是您上次寿宴献诗的那个丫头,我看也合适。

平日里方纪的事也没见你上心,今儿倒是转性了?王妃坐起身,目光落在李玦脸上,直看得李玦有些不自在,母妃,您这看什么呢?那是我表弟,我自然也想给他寻个好媳妇不是?王妃不信,别是你又把歪主意打到人家姑娘身上了?什么啊?怎么可能是我?李玦使劲摇头否认,他可不想被某人追杀。

好了,你说的人选我会好好相看的。

难得你关心你表弟,没事也多跟你表弟多亲近亲近。

王妃看着儿子那信誓旦旦的脸,越发不信他的话,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思这下更坚定了。

李玦心上稍松,哪里知道自家母亲阳奉阴违,还满口答应了王妃的要求,这几日会友我会带上方纪,只盼着他别惹事就好……谁还能有你能惹事?二月,你舅舅一家就要回邓州了,这几天你带方纪到处走走,也让他涨涨见识,过两年科考完他是要回京的。

李玦撇撇嘴,嗯,儿子省的。

……十五还没过,消息还没打听来,岳夫人便来登门拜访,并没有带慧姐过来,说了会儿话,犹犹豫豫地还是把真正的来意跟老夫人说了。

我今儿特来给老夫人请罪是我的疏忽,没先跟家里打个招呼。

昨个儿家里捎信来,母亲说给延哥相中一门亲事。

我不好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哎,是我们家延哥没福气。

老夫人心中不悦,但脸色沉静,既如此,那恭喜延哥了。

岳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三姑娘人长得标致,聪敏贤淑,是我家延哥儿配不上她。

两人没说两句,岳夫人就放下礼物匆匆告辞了。

乘车出了大门,到了巷子口,车夫突然停下来,夫人,表少爷来了。

岳夫人撩开车帘,延哥,你怎么跑来了?张延骑在马上,姑母,您不会就为了上次林中之事,特地跑来辞了……岳夫人叹了口气,看着神情有些焦急的张延,延哥,我知道你那日见了三姑娘……只是这事没那么简单……世子娶的是她姐姐,那般说也是回护之意。

不是世子,是王妃,齐王府咱们招惹不起。

岳夫人神色一肃,走吧,我跟老夫人说你祖母给你在家里定了门亲事。

这事就此揭过。

张延不说话了,良久点点头,是侄子鲁莽了,还请姑母见谅罢了罢了,过完年,你回家看看祖母,过了这两三个月再回来。

岳夫人能体谅张延,少年情怀,碰到个心仪的姑娘,结果突然被搅黄了,换做谁都不痛快。

到了晚间,上官鸿应酬回来,换了衣裳便去了老夫人屋里,娘,今儿封尚书跟我提了件事,说想给咱们家三姑娘说门亲事。

说着,便将封尚书的原话转述了一遍,不外乎是夸那少年年少有为。

老夫人一问,才知道说的竟然是齐王妃的侄子方纪。

看着自家儿子泛红的脸色,老夫人沉声不满道:几杯黄汤就把你灌晕了?若不是我提前打过招呼,你是不是就准备答应了?没,您没点头,儿子没应承。

上官鸿听出老夫人声音不悦,立时敛了笑容。

那你赶紧回了去,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青莲和柳姨娘的事才过了三个月,怎么你就改主意了?要不,儿子回头再去打听打听再说。

老夫人摇头,你甭打听了,齐王妃寿宴后我就跟人打听过了。

上官鸿愣了半晌,低声应道:工部右侍郎致仕,位置空出来了。

老夫人气极,指着上官鸿厉声道:邓州又不是没有大户,方纪十九了却一直没说过亲事,为何大老远跑到上京请王妃做媒?他方纪仗着老子和姑母的势力,跟他那世子表哥有样学样,在邓州比他表哥名声还差。

你想自家闺女往火坑里跳,我还舍不得孙女。

送了个去齐王府,你还想再搭进去一个?明儿就给我回了去被老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上官鸿一个劲儿地点头认错,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老夫人,赶紧逃回了集雅居。

第二天,老夫人寻了个机会与青黛说了张延的事情,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毕竟就是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青黛没甚在意,还安慰老夫人不要心急。

过了十八,上官鸿恢复了上衙。

转眼二月开春,滑州水患再犯,皇帝盛怒,斥责了主管工部的周阁老,周阁老责问工部,上官鸿被推出来顶缸,革职待查,一时上官府人心惶惶。

上官鸿四下活动,均无所获,几天下来,郁郁寡欢,不由地在老夫人面前埋怨起来,滑州一直是陈攸负责,我屡次进谏,他却置之不理。

如今他是退了,这祸患却留下来害了我娘,若不是上回的事情得罪了尚书大人,这次也不会被推到皇上面前受罚。

儿女婚事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总不能逼人就范?封尚书和周阁老若是为了这点子儿女婚事,纵容齐王府,那就枉为人臣堂堂齐王府气量未免太狭小了。

老夫人念在上官鸿丢官,心情不好,没有与他计较,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何用?再想想法子,要不托宗旭探探尚书大人的口风?上官鸿抚额,封尚书与周阁老交好,王赣他是范阁老一派的。

两派不合,若他去说,只会越说越麻烦两人正说话,忽然门上来报,有客人来寻上官鸿。

上官鸿离去,到了晚间才回来,一回来衣裳都没顾上换,就径直去了荣禧堂。

老夫人一直没睡,听丫鬟说上官鸿来了,赶紧派人引他进来,可是有了消息?第一百二十八章 病,争执上官鸿点点头,齐王府的人来寻我,王妃旧事重提,说想撮合方纪和青黛,若成了亲家,方家和王府会助我官复原职。

今上登基后,方家在朝中一向中立,有他们说合,消了气,兴许很快……不等上官鸿说完,老就问:你应下了?还没有。

王府来人提出的条件让上官鸿有些心动,碍于母亲的态度,只说回来考虑,没应承也没反对,想着回来规劝规劝母亲再说。

不过,娘,方家也大家,青黛嫁过去长子嫡媳,方纪年少,兴许婚后会变好呢?您看齐王世子如今不也规矩多了。

你不最在乎官声?这么得回来的官位,你就不怕旁人嗤笑?你让上官家的脸面往哪里搁?老原本还体谅上官鸿的心情,知道儿子这些年仕途一帆风顺,经此一次,对他的打击势必很大,只没想到最后儿子还会把主意打在青黛身上,不由气极。

上官鸿脸色变了又变,这一家子人还要养活老又问:上京城的姑娘这么多,齐王妃怎么就瞧上青黛了,还这般趁人之危,实在有些说不通?你没问过世子?上官鸿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事我也不晓得,可人家现在就浊看上青黛了,我去寻世子,府上的说他跟王爷去了上苑,准备祭礼。

那也不会只有这一条路能走?我看你明日再去趟荷花胡同走走,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为了青黛,他们总不会袖手旁观。

上官鸿苦笑,娘,我早前还顾虑王翰去说会不会适得其反,如今他即便能帮我,怕也没那么快能有回音范阁老今早被派去南边抚恤水军,如今不在朝中,要回来还不知几时,王翰只能另寻门路,我怕等不了。

我若赋闲举许一两年还能谋个出缺,革职可大可小,还不知道上面会拿什么罪名压下来,万一重办,不光我这些年拼死拼活的白辛苦了一场,弄不好连熙哥的前程都赔上了,娘,我能不着急吗?老也犯难了,真祸不单行!只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把青黛的一辈子给葬送了,一时心急想不出好法子,便想着能拖一时一时。

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难道你真要着急地卖女求荣?我不同意,要青黛嫁给那个混帐东西,除非我死……老猛地气大喘起来。

娘,您别这样!老鲜少被气成这样,连上官鸿也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上去给老顺气,来人,快来人!娘,娘——老一口气没换上来,撅了过去,荣禧堂登时一片大乱。

青黛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一睁眼,就看见桃花肩上随便搭了件棉袄跑了进来,姑娘,快起来,老,老出事了。

青黛愣了一下,忙从炉上下来,拿上进心衣服就往身上套:怎么回事?祖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出事?桃花帮着青黛整理衣裳,不知道,来报的荣禧堂屋外杂使的丫鬟哪里知道那么清楚,只说老和说话,说着说着,老突然就昏过去了,让三姑娘赶紧过去。

青黛匆匆换了衣裳,头发随意挽了一下,便着急忙慌地往荣禧堂赶。

进了老的屋子,床边除了上官鸿外,小冯氏,柳姨娘和上官熙夫妇也都到了。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请过来?上官鸿看着老母的样子,神色分外焦急。

小冯氏应道:已经去请了,再一刻定能到的。

上官鸿回头看见青黛来了,过来吧,你祖母叫你。

父亲,祖母这怎么了?青黛走近老,她就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人好像昏迷了,口中喃喃,唤的却自己的名字。

上官鸿神色一滞,却听见外面说大夫到了,没答话就急忙先去迎大夫进门。

大夫问诊,给老扎了两针,老人家这才悠悠转醒,老一时急火攻心,闭了气。

有些中风先兆,这次幸好我来得及时,下次若再遇到这种情况,定会经今日凶险。

大夫留了方子,特意叮嘱上官鸿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老年岁大了,不能大悲大喜,不能动怒,让他们尽量不要让老受刺激。

青黛听罢,低头看了看老,见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暗忖,今夜之事不会由自己而起的吧?上官鸿回来了。

老瞥了眼上官鸿,别过头不看他,你来进来作甚?不想气死我才安心?娘,别动气,您老先好好歇着。

上官鸿安抚老,这事中咱们先不说了。

老不依不饶,怎么不说,你莫不还想瞒着我应承下来?上官鸿面色讪然,娘。

老搂着青黛,泪水从眼眶里涌了上来,你欺负我人老了,我老了可不糊涂,若今日不青黛,而青蔷,青薇,你该如何?上官鸿不说话了。

青黛松开老,淡淡地瞥了上官鸿一眼,齐王妃来寻父亲了?青黛的目光太过平静冷漠,就这种冷淡深深刺痛了上官鸿的眼睛,没有失望心痛,有怕只有不屑蔑视。

上官鸿下意识地错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去注视青黛,尴尬道:,齐王妃替她侄子来提亲。

呵呵,父亲革职查办,她竟还会在这当口来提亲。

青黛冷嘲道,父亲,打算同意了?范阁老远赴南海,王爷和世子亦不在京城。

那你就一刻也等不了?青黛看也不想看上官鸿那张脸,转过头看向老,老心疼地看着青黛,青黛,没事,你别怕,有祖母在,祖母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混帐东西。

小冯氏见上官鸿下不来台,上前劝说:三姑娘,怎么能这般说,他不没想法子,只事有不巧,他如今戴罪之身,想去亲自去滑州查探都不能,再过几日,去滑州调查的人就回来了,你爹若真获罪,咱们一家子就完了。

如今府里有难处,能帮上忙的人都不在京城,他民无可奈……老指着上官鸿和小冯氏的鼻子大骂,那方纪什么品性,你们怎么能逼着青黛往火炕里跳?!小冯氏讷讷闭上嘴不再说话,老转头又看向柳氏,还你,合着女儿一起祸害家里人,滚出去,合着杵在这里看热闹来了,滚,别让我看见你!,我,柳氏觉得委屈,看向上官鸿。

上官鸿横了柳氏一眼,你先下去吧!柳氏只得含泪给众人福福身退出门去,一出门便拿着帕子抹了眼上的泪水,沉着脸出了荣禧堂。

上官熙在旁听了半天,总算闹明白怎么回事,心中对上官鸿也颇有微词,此时见老又动怒,生怕她老人家再有个万一,忙扯了扯上官鸿的衣袖,爹,今次滑州水患乃遗留之祸,不妨等两日再说,现下祖母身子不好,还让她老人家安心养病为上。

上官鸿知道今日母亲的状况凶险,自不想再惹老人家生气,娘,您先歇着,这事咱们不提了,不提了。

老白了他一眼,拉着青黛手说:青黛,这几日就跟我住在荣禧堂。

嗯!青黛点点头,冰凉一片的心中稍稍有了些许暖意,孙女陪着您,直到您养好病。

其他的人都离开了。

老忍不住叹气,你爹他这些年仕途一帆风顺,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方寸大乱,现下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把你留在身边,再等几日,看你舅舅那边有没有消息,若实在不行,我送你出府。

青黛安慰老人家说:祖母,您先养病,有什么事等您病好了再说。

她对齐王妃执着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但不能出府打听,一时半会又搞不清楚。

若不为了祖母,只怕今日过后,她会先想个法子逃出府去再说。

哎,祖母没病,一时情急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不过拖延你父亲罢了,我怕他太过操切,最后白白断送了你的一生我已经对不住你娘了,你不能再有事了,你可莫做傻事!青黛帮老拢拢被子,笑着说:祖母,您放心,孙女惜命,不会犯傻的。

孙女只疑惑,我何德何能,能得齐王妃如此青睐?回头定要打听打听,然后全改了去。

老被青黛逗笑了,祖孙俩说了半宿的话,后半夜才躺下睡了。

后来几日,老一直躺在床上,病情反反复复,弄得上官鸿不敢在轻举妄动,几次看老睡着,想找青黛单独谈变,结果老就突然醒了,上官鸿想让青黛回春意院,老死活不肯,齐王府的人又来了一次,上官鸿支支吾吾地应付了两句,打定主意这两日一定要寻个机会跟老说说。

不想,上官鸿还没来得及跟老做最后谈判,和亲使团回京了,上官府来了客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瞬间转变的微妙称谓郁子都一回京就听说了上官鸿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心里记挂着青黛,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老夫人也病了,于是第二天便去了戴帽胡同。

上官府大门紧闭,墨柘敲门将拜帖递了进去。

不多时,门开了,管家急匆匆地跑出来,给郁子都行礼道:小的给郁世子请安!家中最近多事,老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郁子都微笑道:老夫人可在府中?管家叹气说:老夫人在,这两日正病着呢!老夫人病了?郁子都惊讶道,郁某想去看看老夫人。

管家让了郁子都进门,小的先带您去偏厅歇息,然后帮您去传话。

也好,劳烦管家了。

世子爷折杀小人了,请!没等一刻,管家就跑回来请郁子都去荣禧堂。

郁子都跟着管家进了荣禧堂,门上一抹熟悉的倩影跃入了眼帘。

穿着葱绿地绣兰草缎面褙子的少女站在廊庑之下,微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药碗,纤细的手指轻轻拿起旁边的汤匙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唇瓣拂过甜白瓷勺边缘,轻抿了一口,抬头对端药的丫鬟点点头,嗯,刚刚好,我拿进去给祖母!过去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那个时常在他梦中出现的人儿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时,郁子都沉静的心微漾波澜,不知道她还好吗?青黛从丫鬟手里接过木托盘,正要往门里去,转身的一瞬间瞥见了大门口的郁子都,咦,隆佑大哥,你几时回来的?看着青黛唇角露出了笑容,郁子都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跟管家进了院子,走到青黛身边,笑着说:前日刚回来,听说老夫人病了,过来瞧瞧。

有隆佑大哥在,祖母的病一准能好得快!快,快,进屋吧!丫鬟帮着打了帘子,青黛进屋放下药碗,祖母,郁世子来了,郁子都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道:世子多礼了,老身多有不便,还望世子不要见怪!不妨事。

郁子都询问了老夫人的病情,便提议要给老夫人看脉,一诊之下,察觉有异,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老夫人脉象沉稳,身子恐是郁结在胸,其他并无大碍。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郁世子有心了!最近家中事多,老身年纪大了,心力不济,一时不适而已。

上官大人才干卓着,素来敛禁自持,今次定是皇上忧心民生,一时气愤耳,等皇上冷静下来,定会还上官大人一个公道。

明日进宫交旨,我亦会替上官大人问问。

有劳世子了。

老夫人轻轻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事论事,这本不是我儿之过,不过受了牵累。

若只此一事,我也不会忧心至此…郁子都蹙眉问道:还有何事?青黛见两人只顾说话,桌上的药快散完热气,于是打断了两人的话,祖母,喝药了。

再不喝,就凉了。

这药让我看看。

青黛端着药碗走过来,郁子都伸手想接过药碗看看,指尖碰到了青黛的手,急忙收回了手,我想看看药性如何?青黛笑着将药碗递给了郁子都,大夫给开的补药。

郁子都闻了闻,点点头,药性温良,饮用一些多有裨益,但不可多用,每月用个三五日足矣。

嗯,我记下了。

青黛点点头,接过了药碗转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瞟了瞟郁子都和青黛,端着药碗若有所思,少顷,低头一口气将手中的药喝完了,青黛,你去小厨房看看枣泥蒸糕好了吗?青黛愣了愣,转念一想,祖母定是与郁子都有话要说,拿着药碗出去了。

青黛一走,老夫人轻叹了口气,郁世子与齐王府可熟识?郁子都点点头,疑惑道:莫非这几日府上发生的事与齐王府有关?……青黛坐在灶坑旁拉着风箱,旁边小厨房的厨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说三姑娘,您就别拉了,这火够了,让人瞧见了您帮奴婢拉风箱可如何是好?哦?已经够了吗?青黛又拉了两下,看着炉膛里的火苗呼哧呼哧向上窜,这才停下了手,没事,是我自个要拉的,旁人怪不到你头上。

那您起来 !这儿脏。

厨娘笑呵呵地求肯道,您等蒸糕还得一会子,要不您到隔壁耳放炕上坐会儿?青黛没挪动,双手托腮盯着炉中的火苗,你忙你的,这里暖和,我在这坐坐就走。

厨娘摸了摸额上的汗珠,嘴角直抽,不知道该把这小祖宗怎么办。

旁边桃花碰了碰厨娘,王婶子,姑娘想事儿的时候不愿挪动地方,您放心,自去干你的活儿,这里我看着呢。

厨娘讷讷应了一声,哦,那我先去忙了。

火太旺,有火毒,姑娘娇弱,你可看着点,待会提醒姑娘别在坐那里了。

桃花点点头,打发厨娘去干活了,自个蹲在青黛身边,姑娘,您这想什么呢?青黛拿着柴棍拔拉拔拉炭火,火烧起来了,还有人往上面浇油。

你是舍身灭火呢,还是赶紧逃命呢?您这烧火烧魔怔了?桃花一头雾水,什么灭火啊,逃命啊?起火了不该先逃命吗?青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柴棍,拍拍手,笑着说: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得做两手准备。

去正房看看,老夫人说完话没?桃花看了眼已经奔向王婶子讨要蒸糕的青黛,无奈地摇摇头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桃花回来了,就听见王婶子焦急的声音喊道:我的好姑娘,仔细烫着!青黛从王婶子盘子里偷捻的蒸糕吹了两下,话说完了?嗯,老夫人叫您回去呢。

青黛飞快地将蒸糕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砸摸着嘴巴道:马上去。

王婶子,好吃,切一盘我端过去给祖母尝尝。

青黛洗了洗手,擦干净嘴巴,惹得桃花和王婶子在一旁偷笑。

青黛回正屋时,老夫人和郁子都正聊得高兴,祖母,隆佑大哥,来尝尝枣泥蒸糕,王婶子做小点的手艺真不错!青黛先给老夫人在小碟里盛了一份,又另外弄了一块端到了郁子都面前,隆佑大哥,你也尝尝。

郁子都微笑着接过来,夹了一小块放在口中,米香、豆香和枣香浑然一体,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感觉真不错,就像,就像是…她脸上的笑容般甜美。

青黛探头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抬起头,对上那明如皓星的眸子,郁子都笑容愈发温柔,嗯,口感很好。

祖母,您听到了吧!隆佑大哥都夸这蒸糕做得不错,赶明儿我也能开个五味斋、七味居之类的糕点铺子了!郁子都看着青瓷小碟子里枣红色的糕点,问道:这是你做的?老夫人笑着说:那哪里是她做的,是我小厨房的厨娘做的。

她啊,就是个嘴把式,动动嘴皮子说个做法罢了。

不是人家通过理论指导实践,然后再从实践中总结经验继续改进,在这食材有限的地方哪里能做了这么多吃的?青黛撇撇嘴,不爱吃,哪里会琢磨这些,更别提给您变着法的做好吃的了。

老夫人目光掠过青黛,又向她身后的郁子都望了一眼,让子都你见效了,我家丫头平日看着文文静静,其实嘴贫着呢…祖母——青黛有些羞赧,转念又觉得老夫人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刚进门的时候还是叫世子的 ?什么时候又改口成子都了?而且怎么突然对郁子都表现地这般捻熟啊?那边郁子都则继续优哉游哉地品着那一块还没吃完的枣泥蒸糕,顺便看看青黛窘态。

套房人嗔了青黛一眼,知道你孝顺,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好不能出门,你帮祖母到兴善寺把上回跟主持求的经书和开光的玉佛坠取回来。

大年初一,老夫人去兴善寺时确实有让执客僧帮她请几本寺里僧人抄的经书回来,至于那玉佛坠,自己怎么好像没有一点印象?青黛纳闷,祖母,你几时放了玉佛坠在兴善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郁子都在老夫人房里坐了一刻,派去寻上官鸿的人回来了。

上官鸿没想到郁子都会突然造访,简直就像黑暗里看到了曙光,亲自跑来荣禧堂。

老夫人,隆佑与上官大人去书房说话,就此告辞,您若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只管派人拿着我留下的名帖去国公府找我。

郁子都起身告辞,忽然回过身跟青黛讨要了枣泥蒸糕的方子,…祖父近些日子嗜吃甜食,我今日吃着好,想拿回去让他老人家也尝尝。

我一会誊写好了,让人送到父亲书房给你。

青黛福福身跟郁子都道别,郁子都点点头,嗯,青黛妹妹伺候老辛苦了,就不必送了。

一旁的老夫人看到这一幕,点头微笑,而上官鸿却是若有所思。

郁子都走到上官鸿面前,上官大人,请!上官鸿回神,哦,世子,您先请!第一百三十章 华郁联手忠毅侯府。

啪——华韶彦一甩手将刚刚还在看的邸报拍在了书案上,抬头看向对面站着的陈玄,微眯的眼睛显示出他的不悦,这是几时的事?怎么使团回来前没听你来信?陈玄苦着脸,小意地给华韶彦解释:少将军,小的皇上被派出去办差,回来才知道上官大人被革职。

世子那边,小的提醒过,哪里知道他没处置妥当就出京了。

就几天功夫,我一时疏忽没留人,没想到王妃她会背着世子行事……我不在京时,你可还有何事瞒着我?华韶彦的唇角忽然浮现出一抹浅淡微笑。

陈玄打了个寒战,低下头,没,除了这件没什么事了?真的?华韶彦漂亮的眼尾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睨了眼陈玄,你确定这段时日记性一直很好?陈玄呵呵傻笑了两声,在华韶彦锐利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讷讷地敛了笑容,低头老实交待了,若说了,求您别责罚我?我那也是为您好!华韶彦唇瓣轻启,淡淡地吐了一个字,说!老夫人安排姑娘相亲,小的没敢跟您说,就托世子来帮了个小忙……陈玄立时筛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头前过年时候兴善寺的事给华韶彦绘声绘色地转述了一遍,不忘添油加醋地强调他的初衷,是为了华韶彦的终身幸福着想。

华韶彦越听笑容越盛,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我派你回来是处理方纪的事情,不是让你掺和别的……陈玄谄媚道:总不能看着姑娘嫁给别人,那您怎么办?你个混球,我只是不想她被人逼着跑火炕……华韶彦张开说了半句,看着陈玄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不愿再多解释,冷哼一声,你即刻去上苑,不管是用绑的还是请的,把李玦给我弄回来。

是——陈玄一听这话如蒙大赦,抹了把头上的汗,脚底板抹油开溜了。

……二月,春寒料峭,地处北方的上京城依旧裹着厚厚的冬装。

晨间,凉沁沁的清雾浮游在天地间,落在虬枝上凝结出一层晶莹的薄霜,那朵朵覆在霜色下的红梅敛去了骨子里那浓烈的艳,生出了几分朦胧柔和的温润之意。

华韶彦站在东暖阁外的回廊边,静静地看着院中那几株还开着花的梅树,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日暮时分夕阳之下躺在草甸上休憩的少女,如玉的双靥染上淡淡的绯色,柔美不失明艳,便如这院中红梅一般。

回忆起那段在树上偷窥的休闲惬意日子,他忍不住勾勾唇,记得那时每次好不容易等到鱼儿上钩时,那双明亮的眼眸总会偷偷地划过清浅狡黠的笑意,那神情活脱脱就是猫儿转世,像她那个性子,被人逼婚,还能乖乖地守在家里,真是有点奇怪?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她呆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叔澜。

郁子都踱步走到华韶彦身边,并肩而立,目光顺着华韶彦的目光看过去,在赏梅?嗯!华韶彦回神,朝郁子都颔首,轻应了一声。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院中的红梅,各自想着心事。

不多时,内侍传唤,皇帝请二人进了东暖阁。

阁内,皇帝正坐在上首书案前批奏章,见华,郁二人进来,放下朱笔,唤人赐坐。

二人一坐定,皇帝便道今次和亲之事能圆满顺遂,你二人劳苦功高,改日朕会另行赏赐!倒是小十这趟回来,成熟多了,你二人当再记一功!二人齐声谢恩,少不得谦逊一番,又夸赞一下忠王年少有为云云。

好了,既然你二人回来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二人的意思。

滑州开春雪融河水暴涨,引发洪灾,来势汹猛,乃百年罕有,堤坝决口,诸民流离失所,工部说,虽有官员疏忽懈怠,未能在巡河时查察堪明,但归其原因,是五年前大修滑州堤时河工银子不足,筑防不利,以致埋下隐患。

户部坚持虽当年云登之乱为抽调军饷,压减了河工用银,但所调白银足以应付当时堤坝修缮之资。

皇帝抬手按了按发涨的额头,看看工部,户部这些家伙,各有说辞,遇事就知推诿搪塞!皇上息怒!华韶彦先开口回道:这等天灾人祸,突发而至,始料未及,现下还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应派能吏赈灾为上。

郁子都点头应和:华少将军所言极是,黎庶遭灾,当务之急不是追究孰是孰非,灾后易发疫症,要及早做好赈灾抚恤,安排堤坝修缮,以防天气转暖前洪灾再发。

此时追究责任,只会耽误贻误救灾良机。

若激起民变,反对朝廷不利。

嗯,隆佑此言甚为有理。

皇帝看着二人颇有欣慰之意,朕已派了周康去滑州赈灾,只是仅靠周康调派当地官吏和卫军督抚巩力有不逮,况以地方督办不利遗祸至今,朕着实不放心,想再派人前往。

皇帝的目光在华韶彦和郁子都身上逡巡了圈,隆佑,你本身就懂医术,朕想让你随太医院的御医携药材前往,另授你监察之权,协助周康暗中监督赈抚之事,叔澜,你也去,协助隆佑行事。

华韶彦听罢,点头应道,微臣领命!郁子都一愣,眼中犹豫一闪而过,随即起身,抱拳领命,臣还想跟皇上再借一人。

谁?微臣和少将军均不善河工之事,想请皇上另派上官鸿随臣前往。

他?皇帝眉头微蹙,河工他倒是在行,只是今次决堤,工部失察,他被革职查办。

上官鸿因在庆阳任上河工突出而被皇上提拔入京,五年前他刚从梧州升迁至庆阳,况且此次获罪也非他一人之过。

今次失察革职,其定惶恐之至,若皇上能委其随臣同往,他必能尽心竭力,将功赎罪。

皇上一时有些犹豫。

华韶彦从旁帮腔道:臣赞同隆佑所言,上官鸿入京尚晚,若究巡可失察之过,他充其量是连带之责,皇上以仁治天下,不妨再给上官鸿一次机会。

皇帝思忖了一阵,细想之下也觉当日自己一时急怒攻心,罢了那日恰好当值的上官鸿有失公充,此时有个台阶可下,理点头采纳了郁子都的意见,好,就依你所言,上官鸿随你们同往。

走到殿外,郁子都对华韶彦道,今日多谢叔澜兄帮忙。

客气!华韶彦还礼,我只是不想他再给青黛添麻烦。

彼此彼此!郁子都脚步微滞,这趟滑州之行,就劳烦叔澜兄护卫了。

华韶彦笑应道:自是应当。

两人一边聊着此次滑州之行,一边信步走下台阶往宫门方向走去。

……青黛在老夫人屋里用过早膳,被老夫人支去兴善寺取佛经和佛坠。

从后殿经阁处取回了老夫人要的东西,青黛便要回去,路过梅林时,桃花道:姑娘,来了一趟,不如再的两枝回去,上次的那几枝都开败了。

青黛一看四下无人,寻不到人问话,刚想阻止桃花,却看见她已经放下经书,跑到旁边的梅花树旁,喊道:桃花,折两枝就走,别多折了。

奴婢省的!桃花去折梅,青黛站在一旁等她,忽然传来一阵轻唤:青黛——青黛回头一看,却四下不见人影,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你们偷偷在这里作甚?隆佑大哥,青黛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郁子都,微眯着眼睛,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

郁子都走近,晨起我进宫了一趟,得了个消息,正打算派人到府上告诉令尊和老夫人。

忽然想起昨日老夫人说要来兴善寺,正巧路过这里,便想着先告诉你一声,让你高兴高兴。

青黛不明所以道:何事?郁子都盈满笑意的眸子专注地看着青黛,皇上要我去滑州赈灾,恩门准令尊同行,督查河工一事,将功折罪。

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与方家的亲事了。

青黛猜到老夫人求过郁子都,却没想到老夫人会将这事也一并告诉了他,恍然道:祖母都告诉你了?郁子都点点头嗯!上官鸿能有机会去滑州,一旦差事办好了,那复职之事就有了希望,而自己的亲事也有了转机,至少现如今齐王府在没有理由逼婚,自己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在这事上,郁子都出了不少力,从他话里可以听出,他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摆脱这门倒霉的亲事。

青黛内心充满了感激,唇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谢谢你,隆佑大哥!郁子都摇头道:青黛,你几时能不与我这般客气?青黛笑容微微一滞,看着面前这个始终柔和笑意的温润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陪你一起看烟火你我相识相交算起来已近七年,你总是这般客气,我做这些是为了你亦是为了我自己……我很怀念在翡园度过的那个元夕,今年元夕我却没能赶回来……郁子都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住,犹豫了良久,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青黛,我愿每年元夕都能陪你一起看烟火……一阵轻风拂过,吹起零落的红梅花瓣,掠过棕褐色的虬枝,落入两人飘飞的衣袂之中。

两人站在梅林中,就那般对视着不发一言。

咚,咚,咚……圆润洪亮的钟声深沉清远,敲打在两人的心上,亦打破了此刻暧昧的静谧。

青黛从一瞬间茫然无措中醒过神来,回头瞄了眼林外,朝郁子都抿嘴勾了勾唇角,要闭寺了。

郁子都忽然觉得这钟声有几分恼人,无奈地回以一笑,我送你出寺。

青黛不敢再看郁子都,只得低低嗯了一声,回头四处张望,寻找桃花的影子,才发现那丫头已经不知几时跑到离自己有十步远的地方晃悠。

青黛唇角直抽,瞪了眼在那边装背景的桃花,撇撇嘴,桃花,走了哦,奴婢就来。

桃花抱起放在地上装经书的包裹,跑过来跟上青黛。

郁子都走在青黛一步远前方,挺直着身板向前走着。

青黛默默地跟在后面,脑子里乱作一团。

郁子都,这样一个清雅隽永的男子,突然会说出这样近乎表白的话语,这让人着实有些意外,她不由暗自庆幸那寺钟响得及时,不然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郁子都送青黛上了马车便告辞了。

隔着车帘,看着马上那个如修竹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青黛不由轻舒了口气,抬眼看见旁边闷头低笑的桃花。

青黛嘴巴一嘟,轻哼道:你个死丫头,刚才为何躲那么远?奴婢哪里躲了,发现那边的花好,跑过去看看。

桃花笑着应道,打死不承认自己卖主的罪行,今儿离寺时候您和郁世子有些不对劲,一路上走到停车处,两人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姑娘,刚才在梅园,是不是郁世子跟您说了什么话啊?青黛恼羞成怒,举起手向桃花腋下攻去,死丫头,梅园里弃你家姑娘于不顾,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哼哼,现在就让你知道你家姑娘的厉害直到桃花求饶,青黛才罢了手,喘着粗气靠坐到了背后的垫子上,眼睛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发呆。

桃花不死心,继续追问:姑娘,您倒是说说,郁世子,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啊?青黛回头,眯着眼打量着桃花,桃花,你是不是祖母派来的卧底?卧底?桃花没听懂,睁大眼睛问道,老夫人派奴婢做什么?青黛横眉问道:老实交待来兴善寺前,老夫人是不是跟你嘱咐过什么?你是不是早知道隆佑大哥他会来?桃花讪笑,奴婢又不是顺风耳千里眼,怎么会晓得世子爷他会不会来?是么?青黛斜乜了桃花一眼,那我回去直接问祖母去,上回她老人家嘀嘀咕咕地跟隆佑大哥说了大半晌,完了就当他的面提了要来寺里取经书,我还纳闷她老人家今儿下晌怎么那么着急就把我撵出来了……桃花嘿嘿一笑,不打自招,老夫人她不是着急老爷和姑娘的事吗?心知桃花帮着祖母,也是为了自己,所以青黛没有与她计较,只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早就知道,还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该罚桃花不大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兴奋,您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吧老夫人不是着紧您的婚事,才出此下策想探探郁世子的心意……您瞧,他不是听说您来这里,便专程过来一趟知会您一声,想着让您高兴高兴,不然皇宫到这里哪里比去戴帽胡同顺路啊,呵呵青黛撇嘴,敢情这妮子偷听得一清二楚。

你倒是摘花偷听两不误桃花低头认罪,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青黛懒得跟她计较,静静看着窗外染红的天际,轻轻摇了摇头,祖母就知道他肯出力,而且一出力必能成功?祖母太心急,虽说乱投医,但最后好歹也算成了……虽然替自己解了围,但也给了渣爹一个翻身的机会。

说实在的,她还真想看渣爹倒霉的样子,他那种人就是欠教训。

转念又想起郁子都,青黛又纠结了,假如自己接受他的心意,但国公府呢,会同意吗?虽说他是上京无数深闺贵女的最佳夫婿人选,但现下自己对他还真没有那种心思,以后是不是真能与他走在一起还是个未知之数?假如自己不接受他的心意呢,这次祖母算不算是利用郁子都呢?就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让她心里有些忐忑难安。

回了戴帽胡同,青黛将寺中听来的事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点头道:嗯,子都已经派人来给你爹送过信了,这次多亏了他能在危机时刻出手相帮,回头等你爹陪世子办完这趟差事,一定要好好谢谢子都。

青黛说完便要离开,却听老夫人突然道:青黛,若是祖母将你许配给郁子都,你可愿意?祖母,我现下脑子里乱的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青黛并没有露出小女儿的羞怯之意,轻叹道,以身相许报恩,也要看人家家里会不会答应?老夫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当初提到青黛婚事时,郁子都神色有异,她试探地问过郁子都对青黛心意,他并没有否认,还满口应承了帮助上官鸿之事。

加之郁子都人品出众,这才让她有些动摇,以致于改变了当初不愿意青黛嫁入这等皇族豪门的初衷。

不过她还有所顾虑,一来是考虑到国公爷不答允,担心这门亲事未必能成,二来是怕青黛会因为上官鸿的事情心里有抵触,所以并没有告诉青黛。

老夫人故意说要青黛取经书,就是想给郁子都一个机会,再看看他是否真的对青黛有意,他若有意必不会放过这个独处的机会。

待听得今日桃花的回报,老夫人确定了郁子都是真的对青黛有心,这才开口询问青黛的意思。

只要两人都有意,至于其他的事情,大可一步步来,不想青黛却是如此回答。

想想从王陶的亲事开始这前前后后发生了太多事,青黛心里会乱也是人之常情,老夫人安抚道: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国公府。

郁子都一回府便去了富安居,与国公爷说了今日皇帝派他去滑州之事。

国公爷点点头,这差事不好办,暗中查访更要谨慎小心。

嗯,孙儿明白。

皇上还派了华韶彦和上官鸿随同孙儿一同前往。

上官鸿,不是那个被革职的工部郎中?郁子都解释说:正是。

此处滑州水患虽是天灾,但亦是人祸,况且并非他一人之责……他不过是碰到在皇上气头上,代人受过罢了。

这次去滑州,孙儿身边缺少懂得河工水利之人,上官鸿正合适。

许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必会竭尽全力帮助孙儿。

看着端坐在旁边愈发沉稳的郁子都,国公爷颔首欣慰道:确实如此。

您能这般俯虑周至,祖父倒是放心了许多。

上次和亲的差事办得不错,这趟差事皇上委你重任,亦是给你积累政绩,待从滑州回来,皇上定会委你重任,这样再不会有人说你资历浅不堪大任。

孙儿此次定当竭尽所能办好差事,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郁子都向国公爷保证道,心里默念,这次不光为了自己的前途,更是为了她……国公爷老怀安慰,好好,懋祥看到你有出息,在天之灵也能明目了。

郁子都见自家祖父心情不错,又微笑道:祖父,孩儿相中了位姑娘,这趟回来想求您老人家做主。

国公爷一听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更亮了,隆佑,快,告诉祖父,你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可是秦家的那位姑娘?还是季家的那个丫头?郁子都一听国公爷提的这两位,蹙眉摇摇头,都不是。

您这打哪里听来的消息?二婶娘又跟您提了什么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二婶也是关心你。

国公爷笑眯眯地问道,别说那些了,你倒是跟祖父说说,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郁子都眼前浮现出了红梅树下的那抹倩影,眸中柔光一闪,她是我来京城前在江州认识的,上官家的三姑娘,上官青黛。

国公爷一听,笑容顿敛,眉头一蹙,问道:就是上官鸿的三女儿?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别,飞醋嗯,正是。

我与青黛是自幼相识,兴趣相投,孙儿早先是看她年纪太小,想等两年再求祖父做主。

郁子都看出国公爷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生怕老人家误会了青黛,急忙解释,今次之事并非上官鸿所求,是我临时起意想要选个懂河工的人,他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国公爷微微颔首,这事不急,你且专心办差,等回来以后再议。

就算郁子都再解释,老人家心里还是不免生出了几分怀疑,预备等孙子走后再派人暗中打探打探上官家的情况。

郁子都点头应下,当初他答应祖父若娶亲定会征得祖父同意,也没指望这三言两语就能让老人家答应下来,何况而今滑州之事乃是当务之急,至于青黛的事先知会祖父一声,让他老人家心里有个底,等从滑州回来再徐徐图之。

……因为郁子都的一番好意相助,上官鸿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对于过了好些天热锅上蚂蚁的上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福音,连带对青黛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还特意纡尊降贵到春意院看了青黛一回。

今次父亲要去滑州,家里家外还有好些事要忙,你祖母那边你就费心帮着多照应照应。

女儿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在祖母面前尽孝道自是应该。

这事不用父亲交待,女儿也会去做。

青黛晓得上官鸿是因为郁子都的缘故才会转变态度,加上头前差点答应了齐王府的亲事,此时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上官鸿倒是并不在意。

自顾自说着:今次的事多亏了成国公世子帮忙,等从滑州回来。

定要好好谢谢郁世子才是。

你与世子自幼相识,你可知世子有何喜好?得,闹了半天,特地来给自己展现父女亲情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郁子都而来。

青黛扯了扯唇角,女儿养在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幼时与世子相识,那也只是几面之缘,世子爷的喜好女儿如何知晓?上官鸿听青黛这般说话。

脸色讪然,又随口叮嘱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便起身离开了。

离京头一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家人早早起身送上官鸿启程。

小冯氏担心上官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硬要送上官鸿出城。

好了好了,知你担心。

我这一路定会小心的。

家中就全靠你照顾了。

老夫人见状:好了。

你当家主母,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奉直是出门办差,你这般哭法要他如何安心?小冯氏嘤嘤道:老爷去的是疫区。

媳妇也是担心老爷的安全,想多送老爷一程。

老夫人睨了眼小冯氏,好了,老爷出门自希望家中安稳,你这样子如何让老爷放心。

小冯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母亲,您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熙哥儿要去翰林院,杰哥儿和煦哥儿还要上课,不如,就让青薇和青黛陪着我再多送老爷一程。

上官鸿看小冯氏那般不舍的模样,不忍心拒绝,母亲,就让叶容再送我一程。

老夫人虽有不满,但看在小冯氏着紧上官鸿的份上,点头同意了,如此,早去早回。

小冯氏一喜,朝老夫人福福身,便带着青薇和青黛送上官鸿出城。

送至城门外,小冯氏与上官鸿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押送药材的车队从城里驶了出来。

车队驶近,郁子都打马从队伍后走了出来,与上官鸿打过招呼,看见小冯氏与青黛等人,致歉说:原来上官大人的家眷在此处送别,恕郁某打扰大人与家人话别了。

上官鸿忙拱手还礼道:小家子出身,让世子爷见笑了,在下即刻便能启程。

郁子都摇摇头,笑着说:不,看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叫人好生羡慕。

他目光掠过上官鸿和小冯氏看向后面树下两个撩开半截帏帽的少女,青黛妹妹也来了?上官鸿急忙招手唤道:青黛、青薇,还不过来给世子爷见礼。

青薇走了两步,见青黛没跟上,回身拉住青黛手,三姐,走啦。

青黛被青薇拉着慢吞吞地挪到了上官鸿和郁子都跟前,朝郁子都福福身,隆佑大哥,滑州水患时疫并行,你一路上多加小心!郁子都心中微动,笑着点点头,嗯!我会记住妹妹的话。

青薇,过来,爹跟你有话说。

上官鸿见到两人说话,不动声色地扯着小冯氏和青薇到一边去了,留下青黛和郁子都两人。

青黛瞟了眼上官鸿,讽刺似地勾勾唇角,前面差点把自己卖给齐王妃,这会儿看郁子都这棵树更大,就巴巴地把自己往人家身边推。

得空了,你去朱雀街的书店看看。

青黛不明所以,只听见郁子都又说:我托了老板去寻几本杂集古籍,约好初三过去看看。

此去滑州还不知要几时才能回来,墨柘要与我同去,二弟素来马虎,府里那些下人们我又不放心。

老板留书五日,等不到我便会放在店中售卖。

青黛妹妹你多年研读杂集,鉴别上另有一套方法,我想请妹妹帮个忙,替我将书取回来。

若是妹妹不得闲,那我下次再寻便是。

看着郁子都温和的笑脸,想起郁子都为自己做的一切,青黛不好再拒绝,嗯,我帮隆佑大哥取来派人送到府上。

不急不急,那书想来青黛妹妹定也会喜欢看的。

等妹妹看完再送到我府上不迟。

青黛笑了笑,就不怕我拿了爱不释手,私扣下来。

郁子都笑应道:青黛妹妹若喜欢。

自留下便是。

青黛姑娘——青黛听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

只见陈玄正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冲着自己招手,姑娘怎么在这里,是来给上官大人送行的吧?哟,世子爷也在,末将给世子爷请安!陈玄看到郁子都在青黛身边,急忙下马行礼。

郁子都颔首,陈副将,华少将军呢?陈玄瞥了眼看过来的青黛。

大声道:少将军殿后,待会儿就上来了。

你在这里磨蹭什么?懒洋洋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陈玄眯着眼转过身。

少将军,末将是看见青黛姑娘在这里送上官大人,特地过来打个招呼。

那个骑在大黑马上高高在上的人看了眼下方的青黛和郁子都,脸色不佳,瓮声瓮气道:隆佑,时辰不早,该上路了。

郁子都点点头,回过头看向青黛。

轻声道:青黛。

别忘了初三的事……嗯,我记下……话没说完,青黛觉得脖子上一痒。

回头一看,一张硕大的马脸近在咫尺,铜铃似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吓得青黛退后了一步,结果那黑马又凑上来,脸在青黛帽子上蹭了蹭,口中还发出低鸣声。

黑风,别胡闹!华韶彦喊了一声,不过那黑马似乎并没有听主子的话,热情地伸出热乎乎舌头就往青黛脸上招呼,青黛吓得头一偏,帏帽划出一抹月白的弧线飞扬而起。

青黛回身想抓住帏帽,不想有人却比她早了一步,华韶彦纵身一跃,那顶帏帽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黑风它平日不这般放肆,只因你这帏帽上有芍药花香,它一闻到这味儿就喜欢往上凑。

华韶彦拿着帏帽,撩开帽边的轻纱,俯下身去,轻轻地将帏帽扣在了青黛头上,两人的脸离自己很近,近得青黛都可以感觉到他鼻端呼出的热气拂过脸颊,还有他身上那浅浅的松木清香。

便是这愣怔的一瞬,华韶彦已将帏帽重新戴在了她头上。

嗯,好了,下回要见着黑风千万别涂芍药香。

青黛不由退开一步,心中不由懊恼,拉开了跟华韶彦的距离,理了理帽纱,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我几时涂什么香出门,还要问过你家的黑风大人不成?帏帽刚戴好,大黑马不知几时又神出鬼没地凑了上来。

华韶彦伸手抓住了缰绳,硬是把那张大马脸从青黛面前拽到了一边,低声教训道:你小子也不看是谁都往上凑,下回要再这样!大黑马似乎不满意主人阻止它采花的行径,吊儿郎当地甩甩头,鼻子呼哧呼哧地喷了白汽,口中嘶鸣一声以示不满。

华韶彦冷笑着威胁道:以后不准再往青黛身上凑。

不然,从滑州回来,我让陈玄把你和一群公马安置在一处马厩里!大黑马顿时没了声息,回头瞄了眼青黛,低下头在华韶彦脸上蹭了蹭,不知怎的,青黛觉得那表情十分谄媚,神情跟陈玄颇有几分相似。

看着这一人一马,青黛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口中咕哝了一句,靠,这厮养了头种马不成?伸手推开大黑马的华韶彦听到这话手下一滞,脸上表情十分古怪,清咳了两声,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郁子都在一旁看着刚才华韶彦给青黛戴帽的一幕,脸色的笑容渐渐淡了。

他走到青黛跟前,没吓着吧?青黛摇摇头,没事。

郁子都抬手拉了拉青黛摇头弄歪的帽檐,嗯,春寒料峭,外面风大,你还是和夫人、妹妹早些回去吧。

上官大人有我照料,你只管放心。

嗯,隆佑大哥,一路顺风!青黛只感觉旁边有两道视线直挺挺地射过来,身子不由一僵,偏头一看,华韶彦那张脸就快赶得上他身旁黑风的脸了。

青黛动动唇瓣,正想开口给华韶彦道声别。

结果,华韶彦看都没看她,翻身上马,我先行一步,你跟上官大人快点跟上来吧!第一百三十三章 多事长长的车队似乎看不到尽头,那玄色身影骑着那匹大黑马化作一道黑色的利箭,一阵风般掠过车队朝天际边奔去。

青黛收回了视线,抬头望了望湛蓝纯净的天空,心里犯嘀咕,老天都还没变脸,他倒变脸了?嘁,不就是晚打了声招呼,这家伙……还真是别扭!上官大人。

郁子都招呼了一声,这就启程吧!青黛回头才发现,上官鸿已经和小冯氏依依惜别完了,不知几时已经走到自己这边来了,正用那种审视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

青黛只淡淡地回视了一眼,一言不发,转头就看着郁子都翻身上了马,拉着缰绳扯着马头走到自己身边停下。

我走了,等回来再去看你!一声温柔如水的声音随着小风悠悠荡荡地飘入青黛的耳朵,然后一阵烟尘腾起,郁子都骑马离开了。

上官鸿见二人都离开了,赶紧上马,朝青黛她们三人挥挥手,好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老爷,多保重!在小冯氏娇柔到极点的道别声中,上官鸿打马并入了队伍中,直追郁子都而去。

青黛抚额,送走了华韶彦,送走了郁子都,送走了渣爹,送别仪式到此结束,终于可以回去补眠了。

回了戴帽胡同,一路往春意院走,青薇时不时偷睃一眼青黛,然后抿着小嘴低笑。

青黛伸手在青薇脑门上弹了一记,你个小丫头,看什么呢?青薇呵呵笑了两声。

压低声音道:三姐,今儿我可都瞧见了华少将军帮你戴帏帽了。

你没瞧见,那时候郁世子的脸色可不好看咯……父亲和母亲都看见了?没,爹和娘那会儿正说话呢,没瞧见!青薇摇摇头,眼睛一眯,贼兮兮地问道,三姐,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做我姐夫啊?青黛急忙捂了青薇的嘴,你个口没遮拦的丫头。

胡说些什么,让母亲听到了。

我可要受罚的!青薇使劲掰开了青黛的手,一个劲儿摆手,我不说,我不说……反正他们谁做我姐夫,我都欢喜,到时候就可以杀杀二姐的威风!你啊……青黛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树丛里闪过一个人影,等再去看时。

已经无迹可寻。

看着四处张望的青黛。

青薇问道:怎么了?没,没什么,好像有人从旁边经过。

青薇左右看看。

嘟着嘴说:哪里有?青黛蹙眉道:许是我看错了。

还有,今儿个你看见的事莫要出去乱说。

青薇点头轻笑,你放心,我会保密的,嘿嘿!到了春意院,两人各自回房去了。

青黛换了家常的衣裳就往榻上软骨头似地倒下了。

桃花抿嘴摇头,姑娘,这才多会儿的功夫,您就又困了?!本来好好的能睡个美美的回笼觉,被拉去送人一送到大路口,啊——青黛打了个哈欠,走了那么远,累啊——桃花帮着青黛揉肩,笑着打趣道:您是应付两位少爷累了吧?不过我瞧着,今儿那场景有点酸……啧啧……你个油嘴滑舌的桃花,莫要胡说!青黛回忆今日那诡异的送别场景,就忍不住头疼起来,于是懒洋洋地闭上眼睛装死。

桃花继续问:那您答应了郁世子初三那日去书局,去是不去?到时候再说,反正还有五日,不行你帮我去跑一趟就是了。

这事是世子叮嘱姑娘去的,您也应下了,怎么跑来指使去奴婢来了?兴许世子给您在书局留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您不想自己亲自过去看看?青黛眼睛睁开一条缝,睨了桃花一眼,越说越没边了,到日子了就你去!不过到了初三那日,还是青黛亲自去了。

因为正好赶上上巳节,她耐不住青薇求肯,陪着青薇去逛庙会,回来时正好经过朱雀大街开元书局。

青黛回京后第一次和郁子都见面便是在此处,后来又来过几次,与老板倒是熟识。

一进门,青黛解了帏帽,掌柜瞧见是她,便道:上官姑娘,您是来替世子爷取书的吧?青黛愣了愣,点头道:正是,世子爷提前交待过了?嗯,世子爷要的书都在这里。

掌柜的将书从柜台里取了出来,青黛随手翻了翻,一本拓本,三册行者札记,另外还有一册是话本小说,从纸张墨迹来看,倒都是古籍,也都是她喜欢看的。

抚过那些泛黄褪色的书页,青黛唇角浮出了一抹清浅的笑容,桃花,收好书册,咱们回去。

慢慢,这可是前汉柳易之的《宗明贴》的拓本?一只爪子将柜上放着的蓝页拓本拿了起来。

青黛回头一瞧,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织锦团花对襟长袍,腰间系着羊脂玉扣的腰带,飞剑眉,桃花眼,五官倒是不错,只是微微浮肿发青的眼圈和身上飘散出的那种混着酒气和脂粉味气息,让人难生出什么好感来。

掌柜的,开个价!这拓本我要了!青黛心里暗啐了一口,自诩风流才子的纨绔子弟,鉴定完毕。

公子,这书是客人订好的,已经付过钱了。

少年不依,一掌拍在柜台上,略带醉意道:我出双倍的价钱,卖给我!不卖!桃花一把将拓本抢了回来,与刚才的书册放在一起。

你个丫鬟敢对本少爷大呼小叫,你知道我是……我管你是谁?桃花冷哼了一声,这是成国公世子要的书,你出十倍价钱也不卖!青黛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准备看彪悍小桃花和纨绔富家子对决,结果那少年听到成国公世子五个字便偃旗息鼓,果真?掌柜的也从旁帮腔道:公子,这书确实是世子爷定的。

少年将信将疑,既然是世子之物,那在下就不再相求。

看见纨绔少年不再找茬了,青黛便叫上桃花,拿上东西走吧!桃花瞪了眼少年,抱着书跟上青黛走了。

少年一直看着青黛和桃花上车离开,摩挲着下巴打量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那两丫头坐的车好像不是国公府的?你莫不是合起伙来诓我吧?掌柜的赔笑道:小的是买卖人,哪里有不想多赚钱的?那书确实是世子爷定的,让姑娘帮忙来取。

您要不再看看别的,店里还有好些名家字帖呢!青黛走后,从书局旁边的巷子里转出个身段妖娆的女子,径直朝开元书局大门口走去,女子看见了站在门口两手空空少年,大少爷,这半天说要给奴家买的字帖可买好了?少年懒腰搂住女子,刚少爷看上一本《宗明贴》,想买来着,可惜有主了,倒是忘了你的字帖。

别急,少爷我这就帮你慢慢找一本合适的。

女子挣脱了少年的手,嗔怪道:莫不是看人家上官家的姑娘长得俊俏,便动了心思?少年愣怔了一瞬,蹙眉问:你说刚才那两丫头是谁?女子回答:赶车的我识得,上官家的车夫,上元灯节上见过一次。

他家的二姑娘嫁入了齐王府,刚才那位想来是上官府的三姑娘了。

少年愣怔了半晌,女子轻哼了一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腰眼,看上人家了?怎么会?芙蓉国色天香,我哪里会看上个毛丫头?少年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幽光,随即笑着牵住女子的手,今儿爷还有事,明儿我再去看你,顺便给你带本字帖去。

少年辞别的妖娆女子匆匆离去,那女子勾勾唇角,轻嗤一声,转头又走回了刚才的巷子。

走进深处,暗影里站在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女子走上前,摊开手掌,事办成了,我的另一半报酬?少不了你的!从斗篷里伸出一只纤小的手,将一只蓝缎锦袋递给了女子。

……三月末,水患已过,时疫也得到了控制。

四月初,华韶彦、郁子都和上官鸿回到了上京。

郁子都被皇帝派去帮户部尚书协理庶务,品秩同从四品,重点查察国库库银调拨使用情况。

华韶彦被派去了工部,而上官鸿还是留勘待用,郁子都和华韶彦上折恳请恢复上官鸿工部郎中的职位,皆是留中不发。

上官鸿亲自跑了趟荷花胡同,后来经由王赣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有人检举上官鸿在庆阳任上贪墨,皇帝正在着人调查此事。

这下可急坏了上官鸿,连带老夫人忧心忡忡,没两日就病倒了。

上官鸿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跑去成国公府求见郁子都,没想到郁子都没见着,倒是碰上了郁国公。

郁国公请上官鸿到书房叙话,两人一聊便是一个时辰,出来时上官鸿脸色极其难看。

到了大门口,郁子都回来了。

上官大人,您可是来寻我的?上官鸿看见郁子都,拱手道:原本是来寻世子的,如今看来倒是白跑一趟。

今日多有打扰,这就告辞了!第一百三十四章 试探郁子都不明,正要细问,上官鸿已抱拳离去了。

上官鸿阴郁的脸色让郁子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去询问门上,才知上官鸿碰见了祖父,两人还去了书房叙了好一会儿话。

郁子都听罢,便急急忙去了书房寻郁国公。

今日上官大人来寻孙儿时,可碰上了祖父?郁子都的气息凌乱,看着祖父那张严肃的脸,心中那种不好的感觉更胜。

为官者须沉稳,你这般遇事沉不住气如何能在仕途上有所进益?成国公轻捋着胡须,刚才我请了上官大人到书房叙话。

上官大人来定为了复职一事,不知祖父与他都谈了什么?成国公平静地回答说:我只告诉他你会尽力,另外让他给自家女儿另外选门好亲事。

祖父——郁子都讶异出声,您明知道我对青黛有意,还应承过我回来后再做打算,为何此时要说出这种话?我只说考虑,并未要答应。

可话又说回来,祖父并不认为她国公府主母的合适人选。

上官家三姑娘年岁小,上官家家世普通,算不上顶尖,在朝堂上对你助力不大。

郁子都脸上再无往日镇定自若的笑容,蹙眉言道:祖父,青黛她虽然年纪轻,但聪慧机敏,孙儿相信她定能打理好国公府的。

孙儿事事以国公府为先,这次就让孙儿自己决定可好?况且您也应承过孙儿,要让我自己选?你也应承过我,你选的人得我点头。

国公爷没想到郁子都的反应会这般大。

更觉不满,这段时间我派人多方打听。

上官家曾与齐王府议亲。

当年齐王与太后不睦……立储之事更偏向宁王,这些年,齐王虽安于现状,但在朝堂与亲贵中的势力不容小觑,我们没必要为此事与齐王府起冲突。

府中议亲,她还与你牵扯不清,你帮了上官鸿,他便惦记着想跟你结亲,这样的人家做咱们国公府的亲家实为不妥。

如今海晏河清。

根基扎实,我等何须再惧齐王一脉?郁子都摇摇头。

而且,这事并非上官家先提出的,我属意青黛,遂将结亲的意思告诉上官老知晓。

糊涂——国公爷气恼地拍着桌子站起身,你性子沉稳,怎会这般草率地轻言婚配之事?真让祖父失望!祖父不会同意你娶上官家三姑娘的,刚刚我也把这意思告诉了上官鸿。

郁子都心焦,祖父!话已说出。

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上京城里好姑娘多的。

随你挑选,你何苦执着于一个小丫头?国公爷死咬着不松口,郁子都压下胸中的郁气。

祖父,有些事可以重来,有些人可以选择,但有些人却无法代替的。

我知道,上京城中的贵女比青黛有才华,比她更美的女子大有人在,但她之于我却特别的存在。

郁子都回想起当年的情景……因为天生一双异色眼瞳,他的童年遭尽了白眼和欺辱,加上早年丧父,少年丧母,又被人说成克父克母煞命,街坊四邻避之如洪水猛兽。

他无处栖身,只得落魄至清冷古寺暂避。

就在那时,沉郁悲伤的他遇见了幼年的她,无心的一句赞美让少年感到了一丝温暖,从那时起他便记下了她。

而那时,她之于他就像一颗保存着美好记忆的种子,自寺中一别后被深埋在了心底。

一别经年,当他再次遇见了她,两人之间便生出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会去留意关于她的消息,会去寻找她喜欢读的书籍……他记得每一次和她短暂的相处,记得她带给他的安宁平和……看着她一日日长大,他心底的那颗种子悄无声息地破开了坚壁,吐露着鲜嫩的绿芽……看着和儿子相似的脸庞,看着那一样的倔强神情,郁国公心上一痛,莫不祖父不同意,你就会像你爹一样抛下这家就走了?郁子都轻轻摇摇头,祖父,我不知当年爹和娘的感情究竟如何,但我佩服爹当年可以放弃一切的勇气。

我答应过娘,也答应过您,不会抛下郁家不顾,但我也不想放弃青黛。

还请祖父成全!他不想放弃,也不愿放弃,即便青黛并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郁国公喘着粗气,你要学你爹气死我不成?孙儿不敢!郁子都俯身揖礼,惹祖父生气,孙儿的不。

部里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您老好好歇歇!郁国公看郁子都这态度也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就不知他会如何做,不过,此时多说无益,他只得挥挥手,先打发了郁子都走了。

走出书房,望着头顶那青碧如洗的天空,郁子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眼前忽然晃过去滑州前送别时,华韶彦为青黛戴上帏帽的瞬间,心里没由来地会觉得紧张。

他隐隐有种预感,若自己不抢先的话,可能再没有机会了……所以,即便祖父不同意,他也要寻机会放手一试。

郁子都走后,郁国公坐在房中沉思了半晌,站起身吩咐道:更衣,我要入宫!……且说上官鸿从柳芳胡同回来,小冯氏劝了几句还遭了劈头盖脸一顿骂,院中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惹上官鸿不快。

到了下晌,部里的同僚下衙来邀上官鸿上街饮酒,他一离开,家里的气氛顿时和缓了。

晚间,上官鸿晃晃悠悠地回来,嘴里哼着小曲,完全不似上晌那般颓靡。

小冯氏一边帮上官鸿脱鞋,一边纳闷道:这出去喝了趟酒,可遇上了什么高兴事?上官鸿懒洋洋地歪在榻上。

今儿碰上方纪了,我瞧着那小子还好。

看人全不似母亲说得那般不堪。

哦?小冯氏来了兴致,莫不传言有误?谈吐见识倒也不俗……听他说预备今年参加秋闱。

上官鸿打了个酒嗝,还说那日在书局碰见了青黛……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想跟咱们家结亲,让方大人帮忙……就不知道玩笑还说真?啊,那方家少爷如何说的?可能帮你复职?小冯氏瞪圆了杏眼,推搡了一把上官鸿,,你如何应的?谁知。

小冯氏推搡了半晌,上官鸿没了反应。

不多时便打起呼噜睡过去了。

第二天,青莲回府了。

我听说祖母您病了,赶巧世子爷去了封地不在府里,我便求了特地回来看看您老人家。

老躺在床上,精神悒怏,你有心了,我没大碍,只先两日受了寒有些咳嗽。

咳咳。

既然看过了。

去见见你父亲他们吧!那孙女告退了。

青莲出门迎面碰上了青黛。

一打照面,青莲便笑盈盈地对青黛说:许久不见三妹了,这个儿长高了。

模样也愈发标致了。

青黛笑着点点头,三姐还一如往昔娇俏动人。

青莲掩面轻笑,微微侧身挪到了青黛身边,附耳道:常言道,好事多磨。

这两日,咱们府里会有喜事,三妹你可要多上心啊!耳畔略带嘲讽的声音让青黛警醒,她斜睨了眼青莲,笑问道:二姐,此话何意?府中究竟有何喜事?三妹,你就别跟二姐卖关子了。

青莲讶然,眼睛瞄着青黛,不过,女孩子面皮薄,这种事听了难免有些害羞!方家少爷这两日就要到府上来向你提亲,这喜事,有什么好隐瞒的?青黛呆滞了一瞬,抬眼看到青莲那艳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脸色立时转冷,二姐的消息好灵通。

祖母都未得道信儿,你这里倒已经知道了。

青黛都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让方家和齐王府另眼相看?还说,这事二姐一力促成的,所以消息比别人来得快?青莲轻笑了两声,三妹果真聪慧。

你帮二姐寻了门好亲事,这做媒大恩二姐无以为报,只好帮着三妹也寻门好亲事!上回祖母和父亲没应承下这门亲事,以齐王府和方家的地位,何愁找不到身份相匹的贵女。

王妃好面子,怎么可能会再提一次?事情本来不了了之,青黛不相信青莲一个世子的妾室能有如此大的能量说动齐王妃。

青莲抬起手抚了抚青黛的脸颊,唇角一勾,谁叫妹妹生得好呢?转眄流精,便让方少爷念念不忘。

青黛侧头错开了青莲的手,冷冷地看着青莲,二姐,就不必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我还承受地住。

青莲拿帕子在手中揉了揉,方家少爷方家这代嫡长子,自幼被长辈娇纵惯了,自诩风流不说,还容不得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本来呢,这方少爷的亲事方全权委托给王妃的,方少爷并不知情。

可,不知道哪个好事的说走了嘴,给方少爷知道了。

方少爷好一阵闹,说不要这么早定亲。

谁承想,没等他闹将开来,咱们家里先不愿意,这反倒让方少爷上心了。

说来也缘分使然,妹妹出门,方少爷也出门,竟在书局碰到了一处。

闻言,青黛恍然,原来那日在书局碰到的纨绔少爷便方纪。

只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巧合?青黛看着幸灾乐祸的青莲,冷笑一声,缘分使然?还有人作梗?我想二姐比我清楚,只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猜不到结局……青莲见不得青黛这般自信的模样,咬牙道:那我等着看好了!青黛面色淡淡的,颔首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要去看祖母了,二姐好走!第一百三十五章 禁足青黛走进荣禧堂正屋,就闻到了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她走到榻边坐下,看着朱嬷嬷帮老夫人按头,轻声问道:祖母昨夜又没睡好?朱嬷嬷点点头,嗯,腿刚刚才好些,偏头疼又犯了,统共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黛丫头,可是有事?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有精神些,可浑浊倦怠的目光,病态憔悴的脸色泄露她如今身体状况。

上回因为父亲的事祖母急病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此时再把这事说出来,祖母她老人家定要生气,万一有个好歹,那就得不偿失了。

青黛不忍再拿旁的事徒增老人家的烦恼,笑着摇头道:无事,就是来看看您身子如何了。

既然您昨夜没睡好,那孙女就不打扰了。

您老先歇着,等下晌我再过来。

出了荣禧堂,青黛叹了口气,唤了身边的桃花,回去把那只剔红榉小木箱拿出来。

您平日里可宝贝那箱子了,今儿怎么想起来要拿出来?青黛斜乜了一眼桃花,理理东西,看看你家姑娘家底有多少,免得有一日逃命太过仓惶。

桃花脸色一变,低声问说:莫不是因为刚刚二姑娘说的事?姑娘,您刚刚没跟老夫人说说?祖母身子不好,我不想拿这些事烦她,万一病情加重……罢了,这事若是真的,爹十有八九动了心思,我还是早做打算,免得临到最后把自己弄得措手不及。

两人回了春意院,青黛让桃花把盛着现银和银票的小盒子拿出来点算。

杏花从外面回来。

就看见桌子上摆的白花花的银子,笑着问:这不是年不是节的,又有什么好事。

姑娘要封红包赏银子啊?想什么美事呢?!桃花瞥了杏花一眼,又低头算账。

杏花,你过来。

青黛从盒子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杏花。

这五十两银票你拿着,我给你两日。

你在这附近寻处合适的住所,租上一个月。

杏花接过银票,吓了一跳,姑娘,你这是要作甚?桃花将头前从青莲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杏花。

杏花瞪着眼睛气愤道:定是二姑娘使坏。

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父亲那里我是不指望了,但我不会坐以待毙。

眼看着火坑就往里还往里跳。

青黛帮着桃花把桌上的散碎银子装进荷包里,另外再那些散碎银子,去铁匠铺打两副钩爪,再买些麻绳和平日里你们穿的布衣裳。

下晌你就出府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人多嘴杂,记得事情做得隐秘点,别让旁人瞧出端倪。

杏花将银票收在腰间的荷包里,姑娘,您放心。

青黛又拿了个装好的荷包推到桃花面前,桃花,咱们留下二十两,剩下的银子你拿去打点一下。

前些日子我在院子里转了转,看看也就花园后角门那边经常无人照看,出去从夹道能绕到蘅芜居。

那边现下无人居住,再往西有花廊,旁边的院墙外便是巷子。

两个丫鬟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杏花先醒过神,姑娘,你几时就把路探好了?青黛瞄了眼目光灼灼的两个丫鬟,撇嘴道:上回齐王府来说亲的时候,我就没事在园子里转悠探探路,两手准备……好了,赶紧各忙各的去。

……果不其然,过了两日,方纪来府上拜见上官鸿。

青黛听罢没吭声,一直等着杏花的消息,到了下晌,杏花回来了,青黛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

用过晚膳,青黛被上官鸿和小冯氏请到了集雅居。

小冯氏跟青黛说了会儿闲话,上官鸿才进入正题,今日方家少爷过来府上,爹瞧着人挺精神,言谈举止倒是颇具大家风范。

青黛端着茶碗轻抿了一口,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应声。

上官鸿轻捋了捋下颌续起的三寸短须,继续说:传言也有不实之处,为父倒觉得此人不错。

是吗?从她坐到这里起,听到上官鸿说的第一句话,青黛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何在。

朝堂上的事我不甚了了,但也知内里关系错综复杂。

父亲这次罢官难复,背后定还有其他原因。

若是能用一桩姻缘换回官位,那父亲这么多年在能吏的名声便荡然无存,今后落得个卖女求荣的名头。

父亲还想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即使今日能立,那日后怕还会有旁人诟病?虽然上官鸿也觉青黛这话在理,但今日方家提出的条件着实让人动心。

他终是抵不住那点诱惑,咬牙道:这些事我自会考虑,再者,我亲眼见过方纪两次,人无完人,有些许小毛病也可原宥,不必斤斤计较。

今儿寻你来就是告诉你,爹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不日方家便会请媒人来下定。

小毛病?斤斤计较?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成日里花天酒地,去书局还满身的脂粉味,这样的人还算不错,那女儿还真是无话可说。

青黛放下茶碗,看向上官鸿,我不会答应!一旁小冯氏插口道:三姑娘,怎么能跟老爷如此说话?老爷也是为你打算,这方家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方少爷又是嫡系的长子,这样的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青黛睨了眼小冯氏,笑了笑,母亲此言诧异!我是嫁人,不是嫁身家地位。

难道母亲当年也是看中了父亲的家世地位才要嫁给父亲的?小冯氏脸色尴尬,怎么会?我是仰慕老爷的人品才学。

既然母亲都如是说了,何必来强求青黛。

青黛的目光掠过上官鸿和小冯氏,嘲讽似地勾勾唇角,二姐前儿回来时特地跑去告诉我,那日在书局我碰上的人是方家少爷。

母亲可知我当时见到的方家少爷是何做派?与爹说得分明就是两人。

这般伪善之人。

青黛不屑嫁之。

回想起那日去柳芳胡同的际遇,上官鸿心中憋气。

听着青黛话里话外贬低方纪,他愤懑道:你还惦记着世子?成国公府瞧不上咱们家。

国公爷当着我的面说不会答应你跟郁子都的亲事。

你莫再想攀高枝了!我从来都没想过攀高枝!上官鸿最后一句话让青黛很生气,心底积郁了多年的怒气这会儿一股脑地都发泄出来,就算高枝来就我。

我也没动这个心思。

自幼您待我像个陌生人,我病的时候您可曾主动问过我一句。

还有五岁那年我差点丢了性命,一个人呆在冰窖似的屋子里,那时候您在哪里?这会儿您官位不保,倒要想起女儿的好处来了?青黛这般激烈的反应让上官鸿和小冯氏都愣住了。

一个心中有愧,一个心中有鬼,两人静默了半晌,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小冯氏敛了心绪。

先开口打圆场,三姑娘,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你父亲若不是顾念着你,何必与你提起此事。

你也该体谅体谅老爷!哪里是顾念,分明是想让自己妥协,好去堵住祖母的嘴。

我自是体谅父亲,也要看在何处。

青黛站起身,略欠欠身子,还请父亲也体谅体谅女儿……无论如何。

方纪的亲事女儿不会应承的。

女儿这就告辞了,不打扰父亲母亲休息。

青黛努力过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都不见效。

自己之于上官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的心对别的孩子是热乎的。

对自己的就是块冰冷的石头,青黛不想再说什么了,祖母生着病,她不想老人家操心,渣爹小后妈一看就靠不住,那她就只能用自己的法子去改变命运。

青黛走了,第二天,小冯氏借口最近上京不太平,各府上有盗贼出没,给春意院门上安排了两个看门的嬷嬷,另外还加派了四个杂事的丫鬟供青黛、青薇使唤。

青黛被变相禁足了,就连贴身的丫鬟出院子,身后都会多一双眼睛。

……忠毅侯府,澜清居。

一弯明月孤零零地倒挂在夜幕之上,铺就一片清白的辉光,寂静庭院深处一株山茶枝叶伸展如华盖,枝头上皎皎无暇的山茶花在重重的绿色之中秀靥含羞,在这无边夜色中,占尽月华春风。

陈玄步入院中,就看见半开的窗边,华韶彦慵懒闲适地依坐在那里,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月白外衫,目光落在窗边那一片浸润在月泽华辉的白茶花上,眼神游离飘忽,不知想着什么。

少将军。

陈玄一声轻唤打断了华韶彦的思绪,他抬头看了看院中的陈玄,从窗边下来,径直打开门,进来吧!华韶彦坐回了书案前,随手拿了一本邸报翻看,有什么事?那检举之人可曾查到了?还没有,这两日便能有消息。

陈玄看着华韶彦的脸色,赔小心道,少将军,还有一事末将想跟您回禀。

华韶彦抬眼看向陈玄,说!前两日上官姑娘的贴身侍婢杏花在戴帽胡同附近租了一处民宅。

末将这两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方家少爷方纪去上官府拜访了,回去后便寻了媒人,预备去上官府提亲。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探香闺华韶彦合上手中邸报,抬头看向陈玄,上回自作主张,这回倒是知道先回事了?想法子拖延些时日,该如何做,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是,末将知道该如何做!陈玄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末将看得出您是真心喜欢上官姑娘,只是您就打算一直这样默默无闻地帮上官姑娘解决麻烦,不让她知晓吗?少将军,您在沙场上是何等杀伐果决,怎的遇到上官姑娘的事,迟迟不敢决断?万一哪天上官姑娘突然定了人家,您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要青黛嫁给自己很容易,入宫求一道赐婚旨即可,但自己更在乎她的心意。

华韶彦静默了片刻,便打发陈玄离开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踱步到了院中,华韶彦仰面望着那株古旧的山茶树。

驻足良久,他纵身一跃,探身摘下最顶端的一朵。

夜风吹拂那朵柔白的花朵,就好似情人的手爱怜地抚过少女玉凝般的娇颜,轻语低喃着它满腔的恋慕之意……纤长的手指掠过那一重重的花瓣上,华韶彦似下定决心,来人,去把陈副将给我追回来。

……上官府春意院。

幽夜寂静,院子里的人都已睡下,东厢还亮着灯,窗上影影绰绰地勾勒出一道暗色的剪影。

室内,值夜的杏花手里拿着绣花绷子,靠坐一边的椅子上打瞌睡。

青黛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炕几上摆着的那几个大大小小的锦盒,这些东西可是我的宝贝,能值不少银子的,就是没法子全带出去了。

这个是祖母……这个是姑母…………抚过百宝嵌的小盒。

青黛叹了口气,哎,这个是小表哥送的。

放下盒子。

她又拿起了旁边放着那座金灿灿的微缩皇宫,嘟着嘴自言自语,这个是隆佑大哥送的……还有好些个珍品孤本。

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啊!青黛恋恋不舍地放下金宫殿,余光瞥见了手边红锦布中央躺着的黄金匕首。

拿起来在手里晃了两晃,那时候在梧州从九娘娘那里还真黑了不少东西。

玉佩得留下,好歹是个凭证,万一哪天有难了,拿出来说不定能顶上事。

这个匕首也是他送的,可以留着防身……青黛挨个点了一遍,瞅着一桌子好东西。

抓耳挠腮地不知该留哪个舍哪个,东西这么多,是先留在府里等日后有机会了再想法子取回来,还是直接卖了换成银子方便?你敢!一声低喝从窗外传来。

青黛一个激灵,放下手抬头望向窗外,那外面只是一片浓浓夜色,未见半个人影。

莫不是听错了?青黛口中喃喃自语,忽然耳边传来吱啦一声微响,半开的窗户彻底敞开了。

窗边站着的人身上披了件玄色斗篷,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不能轻易察觉。

那人掀开了套在头上的风帽。

室内的烛光照亮了他优雅精致的脸庞,也点亮了眉心中那一点朱火。

青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窗外站着的那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微笑着,我若不来,岂不是不知道有人想要夹带私逃?其他的我不管,我送你的不准卖,而且一样都不准少!看着某人眼中带怒,唇角带笑,青黛眼神乱飘,谄笑,你一准是听差了,我,我只是拿出来随便看看,谁说要卖了?说完,青黛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这明明是自己府上,为何被质问的那个是自己?她瞄了眼墙角睡得死猪似的杏花,回头又白了眼窗外的华韶彦,堂堂的将军,大半夜的不请自来,还行翻墙越户之举,你如此不守规矩,是不是该给我这个做主人的解释解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玩意向来对我无大用!至于解释,你等等,且容我想想。

华韶彦摩挲着下巴,好像他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青黛嘴角直抽,这厮怎么大半夜跑出来吓人?这是在大华又不是在现代,万一被人发现,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得赶紧把人打发走!算了算了,天不早了,你也别想了。

今日,我只当你没来过,你还是赶快走吧!青黛起身走到窗边,抬手便要将窗户关上。

一只手撑在了窗棂上,拦住了青黛关窗的动作,我突然想你了,便来看看你!清浅的声音如风语呢喃飘进了耳中,青黛彻底愣住了,僵直着身子站在窗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华韶彦微笑着,看着一窗之隔的人儿,眸中蕴满一池柔波。

他抬起手牢牢地握住青黛的手,这些日子你定是累了,莫在想着逃跑。

方纪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要再点算你那点家底,乖乖在家中呆着!我会帮你!求人不如求己!与其等着别人来救,不如自救更可靠。

青黛甩了两下胳膊,想要挣脱华韶彦,可却反被他紧紧地握住。

自救就一定可靠?青黛翻了个白眼,那你有什么法子?华韶彦心里有了计较,但嘴上却不能说:什么法子你不必操心,你只要信我能帮你解决了此事。

不出三日,我定能给你个答复。

青黛——华韶彦轻唤了一声,你相信我,我可能对任何人失言,但唯独你不会!青黛还在低头与华韶彦别劲儿想要解放自己手,不想手还没挣脱,整个人被窗外的华韶彦拉近了窗口,半抱起纳入了他的怀抱。

你做什么?快放手?青黛推搡着要挣开华韶彦的怀抱,极力压低声音喝道,快放开,不然我喊人了!华韶彦抱着青黛不松手,别动,就让我抱一小会儿。

我想这一刻想了很久,感觉像隔了千百年……青黛身子一滞,任由华韶彦这般抱着……不得不说,他的怀抱很温暖,如暗夜里一室柔和的光。

青黛沉醉了一瞬慌忙推开了华韶彦,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我……我不是你,你可以不守规矩,我却不行。

你还是快些离开吧!嗯,我这就走。

华韶彦点点头,你多保重。

说完,他戴上风帽,一闪身便融入了浓浓夜色之中。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松木香,不甚浓郁,清浅淡雅中透着一丝似夜风般微凉的气息,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波未平青黛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单薄的衣衫抵不住夜风侵袭时,她才回过神来,手又扶上了那扇原本自己想要关上的窗,可又缓缓地放下了。

姑娘,你怎么跑窗边去了?莫要凉着了!杏花睡了一觉被风吹醒来了,揉了揉眼睛便看见青黛站在窗边,急忙起身过来将窗户关上,回头看了眼青黛,正要说话,却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杏花的眼神不对,青黛蹙眉问道。

杏花指了指青黛后脑上松松垮垮挽着的发髻,青黛抬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朵花,拿下来一瞧,是朵碗口大小的白茶花,玉白的花瓣重重叠叠包裹的芯蕊,盛满一抔幽香。

姑娘,奴婢知道你喜欢茶花,可这大半夜地跑去后院摘花,让夫人派的那些默默瞧见了,定要有话说了。

夜了,你也困了,早些安置吧!青黛尴尬地朝杏花笑了笑,并没有接茬任由杏花自说自话,心中却骂了华韶彦无数遍,这家伙不给自己添点乱子就不痛快。

杏花倒也乖觉,没再刨根问底,帮着青黛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又理好床铺,唤青黛休息。

室内熄了灯。

青黛松开了发髻躺到了床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隔着纱帐往梳妆台前飘,半室月光照亮了梳妆台,那朵刚刚簪在发髻上的白茶花就躺在镜前,安然恬静地在月下绽放着它的清婉美丽。

回想今夜隔窗相谈时的情景,青黛不禁抚额暗忖,为何不是旁的花,偏偏是白茶花?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和珍珠外,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喜爱茶花。

尤爱白茶花。

这里的人不知花语一说,可自己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纯真无邪,还有一句便是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青黛低声自语:别瞎想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戴帽胡同侧巷里,陈玄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瞟一眼身旁青灰色的院墙。

不多时,一道黑影越墙而出,落在了陈玄身旁。

少将军?是我!陈玄松了口气,您可算出来了。

刚刚来报,人现下在城南桂花坊的水云阁。

华韶彦的脸掩在风帽里看不清表情。

水云阁那种地方最不乏争风吃醋这种事情,上京城消息传的最快的也是这些个秦楼楚馆。

陈玄会意,只是齐王世子那边……华韶彦翻身上马,他?你就不必担心。

那人向来入不得他的眼。

如今他人在封地。

他表弟出了什么事与他又有何干系?再说了,他自己就是个能惹事的,还在乎别人惹事?兴许。

皇上下旨申饬,他们反倒会越安心。

陈玄不解华韶彦此言何意,只是上峰发话,他必当执行,抱拳道: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翌日,青黛早早就起身了。

吩咐桃花将她盛宝贝的木箱子先锁起来。

桃花放好了东西,将钥匙交给了青黛。

姑娘,那些东西您不打算拿出去换银子?青黛摩挲着黄铜钥匙,摇摇头,先放放,等个两三日再说。

说着,她还在心中默念,你说让我信你,那我就再三日。

只是青黛不知,此时在府外方纪已经因与果毅侯次子争夺花魁,在妓院里纵容手下互殴而闹出了人命,被锁进了上京府衙的监牢。

本来公侯贵介子弟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那些做皮肉生意的老鸨都是些人精,遇到这些大主顾生事肯定是帮着捂得严严实实的。

偶尔闹大的了,事后私下用银子封口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方纪倒霉,酒劲儿上来和果毅侯次子闹将开来,结果就被人捅到了上京府衙,更倒霉的是报案的竟然没告诉衙役闹事的是谁,等到衙役们到场锁拿之时才发现主事之人身份贵重,正在犹豫间,却听人喊叫闹出了人命,众人才发现果毅侯次子的手下死了一个。

果毅侯次子立时嚷嚷着要找府尹评理。

加上在场的人着实不少,捕头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将所有人都带回府衙交给府尹大人处置。

府尹大人半夜被人从温柔乡里拉出来,本来还有些气恼,一听说是这两位爷闹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两家都不是好惹的。

正在头疼之时,忽然听闻有人拿着皇帝禁卫龙武卫的腰牌来访。

府尹大人立时恭敬地请了来人在内室详谈了一刻,出来时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送走了来人,便换上官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府衙,当庭秉公执法将方纪及一干手下押入牢房。

侄子下狱,齐王妃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亲自去了上京府尹家中做客,希望能将此事大事化小。

府尹大人碍于齐王府的面子应下,抓了方纪的一个手下顶缸,另外私下调停,让方纪赔偿了死者和果毅侯次子一大笔银子,只是并没有立即将方纪从狱中放出。

与此同时,有人将此事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大为动怒,一道口谕下来,革去了方纪的功名,还下旨申饬了时任齐王妃的弟弟邓州知府的方寰。

齐王知道此事后,狠狠训斥了一顿齐王妃,不准她再干预方纪的事,私下写了封信派人八百里加急两日便送到了邓州。

也亏得齐王行动快,就在他送信的同时,朝中有人借此机会,揪出了方纪在邓州的恶行做文章,企图拉方寰下马。

方寰得了姐夫的信,第一时间便上了请罪的折子,其中字字恳切,句句谦恭。

皇帝看罢,只道姑且念在方家祖上的功劳饶方寰一次,对于那些检举方寰的折子一一驳回,另下旨申饬了方寰才将此事平息。

至于方纪,一从上京府衙放出来,便被齐王连夜送回了邓州。

远在封地的李玦,听到消息,气急败坏道:早就提醒过母妃。

让她别打上官家的主意!她怎么不听呢?来送信的心腹回说:小的也不知,听说好像是方少爷出门时碰巧遇见了上官姑娘。

回来就求了王妃帮忙。

您也知道王妃素来对方家少爷很是喜爱,耐不住他的求肯就答应了。

巧遇?李玦不禁蹙眉,冷哼一声,方纪那小子就是那脾气,得不到的反倒更上心。

我老早就提醒过他,可惜他只当耳旁风,活该他倒霉!可是方家这回吃了亏,对府里也没好处。

您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再想想法子?李玦仰躺在榻上。

睨了眼自己的手下,撇嘴道:想法子,拉到吧,我才不参合呢。

惹了那阎王准没好结果……现如今只不过被皇上申饬。

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得了教训,他们也能安分点,少给王府惹点事更好。

一夜天翻地覆。

上官鸿得了消息,后怕之余暗自庆幸没一口应下方家的婚事,不然他复官便再无希望了。

春意院东厢里,青黛听完杏花绘声绘色地演讲后,看着插在梳妆镜旁琉璃小花樽里的那朵白茶花,唇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在城中另一头的成国公府。

郁子都坐在书桌边,听下首坐着的一人言道:今次没能把握住机会搬倒方寰着实可惜。

郁子都微笑着应道:方家祖上有功。

皇上顾念旧情,是不会凭着三两份奏折就贸然处置了方寰。

能有如此结果已然不错,这回皇上对方家已心存芥蒂,日后若再有事必不会如此轻判。

下首坐着的另一人开口道:说来也怪,这回提刑按察使司的人竟然也跟着落井下石,按察使大人可与方寰有同门之谊。

这确实有些意外。

郁子都手指轻敲着桌沿,转念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散,眉头微蹙道,不过,也不排除有旁人要寻方家的晦气。

今日不早了,隆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季兄和王兄了。

两人也未再多逗留,与郁子都告辞,世子爷您忙,我等先告辞了。

送走了两人,郁子都唤了墨柘,更衣,我要去趟戴帽胡同。

不想,郁子都刚换好衣,就听下人来报国公爷来了。

郁子都起身笑迎了祖父进门,祖父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你这是要出门?郁国公看了眼郁子都身上的衣裳,问道,要去何处?郁子都解释说:哦,书社的朋友刚得了两本文集,约我一同鉴赏。

我倒你还忙着继续搬倒方家!国公爷的语气略带不满,看着郁子都又说,你在朝中根基尚浅,这回行事有些冒进了,不过能让方家吃亏对我们倒是不无好处。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以后定当注意。

国公爷看郁子都乖觉,却没忘了他今次为何参合到方纪一事中,沉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上官家的女儿才会着意收集方寰在邓州的消息?你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那姑娘进门。

郁子都看着自家祖父,没有再想上次那般激动,而是低声应道:祖父此言差矣,方纪仗着勋贵世家出身,行事肆意妄为,季、王两位御史大人为民请命,着孙儿相助,孙儿只不过是透露了些许实情罢了。

祖父您多心了。

国公爷观察着郁子都的神情,没看出丝毫异样,心里越发觉得不对,面上却并未表露,当下颔首道:既如此,那你且忙吧,我先走了。

国公爷起身走到门口,忽然转头对郁子都道:你可知道,是谁让提刑按察使司的人弹劾方寰的吗?郁子都神色微变,还请祖父明示!是华家。

还有,昨日我进宫了,太后想为你择一名门闺秀为妻,皇上他答允了。

国公爷走后,墨柘宽慰道:世子爷,国公爷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您在皇上那里求过旨意的,想来皇上不会强人所难。

郁子都脸色阴沉,皇上是孝子,为了太后改变初衷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我只能直接请旨赐婚了。

可上官大人还是戴罪之身,没有官复原职,您去请旨皇上是不会答应的。

郁子都点点头,是啊,先得解决了此事再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奏【补更一】没等郁子都动手,皇上的龙案头已经有人呈上了上官鸿乃是被人诬陷的证据,矛头直指当年上官鸿任上庆阳的同知,因其出现纰漏企图贿赂上官鸿不成,而被革职待勘,一直怀恨在心,趁着上官鸿戴罪之时罗织罪证企图构陷上官鸿。

后经刑部、都察院查实,上官鸿无罪,皇帝御笔朱批令其官复原职。

上官鸿复职,无疑是近来上官府的第一大喜事,小冯氏吩下人烧艾叶洒扫庭院,连带春意院添加的人手都不知不觉地以各种藉口离开了。

也许是听到好消息的缘故,老夫人的身子也有了起色。

上官府众人渐渐从阴霾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好不容易摆脱了憋屈日子,小冯氏不再如那段日子般谨小慎微,趁着上官鸿高兴,便建议道:老爷这回能顺顺利利度过这一难关,全靠老天保佑。

话说回来,这一档子事因方家为了迎娶咱们三姑娘而起。

您出事前,妾身也帮三姑娘相看了几户人家,不过都让方家的事情给搅黄了。

如今能有这般结局,已是万幸。

老爷您看三姑娘这也不小了,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人家定了,府里许久未办喜事了,冲冲喜除除晦气?上官鸿摇摇头,三丫头的事情不着急,再等等……兴许咱们家三丫头还有场大富贵……老爷此话何意?成国公府那边老国公不是瞧不上咱们家三姑娘的门第出身吗?小冯氏故意拿上官鸿的糗事刺激他,府里闹出的这些事还不是因为青黛的婚事而起,她没少挨老夫人的训,好心好意去劝青黛,还吃了那丫头的排头。

她如今对青黛愈发不喜。

听了上官鸿的话,心中不忿。

那王婉娘的女儿本来就是个祸胎,这一转头,怎么就成了宝贝了?上官鸿瞥了眼小冯氏,不满道:老国公能当一辈家吗?以后成国公府做主的是郁子都。

这次我的事,郁世子出了不少力,若没有他暗中帮忙,我还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转念想想,自己两个女儿嫁的人家都不错,可这次呢?孟家官阶不高。

帮不上忙;青莲毕竟不是正头媳妇,说话还是不行,不然自己倒霉那会也没见齐王府出面,方家还差点没把自己拉下水;到了最后。

还是郁子都背着国公爷出手了。

就算国公爷那会儿不乐意。

只要搞定了世子还怕国公爷不服软。

上官鸿打着如意算盘,小冯氏不好再扫他的兴致,赔笑道:三丫头真是好命。

让世子爷瞧上了。

那只能盼着郁世子早些劝服国公爷,呵呵!上官鸿吩咐说:嗯,该感谢的还是要谢的。

你去准备两份份厚礼,一份派人送到成国公府给世子爷,另一份我带着亲自去趟荷花胡同,王赣这次为我的事费了不少心力。

小冯氏依言办了。

上官鸿官复原职回到工部。

在六部混的个个都是人精,发现原来那个因为好运气被皇帝从庆州任上调来的郎中。

竟然也有不小的后台,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以前更为恭敬,这让上官鸿不免得意了一把,更认清了光凭本事不攀附权贵那些话都是扯淡。

于是心中越发坚定了要攀上个好亲家。

第一天上工,衙署里的事情还没调整好,上官鸿无所事事,于是点了个卯便提前下衙往户部去了。

上官鸿在户部衙门附近寻了个不错的酒楼订了位置,派人去礼部请了王赣,坐了半个时辰,等到快下衙时便去户部衙门外守候,只等着郁子都出现,不想他还没等到郁子都出来,先碰上了华韶彦。

上官大夫,今日不是回工部坐堂了,怎的会在户部衙门这里?上官鸿见到华韶彦,神情颇有些尴尬,这趟滑州之行,华韶彦一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还有途中遇到那些趁机作乱奸/淫/掳掠的匪寇,华韶彦的那些手下下手那叫一个狠辣,一律格杀勿论,至今回想起来当时那血腥的情景,他还是心有余悸。

如今华韶彦协理工部职司,品级比他还要高半格,虽说是皇帝有心历练没有给实职,但也算是他的上司,被上司瞧见他提前开溜虽说不好,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鉴于亲眼目睹过华韶彦的手段,上官鸿对他还是有几分畏惧,小意应道:因为许久未归,有些事情还要交接,今日堂部中无大事,尚书大人体恤下官蒙冤多日,特准下官提前下衙。

正好下官有些事要向郁世子请教,所以便过来户部衙门等候。

华韶彦瞄了眼上官鸿,轻哼了一声,还没恭喜上官大人复职,今次复职得来不易,还望大人珍惜!对了,还要提醒大人一句,儿女亲家可要慢慢选,莫看走眼了。

不打扰上官大人与世子叙旧,告辞!少将军慢走。

华韶彦的话戳中了上官鸿的痛处,他不由脸色涨红,却不敢当面反驳,低头送走了华韶彦,抬头刚想骂人,就看见华韶彦的马忽然停了下来。

华韶彦在马上回头望了他一眼,上官鸿立时噤声,再不敢发出半点不满,笑着遥遥抱了抱拳。

华韶冷哼一声,转头吩咐身侧的陈玄道:去派人盯着上官鸿。

说完,看都不看上官鸿一眼便打马离开了。

上官鸿见人走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长吁了口气,再不敢对华韶彦有半点微词。

郁子都从户部大门里走出,就看见正街上站着的上官鸿,微笑着迎了上去,恭喜上官大人。

上官鸿满脸堆笑,今次多亏了郁世子帮忙!下官在附近的醉仙楼略备薄酒,内兄王赣待会儿也会前来,不知世子爷能否赏光?郁子都一听还有王赣,当下没有推辞,便随上官鸿去了醉仙楼。

……华韶彦回了忠毅侯府,刚到澜清居门口,就看见了端阳公主贴身伺候的嬷嬷,段嬷嬷,几时回来的?九少爷,公主上晌刚回来,这会儿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段嬷嬷朝华韶彦挤挤眼,公主刚从宫里回来,听说您为了上官家动用了按察使司的人弹劾方家,心情不大好,您待会应对时可要仔细些。

多谢嬷嬷提醒。

华韶彦进了正厅,端阳公主坐在上首喝茶,看见儿子进来了,开门见山问道:我从南吴回来就去了宫里拜见太后,听太后说你暗中参与弹劾方家之事。

华韶彦也不避讳,径直道:确有此事。

你平日里除了办差鲜少会参与到这些争斗中去,此次为何反其道行之?方家行事骄纵,该有此报。

再者,皇上怕早有惩治方家的意思,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端阳公主将信将疑,妙目一横,你就没有私心?不是为了上官家那个小丫头?听李玠说,那丫头长得有几分似秦姝。

张十你不乐意也就罢了,只是你当初你为何不肯娶秦姿,难得不是因为忘不了秦姝?娘要如此说也可以,孩儿确实有私心,因为孩儿相中上官青黛了,不过,这些与秦姝没任何干系。

端阳公主眉头紧蹙,多少高门大户的女儿你看不上,偏偏看上上官家的那个丫头。

我倒想见识见识,是个什么姑娘把你给迷昏了头。

娘你不必去了。

华韶彦哪会让自己的娘亲去找青黛的麻烦,故作无奈地长叹道,一切都是孩儿一厢情愿所为,人家姑娘可未必瞧得上孩儿,他家里也没有表露过愿意与咱们府上结亲的意思,您就别瞎操心了。

这下端阳公主更不乐意了,自家儿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只有他不乐意,哪里容得别人不乐意,她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竟然敢瞧不上你?儿子刚从户部出来,就碰见上官鸿在门口等隆佑。

这回的事,隆佑可是出了大力,我不过是从旁搭了把手而已。

华韶彦低下头唇角划过一丝笑意,却没正面回答公主的问话,抬起头又是满脸遗憾,许是上官大人喜欢文采斐然的风流才子,不稀罕我这种杀人如麻的武将。

端阳公主脸色一变,回想起在宫中与太后叙话的情形,太后根本没提郁子都也对上官家的那丫头有意思。

莫不是太后是想借自己的手来把上官家的丫头解决了?娘,娘……华韶彦唤了两声,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姻缘一事急不得。

端阳公主回过神来,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家小儿子,你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说放弃的主儿,今儿倒是转性了。

那你几时见过儿子强迫他人了?端阳公主点点头,这倒是,你虽然有时候做事恣意妄为,倒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

只是怕今次你只一时不忍才出手,以后这样的事情别掺和了。

既然郁子都看上那姑娘了,你就不要再惦记了,赶紧寻个中意的娶过门才是正理。

孩儿省的,母亲一路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华韶彦哄了端阳公主离开,回屋坐等陈玄的消息。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赐婚(上)上官鸿喝多了酒,回到家中晃晃悠悠一头倒在炕上。

小冯氏埋怨道:老爷,再高兴,也该仔细自己的身子。

上官鸿抬着胳膊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打了个酒嗝,你,你知道吗?郁世子今儿说他要去皇上那里请旨赐婚,赐——婚——那可是旁人求不来的大恩典……小冯氏脸色讪讪,是吗?莫不是敷衍你的醉话?谁知她刚问了一句,上官鸿没来得及回答便呼呼睡去了。

小冯氏嗔了上官鸿一眼,懒得搭理他,伸手招呼了丫鬟上来伺候。

第二天,上官鸿早早就起身,神清气爽地上衙门去了。

小冯氏则跑到老夫人屋里邀功,将昨夜上官鸿醉里说的话告诉了老夫人知晓。

老夫人淡淡地回来一声,不过是奉直酒后的醉话,这没边没沿的事不要再乱说了。

我听了老爷说得信誓旦旦,又想着您疼三姑娘,所以……好了,等事成了再说不迟,传出去事没成,让人平白笑话咱们。

我累了,你自去忙吧。

老夫人打发走了小冯氏,朱嬷嬷在一旁劝道:兴许真有其事。

老夫人不无担忧道:哎,总是国公爷没点头,即便这事能成,青黛嫁过去也未必好过。

再说了,赐婚旨哪里是那么好下的。

太后娘娘摆明了也是不愿意。

当初我是担心方家,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奉直却当真了。

如今看来郁世子也不是没诚意,只是那丫头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这事先别跟青黛说,成了是好。

成不了她面上无光。

这一次两次的……孩子折腾得够呛,只盼着日后能真的找到个可心的人疼她。

春意院东厢。

青黛坐在书桌前。

摊开书册中夹着已经变成了干花的白茶花。

桃花见青黛发呆,笑着问道:姑娘,您这半晌没翻一页书,是不是有心事?青黛飞快地翻了两页,将那朵茶花翻过去,装模作样地瞄着书页,没,只是一下子轻松下来,反倒不知做什么了。

竹韵从外间走了进来。

拿了掸子出去掸掉了衣服上的尘土才重新进屋。

姑娘,奴婢刚才路过后园找了一圈想再给您找两朵茶花,发现茶花都败了,您上回那朵从哪里采的啊?青黛心虚。

没想到一朵花竟遗祸数日。

嘴上胡乱说道:我睡不着在院子里转了会儿,在墙角看见的,许是那个丫头掉的吧。

说话间。

杏花突然提着篮子进来了,那一篮子的全是白茶花。

竹韵诧异道:咦,杏花,我刚一朵都没采到,你这哪里弄来的?杏花朝着青黛眨眨眼,然后对竹韵解释说:我从家里回来。

在府门口碰见个卖花的少年郎,说他一上午都没开张。

求我帮个忙。

我想着姑娘喜欢白茶花,这季节茶花马上就谢了,就花钱买回来了。

好了,都各干各的的去吧,别扰了姑娘看书。

桃花很识趣地赶了竹韵出去。

杏花捧着花篮子放在青黛面前,姑娘,这是陈副将托奴婢带回来的,说是华少将军送给姑娘的。

青黛看着满篮如云似雪般的白茶花,想起那夜的拥抱,心弦不由地颤了两颤。

杏花瞧着青黛发呆,笑得一脸暧昧,压低声音问道:姑娘,那天晚上,九少爷是不是来过?青黛瞪了桃花一眼,多事。

是不是想让你家姑娘的名声都毁了才高兴?华韶彦都找到杏花头上了,那晚的事早就瞒不住了。

当奴婢没说。

杏花朝旁边偷笑的桃花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杏花又道,奴婢忘了,九少爷还让带来两句话,说他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万一日后有天做了惹您不高兴的事,希望您看在这花的份上别与他置气。

青黛根本没在意杏花说的话,她欣喜地看着那一篮子白茶花,指尖轻点了点那些柔白细嫩的花瓣,心头忽然生出了丝丝微妙甜蜜的感觉,恍然间那点疑惑又再次涌了上来。

不过,看着那些娇美的花朵,她仍在心里暗暗说了声,谢谢你!……郁子都看着桌上摆着那一卷卷画轴,伸手按了按了太阳穴,不耐烦地挥挥手,墨柘,把这些东西都拿去烧了,别放在我面前碍眼。

这是国公爷交待下来,让你一定要一个个过目的。

墨柘颇有些为难,虽说他是郁子都的贴身书童,但这府里最大的还是成国公不是,两位主子的意思都不好忤逆。

郁子都放下手,扫了一眼画轴,找个地方先收起来。

墨柘动手收拾,一边收一边问:世子,上官大人已经复职,小的看您还是赶紧得进宫求旨意去吧,不然老国公一定不会死心。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要寻个合适的机会。

前些日子皇上因滇南土司私下从蕃国购买兵器一事大为震怒,那时候提及此事不合时宜。

再过两日就是端午佳节,皇上要去看龙舟赛。

趁着皇上高兴提起,想来会顺利一些。

想到此,郁子都不自觉握紧了手,目光闪过坚定之色,再不复才那般烦躁不安。

而在城中几街之隔的忠毅侯府,华韶彦也同样打着自己的算盘。

华韶彦吩咐陈玄道:端午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毕竟是在宫外,别出了什么纰漏。

陈玄叹气,咱们就是劳碌命。

皇上要与民同乐,最担惊受怕吃苦受累的就是咱们这些当侍卫的。

你放心,差事办好了,赏是不会少的。

华韶彦说着,又想到了别的事,这几日。

国公府和上官府有何动静?陈玄摇摇头,没有大动静。

就是太后让宫里画馆的画匠绘了不少美人图,让国公爷带回了府里,看样子是要选世子夫人。

虽说郁子都曾说过他的婚事要国公爷同意,不排除他会瞒着老国公直接去请旨。

华韶彦想了想,端午节众臣都在,再赶上皇上高兴,倒不失是个请旨的良机。

想到那夜抱在怀中少女馨香柔软的身子,华韶彦低声道:青黛,看样子。

没时间等你点头了……五月初五端午节,玉带河东岸搭起了一排山棚,岸边的垂柳都装点上了彩带,两岸五色旌旗招展。

人潮涌动。

好不热闹。

东岸正中最大的山棚两侧各插着九面龙旗,百名御前侍卫拱卫四周,正中九龙御座在闪着灿灿金光。

昭示着今日出席龙舟赛之人至高无上的地位。

两侧另有大小十数座山棚,其中有两处还事先蒙着轻纱,一看便知是专供宫眷和各府的女眷使用。

不多时,号声响起,鼓乐齐鸣,大华天子御驾亲临。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之后。

玉带河两岸一片下跪之声,观礼之人齐齐应和。

一时间人声此起彼伏,处处皆是山呼万岁之声,绵延数里,何等嘹亮。

皇帝坐在御座,看着众人臣服脚下齐声高呼之景,多日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唇角不觉便浮出了笑容,平身!谢万岁!下首,华韶彦和郁子都二人跟着众臣坐下。

两人看到皇帝脸色的变化,眼中同时闪过一抹了然的之色。

待众人坐定,事先准备好的水上表演便开始了。

礼仪官前来请旨,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玉带河上的九条龙舟,一一询问了各队来自何处后,才点头道:开赛。

山棚外,砰一声炮响,九条龙舟齐发,比赛正式开始。

河两岸只能听见龙舟上选手的号子声,众人纷纷猜测谁能拔得头筹。

郁子都和华韶彦两人虽与人在低声交谈,可眼睛却时不时地扫过上首的皇帝,观察着皇帝脸色的变化。

偶尔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皆是电光火石一阵交错,似乎都已看出对方的心思,谁都不肯退缩让步。

直到礼仪官宣布比赛结果时,两人才各自收回了目光。

龙舟赛很快,约莫不过三刻,便已决出胜负。

许是赛事紧张,过程激烈振奋人心,皇帝亲自下旨给获胜队伍赏了百两金。

待到龙舟赛后,便是庆祝的乐舞表演。

一艘硕大的画舫驶到了皇帝所在山棚对面,宫廷乐师在画舫之上演奏九歌后,另有宫廷乐舞助兴。

待到大画舫退走,接着便是各地为端午进献的表演上场,所有的人都是乘坐画舫表演,一船过后紧接一船。

今日这节目都在水上进行,礼部这次编排得不错。

皇帝龙心大悦,出口称赞。

倒是礼部尚书起身谢恩,又道:今次节目虽有礼部验收,但以船做舞台的点子却是成国公世子向太后娘娘提起,太后娘娘又转告微臣,这才准备下来的。

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坐下的郁子都,哦?是隆佑的点子。

不错不错!郁子都起身谢恩,隆佑不敢居功!此乃是皇上天恩浩荡,大华物阜民丰,各地才能进献出如此精妙的节目,至于走船之形式不过是陪衬耳。

哈哈!皇帝朗声笑道,好了,你也不必与朕谦逊,你既然参与了,那也该得份赏赐才是。

第一百四十章 赐婚(下)郁子都衣袖下的手微微一颤,深吸了口气,皇上,隆佑想……没等郁子都开口说完,成国公已经站了起来,皇上,隆佑他能替您办差是他的荣幸,何须什么赏赐?!成国公这一搅合打乱了郁子都的计划。

他一面说着一面背转身子瞟了眼郁子都,那目光中满是警告之色,转头又笑眯眯地望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笑道:呵呵,国公爷过谦了。

郁子都深吸了口气,目光掠过对面的华韶彦,却见他不紧不慢地品着酒,观看着河上的演出,手指轻敲着桌面,似在合着节拍,全然没有在意山棚里发生的事。

郁子都收回了目光,低头暗忖了片刻,抛开华韶彦,今日是绝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祖父定会向太后提及,太后再去皇上那边一说,那日后恐怕就再没合适的机会了。

若想求得心仪之人,定要大费一番周章。

郁子都下定决心,抬起头双手抱拳,张开刚想再提,却听见内侍来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请郁世子、翰林院的陈侍读和王编修过西山棚一趟。

皇帝诧异,母后忽然寻他们有何事?太后那里有几首诗作,想请世子爷和两位大人过去鉴赏品评一二。

皇帝随即似想到了什么,朗声笑道:隆佑,你快去吧!母后寻你,定是有好事情,顺便想想喜欢什么赏赐,等待会儿回来了告诉朕,呵呵!隆佑,还不快去!郁子都闭上眼复又睁开。

叹了口气,朝皇帝躬身道:是。

隆佑谨遵皇上圣谕。

郁子都和另外两人随着内侍出了山棚。

皇帝笑看着三人离去,今日是个好日子,来,众位卿家举杯同饮。

众人皆起身举杯一同唱喝:谢万岁!美酒入腹,酣畅淋漓。

华韶彦站起身,一改往日严肃冷漠,嘴角噙着微笑,皇上,既然您都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那微臣想凑个趣,斗胆跟您求道旨意。

皇帝一愣,随即笑道:久见你严肃,今儿这般欢喜。

定是好事。

说吧。

想求什么旨意?华韶彦走到人前,朝皇帝行跪拜之礼,沉住一口气。

朗声道:皇上那年在齐王府春宴上答应了给微臣用军功换一道自主择婚的赐婚圣旨,微臣想求娶工部郎中上官大人家的三姑娘,还请皇上恩准!……西山棚内,郁子都与两人向与太后问安,左手边坐着各家的命妇,而右手边隔着一道轻纱屏风。

其内云鬓香衣影影绰绰。

赐座后,太后又说了些场面上的话。

拿了刚刚几位凑巧来看龙舟赛的才女即兴发挥的诗作,请了郁子都和两位才子品评。

与郁子都一道去的陈、王二人皆弱是冠之年,尚未婚配,此时对着那轻纱屏风,自然明白了太后的用意,拘束之余心底却隐隐有些兴奋。

但二人亦是聪明人,心里清楚这次的主角不是自己,但这样难得的机会却是不容错过,两人拿了那几份诗稿看了看,对视了一眼,便想着请郁子都先点评。

陈侍读礼貌地对郁子都道:还是由世子爷先点评吧!郁子都哪里有那个心思,从进来之后看到这幅场景已然明白,再想到不知那边是个什么状况,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太后说的话他没听进耳朵里,更别说去看几案上的那些书稿了。

此时陈侍读请他说话,他才回神,朝陈、王二人点点头,我且再看看,还是陈兄和王兄先请吧!郁子都这般说,陈、王二人便也不客气了,一一拿起诗稿品评,竭尽所能各显才学。

此时,两个人偷偷从山棚两侧溜了进来,一个是直奔郁子都,而另外一个是朝着主位上坐着的端阳公主。

世子爷——墨柘悄悄地走近郁子都。

郁子都正是魂不守舍之时,听见熟悉的声音急忙回头,看着墨柘的脸色,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感觉来,怎么了?墨柘一脸为难,最后还是咬牙说了,刚刚您走后没多久,华少将军他突然请了旨意,让皇上将上官姑娘赐给他为妻。

皇上还犹豫了片刻,小的本想过来寻你,结果被国公爷派人拦下了。

他老人家还起来帮少将军说话……郁子都脸上公式化的微笑荡然无存,握着手里的诗稿被揉成了一团,你只告诉我皇上他答应了吗?墨柘低下头,蚊子似地轻声道:皇上他……最后答应了。

郁子都手中的诗稿落在了地上,怔怔地坐在位置上,闭上眼久久不语。

上首东侧,端阳公主听见段嬷嬷来报时,登时脸色大变,碍于众人在场不敢发作,低声骂道:这个该死的混账小子,敢情上回他是骗我呢?!段嬷嬷偷偷抚了抚公主的后背,公主,您可莫冲动!端阳公主气得牙痒痒,华楠那个当爹的做什么去了?我上回明明已经跟他通了气,他一个大爷们在场,怎么能让儿子犯浑去求旨赐婚呢?端阳公主的声音不由拔高了一分,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段嬷嬷尴尬地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劝说:这大庭广众的,您就别在这当口上跟九少爷生气了,有什么事等回府了再说。

太后似已经得了消息,脸色的笑容微微扩大了几分,转头看向端阳公主,端阳,刚得了消息,皇上亲自下旨给叔澜赐婚了,恭喜恭喜!端阳唇角扯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多谢皇上,多谢太后!说完,端阳公主便坐下不愿再多提一个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首的郁子都,心中暗哼,你们家侄子乐意,你们父女俩看不上,这会儿推给我们家,看把你高兴的!华韶彦,都是你这个混账小子惹事!郁子都沉默了许久,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朝太后拱拱手,太后娘娘,陈兄和王兄皆是文采风流之人,有他二人在此帮娘娘品评即可。

隆佑突觉身子不适,想先请告退,望太后娘娘恩准!太后眉头微蹙,虽不满郁子都落了她的面子,但转念一想,今日他未能如愿,心中定是不痛快,她亦不想强人所难,遂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郁子都一走,那屏风后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惋惜声。

端阳公主望着郁子都离去的背影,拿帕子拭了拭唇角的水渍,瞧隆佑步伐稳健,不想是身子不适啊?平日里叔澜和隆佑在皇上身边伺候,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我还想今儿说不定能双喜临门,没承想倒是只有我们叔澜一人,哎……都说叔澜主意硬,我看隆佑也是个倔脾气的,您和老国公可是要多费心了。

……河面上一阵急风吹过,吹皱了碧水,吹乱了人心,吹散了迷梦。

郁子都站在河边,耳畔回响着那些欢愉的鼓乐丝竹和人声喝彩,唇角不免划过一抹苦笑,如今这些都成了别人的贺歌。

怪谁?怪自己太过优柔,当时若是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日后与她携手的人该会是自己吧?身旁人影一晃,郁子都烦躁地挥挥手,不要来烦我!那人没有动,与他并肩站立看着远处,后悔自责当时怎么没一口气把话说完,而是顺应了皇上和太后的意思离开那里。

郁子都回头,看见了华韶彦站在自己身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复又望向河对岸,自嘲地笑了笑,是,我是后悔,后悔对你疏于防范,棋差一招。

呵呵——华韶彦轻笑一声,便敛去了笑容,我就算你今日抢先一步请旨,你祖父亦会阻拦,你是谦谦君子,心比天高,胸怀鸿鹄之志,为人处事务求周全……这样有好处,但也有弊端,有时顾虑太多,势必会优柔寡断。

我曾经也犯过这样的错……郁子都没有回应,华韶彦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以前他未曾细想过这些,而今看来谨慎周全不是时时处处都能收获好的结果,比如他今日与青黛的擦肩而过。

华韶彦侧头看向郁子都,不过,就算你先请旨,我亦不会坐视不理。

等了她那么多年,我不会轻易放开她。

华韶彦的话让郁子都有些摸不着头绪。

此刻华韶彦的眼眸幽暗,沉凝的眼神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沉在心底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一般,郁子都能深切地感受到深邃如夜的黑色下潜蕴藏着的坚持、决心,以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缱绻缠绵的忧伤……郁子都恍惚了一瞬,华韶彦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再也看不出刚才那复杂的情绪。

公主未必会满意这门亲事……我娘不是我一个孩子,我肩上的担子没那么重……再说了,娶媳妇的是我,又不是我老娘。

郁子都审视地打量着华韶彦,似乎考量他说话的分量。

华韶彦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会护着她!霸道的话语让郁子都愣怔了,良久,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要将胸中的不快通通放走,然后转过头望向华韶彦,唇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若你护不了的话……那就换我好了!华韶彦不甘示弱地回以一笑,我不会给你机会!我会看着的!说完,郁子都转身朝中央的山棚走去。

华韶彦站在河畔,望着城东的方向,我会护着她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第五卷完)第六卷 执手对镜描黛眉第一百四十一章 接旨梧桐树葳茂的枝叶形成的树冠遮住了半扇窗,也挡住了午后烈烈的阳光。

青黛躺在窗边的竹藤摇椅上小憩,手里拿着柄宫纱美人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身上天水碧色缠枝山茶纹罗衫子被小风拂过,荡起一层层轻柔婉约的细浪,一拂一荡间带给人清凉舒爽之感。

拿着团扇的手渐渐放下了,青黛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快叫三姑娘起来换衣裳,传旨的公公即刻就要到了,咱们家三姑娘……青黛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了朱嬷嬷的声音。

传旨?好端端的,传什么旨,估计做梦吧?!青黛没听清,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便再一次陷入了迷糊之中,不想没一会儿身子猛然被人大力推了两下,姑娘,别睡了,快醒醒啊!出大事了!青黛一个激灵坐起身,喊了一声:地动了吗?我的好姑娘,不是地动,是圣旨,赶紧得换衣裳,出去接旨。

朱嬷嬷招呼青黛屋里的丫鬟伺候青黛更衣。

圣旨?什么圣旨还用我去接旨?青黛半迷糊时被吵醒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丫鬟们拽到梳妆台跟前忙活起来,等换好了衣裳才来得及问了一句。

朱嬷嬷笑盈盈地看着镜子里的青黛,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您去了就知道了。

青黛的睡意还没完全褪去,任由丫鬟们摆弄,也没在意朱嬷嬷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也想不到等着她的那道旨意会是一道赐婚旨。

跪在外院的正堂上,青黛大脑里一片空白。

只记得宣旨的那句赐予华韶彦为妻,这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还在做梦?青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嘴巴一抽,轻哼了一声,不是做梦!哈,自己要嫁给华韶彦?嫁给九娘娘那厮?三姑娘,接旨。

朱嬷嬷小声提醒青黛,青黛这才回神,恭恭敬敬地叩头谢恩,将那一纸黄绢接到了手中。

打开来又看了一眼,华韶彦和自己的名字都写在上面,谁来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中上官鸿还没有回来。

老夫人让小冯氏送内侍离开。

回头看见跪在地上对着圣旨发呆的青黛,以为她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叹了口气。

起来吧!圣旨既然都下了,那事情已成定局。

莫不是你记挂着郁子都?青黛摇摇头,孙女没有那般想,我只是没想到会是华韶彦罢了。

原先着找户可心的人家,不用门第太高,只要你能当家作主。

过得舒心。

谁承想,你注定就是个富贵命!老夫人仔细观察着青黛的脸色。

见她除了意外之外,倒未见哀痛之色,心中稍宽,抚了抚青黛的额发,感慨道:人终是拗不过命!子都也好,韶彦也罢,两人对你的情意祖母看得出来。

嫁给中意疼爱你的,比你心心念念喜欢着的要好。

你嫁给他俩中的哪一个,祖母都高兴!祖母——青黛抱着老夫人,想着这些年与祖母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眼眶一热,孙女不想这么早嫁了,孙女还想再陪您两年……我们家黛丫头越长越水灵了,早点定下来,也免得别家人再惦记,呵呵!老夫人手掌抚过青黛脸颊,抹去她眼角涌出的泪珠,不哭,不哭,看着你出嫁是祖母的心愿,这会儿你也有了人家了,祖母心里头高兴!……那道黄绢被老夫人命人供了起来。

端午节龙舟赛过后,上官鸿进宫谢恩还没回来,老夫人打发青黛先回去休息了。

青黛一回去,就看见一干人等巴巴地盯着自己,眼眸中燃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恭喜三姐要做将军夫人了!恭喜姑娘觅得如意郎君了!青黛翻了个白眼,目光扫了眼嬉皮笑脸的诸人,撇嘴哼哼道:有长进啊,都能做对子了。

三姐,你脸皮真厚,一点都不像大姐那会儿,好歹听着喜信儿也会害羞一下。

青薇笑着揶揄道。

看着小姑娘笑成一条线的眼睛,青黛嘴巴几不可察地抽了两下,抬起爪子捏了捏青薇的脸,我们青薇小美人害羞起来才好看。

等你过个三两年寻个如意郎君定亲的时候,三姐一定要回来看你是怎么个娇羞法儿。

青薇哇哇大叫,三姐,欺负人!姐妹俩笑闹了一阵,青薇回了自己屋里。

折腾了大半晌,室内安静了下来。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已没有午后那边燥烈,透过窗照进屋内,照在那一捧白色的茶花上,剔透的白便幻化成金红色,绚烂美艳。

青黛又坐回上摇椅上望着桌上那一捧茶花发呆,忽然想起了杏花传回的那句话,恍然大悟,不由咬牙暗道,该死的九娘娘,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姑娘,你想什么呢?桃花看见青黛没有睡着,状如无意地随口说道,杏花刚才出去碰见了集雅居的丫鬟,说老爷回来了,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

青黛轻嗤了一声,是没有攀上郁国公府的大树遗憾了吧?在他眼里,隆佑是未来的当家人,而华韶彦只不过是父母娇宠的幺子,对于这些和朝堂休戚相关的大家族来说,齿序有时候还是能起到关键性作用……对于父亲来说,女儿嫁得好坏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前程……桃花听了青黛的话,叹了口气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才小意问道:那姑娘你呢?你心里乐意吗?青黛愣怔了一阵,也许是刻意逃避,不愿意嫁入郁、华这样的豪门大族,所以自己从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能与他们之中的一个走到一起。

那夜华韶彦的探望,通通被她刻意地遗忘。

郁子都,从小他心里就有抱负、有理想,若不是兴善寺的相遇,兴许自己还不知道那样含蓄温柔的人也会表白,自己对他的感觉更像是知己友情,至于这份情能不能渐渐地转变为男女之情,而今已经没机会再印证了。

转念想起那个赐婚旨上另一个名字,华韶彦,青黛不禁抚额。

最初的错认,还一度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不过事后反倒让她的心态坦然了许多。

到后来的分别再遇,好像每次遇到他都接二连三的出状况,现下想起来貌似大多时候都在斗嘴,几乎都没多少时间心平气和地说话……原本只当他是朋友,可那一夜的拥抱让原本那点感觉也完全变了味。

如今一下子又要和他成亲,天翻地覆之后,连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青黛有些迷茫,甩甩头懒得再想,我也不知道。

何况乐意不乐意,不都是这个结果了吗?就是弄得跟赶鸭子上架一样,让人心里不爽快!桃花抿嘴一笑,九少爷不是提前送了花赔不,估摸着这会怕是也惦记着姑娘,说不定今儿晚上会……嘘,别乱说!青黛嗔怪道,那厮最好这两日别再我眼前晃悠,姑奶奶这会儿气还没消呢!这厢,青黛忿忿不平地要找华韶彦算账。

那厢,陈玄苦哈哈地看着披上斗篷的华韶彦,少将军,旨意都下了,事情都定了。

公主再生气还不是应下了,您就别再添乱了,让公主知道您晚上还要往人家家里跑,指不定生出别的想法……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儿就别去戴帽胡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那一夜,月色撩人华韶彦伸手按住了陈玄的肩膀,既然你考虑的如此周全,那你留在这里盯着隔壁公主府,其他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少将军,这不……没等陈玄话说完,华韶彦已经一阵风似地走了。

华韶彦没有直接去戴帽胡同,去馆子里吃了点东西,在城里绕了个圈子,待到太阳彻底落山后,便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上官府西墙外的巷子里。

白天惊喜交加,晚上青黛早早就歇下了。

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

青黛百无聊赖,默默地数起了轻纱帐上翠竹叶片催眠。

刚数了没一会儿,一阵咚咚轻微的叩窗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青黛猛地坐起身,蹭蹭下床趿拉上鞋子,跑到窗边,看着月光下那张欠扁的俊脸,暗自腹诽,没想到真是他!自家的院墙都是篱笆做的,怎么这厮每次都能顺顺利利地爬进来?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华韶彦的手在青黛面前晃了晃,包子,看你家未婚夫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满意否?青黛没好气冷哼道:你还有脸来?问都没问过我的意思,就去请旨赐婚,我才不要当你的未婚妻?!我为何没脸来了?华韶彦也不恼,原本微扬的唇角翘得更高了,眼底的笑意越发清晰,嫌身为你未婚夫的我没早点来看你?你看我这不是来了。

华韶彦单手撑着窗台,轻轻推开青黛手臂,纵身一跃,出溜一下就翻进屋里来了。

你,你…你厚颜无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厮还是一如既往地皮厚嘴毒。

青黛看着已经登堂入室的某人。

咬牙切齿道,不请自来,夜入姑娘闺房,毁人清……嘘——既然顾虑着名节,那就不要这么大声。

莫吵醒了值夜的丫鬟!华韶彦伸出食指点在了青黛的唇瓣上。

青黛翻了个白眼,往后退开一步,坐回到了圆桌前,拿起茶壶倒了杯水自顾自地饮起了。

华韶彦目光一直注视着青黛,见她一坐。

自己也跟着坐下,我这不是怕你突然听到圣旨会想不开,不乐意嫁给我再逃跑,所以专程过来看看你。

说着。

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搓。

似乎回味刚刚那柔软细腻的触感。

青黛没说话,从茶盘里取了一只细瓷素兰茶杯放在华韶彦面前,举起茶壶将茶杯填满。

室内很静。

只听得到水流倾注杯盏之声,还有胸口里怦怦地心跳声。

眼前虽是一杯清水,却似盛起月华满盏光。

华韶彦拿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清淡的白水似蕴着一股香甜之气,甜润暖心。

公主给你寻了多少门亲事。

门第好的,才貌佳的比比皆是。

为何突然想要娶我这个家世普通品貌不甚出众的?许是气氛平和,青黛缓缓地将心中的疑惑都倾吐而出。

那年在梧州我就说过,要你做我家童养媳,如今不过践诺而已。

华韶彦掌中握着那只瓷杯,轻啜浅饮,仿佛品着世间上最好的美酒一般。

咳咳——青黛含了一口水没喷了出来,反倒将自己呛到了。

抬眼看见某人唇角那抹极淡的笑容,青黛抚着胸口顺气,轻哼道:大叔,早知道你有这等啃嫩草的嗜好,我该离你远点才是。

华韶彦眉头微微向上挑了挑,睨了眼青黛,唇瓣轻启,淡淡地飘出一句话来,自家草自家种,就算再嫩也不能让别家给啃了。

青黛再次破功,某人这一晚上语不惊人死不休。

平时见人顶着张冷脸,也没见他这么伶牙俐齿。

绕了半天,就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真是千年不变,万年不改的真理。

青黛败下阵下,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完,气哼哼地坐着不说话了。

华韶彦看着某只气鼓鼓的小脸,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想娶的,谁都逼不了我。

青黛依旧不理。

华韶彦站起身走到青黛身前,俯下身子蹲在了青黛面前,仰面望着她的脸庞。

青黛愣怔了一瞬,脸上感受华韶彦掌心灼热的温度,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只是华韶彦并不乐意,双手扣着青黛的脸庞,让她与自己对视,认真道:青黛,圣旨是我亲自求的,那便是我真心想要娶你。

也许你排斥这样强加在身上无从反驳的婚事,但若是不这么做,我怕你祖母不会同意你嫁给我,也怕我娘会反对。

今天,你已经是我华韶彦未过门的妻子,用不了多久我会用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

不管以前你过得如何,记得以后有我来疼你……爱你,守着你,等你爱上我……这句话,华韶彦没有说出来,专注地看着眼前少女,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念着……华韶彦的话语里并没有说出什么缠绵悱恻的表白,若一字一句写在纸面上定觉得平实普通,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让青黛的心弦不由地跟着颤了颤。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月影微斜,斗室盈光。

他的眼中,捧在手心中的少女的脸庞愈显清丽动人,宛如玉辉凝光中盛放的白茶花,宁静婉约吐露芳华。

他庆幸,是自己最后伸手摘下枝头最美的那朵花,以后这份美丽便由自己来珍藏,来守候。

她的眼中,银色的辉光用朦胧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他身形的轮廓,原本阴翳在暗影里的面庞渐渐清晰。

面前,那双黑眸如夜色般深沉,掩在那黑色之后的漩涡像要将你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只是你不知道深陷其中会看到何种风景。

良久,青黛抬起手将华韶彦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轻声说了句:我拭目以待。

华韶彦反握住青黛手,好!只是……青黛不解。

嘟嘴问道:只是什么?捏着你脸上、手上肉挺多,不知道身上……华韶彦眼睛扫了扫青黛。

仔细最近心情好,一不小心吃多了,真成了包子,可就穿不上嫁衣了。

说着,华韶彦迅速起身,跳离了危险圈。

青黛脸黑得像锅底,别过来冷哼道:吃成包子,压死你!好啊!某人一声媚笑,没等青黛反应。

唇瓣贴着她的脸吻了一下,转身一跃,两下踩着窗棂跳出屋外。

一连串偷香的动作真是干净利落,灵活如燕!青黛还在愣怔中。

华韶彦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句话在室中回荡,我扫榻相迎等着你来压!青黛意识到自己被某人占了双重便宜,望着窗外。

气得直跺脚,可又不敢高声喧哗,只得低声骂道:华韶彦,你个大混蛋!外间,桃花和杏花面对面躺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听见青黛在屋里吼吼了一句,脸上同时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意。

杏花撇嘴道:你看。

我说没事吧,这不,人就走了,你还穷担心!桃花翻身躺平,九少爷还是跟过去一样不怎么懂得守规矩……睡吧,明儿还有好多活要忙呢!杏花笑着点点头,嗯,姑娘只怕今晚上睡不着了!听完了现场直播,两个丫鬟闭上眼睡了。

里间,青黛爬回来床上,下意识地碰了碰脸上被某人亲过的地方,气哼哼地嘟囔着: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讨回来的!……皇帝圣旨一下,两家的亲事就算是定了。

华韶彦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便去寻端阳公主,催促自家娘亲快点行动。

公主少不得气恼华韶彦暗度陈仓之举,闭目装病,迟迟不肯答应谈议亲之事。

看着紧闭的院门,陈玄不由替主子担心,让您昨天下晌先哄着公主开心,您偏偏跑得没了踪影,公主发了一下午火儿……得,现下索性见都不见了。

这会儿您打算怎么办?凉拌!华韶彦瞥了眼朱红的院门,摩挲着小巴站了一刻,爹可在府里?在,现下应该在外书房议事。

走,去书房。

陈玄不解,您找侯爷,公主这边……?华韶彦睨了眼陈玄,娶媳妇的是我,我娘的问题自然要我爹去解决。

华韶彦来到了忠毅侯的书房,听见里面再议事便在院中稍候了片刻,等里面的出来后,这才敲门进去了。

来了许久了?忠毅侯华楠坐在书案前打量着华韶彦,平日你过来可不看时辰,不愿意等人,今日怎么耐下性子等我议事完才进来?华韶彦随口反驳道:您这会儿还不是硬耐着性子替母亲听那些管事的回话?赶明儿您该跟母亲说说,侯府这边趁早放手交给大嫂去管,她还要公主府一大堆事要处理,左忙右忙,仔细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了。

华楠脸色讪然,抬手抚了抚有些发胀的脑袋,掩饰自己的尴尬,说吧,你来找为父到底有何事?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孩儿知道母亲心里不痛快,只是这样闭门不见,耽搁了议亲之事总不妥。

旨意本是我自己求的,却又不遵旨办事。

回头让皇上怪罪下来,难免会说是咱们华家居功自傲,恃宠而骄……在华楠印象里,华韶彦从小就不服管束,但心里主意牢,也不肯轻易开口求人。

以前闹逃婚,辞婚事,不知干了多少混账事,但如今却为了上官家三姑娘主动请旨,说明这姑娘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同。

这些年华韶彦在沙场之上拼命杀敌,立功无数,也没居功自傲,行事所派反比少年时沉稳了许多。

所以,华韶彦搞突然袭击,将家里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定下的亲事,身为武将的华楠当时吃惊,但事后也就坦然接受了,心里还有些喜欢小儿子这般雷厉风行敢爱敢做的性子。

加上,华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却走了文道,唯独小儿子继承了他的衣钵,心里不由多偏向小儿子一些。

这会儿听出儿子话里的意思,便知道端阳有意为难。

再有气也不能不遵旨,你娘那边我会去说。

她啊,估计也就是恼你没提前跟她商量,等这两天气消了便没事了。

华韶彦主动开口拐弯抹角地提了要求,华楠点头应下了,毕竟自家的媳妇,也只有自家才能说不是。

多谢父亲!晚膳时,华楠在端阳公主处用的饭。

吃完后,夫妻俩坐下说话。

圣旨已经下了,我想过两日便去跟上官大人见个面,商量一下几时定亲。

这亲事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要办的,你着急什么?端阳公主横了华楠一眼,我还没说你呢?我明明跟你提过,上官家既不是世家又不是望族,她家的闺女配不上咱们家叔澜。

叔澜去请旨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他?那我当初不就是个普通的侯府世子,比起那些国公、侯爷、王爷之子,还有朝中的青年才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朝中历来中文不重武,你怎么就选中我了?端阳公主语滞,你和那些人不同,如今你扬名万里的大将军,也证明了我当初的眼光。

华楠瞥了眼端阳公主,你有眼光,你的儿子能没眼光?叔澜是幺子,又不用继承家业,咱们家又不需要联姻抬高身价,他难得碰上个喜欢的,你何必跟他过不去?那会儿为了给他说亲闹出的事情还少吗?那不一样。

上官家头前想跟方家结亲,后来隆佑不知怎的也看上那姑娘了,想结亲被国公爷拦下了。

这样朝三暮四的人家谁稀罕结亲?隆佑不是没抢过叔澜,最后还不是咱们家叔澜抱得美人归!华楠提到此事,神情中满是自豪。

端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瞟了自家夫君一眼,还当这是增光添彩的事啊?华楠不以为意,隆佑的为人我清楚,他和叔澜都不是好糊弄的人,这俩都觉得上官家姑娘好,那姑娘脾气秉性定不会差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叔澜都已经成年了,你不必管得太宽。

你就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闹了一场,还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谁让那小兔崽子背着家里人去请旨,先晾他两天再说。

华楠一听端阳公主说的气话,便知道她心里松动了,继续道:如今海晏河清,战事不必从前多,我也歇下了,赶紧把叔澜的婚事办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端阳公主脸一热,你哪次说要出去,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这回一定行。

华楠再三保证,端阳这才松了口,没再阻拦华楠去跟上官鸿议定婚期之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嫁妆考虑到青黛年纪小,上官家和华家商定,等来年青黛过完生日再成亲,请人合过八字后,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六。

上官鸿虽说对华韶彦有些怯乎,但华韶彦好歹也是上京城拔尖的钻石王老五,他对这门亲事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跟忠毅侯商量好,还不忘又喝了会儿酒套套近乎。

上官鸿回家时已是半夜,不好再去打扰老夫人,便让小冯氏第二天去荣禧堂问问老夫人的意思,还特别叮嘱她:华侯爷是个爽快人,说要拿着先皇赐给他家的羊脂白玉双壁做聘礼。

人家给咱们家面子,咱们不能不识抬举。

你这个做嫡母的,好好上点心,帮三丫头把嫁妆置办好了。

青黛嫁入的是侯府,按常例准备份体面的嫁妆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场婚事是皇帝赐婚,加上青黛未来婆母身份显赫,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上官鸿这种爱面子的人,嫁妆不仅要准备得体面,还要准备得丰厚才行。

小冯氏一听说出钱,还要出一大笔钱,顿时觉得肉疼。

老爷,头前有大姑娘和二姑娘出嫁咱们准备的嫁妆都差不多,这会儿三姑娘出嫁忽然添了一大笔,越过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太多,还有杰哥儿也该定亲了,青薇再两年也要议亲,这次贸贸然加得太多,以后杰哥儿和青薇的婚事怕不好办。

再说了,到了华家,青黛上头还有两个嫂嫂,总不能越过这两位去。

上官鸿心里也觉得小冯氏说得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摇了摇头,皇上赐婚,若按头前青蔷和青莲的例准备。

着实有些少了,你去打听打听。

起码也要循着王家的例准备嫁妆,不要弄得太寒酸了。

王姐姐走了后还留下一笔嫁妆,反正都是陪嫁,不如放到嫁妆单子里去。

一般亲娘留下的这一份嫁妆算是私房,不如礼单,小冯氏这般提就是想从公中少出些银子。

上官鸿抚额想了想,那是婉娘留给青黛的,一直在母亲手里管着。

母亲那边不会同意的。

账上的银子还富余,你先去准备。

若是不够,到时候再说。

我先按旧例准备着,等过几日华府那边送完聘礼单子,再比对着添置不迟。

嗯。

就依你说的办。

上官鸿点点头。

只是他不知小冯氏嘴上说着,心里却打着另外的主意。

第二天上官鸿上衙门了,小冯氏专程去请示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没有异议,她又转到了春意院,通知了青黛。

青黛听罢,脸色并没有太多的惊喜羞怯,只淡淡地应了声:多谢母亲。

小冯氏心中冷哼,还没嫁过去呢。

就开始摆架子了。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面上小冯氏还是笑盈盈的。

三姑娘年纪轻,还这般沉稳,难怪世子爷和少将军都对姑娘青眼有加,都想娶姑娘进门。

青黛的秀眉微微一蹙,小冯氏这话原先说说无伤大雅,如今她都已经与华韶彦定下亲事,这话若让外人听见还不知会让人想到何处去了。

母亲若有事不妨直说。

青黛懒得和她废话,直截了当问明原因。

小冯氏讪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皇上的圣旨在这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日子也定了,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嫁妆。

姑娘未来的婆家地位尊贵,嫁妆是一定要仔细准备,莫让人家瞧不起姑娘。

哎,原本家里好好的,只是前些时候老爷出事,家里使了不少钱,原本还打算今年给你二哥说门亲事,都给耽搁了,哎,也是我这个做嫡母的没尽到心……小冯氏满脸自责,像是她有多对不起上官杰似的,青黛看在眼中没有吭声,大抵已经明白她今日的另一番来意。

嫁人行,出钱难!如今倒是姑娘你先定了亲,就是这事出突然,咱们家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缓不过了。

原先姐姐没故去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东西,我想着不行就添置到嫁妆单子里。

这才是她巴巴赶来跟自己谈心的真正目的,把主意打到了娘留下的东西上了。

青黛微微抬了抬眼皮,睨了眼小冯氏,母亲说的极是,家里养了我这么些年,做女儿的理当为母亲分忧不是。

小冯氏点点头,还算你上道儿。

只不过青黛下面的话让她笑不出来,这些年,娘留下的东西都由祖母管着,女儿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是不是真能解了母亲燃眉之急?青黛是晚辈,不好去跟祖母提这事,要不母亲您亲自跟祖母商量商量?反正娘留下的东西女儿都全权交给祖母处置了,不论祖母如何做,女儿都不会过问。

三两句把包袱扔回给了小冯氏,小冯氏哪里不知道自己若是在老夫人面前直接提了,准会挨一顿臭骂,还想着让青黛自己去说。

只是现下看她拿着帕子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气,那个懒洋洋犯困的模样,显然是不想跟自己在说话。

小冯氏面上挂不住,想发作,又惦记着青黛以后要嫁的人家,脑门上窜上来的火气顿时泄了半截。

青黛打完了哈欠,又朝小冯氏歉然一笑,女儿失礼了,这些日子绣嫁衣着实有些累了,今儿已经定了日子,算起来还挺紧的,母亲若是再无旁的事,女儿想接着绣了。

小冯氏扯了扯微微发僵的唇角,好,你忙着吧,我先走了!打发走了小冯氏,青黛收起了慵懒之色,算盘珠子还打得真是响!桃花提醒青黛说:听说头前二姑娘嫁到王府去时,嫁妆里有不少都是柳姨娘给置办的。

夫人可是个拿得住钱不松手的。

杏花嘲讽道:自家的女儿自家尽心。

不过,若是四姑娘比咱们家姑娘大,指不定夫人还会打婉夫人留下东西的主意。

青黛唇角微微一挑,凤眼半眯起来,她想雁过拔毛,也看我答不答应。

桃花,拿纸笔来。

桃花应诺,拿了纸笔帮着青黛研磨。

青黛斟酌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信装在信封里,交给杏花,明日回家顺便将信送到忠毅侯府,亲自交给他或是陈玄,别经旁人的手。

杏花兴奋地挑挑眉,姑娘,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青黛瞧见杏花那表情,忍不住撇嘴道:满脑袋惦记着那些话本戏词,你家姑娘没闲情玩鸿雁传书寄相思。

那您这是要……?青黛抿嘴一笑,钱捏在手里光数不用是浪费,浪费可耻,姑娘我好心帮人家花一花,免得放霉了可惜。

自那夜与青黛见面后,华韶彦已经有十多天没再见青黛了,当他拿到陈玄递给他的信,看到那信封上隽秀清丽的华韶彦亲启五个字时,唇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赶忙掀开了封口取出信纸细看。

只不过华韶彦越往后笑容就越发怪异,守在一旁的陈玄好奇地探着脖子看了两眼,暗忖,上官姑娘不知道给信里写了什么情话,老大这表情怎么看着有些哭笑不得?华韶彦读完信,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挥手招呼陈玄近前,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

陈玄听得嘴角直抽,这样不好吧?你比对着两个嫂嫂的聘礼和陪嫁的单子,酌情多加些就是了。

记得,行事时莫让我人发现了。

华韶彦看着面前写满白纸的墨字,嘴角一抽,还以为那丫头想我了呢,原来是惦记着算计人。

他拿起信舍不得收,好歹是青黛给他的第一封信,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连个感谢的话都没有,这丫头还真没把我当外人看。

小冯氏变着法地哄上官鸿高兴,这才让他陪着去见了老夫人,于是旁敲侧击地跟老夫人提了王婉娘留下的嫁妆,老夫人坚决反对将王婉娘留下的东西算入嫁妆,碍于上官鸿在,没太教训了小冯氏,只说:你那边缺什么,告诉朱嬷嬷就是,从我院子库房里拿去补上。

让母亲费心,媳妇惶恐。

小冯氏嘴上说着,心里暗道老夫人偏心,不过藉机探探老夫人的家底倒不失是件好事,最重要的还能让自己少出笔银子。

只不过小冯氏如意算盘打了没几天,华家的聘礼单子就到了。

小冯氏脸上的表情像打翻了五色盘越来越精彩了,啪一声将礼单撂在了炕上,看着那洒金红纸上墨色字迹,眉头紧蹙,气不打一处来。

看不出那小蹄子本事不小,让成国公世子念念不忘不说,还把个有‘玉面杀将’之称的少将军迷得七荤八素,这么重的聘礼单子,都赶得上给郡主、县主下聘了。

信香见状,小意宽慰道:夫人,华家也是给咱们府上面子才会下这么重的聘礼。

面子是有了,里子都给别人了。

小冯氏想想就肉疼,想省钱最后一份都没省下来。

老夫人不是应承了要给您补贴些吗?只怕加上老夫人许的那些还不够。

小冯氏胸脯上下起伏,早知道老夫人应承的时候就该多要点,这会儿话都说出去了,再回头要定是没戏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冯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原算计着王婉娘给青黛留下的那份财产,想过手顺便揩点油,被老夫人拦下了。

现下聘礼单子一来,自己不但连个铜板都没瞧见,还要掏腰包往外贴,小冯氏越想越憋气,少不得为了聘礼单子在上官鸿面前一通埋怨。

上官鸿听出了另一番意思,觉得是华家给足了面子,脸上不由有光,反过来训斥了小冯氏眼皮子浅,计较这些身外之物的得失,却不为以后考虑。

小冯氏一急,跟上官鸿闹了起来,哭着嚷嚷道:我还不是为了一大家子人着想,一古脑地都给了三丫头,咱们家还过不过日子了?王婉娘她一样是填房,她生的孩子就精贵的美玉,我生的孩子就是人踩的石头?小冯氏最懂得上官鸿的脾气,不会撒泼,嘤嘤低泣,哭得真叫个梨花带雨,一下子就让上官鸿有火发不出,最后只得不耐烦地道:好了,咱们再跟娘商量商量,你就不要再哭了。

上回求了娘一回,这会怎么好意思再去……好了,去了,你不要说话,我自己说就行。

小冯氏立时收了泪水,跟着上官鸿去了荣禧堂。

老夫人听明了上官鸿和小冯氏的来意,脸色一沉。

上官鸿瞧着老夫人脸色微变,便知她已然生气,正要再说说好话,没想到老夫人忽然开口道:人家要给,咱们未必就要照单全收。

他们财大气粗,咱们也不能折了自己的气势。

这聘礼单子太重,挑几样去了,然后去回了华家。

我这边除了起先答应你们的那些古董玩意。

再另外帮补两千两银子给你们置办嫁妆。

多了银钱,手头宽裕了。

上官鸿自然没话好说。

忙不迭地谢过老夫人。

小冯氏心里一算,这样下来里外里自己还要再贴进去五六百两,正想再多讨点,娘,这宴客办事……小冯氏还没来得及说个完整话,上官鸿伸手按了按她的腿,瞪了她一眼,然后笑着对老夫人说:娘,您老也累了。

赶紧歇着吧!小冯氏讪讪地勾了勾唇角,想想老夫人已经松口了,不好再舍下脸要,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好了。

如今再没什么困难了。

赶紧回去忙吧!上官鸿和小冯氏刚要起身告退,就听见老夫人道:如今又结了门好亲家,杰哥儿他们几个也能找门更好的亲事。

放印子虽说能赚不少银子。

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趁早了结了以后不要再掺和了,免得传扬出去各家脸上无光。

上官鸿疑惑,侧头一看,瞧见小冯氏脸色微变,心上明了。

给老夫人再三致歉后出了荣禧堂,一出门便朝小冯氏冷哼了一声。

拂袖离去。

小冯氏暗叫不好,急急忙忙追上去就跟上官鸿解释。

荣禧堂里,老夫人看两人走了,喊了一声:人走了,黛丫头该,出来了吧?!青黛的小脑袋从屏风后探了出来,蹭到老夫人身边,祖母,您别自个往里面添银子了,将娘留给我的东西拿出来些放在嫁妆里就好了。

不用替祖母操心,祖母心里有数,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你两个姐姐一样有,不比你的少,没过明面算在嫁妆里罢了。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幸好你提醒,不然那放印子钱的事,祖母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

叶容她爱钱可却胆子小,这次指不定是谁在后面撺掇的,给她个教训,让她多出点钱,她日后定不敢继续做了,免得出了事连累咱们家。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直到回了春意院,青黛脸上的笑容久久未散。

姑娘,瞧您这模样,今儿在老夫人屋里遇见什么高兴事了啊?桃花一直在屋里,没有跟去,自然不知道荣禧堂的事,见青黛高兴,凑趣问道。

杏花抢先回答:今儿看夫人舍不得出钱那副样子真是痛快!还是华家那张聘礼单子拟的好!桃花压低声音问道:这事成了?杏花点点头,按大姐和二姐的例,再加上祖母给的定是不够,刚在屏风后,我瞧着夫人走时那表情是不怎么好,想来成了。

青黛瞥了眼旁边嘀嘀咕咕时不时幸灾乐祸的两个丫鬟,笑着说:好了,别议论了。

这次还是咱们的杏花姑娘功劳大,等银子到手了,姑娘给你封个大红包。

多谢姑娘!杏花冲桃花挑挑眉,很是得意。

桃花嗔了杏花一眼,故意打趣说:姑娘,您这可偏心了,好歹人家给你磨了半天墨,一点都不赏?这不是厚此薄彼。

青黛无奈地笑了笑,好,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你的。

杏花还不忘补充道:还有陈玄的!青黛诧异地看了杏花一眼,随即笑着点点头,难得你还惦记着陈玄,姑娘看你的面子一定不会忘!看着青黛暧昧不明的笑容,杏花脸一红,紧张道:姑娘,你别想左了,奴婢就是看他帮了不少忙,这才提醒一句……杏花越解释,青黛和桃花脸上笑意更胜,直笑得杏花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气鼓鼓地跺跺脚,姑娘,您就别笑了。

奴婢看您事成了怎么着也得再给姑爷那边去封信,好好谢谢人家帮忙!桃花附和道:对对,奴婢去给您拿纸笔去!没等青黛反应,桃花跑去拿纸笔了。

看着桌上摆好的素笺、香墨、狼毫笔,青黛扯了扯唇角,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写,这俩人倒比我还心急。

算了,写就写吧。

我说,你家姑娘写私信,你们俩人还要看着?该干嘛干嘛去!青黛轰走了两个想看八卦的丫鬟,提起笔犹豫了一下,最后唰唰地写了一行字。

收笔,青黛看了看纸上的字,点点头,放在桌上晾干。

这时,两个脑袋已经凑过来了。

姑娘,你这么快就写完了?好歹也多写两句。

上回陈玄送回信时还说九少爷嫌您信写的少了。

两个贫嘴的丫头!青黛一人赏了一记白眼,姑娘我待你们不好吗?胳膊肘往外拐,仔细我罚你们俩去给我抄书去。

姑娘,别,奴婢们这就干活去。

提起抄书,不爱习字的两人皆头是大,忙不迭地认错,然后各自忙活去了。

将晾干的信收好,青黛唤杏花去送,刚叮嘱了她两句,就听见竹韵来报,王家舅太太和两位少夫人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添妆青黛已经许久未见王家的人了,看到她们自是欣喜。

众人说笑了一阵,祁珍忽然干呕犯恶心,急忙唤了丫鬟将她扶了出去。

老夫人眼睛一亮,珍丫头这是……宣氏满脸带笑,嗯,害喜。

前两日大夫刚刚给看过了,怀上一个月了。

小冯氏随声附和道:啊呀,恭喜恭喜!我们家熙哥媳妇十月生,如今四表少爷也要当爹了,三姑娘又定了亲。

今年还真是个大喜之年,好事连连。

提起王陶,老夫人和宣氏两人齐齐看了小冯氏一眼,转头又去看青黛,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这个消息而表现出异样来,看样子是真的放下了。

青黛察觉到两位长辈的目光,笑了笑,不知道表哥和表嫂会给我添个外甥还是外甥女呢?青黛的话让原本有些怪异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在她看来,小冯氏不过是被算计了一把,折了银钱,心上不爽,所以逞口舌之利想让她心里不痛快罢了。

小冯氏见目的没达成,暗自撇撇嘴,没再搭腔。

曾氏也是通透人,听了青黛话,忙笑着回说:芳华一直嚷嚷着要个弟弟,我盼着四弟妹这胎生个儿子,也好让那丫头遂了心愿。

青黛和曾氏一问一答间,祁珍回来了,正听着众人议论自己,羞赧之后不由偷睃了眼青黛。

青黛朝她微微一笑,转头对宣氏说:舅母,许久没见四表嫂了,能不能将您宝贝媳妇借我一会儿?宣氏也想两人等早些放下心结,笑着说:去吧去吧。

你们俩小姊妹好好说说话。

青黛走到祁珍跟前拉上她的手,走。

去我院子里坐坐。

梧桐树荫下,洒落一地迷离的光斑。

祁珍看着光影下青黛的侧脸,轻声道:青黛,恭喜你!青黛拉着珍珠的手,谢谢!两人沿着小路漫步,就像曾经在祁园里漫步交换心事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以为会是郁世子,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会是华少将军抱得美人归!现在满上京城传的都是你们俩的事,都说原来不让美人近身的华少将军转性了。

亲自跪求皇上赐婚,说你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大美人才能降服咱们的玉面杀将。

或许是为青黛找到了好归宿高兴,祁珍不再像刚成亲那会儿,每次面对青黛总是有些愧疚。

显得局促不安。

都要当娘的人了。

还这么口没遮拦!回头我得给小表哥说说,让他好好管管你。

青黛嗔怪道。

祁珍笑了,仿佛回到了过去。

压在心里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着祁珍如释重负的真心笑容,青黛也回以一笑,不过,这样才像大珍珠,我还是喜欢你这样,敢笑肆意畅快。

两人手握着手。

相视而笑,原本存在于两个好朋友之间那道隔膜淡了许多。

说起来。

还是咱们家青黛魅力大。

我原本以为华少将军那个长相,该是个四处惹桃花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专情的主儿,巴巴为了你跑去请旨赐婚,呵呵!祁珍回头打量了眼青黛,见她脸上没有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之色,还道她对这婚事不满意,莫不是不乐意嫁给他?青黛转了转手里的梧桐叶,摇了摇头,我本就没什么想嫁的人,虽说那厮有时候着实可恶点,不过看在他一片诚心想娶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祁珍捂着嘴轻笑,当真?我看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

不过,看你有了着落,我心里也放心了。

你和亭嘉以后是一家人了,我串门倒不用两头跑。

话说回来,我听外边有人传,说是你那婆婆不满意这门亲事。

青黛曾远远看过那位公主娘娘一眼,心里也明白,以公主那样高傲的性子八成是不同意她这样普通的官家xx做儿媳妇,只不过九娘娘我行我素,瞒天过海给办了,等进了门还不知道要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不过难伺候的领导以前不也伺候过,等见了人再说吧。

就算有华韶彦的承诺,有些事却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好插手的。

青黛不禁抚了抚额头,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了。

毕竟我嫁人的是她儿子,也不是她。

祁珍许久未打卡的话匣子又开了,絮絮叨叨地跟青黛说了些忠毅侯府的家事,只盼着能对青黛以后有些用处。

青黛自知祁珍的心意,边听边点头,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春意院。

青黛唤了祁珍进屋休息,吩咐丫鬟去准备茶点。

祁珍躺在青藤摇椅上,青黛伸手放在祁珍的肚子上,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腹,瞧你刚才那样子,怀着他很辛苦吧?不辛苦!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那感觉很美好。

祁珍笑了,许是怀孕初期害喜的关系,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底绽放出的母性的光辉却是温柔如水。

孩子?青黛愣了愣,想想以后要跟华韶彦那厮生孩子,脸一热,嗫嚅道:这婚都还没结呢……再说了,我还小,要生孩子等过几年再说吧。

倒是你平日里别在屋里闷着,多出来走动走动,记得要多笑笑,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像你一样爱笑。

祁珍低头闷笑,华少将军年纪不小了,人又霸道,他会同意你不早点要孩子?不同意也得同意。

青黛轻哼着,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听着青黛信誓旦旦,祁珍笑容更胜,不过,他那么千辛万苦地把你骗回家,想来应该会听你的。

青黛没好气地瞪了祁珍一眼懒得理她。

祁珍没在意,唤了贴身丫鬟拿了只锦盒过来,递给青黛,喏,拿着,我给你的新婚贺礼,东西不多,莫要嫌弃。

青黛打开来一看,一副全套金镶宝的头面,分量不轻。

青黛满意地点点头,这分量足,万一哪天过不下去了,拿去当铺能换不少银子,知我者珍珠也!祁珍无奈地笑了笑,你个钱精,华少将军的银子以后都归你管,你哪里会到当首饰的地步。

青黛谢过祁珍,让丫鬟把东西收好了。

王家人走后没几天,青莲也回来了一趟,除了来给青黛道贺的,顺便送了添妆之礼。

方家求亲的事,青黛知道青莲在里面出了不少力,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淡淡地道了声:没能遂了二姐的心愿,还真是遗憾。

难为二姐有心来送礼,妹妹在此谢过!妹妹,说哪里话。

青莲自然知道青黛指的是上次方家之事,厚着脸皮赔笑道,如今嫁了好人家,咱们一家子跟着面上有光,日后姐姐们若有难处,还望妹妹帮衬帮衬。

此时,青莲心中对青黛是又恨又妒,人比人气死人,自己拼死最后落得个侍妾身份,虽说锦衣玉食,但怎么比的上青黛嫁了侯府嫡子,想到曾经惊鸿一瞥,暗恨那么俊美的人会为了青黛去求旨赐婚。

方纪也是无能,自己给他制造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二姐嫁的是齐王世子,未来的齐王,就算是侍妾,那也是世子爷的枕边人,地位不同一般。

哪里会需要妹妹帮衬!青黛笑了笑,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莫不是因为华韶彦与齐王世子关系非同寻常,二姐怕我说走了嘴,让世子知道你参合到方家的事里去?青莲脸色大变,原本她是看在青黛未来夫婿与李玦乃是至交好友,想借青黛的势在齐王府往上爬,没想到青黛竟然会发现了当日之事与自己有关?这怎么可能?自己不过就是在她面前提了一句,她哪里会有什么证据?三妹说什么,二姐怎么听不懂?莫不是听了什么闲话误会了二姐?二姐当日说话有些不中听,不过我也是好意,想提醒妹妹。

青黛看着青莲略有些发白的脸,心中颇有几分快意,是吗?那真是谢谢二姐的好意。

日后若有机会,妹妹定当厚报!青莲心虚,不敢再继续套近乎,忙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离成亲还有好些个月,若三妹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只管派人去王府说一声。

青莲一走,杏花冲着门外冷哼道:二姑娘以前没按好像,这会儿看您要高嫁了,没事跑回来献殷勤。

她这送的礼我看您还是别收了,趁早找个地方扔了,免得心里添堵。

青黛拿起盒子里躺着的翡翠镯子对着光仔细打量了半晌,别,我跟她有嫌隙,又没跟钱有仇。

这么好的镯子扔了多可惜,能值几百两银子呢!看来,二姐这回下了血本想跟我和好。

青黛忽然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撇撇嘴,二姐买通人让方纪去朱雀大街的事,他既然都查了个清楚,那李玦会不会也知晓了?二姐,你自求多福……自青莲那次落荒而逃后,过了没多久,就从齐王府传出青莲争宠与其他姬妾起了冲突被禁足。

青黛听过没多大反应,心中暗道,九娘娘那厮果然还是告诉李玦了。

想起他在信里写的那句成亲前,你受得委屈我会帮你讨回来……,心中一暖,看来这厮护短这点还是可取的。

转眼便是年底,这是青黛出阁前在上官府过的最后一个年,所以从腊月里她就搬到荣禧堂去陪老夫人,好好陪老人家说说话。

这一住就是二个月,到了二月快出阁前几日,青黛才搬回了春意院,等待她重生后最重要的人生大事的到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武德十五年二月初六,风和日丽,宜嫁娶。

春意院东厢里,出奇地安静。

青黛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素白纤细的手抚上微微有些发热的双颊,身上绣龙凤婚服,彤红瑰丽犹如西天之火,胸口缠枝牡丹花中央,金色的盘龙绕飞凤交颈相偎。

看着这寓意着新人和美相守的未来的龙凤团花图样,青黛的心怦怦乱跳,这就要嫁人了吗?看着青蔷和青薇嫁人,没想到轮到自己了。

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嫁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姑娘,老夫人、夫人都过来,听说你要独自待会儿就在四姑娘屋里休息。

喜娘退到隔间候着了。

青黛被桃花一声唤回了思绪,深吸了口气,请祖母她们进来吧!老夫人进来,看着盛装打扮好的青黛,不禁笑着感喟:一转眼,你们四个丫头都长大了,如今青黛也要嫁人了!你入了华家,便是华家的人了,一定要谨言慎行,孝敬公婆,妯娌和睦,好好地跟韶彦过日子。

你过得好,祖母这心里也就踏实了!青黛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站起身,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了,您老放心,孙女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也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老夫人忍着眼泪,一个劲儿点头,快起来吧,吉时到了。

桃花唤了喜娘进来。

青黛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眼里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地毯上,祖母,孙女走后,您老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一方红盖头。

隔绝了青黛视线。

桃花搀着她趴上了喜娘的背,听着耳畔的低泣渐渐远去。

爆竹和鼓乐声越来越大,青黛知道自己就要离开她生活了多年的上官府了,离开疼爱她的祖母,踏上一条未知的路。

晕晕乎乎地上了轿子,晕晕乎乎地下了轿子,恍然间发现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微微有阵阵抽气声传来,青黛哪里知道围观的人是因为华韶彦轿中的她走了出来,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温柔而绝艳的笑容。

然后。

青黛的右手就被一只大手握在,一段艳红的绸绫交到了她的手里,耳畔似有人轻声呢喃了一句:青黛,你终于是我的了。

青黛脑子这会儿还有些发懵。

下意识地撇嘴道:自大狂。

怎么不说你是我的了?头顶上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呵呵,那好。

我是你的了。

那一方红锦盖头下,青黛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将心里腹诽之语说了出来,脸蹭一下红了。

幸好旁边喜娘催促,这才让她摆脱了现下这尴尬的局面。

机械地跟着喜娘的提示走,一步一步生怕踏错了,终于熬到了正堂。

听着司仪高声唱和。

拜天地、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红锦盖头下晃过的同样绣着龙凤图样的大红喜服。

看着膝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低头的一瞬抓住自己的手,青黛愣怔了一下,听到对面的人轻语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如风似云的话被湮灭在众人道贺声中,青黛抬起头,胸口某处翻腾着一股莫名的热浪,一直涌到了她的眼眶了,莫名的晶莹液体差点滑落而出。

龙凤花烛散发着橘红色的温暖柔光,衬得喜房内那一片红色愈发璀璨夺目。

当盖头下又看到了那双粉底绣云纹的靴子时,青黛的心猛地跳了两下,手不自觉地攒成了拳头。

喜娘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吉祥话,青黛一句话都没听清,就听见最后那一句新郎掀开头,称心如意,然后感觉到眼前豁然一亮,盖头被挑开了。

青黛抬手挡了挡投射过来的光线。

有人轻轻拂开了她的手,那笼罩在光晕中的他,凝沉的眼眸划过一抹奇异的亮色,然后化作散碎的光点沉入幽深如潭的墨色之中,连带眉心一点朱砂红菱刹那间似被点燃了一眼,红艳如火,唇角微微上翘,若有似无的笑容带着三分慵懒,七分魅惑,直勾得人心微微发颤。

华韶彦看着红色幔帐中坐着的少女,如玉的脸庞如晨光中含羞带露的白茶般皎皎动人,一双黑亮的凤眸似蕴着一汪水泛着潋滟波光,涂着诱人的胭脂唇瓣如同初夏莹润饱满的樱桃,甜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上一口。

忍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华韶彦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娇人儿,心中暗赞,红色很适合她,衬得她脸庞细白柔滑,还有双颊染上的淡淡绯色……最是那一抹娇羞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两把。

某人心上想着,手上便做了。

于是,在某只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某人的爪子已经袭上了她的脸蛋,过了个年倒是养胖了些,幸好这衣裳做得够大。

这什么人啊?哪里有人一掀盖头就说这种话。

原本还有几分羞涩的青黛顿时有炸毛的趋势,待看见那一班有些石化了的丫鬟和呆愣着不知下面该如何进行的喜娘,冷哼一声不屑再与华某人计较,对着喜娘清咳了两声。

喜娘会意,忙招呼人上合卺酒。

两人从托盘上拿起酒杯的一刹那,彼此手背相触,同时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静静看着杯盏,那里不仅盛满了琥珀光,还有彼此……抬起头,华韶彦深深地望着对面的青黛,拉着她的手靠近自己。

手臂相环,脸对着脸,彼此呼吸可闻。

举杯同饮,饮下的是酒,亦是长久相守。

放下金杯,华韶彦起身下地,抬手抚过青黛的脸颊,轻拍了拍,乖乖等我,我去去就来。

红/床、红被、大红双喜,散满花生桂圆的帐幔里,端坐着今晚最美丽的新娘。

只不过轻微咀嚼声,打破了这一室静谧美好祥和的气氛。

站在一旁的桃花嘴角有些抽搐,姑娘,待会儿姑爷就回来了,您就再忍忍,别再拿帐子里的东西吃了。

没事,这帐子里散得到处都是,吃了几颗,发现不了。

两个丫鬟伺候青黛洗漱完,青黛便坐在床上等那个说他很快就回来的人,一等就等了大半宿,青黛可不想虐待自己,本来就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腹中饥饿难耐,满桌子点心都是夹生馅的用来走过场的,于是,饿了一天的某人就打起来帐子里那些桂圆莲子、花生红枣的主意。

桃花劝说无果,朝对面拿着桂圆壳的杏花看了一眼,见她亦是一脸无奈。

两个丫鬟拿青黛没折,就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然后就听见有人唱和,新郎回来了。

青黛赶忙扔了嘴里吃的东西,接过桃花递上的帕子擦嘴,刚刚坐定,门被推开了。

华韶彦被人扶了进来,一进屋甩开了扶他的人,踉跄了几步就栽倒在了床上。

青黛闻到华韶彦身上淡淡的酒气,伸手推搡了他两把,迟迟不见反应,眨眨眼睛欢快道:喝多了?那是不是就不用洞房了?正当青黛暗自欣喜之时,腰间一紧,随即眼前天旋地转,青黛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头顶上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幽光的眸子,见不到半分醉意朦胧,谁给你说喝多了就不用洞房了。

下一刻,火热的吻落了下来,唇瓣被人噙住,香软的触感让华韶彦心中一荡。

温热带着酒香的舌尖越发卖力地刮着齿贝牙龈,腰间一痒,青黛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刚刚撩拨自己的舌头便如灵蛇一般滑入,如一阵风般席卷着青黛的唇舌,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她丝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

原本清明的眼眸渐渐变得迷蒙,华韶彦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攻势愈加猛烈。

到了此时,青黛岂能不知某人装醉使诈,推搡的手环住了某人的脖子,那原本左闪右避的小舌不甘示弱地缠上了来袭之敌。

最佳的防御便是进攻。

青黛一瞬间的回应让华韶彦身子微微一滞,但随即搂住青黛的手更紧了。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

两个人,谁也不服输,唇齿间交缠斗争,点燃了身体里潜藏着火焰。

大掌慢慢地上下摩挲,渐渐地游移到细腻的腰线,然后慢慢向上伸进了里衣,一点点探进,游移到挺立的雪峰之巅红梅之上,弹出一记*之音。

这一声唤回了青黛有些迷离的神智,想起了刚刚可是还站着满屋子的人,上下牙齿一打架,身上的人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她飞快地翻手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谋杀亲夫!暗哑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

青黛懒得搭理身后欲求不满的某人,探身扫了眼屋内。

别看了,人早就走了。

若是这般不识趣,还留她们作甚!青黛回头瞪了仰躺在锦被上双手撑在脑后的华韶彦,身上穿的龙凤喜服的领口已经敞口,露出泛着蜜色的健硕的胸膛,很好,好勾人……细长眼眸眯成了一条线,慵懒惬意地打量着自己的……青黛顺着华韶彦的目光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领口大敞开,肚兜的带扣也不知几时被解开了,两团粉嫩的玉雪在其中若隐若现。

青黛忙拢了拢衣领,狠狠瞪了眼华韶彦,鼻子里轻哼一声,比起他那露的那点,自己可是亏大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妖精打架时浑身酒气,我叫丫鬟进来伺候你洗漱。

青黛准备下床唤人,不想身子被华韶彦扯着向后倒在了他身边。

两人面对着面躺着,青黛看着华韶彦的嘴唇,想起刚刚激情四射的情景,嗷嗷,太不含蓄鸟,待会儿再要……我这小身板能受得了么?青黛越想脸越红,翻身想起来,避开华韶彦的视线。

不想华韶彦拉住她,拍了拍她的脸蛋,你别忙活了,累了一天,躺着等我,我去去就来。

华韶彦走了,青黛飞快地理了理床铺,盖上被子,面朝着墙闭上眼当鸵鸟。

许是累了一天太困了,青黛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华韶彦草草洗漱完,换了衣裳回来,就看见好不容易拐回家的小妻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玉白的小脸枕在软红之中,披散的青丝如黑瀑一般,华韶彦的指尖穿过那细滑的黑发,轻轻地将发丝别在她的耳后,俯身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轻手轻脚地撩开被子钻了进去,手臂环上青黛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青黛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脸上有些痒,睁开了惺忪的睡意,就对上一对幽深如墨的瞳眸,胸前的柔软正被人握在手中揉捏,下一刻,耳垂被人含着嘴里吮吸,暧昧的热气喷散在脸畔,嗯,包子今天累了,为夫帮你捏捏。

身后滚烫的身子让青黛的睡意一下子散去了,她抓住在自己胸前作祟的手,羞恼地轻呼了一声:华韶彦。

这一声唤连青黛自己都吓了一跳,出口的声音没有一点气势,娇柔绵软。

带着丝丝暗哑。

青黛下意识地就想捂住嘴,不过有人比她还快。

在她的手还没抬起来之前就替她堵上了。

两人的唇舌交缠了许久,唇分的一刻,青黛的身子一凉,肚兜被人扔到了一旁。

青黛下意识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此时已经赤裸的华韶彦,心里不住地默念,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第一次实践忍一忍就过去了。

华韶彦看着蹙着眉头紧张兮兮的青黛。

忍不住轻笑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紧闭的眼睛,放松,长夜漫漫。

不急不急……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眼上。

唇上,如星星点点的小火苗一路向雪峰之巅……啊——华韶彦,混蛋。

别咬——青黛伸手抱住了在她胸口使坏的脑袋,惊呼出声。

呵呵——华韶彦笑着抬起下巴枕在幼白的双峰间,看着已经睁开眼的青黛,那原本盈亮的眸子如今氤氲着迷离的水汽,清纯中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意。

华韶彦眼神幽暗,下腹一紧。

那血气都下行到某处,肿胀难受几欲发泄。

青黛。

嗯。

青黛嘴被华韶彦的唇封住了。

身上的大手肆意摩挲,她的身子愈发软了。

啊——就在青黛的意识快要在火热的吻中迷失之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下腹一直窜到了头顶。

痛,该死的活塞运动,第一次真的很痛!华……青黛的声音就淹没在唇齿纠缠之间。

华韶彦用亲吻安抚着青黛,感觉到身下的人儿终于软下来了,他才敢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红帐中,蜜色玉白相缠,如两尾游鱼在这软红之中翻起层层地波浪。

一推一送间,渐渐的原本的痛楚渐渐褪去,青黛觉得自己像置身在一片无边的大海之中,一波波热浪袭来,随着那最高的一浪撞击过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袭遍全身。

刹那间,黑暗混沌中乍起的万丈星辉,下一刻,她的意识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青黛,青黛……帐幔中弥漫着欢爱过后的颓靡气息。

青黛悠悠转醒,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还被华韶彦抱在怀里,身上粘腻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动了动身子,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身体里某样东西又有复苏的迹象。

青黛僵直着身子再也不敢动了。

呵呵,醒了。

华韶彦轻笑一声,唇瓣贴着她的额间,没用的包子,这一会儿就睡着了。

青黛羞赧,华韶彦,你先出来——出来?华韶彦只当没听懂,唇角噙着笑,大手拨弄着青黛纤细的手指,我出来去哪?青黛翻了个白眼,索性厚着脸皮推搡着要起身,你这厮真是无赖!慢点慢点!断了!华韶彦这一嚷嚷,青黛身形不由一滞,脸色爆红,做挺尸状不敢乱动。

某人抿嘴偷笑,然后慢悠悠地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

青黛一咕噜就爬起来,找衣服就往身上穿,余光瞥见华韶彦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她没由来地慌了起来,里衣半天套不上身。

华韶彦摇摇头,伸手捉住青黛忙乱的手,理好衣袖,慢慢将里衣给她穿上,弯腰替她系好带子。

青黛有些呆愣,任由华韶彦替她做完这一切,依旧熟悉的眉眼,只是这一刻他褪去了冷漠的外表,眼神是那般温柔,温柔地似能融化人心。

恍惚间,青黛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抬起手,指尖触碰着他的眉他的眼,你是华韶彦,对吗?抚着青黛腰间的手顿了顿,华韶彦拉起青黛的手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

青黛蹙眉,鼓着腮帮子哼哼道:干嘛又咬我,你属狗的?华韶彦捏捏青黛脸,我不是华韶彦,是谁?青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装傻佯应了一声,我去叫人送水进来。

说完,便下床去喊人了。

丫鬟们送水进来,青黛帮华韶彦套好了衣裳,你先洗。

华韶彦挑眉道:一起洗?青黛啐了他一口,压低声音说:浴桶就那么大点,满屋子的丫鬟,也不怕传出去笑话。

华韶彦笑着捉住她的手,那改日,今天你帮我洗。

不待青黛反应,华韶彦就拉着她进了净房,你们先退下吧,待会儿再唤你们。

打发了丫鬟,华韶彦自顾自脱了里衣,回头一看青黛,发现丫头不知几时已经转过身。

华韶彦眼睛微眯,走到她身后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嘛?青黛吓了一跳,在华韶彦怀里扑腾了两下,哗啦一声,人已经被华韶彦放进了浴桶里,下一刻,一个光溜溜的身子也跟着滑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是我额间的朱砂【补11日更新】华韶彦的主动出击,让青黛无招架之力。

浴桶本就不大,一下子里进来两个人,显得拥挤不堪。

埋在华韶彦胸前,青黛闷闷地说了声:地方太窄,我还是先出去了。

虽说刚刚跟华韶彦做过激烈运动,但那是夫妻之间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共浴,在青黛眼中这是感情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做的亲密事。

青黛和华韶彦接触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明白就算华韶彦心里很喜欢她,她对华韶彦也有好感,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谈不上有多深有多浓。

况且青黛也不是豪放派,一时间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氤氲的水汽中,青黛的脸颊飞霞,不知是害羞还是热气晕染。

身上的里衣拉扯间被华韶彦脱下一半,湿漉漉的黑头发搭在柔白浑圆的肩膀,胸前的玉雪在水中若隐若现,半褪下的红衫在水色中荡漾,便如那出入的红莲一般。

纯粹的黑,清纯的白,浓烈的红,三色交映,糜艳到极致。

华韶彦眼神暗了暗,手搂着青黛腰,从下往上将她那红色里衣褪下,明儿要起早,一起洗省事。

一点都不省事,动都动不了,这怎么洗?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不老实,青黛没好气地瞪了华韶彦一眼,还省事,明明就是揩油方便。

那就不洗了!华韶彦撑起青黛腰身,低头伏在胸前亲吻。

华韶彦,丫鬟们都在外面……华韶彦,你停下,咱们说说话……华韶彦,别再闹了。

我恼了啊!听见青黛略带愠怒的声音,华韶彦停止了埋头苦干。

松开了青黛,将她搂进怀里。

感觉到屁股被硬物顶了顶,靠在华韶彦的肩头的青黛脸更红了,慌忙推开了华韶彦,我洗好了,先出去。

先别急,仔细受凉了。

华韶彦没再继续要青黛挤在一起,翻手将她拉住抱回了自己怀里,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再搬个浴桶进来。

是!屏风外的丫鬟出去忙活了。

青黛瞪了靠在浴桶边好整以暇的华韶彦,我吩咐的时候她们怎么不一次准备好?你也没特别吩咐让她们准备两个啊!看着华韶彦欠扁的笑脸,青黛气得牙痒痒,轻哼了一声将头别到一边去。

华韶彦看着气鼓鼓的青黛。

但笑不语。

最后。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洗漱完回了房中。

龙凤花烛的光晕照在红绡帐中,在墙上印出一朵朵淡红色的影子——缠枝山茶牡丹花。

藤枝绕着大红的花朵。

缠绵不分,失了花朵,藤叶就会再无生气,失了藤叶,花朵就会悄然凋谢,誓要彼此就这样纠缠一生一世。

又有山茶?初时。

青黛并未注意,如今静下心来再看。

才发现红帐上的暗花皆有山茶,不由问道:你很喜欢茶花?嗯!华韶彦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解释,侧头看向青黛,你不喜欢吗?青黛瞥了华韶彦,见他眼望着那些山茶花,伸手抚着眉间的朱砂红记,不知想着什么,轻轻地点点头,嗯,喜欢。

你额间的那印记是怎么回事?华韶彦一愣,放下手笑了笑,战场上中了一箭,还好有头盔挡了一下……万幸最后活下来了,不然也娶不到你了。

青黛嗔怪道:油嘴滑舌!转过头不去看他,暗自叹了口气,想来当时情形极为凶险,他却这般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华韶彦手掌蒙在青黛眼上,在她耳边低声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请安!嗯!青黛打了个哈气,明天见公婆,这面试挺重要的。

闭上眼没多久,青黛便酣然入睡了。

听见青黛均匀的呼吸声,华韶彦知她已经睡着了,坐起身,侧靠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青黛,不禁抬起了手,指尖轻轻地抚过青黛的脸庞,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

你知道吗?你就是我额间的这点朱砂,印上了便再也抹不去。

……晨曦的微光照进了屋里,像调皮的小手抚醒了好梦中的人。

青黛睁开了眼,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登时吓了一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春意院了,这才松了口气,想到要请安,忙坐起身,几时了?别误了请安!华韶彦跟着坐了起来,撩开帐子下了床,刚过卯时,起来洗洗,用了早膳再过去请安。

两人前后脚下了床,套上了衣裳,青黛想起了元帕,昨夜第一次后她好像就没看见过,于是探身回床上去寻。

昨个儿,我让丫鬟收在盒子里了。

青黛松了口气,啊——害我好找。

华韶彦瞟了眼青黛,自顾自地拿着衣架上家常外衫套上,然后张开双臂,昨晚上是我伺候你,今日是不是该轮到你伺候伺候我了。

没正形。

青黛瞪了华韶彦一眼,倒没有放他干站着,还是上前帮他系好衣带。

曦光照在青黛脸上,浅金色的光晕中能看到双颊和耳根泛起了薄红。

华韶彦看着低头帮他整理衣裳的青黛,唇角微微上扬,这丫头就是外强中干的主儿。

青黛理好华韶彦的衣裳,抬起头,好了!华韶彦伸出双臂环住她,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多谢娘子!华韶彦的吻很轻,唇上的温热让青黛微微一滞。

她仰面看着华韶彦,静静地不发一言。

华韶彦纳闷,松开了双臂,看着发愣的青黛,在自己脸上摸了两把,怎么了?哪里不对?青黛垂下眼眸,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刚穿好衣裳,就听见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唤了一声,九少爷、九奶奶,该起身了!起了,进来吧!青黛应了一声,门推开了,一个管事嬷嬷领着四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桃花和杏花也在其中。

给九少爷和九奶奶请安!那管事嬷嬷五十岁左右,穿着件石绿色的坎肩,发髻上别了一对镶红蓝宝银钗,满面笑容地给两人见了礼,顺便不着痕迹地将青黛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是段嬷嬷,母亲从宫里带出来的。

华韶彦给青黛介绍。

既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那就是贴身伺候的老人,身份地位不比旁人,青黛忙点头还礼,青黛初进侯府,以后还请嬷嬷多多关照。

段嬷嬷淡淡一笑,九奶奶客气。

头前九爷常年在外,一回来多半住在书房,清澜院这里原本有两个贴身丫鬟,到了年纪,过年时放出府嫁人了。

如今九奶奶嫁过来,陪嫁的丫鬟不熟悉府里的事,公主另外拨了两个伺候九少爷和九奶奶的起居。

段嬷嬷回头看了一眼,最初紧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走了过来,给青黛行礼。

翠衫粉裙的唤香橼,小圆脸,杏眼桃腮,可爱型。

黄衫蓝裙的唤香茹,瓜子脸,柳眉凤眼,娇美型。

点明是伺候起居,那就是要放在屋里的了。

二香其实昨天就来了,华韶彦回来后,把丫鬟都给赶了出去,后来就一直在房外候着了。

青黛根本就没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段嬷嬷隆重推出,她才认真地打量了两眼,然后朝段嬷嬷颔首道:嗯,多谢母亲,也有劳嬷嬷了。

您和九爷先洗漱用膳,奴婢让人收拾屋子。

段嬷嬷福福身,径直走到床边走去。

桃花和杏花自然是伺候青黛洗漱,二香则要帮华韶彦。

不想华韶彦在一旁坐下,摆了摆手,段嬷嬷年岁大了,你们去帮她收拾屋子。

我这里有九奶奶。

香橼和香茹看着华韶彦的冷脸,讷讷地收回了手,是。

青黛放下揩脸的帕子,挑眉看了华韶彦一眼,算你上道!华韶彦感觉到了青黛目光,趁人不注意也冲她勾勾唇,还没伺候完呢,我等你!青黛轻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他。

两人用过早膳,换了正式的衣裳,华韶彦带着青黛去了侯府正厅。

清澜院在侯府的西南面,步行到正厅要两刻钟,并不算远。

青黛不想坐软轿,华韶彦带着她走从花园穿过去。

走在青石小径上,道旁的树已经披上了新绿,碧桃也已绽开了花苞。

园中亭台楼榭隐在花间影影绰绰,鸟语流水之声相闻,一派生机盎然。

二月的上京并不暖和,而忠毅侯府园中却是春意浓浓,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达得到的。

想当初在梧州,明玉别院不也是如此,小处显功夫,奢华蕴于内。

两人行至正厅外,门口站着景春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九少爷,九奶奶。

一别多年,九奶奶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奴婢一打眼都差点认不出九奶奶了。

景春?青黛看着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便是当年在梧州跟着华老夫人的大丫鬟。

九奶奶好记性,没想到还记得奴婢。

一晃眼都八年了,你也嫁人了。

景春笑着福福身,里面老夫人、公主和侯爷都等着呢,奴婢先进去通传,回头再去清澜院给您问安!景春进去了。

华韶彦伸出手拉住青黛的手,别紧张。

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青黛心中稍安,点点头,反握住华韶彦的手,嗯!第一百四十九章 奉茶青黛和华韶彦携手走进的时候,厅里坐满了人,除了华韶彦的家人,还有梧州来参加婚礼的华氏族人。

坐在上首的华老夫人一见两人手拉着手进来,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兜兜转转了八年,最后还是让这小子把人家小姑娘骗到手了,不得不说这俩孩子还真是有缘分。

你们两个小的,让一众长辈好等。

华韶彦今日倒是乖觉,老夫人这一说,他便躬身给在座的诸人赔礼,孙儿和内子来晚了,给祖母、各位长辈致歉,还请诸位见谅!在座的都是本家的人,谁也不会为难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俩,那些媳妇们更是夸赞了青黛一番,然后说笑着打哈哈就过去了。

后面就是给长辈奉茶,老夫人那边接过茶,让景春将一红木雕花盒子呈上,打开来递给青黛,小九性子刁钻, 你以后多担待。

老婆子我就盼着你们和和美美,早点给我添个重孙子。

谢谢祖母!青黛接过一看,里面躺着一对羊脂白玉如意,玉质洁白,温润细腻,上头的包浆很是漂亮,一看就是有人长期盘玩所致。

放在现代足可以做传世珍品,就算在大华也是价值不菲。

此玉一出,有人高兴有人不满。

高兴的自然是青黛,这见面礼还真是贵重,不过碍于众人在场,她脸上的笑容并未有大多变化,更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可心里却是一个人偷着乐,这样的好东西她自然乐于接受入自己的小金库。

其他人不知道青黛,可华韶彦清楚得很。

看着青黛拿着木盒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暗笑。

这丫头这会儿在人前装乖,心里只怕高兴坏了。

公主见了老夫人把心爱之物送给了新进门的孙媳妇,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漂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青黛收好了东西,又给正经的公婆忠毅侯华楠和端阳公主奉茶。

青黛偷眼打量了自家公公一眼,华楠年近五十,身上看不出一点彪悍战将的影子,一身青袍加身倒像是儒雅的文士。

华韶彦的五官虽然与华楠有些许相似,但最多是两分像。

其他的大多随了她的那位公主婆婆。

忠毅侯封了个红包,说了些夫妻和睦云云场面上话,而端阳公主则送了青黛一支金镶玉凤钗,其他的话该说的。

你祖母和父亲都已经说了。

我只说一点,既然入了华家的门,望你敛谨自持。

谨守本分。

这簪子你可也别收着了,记得要常常戴着。

戴着簪子,压我一头,更是提醒我你说过的话。

看来公主婆婆还真是不待见自己。

青黛磕头谢过,媳妇谨记。

拜完了公主,青黛暗地里松了口气。

转头便对上亭嘉的笑脸,青黛不由莞尔。

都有快两年没见过亭嘉了,如今她们俩倒成了一家人了。

再看了看亭嘉身边的华韶启,这位世子大哥倒是与公公长得肖像。

没等青黛再细看,华韶彦拉着她过去给大哥、二哥两对夫妻奉茶。

华韶启和亭嘉自不必说,接过茶还了礼便坐下。

等到了华韶仲夫妻俩那里,华韶仲的妻子颜氏打量了好一会儿青黛,然后笑着说:难怪祖母她老人家偏疼咱们九弟媳妇,连最宝贝的祖传的玉如意都送给弟妹当见面礼。

瞧着小模样长得多水灵,乍一看,这一颦一笑倒是与秦姝妹妹有五分相似。

青黛脸色未变,看着颜氏抿嘴轻轻一笑,嫂子这话我也听叔澜说过,对秦贵妃倒是神交已久,可惜没有机会与她见上一面,说来也颇有些遗憾。

颜氏愣了愣,笑容微微一僵随即便恢复了正常,瞧我这张嘴……你别怨嫂子,嫂子就是个直肠子,想到哪里说道哪里,说话口没遮拦,弟妹莫介意。

来,第一次见面,小小心意,还望弟妹收下。

转头就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四喜如意盒,颜氏望着青黛, 继续道:这红玉镯子听说是从滇南带回来的,弟妹肤色白,戴上一定好看。

红翡镯子,那是稀罕物。

颜氏倒是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还真是会做人。

好东西,青黛岂有不笑纳之礼,多谢嫂嫂。

走吧,去给族里来的长辈们奉茶。

华韶彦将青黛从颜氏这头拉走了。

刚一走,颜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口中轻嗤了一声,拿起青黛刚才敬的那碗喝茶轻啜了起来。

后面,青黛跟在华韶彦后头,一直装她的小媳妇,偶尔回答两句,便再不多话。

外人看去倒都觉得她是个温和安静之人。

这华家的人见完了,虽然累些但收获颇丰。

青黛回了屋甚是高兴,刚歇下喝了口茶,准备让桃花将刚刚所得登记入库,不想华韶彦却来唤她,收拾收拾,准备进宫谢恩。

于是,青黛屁股还坐热,就又被华韶彦拉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马车上,华韶彦坐在另一头给青黛叮嘱宫里的规矩。

青黛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华韶彦说到最后,人家已经一个人靠在软垫上睡着了。

华韶彦无奈一笑,没去打扰她,扯了条毯子搭在她身上,自己靠到一旁假寐。

再次走入皇宫,没有上一次排大队的情形,有内侍早早就等候,一见华家的人便引着他们进内宫谢恩。

皇帝、皇后、太后,一圈转下来已经过了午时,公主说要留在宫里陪太后说话,华韶彦夫妇和忠毅侯则离宫回府。

回了房,青黛直接就爬下来,本来新婚之夜过后身子有些不适,加上这下跪走路的,青黛已经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跟华韶彦草草用了膳,青黛连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没来得及召见,就爬回床上补眠去了。

这一睡便睡了大半日,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月上中天。

屋里点起了烛火,华韶彦靠坐在软榻上,正拿着身边搁着的那叠邸报一本本翻看。

青黛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华韶彦 说:一觉睡过头了,你用过晚膳了吗?第一百五十章 别出去祸害人用过了。

我叫人给你备饭。

华韶彦看了眼青黛,唤了丫鬟上饭,自己又低头看起了邸报。

青黛没再打扰华韶彦,自己坐到桌边用了饭。

待青黛用完饭,华韶彦也已看完了。

青黛瞄了眼那一叠邸报,随口问道:你辞了工部的差事,皇帝是不是要另给你指派差事?嗯。

华韶彦伸了个懒腰,顺势将青黛搂在怀里,下巴靠在青黛颈窝里,柳林大营空额充饷之事让皇上很是头疼,让我过了这五六日就去兵部,少不得还要跑趟东柳林。

哎,本来还想带你开春了去庄子上走走。

华韶彦的嘴唇有意无意间扫过青黛的脖颈,弄得她有些痒,下意识地偏头躲避,还是差事要紧,庄子以后还有机会去。

青黛一闪,华韶彦也没继续,只是单纯地搂着她,是啊,不当差,怎么拿俸禄养活你……虽是玩笑话,可青黛心里还是升起了些许暖意,靠在华韶彦怀里,轻声道:当差可以,只是别再像上回在清风山时那般拼命。

青黛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可听在华韶彦耳中却是无比甜美舒心,唇角荡漾起一抹愉悦的笑花,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明后两日要做的事,要见的人。

到了夜半,华韶彦抱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青黛,轻轻放到了床上,看着熟睡的人儿,喃喃自语,吃饱了,自己睡去了。

把我一个晾这里了,哎!说完,华韶彦便脱了衣裳。

上了床,将青黛搂在怀里,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起来。

青黛和华韶彦去老夫人那边请安回来,半路上。

华韶彦便被华楠叫去了外书房。

青黛一个人回了清澜院,进门就看见院子中央站了十来个仆妇丫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还没开口说话,便有一四十多岁的妇人走上前来。

奴婢给九奶奶请安!你是?奴婢是这清澜院管事的,丈夫是公主府管车马的吴顺。

奴婢等昨个便要来叩见奶奶,只是九少爷吩咐让不要打扰您休息。

这才拖到今日。

这吴顺家的倒是积极得很。

青黛不动声色,朝吴顺家的点点头,劳婶子费心了。

我还想着等请安回来再叫人唤你们过来认认人,没想到这就来了。

大家伙儿这等了许久了吧?吴顺家的笑容略顿了顿,没多久,没多久。

这样吧,待会儿你让一个个叫进屋里来,报个名儿,平日里做什么活计的,让我认个人。

是。

青黛带着桃花进了正厅。

传了清澜院的众人一个一个进去。

青黛每个人都问了一两句话,然后让桃花给了赏钱才打发了出去。

等将所有人都见完,她唤了吴顺家的进屋说话。

我是初入侯府,还不熟悉。

院子里的事情还要劳烦婶子先费费心,等过些日子熟悉了我再接手。

青黛从桃花手里接过荷包,这点小意思嫂子收下,以后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要仰仗婶子指点。

多谢奶奶赏,能帮奶奶是奴婢福气。

吴顺家的倒也没客气,径直接过了青黛给的赏钱。

此间无事,你且去忙吧。

青黛打发了吴顺家的离开,桃花不满道:头前吴顺家的自己自作主张不说,这会儿拿了赏钱她连个让话都没多说两句。

您没瞧见刚才那一个个进来回话,眼睛都直往她身上瞄,分明就是看她眼色行事。

她是我那个公主婆母派了的人,其他人看她脸色那也是正常。

这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刚来,不必计较这些小事。

吴顺家的愿意管就先让她管着,咱们且观察观察再说。

青黛压低声音叮嘱桃花,得空了,你和杏花多跟院子里的人接触接触,看看各人背后都连着谁。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桃花点点头,奴婢省的。

青黛按了按额头,对了,刚在祖母那边听说,下个月是二嫂的生辰。

你去在库里找找看有什么合适的能做寿礼。

说话间,香茹敲门进来了,奶奶,大奶奶过来看您了。

一听说亭嘉来了,青黛立时来了精神,我去换衣裳,你赶紧请大奶奶屋里坐。

青黛换完衣裳出来,亭嘉已经在屋里坐下了,看见青黛出来,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一晃许久未见,你这丫头是越长越俊了,难怪我家小叔念念不忘,巴巴地要抢着娶回家。

大嫂你这一见面就来排揎我。

青黛睨了亭嘉一眼,笑着说,两年不见,大嫂是越发妩媚动人了。

看样子你和 大哥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亭嘉伸出纤指在青黛额上点了点,你这丫头就是嘴上不吃亏。

青黛拉着亭嘉到炕上坐,桃花,上茶。

临窗大炕上,许久未见的两姐妹对坐着,亭嘉不住地看着青黛笑,弄得青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颊,我这脸上莫不是长花了?你这脸比花好看。

我这是高兴。

那天一听说三叔请旨赐婚,我还吃了一惊,还想着他那样冷面冷情的人会看上谁家的姑娘,没想到会是你。

亭嘉抿嘴一笑,后来才听祖母说,三叔在白鹿书院上学那会,在梧州第一次见着你就嚷嚷着要娶你当童养媳。

呵呵,你这丫头当年就没跟我们提过这事。

青黛唇角微微扯动,老太太没事干嘛提当年的那些糗事啊?那都是儿时的戏言,过了那么多年,我哪里记得清。

亭嘉见青黛打哈哈不承认,也没再揶揄她,笑着说:当年还想着会是祁珍,没想到最后会是你。

这是你们的缘分,何尝不是咱们俩的缘分。

以前是姐妹,现如今是妯娌,以后我可有说话解闷的伴儿了。

青黛忙摆手,仔细 大哥来寻我的麻烦。

亭嘉脸一红,啐了青黛一口,你个丫头,就不能给你好脸色。

青黛嘻嘻笑着讨好说:好姐姐,好嫂子,人家不是怕打扰你和 大哥才这般说的。

我心里还是盼着你常来坐坐,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少不得要跟你讨教讨教这府里的事呢。

亭嘉一听自然知道青黛指的是什么,便道:平日里母亲白天在侯府这边处理完日常事务,便回去公主府那边,晚上也多在那边过夜。

你刚来,少不得要挨几次教训,忍忍就过去了。

至于母亲的喜好……亭嘉将自己这些年的经验无私地告诉了青黛,青黛暗自记下,又跟亭嘉撒娇说:我就知道大嫂你最好了,妹妹他日必当厚报。

亭嘉嗔了青黛一眼,得了吧,要撒娇找小叔去。

我可不吃你这套,回头得空了给我设计两套头面就是了。

亭嘉坐着说了会儿话,华韶彦回来了,亭嘉便起身告辞了。

大嫂来了,不再坐坐了。

华韶彦难得露出笑脸,说话的语气神态也比往日轻松了许多,亭嘉看在眼中,瞟了眼青黛,笑着说:不打扰你们小夫妻说话了,先走了。

以后我不在府里时,青黛还要托嫂子多帮衬帮衬。

亭嘉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了一圈,这是自然。

青黛送亭嘉出门,过些日子,我去你院子里坐坐。

亭嘉点点头,拉着青黛低声揶揄道:小叔自从西北回来就难露出几个笑脸,如今成了亲,连说话都满脸带笑。

还是你有本事!这下轮到青黛不好意思了,好了,赶紧回去吧!亭嘉掩面轻笑了两声,施施然走了。

青黛回了屋,华韶彦已经换下了衣裳。

来,过来坐!后天回门时候的礼单,你看看还缺什么,待会儿让管家给补上。

青黛接过礼单子一看,不由蹙眉,指了上面几样东西,下聘的时候该给的都给了,这几样太贵重,别往里头放了。

按规矩办就成,戴帽胡同那边不会说什么,只是莫让府里的人瞧见了说闲话。

华韶彦抽回青黛手里的礼单,又看了看摇摇头,无妨,这比大嫂和二嫂回门时候的要少些。

青黛其实是不想便宜了小冯氏和上官鸿,这会儿听华韶彦这般说,知道他是给自己撑面子,心思一转,你说放着便放着吧,回府时我会跟爹说是专门给祖母备的。

华韶彦猜到青黛的心思,不禁莞尔,你说如何便如何。

唇扬起的那抹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瞳眸中似有流光闪过,华韶彦这样的笑容真的很迷人,青黛愣怔了一瞬,忽然想起了刚刚亭嘉说的话,最近九娘娘似乎是笑的比以前多了。

华韶彦捏了捏青黛脸,看什么看呆了?是不是欣赏为夫的花容月貌?青黛嘟嘟嘴,不甘示弱地回捏过去,以后出去别这般笑!留在家里祸害祸害我就行了,别去祸害旁人了。

青黛说完,脸不由一热,甩开华韶彦的手,我去问问今儿中午的菜单。

看着青黛离去的背影,华韶彦抬手摩挲着下巴,轻笑道:包子放心,你这般大公无私,我怎能不成全你呢?第一百五十一章 孩子坐在梳妆镜前,青黛掬起脑后的头发放在 胸前,拿着象牙梳一下下理顺了,回头瞄 了净房一眼,打了个哈欠,华韶彦,我先睡了。

没去理会还在净房里的某人,青黛伸了个懒腰蹭上床去,躺了半天结果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忽然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华韶彦过来了。

看着美人媚眼斜飞,唇角含笑,里衣大大敞口,甩开飞扬的一笔,便是妙笔丹青勾勒的优雅锁骨,半遮半掩的蜜色胸膛看着就让人想入非非。

青黛惊艳一眼之后,立马仰面闭上眼挺尸状,心里默念着,第一天实践,第二天休整,第三天是不是该复习了?眼睛偷偷睁开个小缝,青黛瞄见*着上身的 华韶彦正俯身笑看着自己,怎么不看了? 看看我怎么祸害你……紧接着,青黛怪叫一声,天旋地转地被华韶彦置于身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就被某人搂底子扒了个干净。

青黛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护住胸前,白皙的脸颊染上浅红,如三月春桃般妍丽动人, 翻身从华韶彦身上下来钻进床里,只留下玉背对着他。

华韶彦伸手揽住青黛,扯了被子盖住了两人。

就在青黛以为某人要有下一步行动时,华韶彦却只是单纯地搂着脱光光的她,弄得她有些诧异,就这样睡了?华韶彦点点头,嗯,就这样睡,不然还想怎样?难不成……华韶彦。

被当了抱枕的青黛果断地截住了某人的话,又羞又恼地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索性闭上眼再不说话。

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反驳某人的无耻行径。

只得放任某人的行为。

看着闭上眼装死的青黛,华韶彦细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唇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温热带着薄茧的手掌抚过丝缎般柔嫩的肌肤。

耳畔微微凌乱的呼吸泄露了她并没有睡去,幽暗的帐中华韶彦无声地笑了。

俯身吻上她的脸,噙住她的唇。

感受到怀中的人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他将她转身扣在自己怀中。

膝盖微微一顶,轻易地就分开她的腿,腰身一挺便进入了她的身体。

华韶彦,你不是说就……那样睡吗?断断续续的话语伴着凌乱的呼吸从朱唇中溢出,隐隐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尾音。

你等着,以后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华韶彦凝眸专注地看着身下的娇人,自然看到了她漂亮的凤眼中冒火的瞬光。

呵呵,你如今不也躺着在睡吗?有何不对?呜,你……华韶彦似乎不满意青黛还有力气说话,一抽一送的频率不禁加快,青黛喘息着再没有力气说话。

窗外夜凉如水月色朦胧,室内那喘息声渐渐化成了浅吟低唱,幽暗中墙上那红色的双喜在月华银辉中泛起了旖旎的柔光。

……坐在回戴帽胡同的马车上,青黛歪在大引枕上,揉揉发酸的腰,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白了坐在对面神清气爽的华韶彦,该死的九娘娘,折腾了半宿才合眼,明明运动的那个是他。

我为毛这么累啊?我跟爹和娘说了,今晚不会忠毅侯府,就在上官府过夜。

嗯?华韶彦是想自己跟祖母多聚聚,青黛收回了原本飞向华韶彦的眼刀,闭上眼,趴在引枕上补眠,嘴里哼哼了一句,谢谢!我们是夫妻,你还与我客气。

华韶彦轻抚了抚青黛的头发,昨夜你累了,还有一阵才到,你先眯会儿。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戴帽胡同。

一回上官府,青黛和华韶彦先荣禧堂拜见了老夫人。

两人磕头行了大礼,老夫人招招手,有些激动道:来,让祖母看看!祖母!青黛上前拉住老夫人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华韶彦望着欢喜的青黛,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径直在上官鸿身边坐下。

老夫人看了看青黛,又看了看下首坐着的华韶彦,瞧着脸色还好,就是精神头差点。

这几日累坏了吧?老夫人略带深意的眼神让青黛一滞,随即讪笑道:也就忙乱这头几日,过段时日就好了。

祖母这话说得还真是含蓄。

老夫人没再深究,睨了华韶彦一眼,叔澜,我们家青黛年纪小,劳烦你多费心照顾了。

华韶彦欠欠身,朝老夫人抱拳道:您老放心!青黛是我诚心求娶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看着一脸郑重的华韶彦,老夫人满意地颔颔首。

说了会儿话,上官鸿领着华韶彦到书房叙话。

青黛留在了荣禧堂。

青黛唤了桃花将单独备下的礼物单子递给老夫人,祖母,这几样是我和叔澜特意给您挑的礼物,刚才让桃花交给朱嬷嬷了。

你能回来就好,还带着些劳什子的东西作甚?这是叔澜的心意,您就别推辞了。

老夫人看了眼礼单,看得出来,他倒是真心疼你,这样祖母也就放心了。

青黛笑着说:嗯,他待我挺好的。

老夫人让丫鬟收了单子,哦,对了,宁靖来信了,你大姐生了个儿子。

青黛一喜,这一年旺子啊,大嫂、四表嫂 和大姐接连都生了儿子。

还是个孩子,瞧把你乐的。

老夫人见青黛 高兴,笑着摇摇头,别光说她们了,祖母今儿想跟你说另外的事,你这嫁入华家了,做人家的媳妇,自要关爱相公、孝敬公婆,还要绵延子嗣,这是头等大事。

我看你们小夫妻俩倒是和睦,可祖母的意思是你也别急着要,一来你年纪太小,二来 你头前进门的两个嫂子都没生下孩子,你也不急于一时。

青黛下意识地默默自己有些的小腹,现下刚来完月事,倒是无妨,只是再过一段时日呢?说起来也怪,华家旁支的人丁兴旺,可华家直系到了华韶彦这辈,华韶启和华韶仲却至今无出,亭嘉嫁入华家快五年了,颜氏还比她早两年,至今两人都没生下一儿半女。

华韶彦会不会也为此事心急,所以才那般卖力?自己若与他谈起此事,他会如何想?不过这事急不来,你先探探他的口风,免得惹了叔澜不痛快。

你们新婚燕尔,别为了这事伤了感情。

老夫人担心青黛一时嘴快,问的不得法反倒适得其反。

青黛朝老夫人点点头,孙女省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青黛的头发,女人生孩子要过鬼门关,你娘就没挺过来……你年纪小,晚点要好些。

青黛看老夫人伤怀,忙岔开话,祖母,今儿晚上我们俩不回忠毅侯府,就留在家里过夜。

您可得让朱嬷嬷给我做两道好菜。

听说青黛要留下,老夫人欢喜万分,好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青黛陪着老夫人,华韶彦从上官鸿那里出 来,被上官熙请去了。

到了下晌,府里又来人了,是青莲回来 了。

自从上次方家的事情后,青莲因与别妾室争风被禁足了半年,到了过年前才解了禁,只不过那以后她可老实多了,谨守妾室的本分,连青黛婚礼也没过来参加。

所以,今日青黛回门,她竟然会回来,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一年未见,青莲清瘦了不少,脸上不复当日的神采,眉宇间多了些许淡淡愁怨和戾色,不过见了青黛,倒是满脸带笑,恭喜 三妹和华少将军共结连理!多谢二姐。

你成亲时王府中有事所以未能前来,还望妹妹勿怪。

幸好你没来,你要来了我才要见怪了。

青黛心中暗道,面上淡淡地回了句:不会,二姐不必多心。

青莲见青黛没跟她说话的意思,也没勉强,三妹回来,定跟祖母有私房话要说。

我就不打扰了!刚好想去看看小侄子,先告退了。

青莲一走,老夫人看了她的背影,不禁蹙眉摇头说:做人还是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好,非要掺和那些是是非非,到如今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青黛不语,祖母就算再恨铁不成钢,还是怜惜自己的孙女。

她做的那些事就算不追究也不可能原谅。

她才不后悔当在青莲的婚事上搅合了一把。

何况后来的这条路还不是她选的。

青莲在钱氏那里坐了一会儿,又去了柳姨娘处,到了晚膳前便离开了。

青黛再没碰见她,只是到钱氏屋里看小侄子时,听见她提道:二妹抱着端哥舍不得放,我看她也是个喜欢孩子的。

如今大妹生了,她却没有,想来也是心急了。

临走时还问我讨了几张补身的方子。

原来青莲这趟来打着给她道喜的幌子,实际是探问钱氏生儿子的法子。

钱氏说完,又试探着问道:你要不要也抄一份回去?看钱氏热心,青黛也没好当面推辞,当下谢过,多谢嫂子了,我就却之不恭了。

自家人就不必这般见外了。

青黛在上官府住了一晚,第二天大早跟华 韶彦回了忠毅侯府。

第一百五十二章 婆婆,嫂子新婚第五天,皇帝的一道口谕传来,华韶彦从工部尚书助理转为兵部尚书助理了。

这意味着华韶彦的婚假已经结束了。

翌日一大早,华韶彦用完早膳,正预备换衣裳出门,却看见自家的小妻子已经起身,怎么不再多睡会儿,这就起来了?青黛接过丫鬟手中拎着的官服递给华韶彦,母亲昨天派人说她今日在公主府,大嫂待会儿带我去那边请安。

我怕贪睡误了时辰,索性就起来了。

嗯。

娘有时候脾气大些,你顺着她点就没事了。

套上官服,青黛帮华韶彦系好腰带,听他又道:原先我没成亲,清澜院的账都让府里账房代管着。

如今成了亲,咱们院子的吃穿住日常用度不能总放在大账房。

你也得早点上手。

我昨个跟管家提了,回头把账册都拿给你,以后就交给你了。

青黛点头应道:知道了。

叮嘱完事情,华韶彦低下头,唇瓣轻碰了下青黛的额头,然后出门离开了。

青黛抚了抚额头,看着华韶彦的背影走出大门,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屋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青黛收拾妥当,亭嘉也到了。

两人穿过花园到了东墙北面的角门,看门的婆子见是亭嘉,躬身问安。

今儿赶巧了,小丫头都哪里去了,让你们二位当值。

莺歌去跑腿给老夫人送东西去了。

刚巧刘姐过来,陪奴婢说会儿话。

其中一个婆子回答说。

来,青黛,这是张嬷嬷,这是刘嬷嬷。

亭嘉特意给青黛介绍了两人,其中的意思不必言明。

这两人虽是芝麻绿豆的看门婆子,但也算是公主近侍了。

公主往来两府都要从这里过,旁的奴婢平日里见不到一两回公主金面。

她们可是几乎天天都见,这门上的婆子定是跟公主身边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也寻不到这样的好差事。

这样的人拉拢为上。

得罪不起。

青黛心中了然,当下见礼给了赏钱。

嬷嬷们辛苦了,一点心意请嬷嬷们买酒吃。

嬷嬷们收了,客气了两句,脸上虽然带笑却也是淡淡的,比起见了亭嘉笑脸相迎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青黛撇撇嘴,宰相门前七品官,给有权势的人做高级服务员更是见人下菜碟。

没再多言。

两人顺着甬道一路往南进了花园,穿过去便是公主住的馥雅居。

穿过影壁,走过回廊,进入内院,入眼便是左右两面绿意盎然缀满花苞的蔷薇花墙,院子里碗口大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满园幽香阵阵。

青黛暗自咋舌,这庭院不似居所,倒似花园一般。

公主婆婆还真是个会享受的。

亭嘉瞥了眼惊讶的青黛,压低声音小声解释说:母亲爱花喜香。

平日里可宝贝这些花木了,光花匠这府里就有十个,专门伺候这些祖宗。

青黛听了亭嘉的玩笑话,不禁莞尔。

朝花墙努努嘴,你别不是摘了这里的花,让人训了?亭嘉睨了青黛一眼,继续向前走着,是原先那位的丫鬟……后来让公主给撵出去了。

原先那位?青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华韶启前妻,那位病秧子公主。

自知亭嘉定然不喜提起华韶启的前妻,当下便闭口不言。

两人进了屋,颜氏正陪着公主说话。

青黛跟在亭嘉身后,就听她瞅着两人嗫嚅了一句,到得可真早。

媳妇给母亲请安!两人朝上首说话的公主福福身。

端阳公主侧身正与颜氏说笑,听见两人的问安停了下来,斜乜了青黛和亭嘉一眼,你们俩一起来了?都起来吧!亭嘉回说:弟妹今儿是头一次过这边来给母亲请安,媳妇怕她路不熟,就陪她一起来了。

端阳公主微微蹙眉,淡淡地应了声,嗯。

颜氏笑着插口道:大嫂和弟妹闺阁里就是手帕交,情同姐妹,真真让人羡慕啊!青黛和亭嘉没应声。

颜氏见两人不搭理自己,轻飘飘地睨了两人一眼就看向上首公主处,状如无意道:母亲,再三个月就是万寿节了,今年您打算预备点什么样的贺礼?端阳公主按了按太阳穴,我正头疼,循旧例那些东西好置办,只是这主礼一时寻不到合适的。

颜氏忙道:我弟弟从在南边海上商人那里收了一块上好的绿翡,有三尺来长,媳妇想雕个摆件正合适。

您看如何?哦,那么大个头的倒是稀罕。

端阳公主有些意动,回头拿来我瞧瞧,合适的话就留下,让账房按市里的价钱把银子给你弟弟补上。

母亲说哪里话,一家人还探什么银子。

那翡翠水头足,颜色也好,就是不知道雕个什么花样才合适。

我想想……婆媳俩一问一答,全然没有想起厅中还坐了两人。

青黛忍不住睃了眼身旁的亭嘉,见她端着茶瓯轻啜浅尝,偶尔抬起头听颜氏说两句,脸色平静,唯独几不可察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了她的不悦。

青黛暗忖,看样子颜氏平日这种抢风头的事情做惯了,好像她才是那个能当家作主的。

青黛没心思去争宠,自然也没用心去听。

不想,颜氏说着说着,忽然转头看向青黛,听说,大嫂有好些首饰头面都是弟妹给画的,想来弟妹在这方面比较在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点子?本来还准备当小透明的青黛突然被点名,心中暗骂,你献你的殷勤,扯上我作甚?一直沉默没有参与的亭嘉没想到颜氏回转头刁难青黛,开口道:这万寿节的贺礼是呈给皇上的,自然不同平常。

弟妹刚刚进门,不熟悉府里和宫里的事,二弟妹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这事还是让母亲做主吧。

颜氏笑着说:我也是看嫂子平日里戴的首饰花样新颖别致,满上京城没见有重样的,这才向弟妹讨个点子让母亲听听,又没说真要用她说的。

一家人坐一起商量,多点点子也多条路子,最后不都是为了能办好贺礼?颜氏这一说,上首的端阳公主也道:青黛,你的意思呢?第一百五十三章 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青黛抬了抬眼皮,瞄了眼对面好整以暇等着看戏的颜氏,慢悠悠地回答说:二嫂抬举我了。

青黛闲暇时画两笔,都是闺阁里女儿家戴的花样,脂粉气十足,不适合给皇上献礼。

哦,弟妹说得也是。

颜氏眼底的不屑随着温和的笑意散去了,不过似乎没有这般轻易放过青黛打算,不过弟妹擅长画技,想来定然懂得鉴赏。

母亲也没说要你设计图样,只不过问问你觉得雕个什么摆件好?上官家就算不是豪门世家,但毕竟也是官宦人家,这点见识弟妹总还是有的吧?这明摆着是瞧不上青黛的家世。

而自始至终端阳公主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似乎并未觉得颜氏的话说得有何不妥之处。

亭嘉想出口帮忙,可却被端阳公主的眼神制住了,她明白,公主怕是想试探试探青黛。

只不过,这种放纵试探的态度让青黛很是不爽。

看向颜氏的目光也冷了几分,不就是拍马屁谁不会,我就是懒得拍,又不是不会拍,哼!青黛思忖了一阵,开口道:皇帝绍承大统,十数年间,使我大华国力日渐强盛,四夷来归,这样的不世之功当为世人称颂。

亭嘉不解,不懂青黛说这番歌功颂德之语与万寿节贺礼有何相关。

颜氏则斜乜着青黛问道:这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送贺礼有何关系?青黛没理会颜氏,继续道:今上是位难得的明君、仁君,其冲龄践位,平北胡定南海,成就绝不亚于历代帝王,媳妇想。

皇上是天子,富有四海,什么珍玩珠宝没见过。

每年做寿那些寓意长寿的物品摆件怕是宫中的库房扔了一大堆,不然母亲也不会为送件别致的寿礼犯愁了。

如今,咱们府上的贺礼中差一件主礼。

我想不妨送一件能体现皇上不世之功的物件,也许更能得皇上的心思。

端阳公主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显然是觉得青黛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既然你能如此说,定是心里有了好的想法?青黛不徐不疾地回答说:媳妇平时喜欢看些杂书,甚少有细致描绘大华完整疆域的地图流传,媳妇觉得若能将大华四海堪舆图绣成绣品倒不失是件精品,只是完成这样一副巨幅绣品需要人力物力。

另外今上文治武功人人称颂,所言所书经典之言只有那些朝中大臣可见。

若有人能编纂一本《圣言集录》,囊括了武德元年至今的大事,想来皇上定会嘉许。

端阳公主轻轻地点点头,看着青黛目光也变了几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这份见识。

颜氏听完青黛话,顿时觉得自己的那块什么翡翠有些流于俗套,脸色微微一沉。

青黛见众人不语各自思索,便笑吟吟地说:媳妇年轻识浅,不熟悉宫中行礼的规矩,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至于具体送什么合适还要母亲定夺。

主意我算出了,应该能交差了吧?至于要不要采纳,能不能办到,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反正这两样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好的寿礼。

端阳公主沉默了良久,嗯,寿礼的事我还得和你爹商量商量。

端阳公主再没提那块翡翠,颜氏心知她是听了青黛的话以后意动了,暗地瞪了眼青黛,却看她与亭嘉相视一笑,王亭嘉也是没脑子的,出风头的又不是她,她高兴个什么劲儿!颜氏心中轻嗤一声,面上却笑着说:难怪小叔放着侯府千金不要选中弟妹,弟妹的见识还真是不一般,比我们可是强多了。

就是这两样东西准备起来确实耗时耗力……嗯,确实如此,我再和你爹商议商议再说。

今日你们先回吧。

是!端阳公主发话了,青黛三人起身告退。

不想三人刚要出去,端阳公主忽然又道:青黛,你等等。

青黛不明所以,转身问道:母亲还有何事?端阳公主说道:你和叔澜新婚,今年万寿节要一起进宫朝拜。

宫里的不比外头,我这两日给你派个嬷嬷过去指导指导你宫里礼仪规矩。

媳妇一定好好学习。

青黛福身行礼,低头一瞬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刚送了两小的,再赠送一老的,真是麻烦。

好了,没事了,都下去吧!端阳公主大袖一挥,三人出门去了。

一穿过角门,到了忠毅侯府,颜氏借口有事要出门,辞了青黛和亭嘉自己从另外一条路走了。

亭嘉看着颜氏离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回你在母亲面前露了脸,她可是要呕死了。

青黛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想坐着不吭声,混完了时辰就闪人,谁知道她咬住我不放。

这可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

你是得了便宜才卖乖。

亭嘉微嗔道,咱们仨那会儿就数你点子最多。

我跟你说句实心话,母亲初时可是反对这门亲事的,不是小叔瞒着她一意孤行,先斩后奏,怕她早就去寻你的麻烦了……今日你出了风头也好,让母亲看看小叔的眼光可是不凡。

得了,你再夸下去,我可要飘上天了。

青黛看了眼天上的游云,低下头小嘴一撇,什么凡不凡的都无所谓。

我既然嫁了华韶彦,就想安安分分过日子,那些出风头争宠的事情我是没心思去做。

若不是今天被二嫂逼上了,我宁可坐着不说话。

公主婆婆看不上我的家世,也属正常,毕竟你是侯府千金,二嫂她也是尚书之女,碰到我,一个五品小郎中的女儿,又不是她亲自选的,心里难免不痛快,想要刁难我也可以理解。

公主婆婆若是通情达理之人,我想慢慢努力兴许会好的;她若是不讲情面的。

我也只好避其锋芒,少惹她不痛快,尽到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你做的再好,人家看你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你看看二嫂。

她看不上我,跟我不对付。

可跟公主婆婆不是挺合得来的。

二弟妹她跟母亲母家沾亲,我进了侯府后才知道,所以她对我可比对二弟妹差多了。

亭嘉想想自己,虽然是公主求来的媳妇,可进门以后还不是不得她的欢心,平日里就算百般努力,可婆婆还不是对自己淡淡的。

全然不似对颜氏那般。

青黛看亭嘉脸色有异,想来定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她的心事,忙换了个口气,宽慰道:你啊,净瞎想。

二嫂就算跟母亲沾了亲,她若不会逢迎合了母亲的心思,哪里会得宠。

再母亲选了你做世子夫人,除了考虑家世、相貌,人品才是关键。

你稳重端方,不像二嫂那样会说恭维奉承话。

说了。

现下你不也开始接触府里的事务了?母亲她平日对你比对二嫂严,那也是因为你是世子夫人,未来的侯夫人,日后要管理整个忠毅侯府。

甚至还要管华家的事,又不像二嫂,管好自己的小家就行,不用撑起这么大个家族。

亭嘉想想也是,心中便没刚才那般纠结,拉着青黛的手,笑着说,你就是会劝人,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有你这张嘴还怕讨不了母亲欢心?他日母亲她必定会发现你的好,慢慢喜欢上你的。

嗯!青黛打了个哈欠,回去了,大早上就爬起来了,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亭嘉看着青黛,抿嘴一笑,看把你累的,小叔还真是不会心疼人。

看着亭嘉那暧昧不明的笑容,青黛脸一热,白了她一眼,嘁,别没事打趣我了,难不成大哥对你不好?这话倒是把亭嘉闹了个大红脸,你个死妮子,嫁人了还这般刁滑。

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哥会疼人,我一定不说不说。

青黛笑嘻嘻地指了指旁边的小路,我从这边走了,大嫂,你赶紧忙你的事吧!我等着你下月多给我派点月例银子呢。

不待亭嘉说话,青黛带着丫鬟一溜烟跑了。

亭嘉看着青黛那急匆匆的身影,无奈一笑,朝丫鬟挥挥手,走吧,去账房。

……青黛一回清澜院,就扎进被窝里睡觉了。

等到午膳时起来,账本已经送来了。

用了膳,青黛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回了屋没事就翻起了那些账册,暗道,忠毅侯府的账房确实不错,桩桩件件倒是记得条理分明,挑不出什么错来。

太阳西下夜色初临,青黛合上账册,躺在摇椅上晃啊晃,不禁撇嘴道:难怪会看不上我那点家当,原来这家伙家底颇丰,自己算不算拣了个官二代钻石王老五?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身旁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吓了青黛一跳,转头就看见华韶彦那张放大的俊脸凑了过来,眼看嘴巴就要贴上自己的嘴唇。

青黛一爪子就招呼到想一亲芳泽的某男脸上,还不是你留下来的那堆账册,我看了大半天。

你怎么进来也没个响动?人吓人吓死人的。

华韶彦抓住朝自己脸上招呼的爪子,死皮赖脸地放在手里揉了揉,一使劲儿就将青黛拽进了怀里,抱着她躺在了躺椅上,你死了,我便随你去就是了。

这一刻虽然他唇角带着痞子似的笑容,可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却跃闪过一丝坚定的光。

青黛微微一愣,她知道华韶彦喜欢自己,可却从没想到他会这般自然地就说出这样生死相随的话来,虽然说话的环境和气氛有那么点点欠奉,可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组组合在一起,依然很动听。

心头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感觉,青黛一时走神,自然放弃了扭动身体的无谓抵抗。

华韶彦在她背后得逞一笑,乐颠颠地将那温香软玉的身子搂进怀里。

没有什么浪漫美丽的星空月夜,更没有激情火热的缠绵热吻,两人就这样坐在摇椅上,任由那椅子自己慢慢地晃动……你喝酒了?靠在华韶彦怀里的青黛闻到淡淡的酒气。

华韶彦轻声道:嗯,头一天去工部,提早下衙跟同僚们去喝了两杯,我怕你等急了就先告辞了。

这个时辰就回来了,那应该没怎么用膳。

青黛从华韶彦身上跳了下来,赶紧去洗洗,我让人备饭。

华韶彦一脸苦闷地看着逃离自己怀抱的人,为了你着急回来,你还不让我多抱会儿。

青黛没好气地白了眼耍无赖的某人,不想我伺候你沐浴,你只管躺着。

华韶彦眼睛一亮,嗖一下从躺椅上坐起身,拉住青黛手,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备水,九少爷要沐浴。

青黛甩开某人不老实的爪子,去了外间喊人。

不多时,香橼进来了,少爷,水好了。

嗯,知道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这……香橼愣住原地,本还想说伺候他的话,却看着华韶彦拉着青黛的手往净房走去,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杏花从里面出来,瞥了眼香橼,拉上她就往门外走,香橼走了,别杵在这里碍事了。

屋里伺候的丫鬟一转眼都没影了。

净房里,华韶彦坐在浴桶里,头向后仰着,十根青葱似的纤指插在他的黑发间,一下下慢慢地按着,这一下下都位置十分讲究,按得恰到好处。

华韶彦舒服地轻嗯了一声,包子啊,你几时学的这门手艺,我怎么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要不,待会儿你也一起洗?浴桶里享受的某人爪子伸出来摸了摸青黛的手,青黛咬牙哼哼道:别得寸进尺了,乖乖坐好别乱动——哦!华韶彦失望地叹了一声,下一刻头上一痛,嘶——头发被人松开了,华韶彦揉揉头顶,回头幽怨地看了眼青黛,包子下手轻点。

青黛撇撇嘴,啊呀,手滑了,不小心揪到你头发了。

华韶彦明知青黛是故意的,呲牙朝她笑了笑,不妨事,继续继续……差不多了,再过两遍水就好了。

青黛端着瓢勺帮华韶彦冲了两回,又掬起他黑发浸在脸盆里慢慢揉搓,看着华韶彦俊美的侧脸,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是那般温和,让人很难将现在的他和平日里那个冷峻淡漠的少将军联系在一起。

青黛心中微动,一边放柔了手下的动作,一边状如无意地开口说:以后别动不动就说死字,这花花世界还没享受多少年,我可不想英年早逝,你也别惦记着去地府祸害人了。

低着头的华韶彦唇角微扬,温柔地应了声:好!第一百五十四章 狼吃包子,和尚问题昨天身体不舒服,连动电脑的力气都米了~~对不住看文的亲,欠账周末补上~~orz躬身谢过~~另外,了有几处地方不对,修了修~~——*——*——用完晚膳,华韶彦看着几上摊开的账册,看了这些,累了吧?青黛摇摇头,还好,只不过粗粗看了一遍,没有大的出漏,这几日还要再翻翻理理顺。

上晌去娘那里,没什么事吧?华韶彦奖励似地摸了摸青黛头,那动作仿佛在抚摸毛绒小动物一般。

青黛不满地挥手打掉华韶彦的手,说话呢,别乱动,娘就说了五月万寿节要准备贺礼的事。

华韶彦倒也不恼,收回手看着青黛问道:最后定了什么?青黛拣了个大概跟华韶彦说了说。

华韶彦听罢,笑看着青黛,你的点子倒是不错,母亲这段时日可有的忙活了。

这下你可美了,能少听会儿训。

要是那样就好了,母亲说万寿节要入宫觐见,专门给指了个嬷嬷来说要指点我宫规。

青黛小嘴一撇,很是不满。

华韶彦歪在大迎枕上睨了青黛一眼,可惜了,你的如意小算盘没打响。

看着华韶彦眼中浅浅的笑意,青黛心里哼哼道,知道了就装不知道,还专门说破了,故意取笑我。

哼,九娘娘这厮果然是奸笑不改,毒舌永存!心里说我坏话呢!华韶彦将青黛的小手捏在手里把玩,心道,嗯,包子的手指看着纤细修长,其实捏上去还挺有肉感的。

青黛谄笑。

呵呵,哪能呢?华韶彦继续专心地玩着某只的肉手,要不我去给娘辞了?青黛摇头。

那倒不必,宫规我在书院里习过一些,好几年不用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让嬷嬷再来指点一二免得在宴会上出丑。

你要掺和进去,还不让公主婆婆以为我撺掇她儿子跟她作对。

万一受不了苦。

许你等我回来告状。

青黛这才听出华韶彦话中的意思,眨眨眼睛,你要走?嗯,后日便去柳林大营,路程虽然不远来回三日足矣,只是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我尽量在半月内解决完就赶回来。

华韶彦说着便哗一下将青黛压在身下。

对上那双晶莹剔透的凤眸,轻声道,舍不得扔下包子你一个,怕被狼叼跑了吃掉。

嘁——青黛嗤之以鼻地别过头,上头趴着的就说最大的一头,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要走了?那正好能避开几日。

某人失神的当口,某只狼自然不会放过,抱着某人上床去了。

啊——朱唇中溢出一记漂亮旖旎的尾音。

片刻后包子便又被某只狼吃干抹净了。

一只小手在某人胸口画圈圈低咒,下一秒便被大手握在掌中。

看来刚才教训你的还不够,要不继续……略带嘶哑的声线,如诱人的魔音带着无限的诱惑。

青黛依偎在他胸前。

闭上眼闷声闷气道:不,累……情波欲海里翻滚了一遭,原本清丽甜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慵懒一丝娇嗔,就如那三月蒙蒙细雨抚过,酥酥麻麻的。

这靡靡之音听着狼的耳朵里自然很容易撩拨起下腹潜藏的暗火。

只是斜睨了眼窝着身旁那没形象的一堆软骨头,华韶彦忍不住心疼起来,压抑住内心和身体上的那股热情,唇轻轻印在青黛额上亲了亲,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嗯,好——天天如此,万一有了,我这小身板,生孩子时还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如同梦呓一般的话语随着接连不断的哈欠声传进华韶彦的耳中。

明知道青黛话中的意思,但华韶彦心中还觉得闷闷的,指尖缠着青黛的发丝,轻声问道: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吗?孩子当然想要啊……祖母说,年纪大些,生出来的孩子才康健……也是!本来自己等她长大,结果半路不得已杀出来抢人……现下她还是太小了,要生孩子还是再养上两三年好些。

华韶彦下巴在青黛额上蹭蹭,那到时候咱们多生几个。

嗯,好。

青黛闭上眼打着哈欠翻过身,佯答应了一句,然后懒洋洋地动了动脖子,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躺好,睁开眼睛,里面闪过的光贼亮贼亮的,没想到这么半梦话半玩笑地就把这事解决了。

不过得意了没一刻,某人手脚并用地缠上她,不怀好意地在她的翘臀上蹭了蹭,要不再熟练熟练,免得到时候生疏了。

说话间,那眼角眉梢得意飞扬,只是,他眼底的柔波却是浓得化也化不开。

欠扁,背过身的青黛暗地咬牙,接着小屁股不甘示弱地回蹭了蹭,随即那柔软弹性的摩擦让某人的下身迅速抬头,然后青黛才慢悠悠地轻声咕哝道,话说回来,我若现下就有了,你岂不是又要当和尚了……夜了睡吧,明日还要学规矩,不知道要站多久……下一步的动作因为青黛的话而停滞了。

看着还在捂着小嘴打哈欠的青黛,华韶彦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丫头,脸皮几时学得这般厚了。

最后华韶彦还是为了自己的性福生活妥协了,乖乖地抱着青黛闭上眼睡觉了。

于是,夜场最后一回合,包子胜。

翌日,华韶彦和青黛刚起身,公主那边派来的容嬷嬷便到了。

先一步洗漱完的青黛,帮华韶彦抻了抻微有褶皱的衣摆,让杏花她们伺候洗漱,我先去看看。

嗯!华韶彦点头应了声,你先去,我马上过来。

青黛前脚还没踏出房门,香茹就捧上牙粉和漱口杯。

少爷,净口。

华韶彦净了牙,香橼也已经抢先一步将帕子绞干。

递上前,少爷,洗脸。

青黛听见身后绵羊音颤了两颤。

脚步顿了一下,勾了勾唇。

没再停留去了正厅。

跟着青黛的桃花则将这一幕尽收入眼底,朝杏花使了个眼色,你留着,我去陪奶奶。

杏花点点头,回头狠狠地剜了二香一眼,眼神中满是敌意和不屑。

青黛入了正厅,嬷嬷已经站在厅中。

年纪六十岁上下,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乱,脑后挽了个盘髻,别着一对素银钗,身上穿着件藏青兰草暗花纹褙子,看似衣着朴素,可青黛瞧出来了,那面料却是上好的绫州缎,比公主身边的那位段嬷嬷穿着还要好,跟主子穿着的也差不多了。

显然在公主面前地位不同。

老奴见过九奶奶。

老嬷嬷从头到尾脸都定的平平的,膝盖也没见打弯,老奴是公主殿下派来指导九奶奶宫规的,奴婢入宫前母家姓容。

容——嬷嬷——青黛这厢有礼了。

青黛除了被雷了一下下外。

面上倒是没显露出任何异色,礼貌地让容嬷嬷坐下,容嬷嬷,快请坐!说话时,华韶彦来了,瞟了眼坐上的容嬷嬷,微微蹙了蹙眉。

容嬷嬷起身欲行礼,华韶彦虚扶了一把,嬷嬷是跟随静太妃的老人了,母亲都对您礼敬三分。

我等是晚辈,您就更不必如此拘礼了。

青黛听出了华韶彦是在给自己介绍,知道这位是华韶彦外婆贴身伺候的人,忙站起来福了福身,瞧我,都不知您老夫人原来是太妃驾前伺候的人,失礼之处嬷嬷勿怪。

这些日子还请嬷嬷多多指点!奶奶,客气了。

奴婢受了公主所托,自然尽职尽责,教好奶奶。

容嬷嬷脸上的类似笑纹的沟壑终于有了起伏,只是青黛这动了还不如不动。

青黛脸上带笑,心里止不住地暗叹,能不能不要太尽职尽责?华韶彦对容嬷嬷道:我知嬷嬷德高望重,素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明日我要出门办差,内子能托给您,叔澜就放心。

内子年幼,诸多事务不能顾及周全,如有做得不妥之处,劳烦嬷嬷多费心了。

华韶彦脸上虽然带了少许客气的笑意,可语调中却听不出一点笑意来。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您的本事大,一定能将内人调教好了,顺带还能帮我照顾一下她,中间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明摆着华韶彦是怕青黛受委屈,借话来提醒容嬷嬷。

容嬷嬷人老成精,自然听出了华韶彦的意思,九少爷放心,老奴省的。

青黛听出了华韶彦的回护之意,深深地望了眼华韶彦,然后转头招呼了门口伺候的吴顺家的,先请嬷嬷到住处歇歇。

容嬷嬷告退了,华韶彦对青黛说:这位容嬷嬷是太妃的陪嫁,太妃故去后被娘接到公主府养老,在府中无须行礼,地位不同旁人。

大嫂进府时,陪嫁有皇后娘娘赐的宫女,母亲没让这位出来。

这回教授你,倒是请了她。

容嬷嬷这人虽出了名的古板严厉,不过你能跟她学,倒也未必是坏事。

这些日子我不在,你自个小心应对。

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是夜,青黛帮华韶彦收拾了行囊,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华韶彦便带着陈玄便服出城与兵部同僚汇合往柳林大营去了。

青黛送走了华韶彦,回房小眯一会就赶紧起身,去给老夫人和公主请安。

公主自然再三叮嘱了青黛要跟着容嬷嬷好好学习规矩。

青黛乖巧地应下,出门时,颜氏凑上来说:恭喜弟妹,母亲宠小叔,连带把容嬷嬷请出山指导弟妹宫规。

我和大嫂可都没受过她老人家的指点。

青黛恍然,面露喜色,是吗?那青黛可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了,不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嫂子若遗憾没受过容嬷嬷的指点,回头我一定将容嬷嬷讲授的,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嫂子。

颜氏笑容微敛,二嫂熟悉宫里的规矩,自不必再学。

弟妹慢慢跟着容嬷嬷去学吧。

二嫂先回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苦逼的军训看着颜氏一溜烟就消失在廊子上,青黛撇撇嘴,叫上自己的丫鬟回来清澜院。

回去时,容嬷嬷已经在堂上等着了,九奶奶请安回来了。

嬷嬷久等了,容青黛换身轻便的衣裳,再请嬷嬷去房里说话。

容嬷嬷沉默地点点头,青黛径直回屋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请了容嬷嬷过来。

左右腿的距离要近,动作幅度小,双手扶左膝,右手不能下垂。

动作要节奏均衡,不可慌忙,不可拖拉。

太慢了,再来!……青黛半曲膝,端好请安的姿势,在屋中静静地站在。

容嬷嬷在一旁拿着竹尺看着,只要青黛稍有松懈,便用竹尺在不规范的地方拍两下。

杏花陪着一旁,看着额上冒着细汗的青黛,试探着问了一句:嬷嬷,奶奶这个姿势都站了两刻钟了,要不先歇歇,待会儿继续。

公侯府邸的姑娘学宫礼,一个姿势站上个把个时辰的稀松平常。

宫中大庆,行走跪拜加起来不下一个时辰。

这一点点苦都出不了,如何做忠毅侯府的儿媳妇?容嬷嬷不留情面地反驳,转头对青黛说,几时能站着动作一丝不错便能休息。

若你实在坚持不下去,那就自己亲口告诉我。

青黛身子不动,看了眼容嬷嬷,沉声道:没有,我能坚持。

杏花,嬷嬷授课以后不准插嘴。

说完,青黛撑着发酸的腿继续咬牙保持着姿势不变,心里哀嚎着,哎,这么个站法都赶得上军训了。

嗯。

容嬷嬷轻应了一声,看着头发已经微微汗湿的青黛,眼中闪过一丝微妙不易察觉的异色。

一日下来,青黛趴在炕边像条死狗,脑袋里来来回回响着容嬷嬷那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她终于体会到华韶彦话里的意思,容嬷嬷果然很严厉,动作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

杏花帮青黛揉腿。

一边抱怨道:明明当下指出来就是了,非要等您把所有动作从头到尾做完一遍。

她才开口,我看容嬷嬷就是故意折腾奶奶您。

您也是,她叫您做,您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桃花端着甜汤盅进来,往青花瓷碗里倒了小半碗,舀了一勺试试温度,才递到青黛面前。

奶奶,起来喝点银耳雪梨甜汤。

青黛坐起身,接过瓷碗,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桃花顺势坐在炕边,帮着杏花给青黛揉腿,不过,你没看咱们奶奶最后走得那两步,还真是有派头,可比在上官府里那会儿没骨头飘好多了。

那也不至于让奶奶屈膝站了半个时辰吧?再说了,宫里请安时人那么多。

谁顾得上仔细看你是不是做的一丝不差。

容嬷嬷面冷,严肃了点,不过倒不见得太过刁难人。

从前女学馆里的师傅只是点到即止,训练得也不似容嬷嬷这般认真。

我又不爱记这些虚头巴脑的礼仪。

想着知道了便行,未必用得着。

如今看看细节,发现那会儿自己还真是没上心。

青黛抬了抬耷拉下的眼皮,瞄了杏花一眼,我知道你心疼我。

只是这里不是春意院东厢,随你如何说,没人管你。

你这么大声,仔细让人家听去,本来也没什么不敬的意思,指不定最后传到容嬷嬷耳朵里变成什么样呢。

是!杏花讷讷地闭了嘴。

青黛将空碗递给桃花,接过杏花递来的帕子拭干唇上的水泽,那俩香去哪里了?回来就没见着人影。

桃花回说:一个说家里头有事,今儿下晌回来。

一个去了针线房取新派的春季衣裳。

青黛笑了笑,华韶彦一走,她们也休息了。

桃花微微一愣,随即会意,奴婢回头去说说她们。

杏花刚才被青黛说了,这会儿不敢说话,偷睃了眼青黛,小声道:容嬷嬷刚来那天,您前脚出去,她们俩后脚就抢着往上凑。

敲打的事情不着急。

我刚进门没多久,她们俩看两日再说。

青黛那日就算没看见,也听见了。

长辈赐不敢辞,辞了这俩,又不知道换两个什么样的。

既然她已经嫁给华韶彦了,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那就不允许这些有旁的人打她老公的主意。

……而后的几天里,青黛日日跟着容嬷嬷学宫规礼仪,容嬷嬷依旧那般严厉,她还是咬牙撑着,无论嬷嬷如何刁难,她都尽力做好。

十日下来,青黛的宫礼已经做得十分标准。

容嬷嬷从不夸奖青黛,脸上总是一个表情,不过看青黛眼神倒是日渐柔和,讲解更是事无巨细,除了行走吃坐这些常规的礼仪外,她还将各宫各殿宫妃等等涉及宫中的大小事务都说给了青黛听。

过了半月,华韶彦回来前一日,容嬷嬷来跟青黛请辞,九奶奶的规矩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老奴这便回去了。

青黛诧异了许久,嬷嬷不再我院子里住两日了?奶奶该学的都学了,老奴也没什么可交的了。

容嬷嬷摇摇头,九少爷明日就回来了,奴婢就不打扰少爷和少奶奶了。

青黛也没想到容嬷嬷住了这点日子便要走,顺嘴挽留了两句,哎,青黛还说嬷嬷能再住个十天半个月,给我再讲点宫中之事。

容嬷嬷脸色难得露出笑容,奶奶若想听,得空了可以去惠安堂坐坐。

青黛有点受宠若惊,当下笑着应道:嬷嬷若不嫌我烦,那我改日定去叨扰。

容嬷嬷这一走,青黛是轻松了。

不过,有人不痛快了。

颜氏听说容嬷嬷走了,还道青黛把人气走了,最后一打听才知道是容嬷嬷自己要走,当下觉得意外,还有点不太相信,当下去了公主屋里打听。

颜氏去时,容嬷嬷已经在屋里与公主说话。

颜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通报后进去了。

进屋见了礼,端阳公主让颜氏坐下,嬷嬷,只过了十来日,她便学好了?颜氏听见公主这般问,心道自己来得及时。

接着,那边容嬷嬷便点头应道:九奶奶虽然年幼,面上看着有些懒散,但悟性不错,性子有韧性,是个能吃苦的。

站上个把时辰,吭都不吭一声。

奴婢每日教的,她自个晚上都会练习,加上幼时在白先生的女学馆中学过几年,虽然许久不用,但底子还在,所以学得快。

颜氏听罢,忍不住撇撇嘴,对容嬷嬷的话显然不愿苟同。

端阳公主听了容嬷嬷的话,稍稍有些意外,还真小瞧了这五品小官的女儿。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就这样吧。

公主若再无其他事,老奴就先告退了。

那你先回去吧。

容嬷嬷站起身给颜氏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容嬷嬷一走,端阳公主问颜氏: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有事?颜氏忙笑着说:刚才,我弟弟已经将翡翠送进府来了,我想着待会儿让人送到母亲这边来。

东西其实早两日就到府里了,颜氏还盘算着最后青黛提的点子赶不及,能用自家的翡翠。

公主欣慰地看了颜氏一眼,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自个留着吧。

寿礼的事情已经交给侯爷去处理了。

哦?颜氏心里微微一沉,不知道最后定了何物做主礼?我和侯爷合计了,觉得出书不错,算日子也来得及。

侯爷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公主想了想,又随口道,说起来,上官家的那丫头倒也有些可取之处。

颜氏一听,又让那丫头得逞了,面上赔笑道:母亲说的是。

三弟妹若无过人之处,也不会有人和小叔争着要娶她进门了。

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秀气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蹙,扬手打发颜氏,我过会儿要出门,你先回吧。

那媳妇告退。

颜氏自也看到公主脸上细微的变化,没再停留,转身出了门,唇角的笑意愈发浓了。

没了容嬷嬷,青黛终于放松了下来。

赶上不逢五,不用去给祖母和公主婆婆请安,青黛一觉睡到自然醒。

刚坐起身,就听见桃花说:奶奶,九少爷回来了。

人呢?刚回来看奶奶睡得沉,没让叫,刚去洗漱完换了衣裳去外书房见侯爷了。

青黛撩开被子下了床,这会儿赶回来,定是走夜路了。

去让人准备些面条汤水,易克化的,待会儿爷回来了,吃完好休息。

备好了早膳,华韶彦也回来了。

起来了?青黛拉着华韶彦坐下,嗯!回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走了夜路,赶快坐下用饭。

华韶彦看着拉着自己的小手,心情大好,很乖顺地在桌边坐下,听她们说你这段日子日日练习,容嬷嬷没为难你吧?没有。

青黛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先吃饭早点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

华韶彦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面条汤,目光又转向身旁的青黛,心中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事起用完膳,华韶彦拉上青黛去后园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了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青黛随口应了一句,马马虎虎,日日练习,好在嬷嬷给讲了些宫里的事,除了开始几日,后面倒也好过。

走了两步,华韶彦忽然问:没想我?青黛撇撇嘴,每日下来累得只想睡觉,哪里顾得上想你。

华韶彦挑挑眉,看来还是我不努力啊……言语间暧昧之意由不得让人想歪了,青黛瞪了他一眼,你呢?差事办得如何?华韶彦敛去了嬉笑之色,只随口敷衍了一句,嗯,差不多了。

青黛见他不愿说,便没细问。

转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回来清澜院,还没走到大门上,半路上碰见了华韶彦的二哥华韶仲在前面路旁来回踱步。

九弟,弟妹。

华韶仲见了二人过来,换了张笑脸主动迎上来打招呼。

青黛忙从华韶彦手中抽回了手,华韶彦也任由她去了。

二哥。

夫妻二人见了礼。

自上次行家礼时见过,青黛这还是第二次碰见华韶仲。

华韶彦今年二十六,在族中亦是排行第二,五官不似华韶启那般疏朗,也不似华韶彦那般俊美,与华楠和端阳公主并不十分相似,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二人的影子,浑身上下书卷气十足。

华韶彦问道:二哥今日怎么得闲到后园来了?华韶仲的眉宇间似有急色,连寒暄两句的功夫都免了,径直道:本来九弟刚回来,不该打扰你和弟妹。

只是我有些急事,想要跟你商量。

华韶彦转头看了看青黛,我跟二哥去外书房说话。

你先回去。

青黛点点头,没多问自己带着丫鬟先回了清澜院。

午时过了,华韶彦沉着脸回来了。

青黛瞧见华韶彦脸色不对。

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瓯放在他手边的方几上,一回来没歇歇就去谈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我叫人备饭。

嗯。

华韶彦只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青黛朝桃花使了个眼色,上饭吧。

一顿饭下了。

华韶彦眉头微蹙,一直想着心事,青黛闷头吃饭,只等饭后再问他缘由。

吃完饭,打发了屋里的丫鬟,青黛转过头就看见华韶彦还坐在椅子上发愣。

青黛走到他身后,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一下下揉捏,累了吧,我帮你揉揉。

华韶彦反手安抚似地拍了拍青黛的小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青黛一边按一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二哥突然来找你,有什么事?莫不是跟这趟柳林大营之行有关?背对着青黛的华韶彦睁开眼,他没想到青黛会猜出几分,转过头疑惑道:你如何猜到的?二哥刚才穿的可是官服,肯定是听说你回来,匆匆忙忙从衙门赶回来找你的。

青黛将华韶彦的身子扶正,继续帮他揉肩。

二哥在太仆寺,太仆寺牧养军马之所。

柳林大营是骑兵营,除了人重要外,马匹也是关键。

所以。

我猜他来是因为柳林大营之事。

华韶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人能吃空饷,马也能虚报。

瞒报军马数转手倒卖,供给柳林大营军马的主要是宾州牧,若不是今日二哥来寻我,我还不知道林州牧早年也供给柳林大营供过军马,只是虚报数量不多。

林州牧正是二哥下辖。

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华韶彦清楚,柳林大营这事其实大华各大营里都存在,若不是做得太过分被人捅到皇上那里,闹得众人皆知,怕皇上也不会如此大肆彻查。

青黛意识到事情有些麻烦,难怪华韶彦他回来脸色一直不好,法不责众。

若只是想杀鸡儆猴,那就不会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军事上的事青黛虽然不懂,但上辈子吃回扣这种事见多了,那如今像柳林大营这样的事怕各处都有。

华韶彦沉默不语,青黛的话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林州牧的事情不算大,要瞒下来倒也不难,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别按了。

华韶彦拉了青黛在自己旁边坐下,唤了丫鬟来,去偏院叫陈玄去书房等我。

青黛看华韶彦脸色缓和了几分,笑着问道:有法子了?华韶彦点点头,就按你说的,法不责众。

事情能解决了就好。

青黛莞尔,随即想到件事,又出口问道,二哥科举出身,怎么会被分到太仆寺?原本二哥在清县任上,母亲不乐意他走得那么远,就想着把他调回上京。

刚好太仆寺出缺,就先把人安置进去等过三年,考绩后再换个合适的。

二哥一直不喜这份差事,太仆寺除了战时急调军马,平日里都是各牧的杂事,鲜少有什么大事,他自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闲聊了一阵,陈玄已经到了,华韶彦便去了书房。

第二天,华韶彦下朝后没有去衙门,回了忠毅侯府,我去书房议事,待会儿在那里用饭,你就别等我了。

你去忙吧,我派人去给厨房说。

青黛帮华韶彦脱了朝服,事情如何了?我的折子还没上,不过其他人的已经上了。

等待会儿陈玄回来,我下晌再进宫一趟。

华韶彦换好衣裳匆匆走了。

临到午膳时,青黛吩咐杏花:你先去外书房问问,跟九少爷议事的有几个,让厨房一道把饭备上。

杏花应诺便要去了,一旁伺候的香橼对青黛说:奶奶,这会儿正是饭食,少爷那边若是人多,厨房一时半会抽不出人手去送。

不如让奴婢跟杏花一道去吧。

杏花睨了眼香橼,你不是还要帮奶奶绣坐垫吗?香橼回说:这一会儿功夫,耽误不了的。

青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扬扬手,那你和杏花一道去吧!杏花横了香橼一眼,那赶紧走吧!杏花和香橼一走,桃花看着不解道:奶奶,她要去,您怎么还答应了?哼,华韶彦忙得厉害,她有心怕也凑不进去。

青黛不以为意,蹦得高摔得惨,摔得狠了,才能记得住疼。

两人正说话,竹韵打帘子进来了:奶奶,二奶奶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北胡的消息颜氏的突然造访,让青黛有些意外。

二嫂,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颜氏笑了笑,刚从公主府那边过来,路过清澜院听说你在就进来坐坐,不会嫌我碍事吧?青黛没揭破,笑着让丫鬟上了茶,叔澜回来了,刚去前院。

我这会儿正无事。

嫌弃谈不上,只是你踩点踩得太及时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为了华韶仲的事情而来,不然哪能给自己这般好脸色?颜氏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雪香?青黛应道:正是雪香,叔澜这趟出去带回来的,说是蜀中的朋友给带来的明前的新茶。

颜氏点头称赞:雪香以茶僧踏着残雪采摘新茶而得名,饮下清醇淡雅,更有一番凌雪清冽之气。

二嫂也是识茶之人。

随口说说而已。

颜氏轻笑,九弟还真是交游广阔,连这等上供的稀罕物都能弄得到。

青黛叹气,他看着面冷,却是个大咧咧坐不住的,与狐朋狗友混些吃喝罢了。

颜氏摇头反对,脸上一派真诚,话不能这么说,男人嘛,就该出去多闯闯。

我家那口子没事就喜欢和那些翰林们谈诗论文,不如九弟能来事,我可没少说他,多向九弟学学。

没大哥那命,有个世袭爵位保着一辈子吃穿,也要自己努力挣个前程不是?青黛淡笑,二嫂过谦了,大哥敦厚宽和,二哥斯文儒雅,不像叔澜就是个莽夫。

恭维话谁不会说,你要绕弯子,咱们只管绕就是了。

颜氏讪笑,他可当不得弟妹的夸。

咱们华家是武将出身,关系人脉都在军中,我家那口子走了文途。

哪里比得上三弟。

如今在朝中还要三弟多多帮衬。

大华重文轻武,叔澜不过是仗着西北的军功在身。

混到这个差事,以后如何很难说。

二哥满腹才华,又是两榜进士出身,以后前程自不必说,入阁拜相都是有可能的。

叔澜还要仰仗二哥提携。

头前,颜氏与青黛有些嫌隙,这次来本想引着青黛接茬帮忙,没想到青黛愣是不接。

说了大半天还是在原地兜圈。

看着依旧笑盈盈的青黛,颜氏恨得牙痒痒,真是王八看绿豆。

看对眼了。

这丫头和老九还真是绝配!一个畜生无害鬼心眼不少,一个冷面心黑嘴巴不饶人。

自家丈夫怕老大就算了,还怕老九,平日里一棒子打不出三句话,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心急。

让他再去求求老九,他死活不肯。

结果自己厚着脸皮去问,被老九的侍卫拦在了书房外头,不然自己哪里会来找这丫头。

青黛一抬眼看过来,颜氏立马换了张笑脸。

这趟九弟从外面回来,不知道跟你提起东柳林事了吗?终于问道正题了。

青黛瞟了眼颜氏。

那只说去柳林大营,我一个女人家不好过问外面的事,所以就没细问。

颜氏微微蹙眉,九弟没告诉这丫头?那自己是该跟她提?还是不要提了?别提了后,她又幸灾乐祸了……哎,管不了暗许多了。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自家倒霉了,他们未必就好。

只是现下九弟不慌不忙的,让人心里没底。

若能让她替自己问问,再帮着说两句好话也没什么坏处。

做了半天思想斗争,颜氏还是心急,就将柳林大营与华韶仲牵扯之事说给青黛,自然是埋怨那些办事的人,将华韶仲摘出来,这事也是你二哥一时疏忽所致,看着不是大事,可一旦有人拿这个说事那就麻烦了。

虽说二哥和九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但出去后那还不都是一个华家出来的,牵一发动全身……柳林大营的事情皇上都交给了九弟,你二哥有事爱憋在心里,着急也不会来问。

我这个做嫂子不好当面问九弟,只好托弟妹寻个合适的机会在九弟面前提一提。

青黛把颜氏的话听完,沉默了一阵,柳林大营的事情华韶彦不可能看着自家哥哥倒霉,颜氏还是太心急。

何况这些话男人们之间说更合适,只不过听颜氏这口气,二房里应该是她说了算。

二哥那般儒雅斯文的人怕也是个妻管严。

外面的事情我不大懂,想来叔澜心里应该有数。

二嫂说的,我也记下了。

不过,这事我看还是让二哥与叔澜说合适些。

青黛这算是应了。

颜氏略略宽心,这一趟也没算白跑,这是自然,那有劳弟妹了。

这时,杏花和香橼从厨房拿饭回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杏花不知跟谁大声说:就叫厨房加个奶奶喜欢吃的小炒肉,裴环家的竟然要了一吊钱,比春江楼的厨子还贵。

坐在里屋的颜氏听罢,脸色变了变,公主将忠毅侯府这边的事情交给亭嘉和她打理,而她正分管厨房的事。

府里各房都有自己的账,加菜收钱也是常例。

我初进府,府里的规矩自该遵守。

丫鬟不懂事,让嫂子见笑了。

青黛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满,仿佛吃亏的那个不是自己。

颜氏只觉得这一刻那淡漠中透着嘲讽和不屑的眼神像极了华韶彦,这样的眼神看着你,比心中不满骂上两句难听的话更让人觉得无地自容,这群奴才皮痒了,得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弟妹和九弟用饭了,我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颜氏匆匆地走了,教训那些让她丢脸的下人去了。

她刚一走,杏花打着帘子进来了。

桃花见她空着手,饭呢?香橼和香茹拿去了,一会儿端上来。

青黛瞥了眼杏花,平日里你话多,可也没见嗓门这么大?不过这大的正是时候……杏花讨好似地朝青黛笑了笑,看见二奶奶的丫鬟在侧面廊子上站着跟吴顺家的说话,香茹那丫头说二奶奶今儿跟您说话脾气可好得很。

奴婢猜她准保有事求您,这才敢嚷嚷出声。

香茹?青黛喃喃低语,倒是个有眼色的。

午时一过,华韶彦回来了。

青黛正躺在屋里午休,被华韶彦进屋的声音吵醒了。

要进宫?你躺着,我换了衣裳就走。

华韶彦将欲起身的青黛按了回去。

我还说下晌进宫,没想到皇上先派人来了。

这么快?都已经醒了睡不着了。

我去给你拿官服。

青黛睡不住了,起身让华韶彦坐下,自己去拿官服给他。

华韶彦接过来两下就套上了,许是弹劾另外两大营的奏折皇上怕已经看见了。

我去了就知道了。

青黛趁他系腰带的当口,说道:二嫂上晌过来找我了。

嗯。

她来找我,被人拦下了。

二哥舍不下脸再来问我,二嫂坐不住了。

我回头派人给二哥说一声,她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华韶彦穿好了衣裳。

青黛上下打量了两眼,没什么不妥之处,早去早回。

一切顺利。

嗯,刚成亲就被这事搅合得都没过两天安生日子,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事一完,我一定好好补偿你!青黛轻哼一声。

色胚。

华韶彦拉着青黛揽进自己怀里,唇瓣贴着脸颊亲了一口,我家包子是肉馅的,想的就是比旁人的多。

我就想说补偿你,带你出去散散心。

你想歪了吧?青黛吃瘪,推搡了华韶彦一把。

去去,皇帝等着呢,赶紧办你的事!华韶彦看着青黛朗笑了两声,转身出门去了。

……入宫,内侍领着华韶彦去了御书房。

刚跨入殿门,就听见一声大喝:混账——来人,拟旨,朕要免了方全、吴维勇、丁改……一殿的宫女内侍在皇帝盛怒下噤若寒蝉。

皇上息怒。

华韶彦的声音突兀响起,人已经走到殿中跪了下来,不知吴维勇、丁改做了何事惹皇上生气?叔澜,你来了。

平身,先看看这个。

皇帝甩手将一本奏折扔到了华韶彦面前。

华韶彦拿起奏折看着,皇帝的怒气因为华韶彦的到来而稍稍缓和了一些,抬手按着发胀的太阳穴,朕让你查柳林大营,一个方全还没处置。

这西风营和锐金营又出了一样的事。

华韶彦合上奏折,双手呈回到了御案前,吴维勇是潜邸就跟随皇上的旧臣,丁改也是皇上亲自提拔上来的,这两人秉性如何皇上应该清楚。

奏折上所述尚不可全信。

皇帝拿起奏折摔在了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桩桩件件记得清楚,就算有出入,定也不会太大。

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们?皇帝虽然动了真怒,但毕竟是自己身边的近臣,更多的还是心痛。

臣在西北军中多年,这虚报空额并不是一营两营之事,有时候也是主将无奈之举,粮草调拨后勤补给,涉及运输轮转,非一两日之工,若未能及时直接影响战事,主将们需早做准备,报空额加配补给以备不时只需也是常理。

柳林大营地处京畿,西风和锐金一西一东靠近边境,两者地理位置不同,战略需求亦不同。

况且,若依奏折所述,西风、锐金两处的情况实属正常,并没有柳林那般严重。

华韶彦见皇帝脸色和缓了几分,又继续说:空额虚耗之事非一日才形成,要解决也不能一蹴而就。

法不责众,若一下子处置了太多,怕会动摇军中根本。

皇上不若行霹雳雷霆手段,处置了首恶,其他人从轻发落。

一则能起到震慑作用,二来其他人见此情形自当收敛,会更尽心竭力地为皇上办事。

待事情平静下来,下一步再图改革,这些人便再无话说。

皇帝爱才,不可能真的端了三个大营的守将,华韶彦一席话正好说到了他心上,当下便同意了,好!就按你说的。

来人,拟旨。

华韶彦见状,知事情已经解决了,心上稍稍松了口气,算时间皇上应该是在他进宫时才看到那份连夜精心准备的奏折,那皇上传召应该另有他事。

皇上,您唤微臣来是为何事?哦,你不提,朕都忘了。

皇帝看向华韶彦,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万寿节,北胡王宗镬携王妃一同进京朝贺。

华韶彦听罢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消逝了,又恢复了一贯平静冷淡的脸色。

皇帝脸上闪过兴味之色,又补充了一句,叔澜,秦姝要回来了。

嗯。

皇上寻微臣来,就是要告诉微臣北胡王和王妃要来上京这个消息?还是另有差事指派?皇帝攥着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自然是有差事。

头前是小十做和亲使,这次朕打算依旧派他做为迎宾使,下月去北渡迎接使团。

这次北胡王到京,事关重大,你随小十一起去,龙武卫暗中保护。

华韶彦叩首领命,微臣遵旨!从头至尾,除了华韶彦开始表现出一丝惊诧外,再无半点异样。

没事,你且回去吧!皇帝欲打发华韶彦离开,华韶彦却忽然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

皇帝微抬眼皮,目光在华韶彦脸上逡巡了一圈,挑眉问道:还有何事?华韶彦仰面直陈,柳林大营事了,五月要出发去北渡,微臣想请皇上准微臣现下到月底不必上朝入衙,在家休息几日陪陪夫人。

华韶彦张口要假除了上回成亲,这是第二次。

这是在提醒皇帝,他现下还是新婚燕尔,在家里没呆几日,就被人搅合了。

皇帝脸色不免有些讪然,挥挥手,准了,去吧!谢皇上!华韶彦谢恩告退。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叹了口气,来人,去玉清宫告诉玉妃,今晚上朕去她那里。

翌日,皇帝下旨处置了柳林大营守将方全,参与此事的一众人等降级罚俸。

颜氏高兴华韶仲逃过一劫,不满的是除了罚俸,华韶仲还降了半级,从正六品变成了从六品。

华韶启是世子自不必说,华韶仲两榜进士比原先名满京城的浪荡子华韶彦强多了,而且华韶彦在西北回来后,一直领着六品的闲职。

可如今呢,虽没有官位,但已是从四品的品秩。

如今这事一出,华韶仲比华韶彦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

颜氏虽不敢当面埋怨华韶彦,但心里还是颇有微词。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喷火的婆婆青黛和亭嘉去给公主请安。

没进门就在院子里看见里面颜氏拿着帕子抹眼泪,亭嘉碰了碰青黛,瞧见没,准是哭诉二弟的事。

青黛不置可否,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叔澜也没指望她能记他的好。

嗯,走吧。

两人进了厅里,就听见公主宽慰颜氏,好了,季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早些说与小九知道,哪里还有这些麻烦?正好借着这次让他记住这次的教训,虽说降了职倒不用再呆在太仆寺,赶明让你爹跟吏部打个招呼,换到别的部衙去。

颜氏凄凄婉婉地谢过了端阳公主,多谢母亲体恤。

青黛和亭嘉见两人说完话了,这才见了礼坐下。

端阳公主沉着脸,青黛,听说叔澜跟皇上告假了。

是何缘由?媳妇不知。

端阳公主看着青黛,不满道:虽说你和叔澜是新婚,但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叔澜得蒙皇上器重,你更应该支持才是。

他自个请的,又不是我说要求的?青黛对于公主婆婆火气乱发很是无奈,只得应了声:嗯。

叔澜做事由性子,你是他的妻子,没事该多规劝规劝才是,别由着他的性子来。

媳妇一定谨记母亲的话。

青黛不好去触婆婆的眉头,唯唯诺诺回答,心里直嘀咕,他那性子你都管不住,何况是我?端阳公主转头问了亭嘉府里的事。

也不知前头和颜氏说了什么,这会儿端阳公主的心情一直不佳,训完了青黛,拣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说亭嘉处理得不甚周全,又教训起了亭嘉,亭嘉,你嫁进来好些年了,怎的这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伯蕴已近而立之年。

又是长子,至今膝下犹空。

侯爷不说可他心里着急。

伯蕴又心疼你。

不想让你心上有负担。

如今管家的事情我也准备慢慢都交给你,偌大的侯府以后要交给你和伯蕴,总不能后继无人吧?亭嘉低着头不说话,子嗣是她的软肋,民间人家三年无出休妻的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已经嫁进来五年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

端阳公主拿这个说事,她根本就无从反驳。

颜氏看着亭嘉和青黛挨训,心理平衡多了。

脸色也比刚刚与公主说话时好看多了,母亲,我母亲前几日带话来说城南广济胡同有位女医师。

帮好些大户人家的奶奶们看病,口碑极好。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虽说医术高明,但术业有专攻,他们都又是些男子,毕竟不如女人方便。

媳妇自上回小产也有两三年了。

正打算过去瞧瞧,不若让大嫂与我同去。

这事倒是合了端阳公主的心思,她一下来了精神,是吗?既然说好,那派人请到家里来看看。

端阳公主又问了些女医师的事情。

叮嘱颜氏上点心。

颜氏笑着应下,嗯。

那我明日就派人去下帖子。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

三人出来,一路上,颜氏对青黛说:上回厨房的事嫂子后来训斥她们了,如今再没为难你的丫鬟吧?那多谢嫂子了!青黛纳闷,面上做足样子,再三谢过。

颜氏拍了拍青黛的肩,笑容和蔼亲,这回麻烦九弟帮忙,这点小事算什么,以后有什么需用只管来找二嫂。

好。

眼看要到地方了,青黛见亭嘉一路不吭声,扯了扯她的衣袖,问道:你现下无事吧?我去你院子里坐坐。

嗯。

亭嘉轻应了一声。

颜氏见两人要同去,面上未见半丝异样,笑着说:那嫂子和弟妹一路去,我从这边走了。

亭嘉和华韶启住在东院的临波馆,三面环水,有五六人宽的石拱桥通向院门。

这府里就属你这里有山有水,诗情画意,让人好生羡慕。

青黛黑眸里闪着晶光,看哪里都觉得好。

亭嘉的注意力被青黛吸引过去,抬头看着自己住了五年的院子,随口应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哎,话不能那么说。

凡佳园者四季四景,如今树都绿了,这院子也变了模样。

小桥流水人家,绿柳晓风看月,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感觉。

比我们那规规矩矩排布的清澜院好多了。

你若看腻了,我跟大哥说,跟你们换。

亭嘉知道青黛玩笑逗她开心,瞧着她一脸艳羡的样子,也不禁莞尔,九弟成亲,父亲将南山的温泉庄子都给了他了。

那可是风水宝地,你还来羡慕我这一亩三分地的小院,好没羞!我都没去过,哪里知道好不好。

再说了你也说那庄子在南山,离得老远,再好也不能日日住在那里。

是啊,每天过的日子都是一样,就算有机会出去转转,母亲也会催着赶紧回来。

亭嘉叹了口气,今日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听母亲说这话也不是一两次了。

只不过我这肚子还真是不争气……想起当初拉着自己那个直说闻名不如见面的开朗少女,如今她已是个温柔贤惠的美丽少妇,就算是笑也再不复往昔那种无忧无虑的纯真爽朗。

青黛心中暗叹,人总是会长大的,会蜕变……孩子这事急不来的。

青黛宽慰亭嘉,我家祖母原先跟我说,有时候你越着急要,心思太重,郁结在胸,反而越不容易怀上。

放松些,兴许突然就有了,来个大惊喜也说不定。

亭嘉抚了抚小腹,哎,娘亲也常常劝我,大夫看了好几个,就是不见效。

母亲那边着急也是情理之中,起码二房那边前些年还有过,我这里是一直都没个动静。

兴许是缘分未到呢。

青黛拉着亭嘉往屋里走,我给你说个法子,是从我家祖母那里听来的,你回头试一试。

亭嘉听罢,脸上一扫刚才的黯然之色,拉着青黛往屋里走,来人,给九奶奶上茶。

上了茶,亭嘉打发了屋里的丫鬟,就剩下她跟青黛两人,你说是什么法子?青黛凑到亭嘉耳边,附耳说了几句,亭嘉听得脸红红的,就那几日,真的有效?祖母是过来人,她老人家说的应该有些用吧。

青黛将排卵期的事告诉了亭嘉,至于具体如何去实施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若亭嘉和华韶启本身身子无恙的话,要怀孩子那也该是早晚的事。

亭嘉暗自思忖,青黛在一旁打趣说:我如今年纪还小,华韶彦也说过两年再说。

不如你先试试,早点让我抱着侄子玩好了。

你个混丫头。

亭嘉啐了青黛一口,九弟还真是疼你,不舍得你受罪。

青黛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丝淡香,转头瞥见角几上青瓷刻花唐草纹香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以前你好像不怎么熏香?亭嘉顺着青黛的目光看过去,哦,这边临水湿气重,香气易散,伯蕴喜欢熏香读书,我没事就在屋里点一些。

青黛深吸了口气,细品之下这香味的气息并不浓烈,淡雅之极,上回来坐了一会儿就出去院子里转悠,倒是没注意你屋子里还熏了香。

这香气味清淡,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大出来。

嗯,是辛管事从宫中采买局弄来的,伯蕴就喜欢这个味道。

青黛跟这老夫人,多多少少对这些香料有个粗浅的认识,对亭嘉说:味道倒是极好。

我在家时祖母常烧檀香,虽然雅致,但是气味清冽,不比这香柔婉,应该是合香吧。

对,是合香,不是纯木香。

香是好香。

只不过你若打算要孩子,这些香啊花啊这些还是少接触,你要嫌屋里味道不好,烧些梨子之类的果品就好。

青黛原先不甚了解这些,不过上辈子资讯发达,再忙,电视剧科教片什么的偶尔也会瞄两眼,怀孕的一些注意事项还是懂的。

这年月香是奢侈品,只是大户人家讲究的才会用。

虽可以香气能调节气氛,但对于要生孩子的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原想着这香味道淡,倒没太注意过。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回头让人撤了。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了,平日里用的那些香囊香袋什么的,能不用就尽量少用吧。

青黛还不忘提醒亭嘉把该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只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吧。

亭嘉点点头,心里却隐隐生出了些许疑惑来,多亏你提醒,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些地方。

我就是凑巧看见了才顺嘴这么一说。

青黛笑应道,这种事情对人,你看母亲也喜欢花喜欢熏香,不照样生了三个儿子。

个人体质不同,再说了是药三分毒,香料里好多也是药材,少用些总是没错。

说起来,二房说要给找那个女医师,我心里真还没谱。

你让人先去打听打听,该看就让她看,左不过就是诊脉开放。

至于用不用她的方子,你自个决定,谁也不知道你吃了没吃。

亭嘉微微一愣,倒是我糊涂了。

青黛笑着说:你是被母亲说了,心情不好,所以一时脑子没转过弯。

妯娌俩说了会闲话,青黛回了清澜院。

一进门,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怎么请安去了这么久?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奔去蜜月母亲训话,完了,我又陪着大嫂回临波馆说了会儿话才回来。

青黛往屋子里瞄了两眼,扭了两下,手掰着华韶彦揽在腰上的大手想让他松开,华韶彦,松开!大白天的让人瞧见了不好看。

华韶彦抱着青黛放在炕上,俯身看着她,左不过说咱们白日宣淫,不怕,他们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着,华韶彦的唇就堵住了青黛的小嘴。

华……混……唇舌在口腔中翻搅,一如那草原上脱开缰绳奔驰的野马,踏遍狂野奔放,肆无忌惮,青黛连个完整话都说不出。

奶奶,奶奶,刚刚管家给新送来的……有人突然进来让华韶彦不由一愣,青黛得了空缓了口气,报复似地咬了华韶彦一口。

华韶彦吃痛,青黛趁机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香橼敲门进来,却看见华韶彦抱着青黛躺在炕上,吓得脸一白,低下头,奴婢待会儿再来。

说着,就匆匆跑了出去。

你个色胚,大早晨出门回来发什么疯?青黛气恼地挥着拳头朝华韶彦身上砸了一记,刚才肉搏时被华韶彦扯开的衣领敞得更开了,月白绣金莲肚兜半掩着已初具雏形的两团玉粉可爱的浑圆,随着她凌乱的呼吸正颤巍巍地一起一伏。

华韶彦嘴角噙着笑,细长而漂亮的眼睛眯成了弯月,抬手指了指青黛的胸口,我决定了,回头一定要将小包子养成大包子。

啊——青黛低头一看,轻呼了一声,羞恼地转过身将衣领扣好,心里暗骂,啊啊啊,该死的华韶彦就是个色胚、混球加摧残未成年少女的猥琐大叔!骂完了?骂完了咱们说正事。

华韶彦的手指碰了碰鼻尖,目光落在青黛绯红的双颊,嘟囔着的小嘴。

笑着更欢了,逗包子脸红是件很开心的事。

哼。

你有什么正事说?青黛从炕上爬下来,做得离华韶彦三尺远。

你想不想去南山的庄子上住几日?南山庄子,不就是刚刚亭嘉提的那处温泉庄子。

青黛张口便想要说去,可看着华韶彦那笑嘻嘻的模样,轻哼一声。

晨间请安时,母亲还让我多多规劝你,要以事业为重,不要借故告假。

让皇上觉得你疏懒懈怠,不思进取。

看着端坐在对面一本正经说话的青黛,华韶彦从炕上下来。

轻笑着拱拱手,朝青黛作揖,九奶奶说得是,九少爷受教了。

只是下月中旬要去北渡迎接使团,少不得又让九奶奶独守空房。

而今九少爷心怀愧疚,意欲带九奶奶出游赔罪,还请九奶奶恩准。

青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斜睨了眼华韶彦,公主婆婆同意了吗?别又说是我撺掇的你。

不会。

咱们待会儿就走。

华韶彦揉揉了青黛脑袋,这种事情也只有我能干。

娘不会怪到你身上。

啊?这么急?嘴上说着,可青黛心里却是兴奋得很,收拾东西都来不及?!这丫头就会装,明明心里想去的要死。

华韶彦拉着青黛的手,先拿上两件换洗衣裳和日常用的物事。

我已经吩咐过你那两丫头,剩下的东西让她们收拾好,我晚间让陈玄过来拿,顺便告诉爹和娘咱们俩已经出城了。

搞得好像私奔一样。

青黛嘴里低声嗫嚅了一句。

华韶彦耳朵尖,听了青黛的话哑然失笑,捏了捏青黛脸,快,赶紧去换身轻便的衣裳。

青黛各挑了自己和华韶彦的两套衣裳,连着平日的护肤的东西打了个小包袱,然后换了套深色轻便的衣裙,打散了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只别了两支素钗。

一切准备妥当,青黛拿上包袱,好了,咱们走吧!华韶彦打量了青黛两眼,我家娘子素面亦动人,秀色可餐也。

青黛伸手挑起了华韶彦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美人相公才是秀色可餐,来,给娘子我笑一个。

好!华韶彦果真笑了,如三月春风吹大地,繁花锦绣只为你而开。

黑眸凝着你的影,蕴着他的情,天地间再难有旁人让他为你绽放这一笑的风姿,一辈子的柔情。

青黛茫然迷失在这一笑的万种风情之中,抚着胸口,口中喃喃自语:放个妖孽在身边,这心脏还得多锻炼。

走了!华韶彦朗声笑道,牵着青黛的手出了房门。

香橼还守在门口,见两人携手出来,看样子是要出门,诧异地问道:少爷和奶奶要出门?青黛瞄了眼脸红扑扑的香橼,虽是问他们两人,可眼睛却瞄着华韶彦,轻咳了两声,这才唤回了香橼的神智。

香橼忙收回目光,低头不敢再看。

青黛拉着华韶彦的手紧了紧,华韶彦这才回头不耐烦地看了眼香橼,吩咐说:我和少奶奶出去一趟,你们该忙什么自去忙吧。

是。

香橼心中一喜,羞涩地应了声便福身告退了。

华韶彦低头看了眼青黛,叹了口气,你若不喜欢,打发了便是。

青黛瞪了华韶彦一眼,嘁,谁让你长得太勾人了?母亲点明送来伺候你的人,我贸贸然没个由头就打发了,让母亲如何想?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不说,还道我容不下她的人。

你想如何办就如何办吧!华韶彦拉着青黛出了院门,到二门上坐上马车出府去了。

车上,华韶彦对青黛说:这会儿出城中途没有合适的地方用午膳,不若咱们在城里逛逛,待用了午膳再出城去。

嗯,我听你的。

华韶彦敲了敲车门,吩咐车夫道:去南市。

走了两刻钟,车子在阜宁街停下。

华韶彦帮青黛戴好了帏帽,放下帽纱,先跳下车伸手抱她下来车。

走在南市街上,除了街边正店铺子,摆摊的小商贩比比皆是,果品、杂货、幞头官巾、胭脂水粉、裙钗环佩应有尽有。

上次去南市还是前年……青黛瞥了眼华韶彦,那次差点被毒蛇咬伤,正好碰见了华韶彦。

兜兜转转,没想到故地重游,牵着自己手漫步的人会是他。

华韶彦拉着青黛手紧了紧,那时我是情急之下抱住你,这次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牵着你走。

青黛回握着华韶彦的手,既然已经牵上了,可要抓牢,若把我弄丢了可有你后悔的时候。

嘿嘿,既然抓住了,就没机会放你了。

华韶彦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青黛忍不住偷笑,这人有时候还真孩子气。

任由华韶彦牵着在街上慢慢走着,青黛恍若回到了现代,自己和华韶彦正学人家小情人牵着小手压马路。

这感觉有点温馨,有点甜蜜。

两人转了小半个时辰,坐上马车去了朱雀大街附近的春江楼。

车上,青黛摆弄着刚淘回来的一对小插,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没想到那小作坊里还能做出这样好的物件。

华韶彦拿起一支小插在手里转了转,现下市面上的荷叶叶脉和卷边用的都说打造,这簪子用的是焊花丝倒是不常见。

青黛怔怔地望着华韶彦,脑袋里嗡嗡作响,你,你知道这技法?华韶彦抬手在青黛脑门上弹了一记,你忘了我手底下有间金铺?要赚钱先得知道市面上这一行里都有什么技法,不然拿什么赚钱?青黛揉着脑门,疑惑道:你要办差,哪里有时间管这些?我也就近两年才忙些。

华韶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好了,马上就到春江楼了。

青黛没来得及再问,车子已经停下了。

两人下车进了楼里,小二迎了上来,瞄了眼华韶彦身旁的青黛,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这华少将军几时身边跟过女人?华少将军,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华韶彦发现了小二的异样,吩咐道:来个靠窗的雅间,我和夫人不喜外人打扰。

小二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华少将军请旨赐婚的夫人,当下收起了好奇,引着二人上了楼。

雅间靠窗,视野开阔,青黛站在窗边,低头便能将朱雀大街的全貌尽收眼底,远望还能看见玉带河。

拣招牌拿手的上。

还有,我家夫人喜欢吃素菜。

华韶彦交待好小二,不多时菜就上来了。

青黛,过来吃饭。

华韶彦正招呼青黛过来,门却被人随手推开了,就听见有人说:我听小二说华少将军来了,我还道哪个华少将军,没想到真是你?哟,还带了位美人。

你小子转性了,不怕我小姨子吃醋?李玦是听华韶彦带了个女的才跑过来看看,一进门就看见一穿着朴素的女子站在窗边,跟他家那些莺莺燕燕比太过素净了,根本就没瞧清楚就以为华韶彦带着旁的女人,这才大咧咧地打趣他。

华韶彦看着闯进来的李玦,脸刷一下冷了下来,待听他把话说完,脸更黑了,正要开口数落李玦有眼无珠,却听见青黛甜美的声音悠悠响起,世子好兴致,不知今日带了哪家楼里的姑娘来作陪?可否请进来让青黛见识一二?第一百六十章 携手青黛转过身,李玦看清了她的脸,尴尬地抬手按了按额头,朝华韶彦瞟了一眼,你怎么没说弟妹也跟来了?你进门就嚷嚷,谁拦得住?华韶彦瞪了眼李玦,转头拍了拍身旁的锦凳,对青黛说,过来坐。

青黛走过来在华韶彦身边坐下,睨了眼李玦,世子,不请那位嫂嫂进来吗?被青黛这一挖苦,李玦才记起自己从香暖阁带来的乐妓还站在门口,满不在乎地应道:那是香暖阁的凌烟,哪是你什么嫂嫂。

凌烟,过来见过华九少和夫人。

华韶彦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偷睃了眼青黛,见她面无异色,当下放了心。

门口的凌烟施施然进来给华韶彦和青黛行礼。

李玦在一旁看着青黛,见她至始至终脸上除了淡笑,再看不出别的情绪,更没有因为凌烟的身份而表现出丝毫厌恶来,不禁暗自称奇。

青黛早看到了凌烟带着琵琶来的,自然猜到了她是乐妓,第一次见李玦时他就在大街上搂着个妓女,今日都成亲了还是这般皮厚。

倒是个清丽标致的人物。

青黛看了一眼那位凌烟姑娘,转头对李玦说,听说,周姐姐有孕,我还没来得及去府上道贺,回头得空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李玦脸色微变,这妮子真是记仇,不就是没认出来说错了话,这会儿今日拿周丹娘说事。

李玦干笑了两声,弟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你周姐姐害喜得厉害,大夫说她怀孕了身子弱,要在家静养。

哦,这样啊?那等过些时候再去吧。

世子爷回去了替我向周姐姐和家姐问好。

一定一定。

李玦赔笑道,我那边约了李玠他们几个,就不打扰你们贤伉俪用饭了。

看着李玦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

青黛后面还热情地喊着:那世子慢走!改日我再去府上叨扰。

华韶彦在旁低头闷笑,青黛瞥了他一眼。

轻哼道:咱们找不到香暖阁的,让小二找个酒楼赶趁陪客侑酒的,应该不难吧?华韶彦似笑非笑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口里慢慢咀嚼,吃完才叹了声:今儿的菜有点酸,不过。

酸点开胃,更可口。

吃饭!青黛气鼓鼓地瞪了眼调戏自己的华韶彦,专心对着桌上的饭菜开动起来。

……那厢,李玦带着凌烟到了定好的包房。

李玠、李瑜和李昭他们三个已经到了。

你今儿可是迟到了,罚酒!李昭提着个酒壶就往桌上的三只瓷杯里倒酒。

李瑜看着李玦拭汗,忍不住打趣道:玦哥。

谁追着你跑了,怎的两步路累得满头是汗?来,凌烟,随便给拣个好听的弹吧。

李玦指了旁边的位置让凌烟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别提了,刚才听见小二说叔澜那家伙带了个女的来用饭,我一时好奇跑过去看看,没想到他是带着他那个宝贝媳妇出门。

李昭放下手里的酒壶,揶揄道:哼。

你跟那丫头斗嘴哪次赢过?我看准是你这厮没看清就张口胡诌,吃了排头才落荒而逃。

李玦一滞。

呵呵地讪笑两声,闭口不答。

李玠原本懒洋洋依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坐直了,抬眼看了李玦,叔澜难得带弟妹出来一趟,上回洞房拦着不让闹,今儿我们是不是该过去打声招呼?李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举起来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时目光掠过腰间在紫金荷包上略停了停,抬头笑着附和道: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是该过去打声招呼。

李昭无所谓,李玦是不想再过去了,要去你们去,我还是不去了。

你刚惹了人家不痛快,还是留在这里算了。

李昭拍了拍李玦的肩,将三只大酒杯推到了李玦面前,不过这迟到罚酒,你还得要喝的。

……青黛和华韶彦吃得差不多了。

华韶彦低头问道:还要吃点什么?不了,饱了,歇一歇就上路吧。

青黛摇摇头,又提醒华韶彦说,刚才李玦说宁王他们也来了,你要过去打声招呼么?嗯,那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打声招呼就走。

华韶彦叫了小二结完账,起身正欲出门,李玠他们三人就过来了。

华韶彦一愣,我正要过去,你们怎么移驾过来了?站着一旁的青黛看见三人,忙福身行礼,给三位王爷请安!弟妹无须多礼,都是自家人。

李玠抬手示意青黛起身,笑着对叔澜说,叔澜,你是贵人事忙,算起来自你成亲时见过,就再没一起坐坐。

几时得空了一起聚聚?我今日要出门,下月初回来。

等我回来,再请你们喝酒。

哦,既如此,那就定下月了。

华韶彦和青黛告辞。

两人从他们三人身边走过时,李玠和李瑜都注意到了青黛手里的包裹,却默契地没有问起。

二人一走,李昭勾着李瑜的肩膀,叔澜那小子还真是忙,走了,咱们继续喝酒去。

李瑜笑了笑,九哥是陪嫂子出门,咱们总不好再拦住,搅了人家两口子的好事。

三人回来雅间,李玠忽然对李瑜说:天气好,适合踏青,哪天得空了一起出去走走。

我不成,家里老婆有身子,我爹和我娘哪里准我乱走。

李玦摇头,表示遗憾。

李昭也道:这两日封地来送贡品,走不开。

李玠又转头问李瑜:翊宁,你呢?左右无事,去也无妨。

那好,过两日我寻个合适的去处再派人通知你。

对了,玉华前两日还跟我提起许久未见玉质了,你带她一道去。

李瑜本还有些兴趣,但一听要带赵玉质就变得兴致缺缺,碍于已经答应了李玠,只好点头应下。

……夕阳被青山遮住了半边脸。

金笔勾勒的山脊如沐神光,山道旁草木葳蕤。

林间归巢的鸟儿在轻语呢喃。

带着草木的清新之气的清凉山风拂面而来,青黛脚下的步子轻快了几分,华韶彦,还有多久才到?累了?华韶彦背着包袱,不徐不疾地跟在青黛身后。

让你坐车上来,你又不肯,非要自己爬上来。

我哪里累了?听你说不远了,怎么走了许久。

还没看见庄门的影子?华韶彦走上了,拉住青黛的手,指了指前面。

转过这道弯就能看见了。

再往后的路程,华韶彦一直拉着青黛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原先从未体会过,到如今才知道。

能这样牵着她的手往上走,一直走到老,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青黛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任由大掌握住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往上爬,看着那高大的背影。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感。

两人不言不语,就这样静静地走着。

转过山间小径,走上了大道,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出现在了眼前。

红门大敞,一队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二人的到来。

华韶彦和青黛洗漱好天色已经黑了,用过晚膳,华韶彦见青黛累了,收拾了床铺,早早就歇下了。

包子,起床了。

青黛脸上发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一片,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华韶彦掀了被子抱起青黛,青黛身上一凉,立时寻着华韶彦这个热源去了,手脚并用就往他身上缠。

华韶彦无奈地笑了笑,把无尾熊从自己身上拔下来,背着身子搁在腿上,朝着某只撅起来的小屁股轻拍了一巴掌。

啊呀——哪个混蛋打我?青黛猛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某人的腿上,屁股还微微有些发疼,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青黛坐起身转头扑向华韶彦,或许是动作太快,或许是起床气上来了,或许是某人故意为之,总之,华韶彦还真被她扑倒在床上,青黛跨坐在他身上,气鼓鼓地看着他,干嘛打我?哪里是打,只不过拍了一下而已。

说着,青黛的屁股上就贴上了两只大爪子,疼了吗?那我帮你揉揉。

青黛哪里还肯吃亏,立时从他身上跳起来,这天都没亮,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要干嘛?洗脸换衣裳。

华韶彦坐了起来,扯着青黛下了床,推着她去洗漱。

青黛收拾停当,华韶彦将一件灰鼠里镶水貂边玄色绣金银山茶缎面斗篷罩在了她身上,帮她系好带子,出发!青黛这才发现华韶彦穿了件同款大号的斗篷,款式和花色都是一模一样的,华韶彦这厮几时弄得这情侣斗篷?你几时弄的?想着带你过来,前两日刚派人弄好的。

别看了,再看会儿就误了时辰了。

华韶彦拉着青黛出门,穿过庄子,从后面出去,沿着一条山路往上走,越往上走天色越亮。

等到了山顶时,远处天际边翻滚的云被染成了瑰丽绚烂的颜色,葡萄紫、玫瑰金、霜叶红……顷刻间天际出现了一道红线,渐渐的越来越亮,闪着金光,下一刻那一轮朝阳穿破了云层,从地平线上冉冉而出。

知道我为何来带你看日出吗?华韶彦从后面搂着青黛,两人依偎在一起,面朝着东方的天空。

为何?青黛看着远处那旖旎绚烂的红日,轻声问道。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自你我携手之时,便是我们新的开始……第一百六十一章 鸳鸯浴华韶彦的声音很轻,虚无缥缈如山间的烟云,化作一缕风飘散在苍茫天地之中。

青黛没有回答,亦不知如何回答。

华韶彦拢拢身上的斗篷将青黛裹在怀里,这里风大,回去继续睡觉。

嗯!华韶彦揽着青黛一同下了山。

一回房,青黛揩了把脸,又钻回被窝里睡回笼觉去了。

面对着墙,青黛睁着眼睛并没有睡着,此刻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张口想问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他也不会承认。

更何况此刻的幸福让她内心深处下意识地不想去想,怕一旦知道了便再不复这份宁静温暖。

她告诉自己,华韶彦之于她该是今生的幸福,而不想某个人的影子,不是前世守望的补偿。

被子被人掀开了,华韶彦也滚了进来,从后面抱住她。

感受那熟悉的温暖气息,青黛身子向华韶彦身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渐渐睡去了。

身后,华韶彦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的吻了吻青黛头发,也闭上了眼睛。

等青黛再次睁开眼睛,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而自己不知几时已经从背对着华韶彦变成面对着他,整个人都蜷进了他怀里。

醒了。

华韶彦撑着头看着青黛,手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起来洗洗用饭,然后带你去庄子里逛逛。

青黛乖巧地点点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早饭午饭一起吃,两荤两素,主食是菜粥和棒子面掺了白面做的小窝头。

青黛是饿了,一口气吃了五个窝头,看着华韶彦在旁边直乐,一个劲儿地还撺掇着她吃。

说什么长身体,多长点肉抱着舒服。

青黛无语。

翻了个白眼,依旧和她的食物作斗争,要走路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

用完饭,华韶彦牵着青黛在庄子四处闲逛。

南山庄子治园秉持了江南那种精致婉约风格,走在鹅卵石小径上。

随处可见绿树翠竹小桥流水,好不惬意。

不是说庄子里有温泉吗?有,不在园子里,是在后山。

今日带你看日出是往山上走。

温泉则是往下面山坳里走。

华韶彦带着青黛出了后门,站在空地上往山坳里一片树林指去,就在那里。

等会儿太阳落山了,凉一点再去,泡着舒服。

两人刚折回了院子里,下人报陈玄来了。

青黛忙扯着华韶彦回去见陈玄。

少将军,夫人。

陈玄见华韶彦和青黛一同进来。

起身行礼。

华韶彦和青黛在上首坐下,青黛笑着请陈玄坐下。

母亲那边没为难你吧?陈玄摇头回说:公主没说什么,就让您和夫人注意身体,莫在山里受了凉。

另外,杏花她们收拾了两个箱笼给夫人一并带过来了。

青黛听陈玄张口就说杏花。

笑了笑,劳烦陈副将了。

夫人太客气。

若少将军这边无事。

我就先回去了。

这就要走,住一晚再走吧?陈玄抱拳谢过青黛的好意,多谢夫人!城里还有事,末将就先告退了。

青黛本打算让陈玄留下吃饭,谁知华韶彦不耐烦了,既然有事,那你早点上路吧!陈玄见华韶彦着急打发自己离开,很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青黛努努嘴,人家大老远地跑来一趟,好歹让吃口饭再走。

在西北打仗,急行军连着走十日都是常有的事,赶这点路算得了什么。

少吃一顿饿不死。

华韶彦看着青黛颇有些不满,你关心那小子干什么?青黛看着华韶彦那张有点发黑的俊脸,这家伙怎么莫名其妙乱吃飞醋?她有心气一气华韶彦,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我想着我家杏花和桃花年纪不小了,我如今都成亲了,总不好拖着不让她们俩嫁人吧?看陈玄和杏花蛮投缘,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这倒是件好事。

华韶彦脸色立时和缓了许多,陈玄算起来也是家生子,他父亲就是爹的护卫,早些年跟着爹出去打仗时战死了,母亲身体不好,他爹走了以后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陈玄自幼跟着我一起长大,我回头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太阳下山,青黛和华韶彦又进了些饭食,才慢悠悠地往后山的温泉去了。

温泉在林子里,周围用奇石垒成了假山样的高墙,走进去,里面小道两旁栽了翠竹,沿着青石砖路往里一共有两个池子,中间用假山墙分开,旁边还修了一排四间小屋,供沐浴之人换衣裳,另外一角则是东圊之所。

青黛啧啧赞叹,这设施配置相当齐全,华家人就是会享受。

只是她不知道这些都是华韶彦婚前才腾出手特地让人重新整修过的。

进去换衣裳,待会儿咱们池子里见。

华韶彦指了间房子让青黛进去换衣裳,自己去了另外一件。

青黛特意将一件月白对襟扣身长衫穿在里面,进了屋子直接脱了外裳就跑了出来,想趁着华韶彦没出来前先溜进水里。

走到池边,氤氲升腾的热气让整个池子看上去雾蒙蒙的,隐隐绰绰可以看见对面池边的一丛丛翠竹。

青黛坐在池边,伸出小脚碰了碰水面,拭了拭水温,然后飞快地脱了外衫滑进了水里。

池水齐胸,青黛往里走了两步,游到了对面,靠近池壁修了一圈供人坐着仰靠的斜台,青黛拣了个位置坐下,整个人泡在池水了,仰面看着头顶上满是繁星的夜空,发出一声舒服地长叹。

水面哗啦一声响,青黛的腰间就被两只手臂缠住了,耳畔传来不满之声:怎么泡汤还穿着衣裳下来了?我想穿!青黛趁人某人不满的当口,从他两臂间滑出,游了老远坐下,你就那边呆着,别过来。

水面上满是雾气。

看不清人影。

青黛说完,就再听不见华韶彦的声音。

不多时。

青黛以为华韶彦没动静了,腿忽然被人捉上了,青黛吓得大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提了一脚,水下的手是松开了。

可却再没声息。

华韶彦?九娘娘?叔澜?名字、诨号换着叫,就是不见华韶彦应声。

青黛这下急了,一俯身扎进了水里,不想刚入水。

双臂就被人抓住,扯出了水面。

青黛看着对面咧着嘴笑得正欢的华韶彦,气哼哼地骂道:华韶彦。

你个混蛋,竟然吓我!你个家伙真狠心,往我心窝子里跩。

谁让你没事钻水底下吓人的?要补偿!青黛望着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华韶彦,转身就想往岸上跑,可惜为时已晚。

华韶彦已经扯着她到自己怀里,老夫老妻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青黛背对着华韶彦撇撇嘴,嘁——难道你不想吃?华韶彦用牙齿咬开了青黛脖子上肚兜的带子,想吃!夜色似穹庐。

星光似灯火,四周竹影婆娑。

池中水波潺潺,两个人着身子紧贴着站在水中。

乌黑如瀑的发丝湿漉漉地飘散在光洁的玉背上,遮住了清丽的面庞。

两团粉嫩的玉雪被握在掌心揉捏,一个个滚烫的吻慢慢地落在了玉背上,如羽毛撩拨着嫩滑的皮肤,引发了一簇簇电流直窜到脚底。

青黛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连带嘴里的声音都变了味儿。

水乳交融的那一刻,连天幕上的繁星刹那间似乎全部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迷了眼,动了情。

一阵低吼,华韶彦抱着青黛似将她揉进怀中。

青黛张口就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原本欲偃旗息鼓的某处又蠢蠢欲动。

青黛翻身将华韶彦推倒在池边,跨坐在他身上,娇嫩艳红的唇吻上他的唇,交缠一番却不肯深入,在华韶彦意犹未尽时又溜走了,贴在了他的脖颈一直吻到胸口,小舌尖的粉点上慢慢打圈吮吸。

青黛——头顶上暗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懊恼,别玩了,你再磨蹭我别怪我……华韶彦眉头一紧,眼前那细软的腰肢已经扭动了起来。

那浓黑如瀑的长发轻轻颤动,半遮住染红的小脸,迷蒙的凤眸中弥漫着迷离的雾气,红艳如雪的唇半张半合,青涩地摆动撩拨你浑身的酥麻,这一刻她就好似水中游动的一条美丽的蛇,缠住你的身,也缠住了你的心……青黛——快点——华韶彦双手捏上青黛腰肢,带着她上下摆动。

该死的,伺候你,还这么多废话!今天我一定要做女王!青黛抓住华韶彦放在腰间的按在了池边的石壁上,哼,这次我说了算!好,万一你不行我可上了。

该死的,我肯定行!我上来了。

不行,给我在下面呆着。

……一场男女之间谁上位的争夺战在吵嘴中接近了尾声,到最后,青黛的唇咬住了华韶彦喋喋不休的唇,两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如千年纠缠的两株藤紧紧不分……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速之客三更~~~~!!!求票,求赏,求鼓励,嗷嗷嗷~~~感谢今天送粽子的亲们,爱你们,祝大家粽子节快乐~~——*——*——*——*——*——*——*——*——青黛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只记得最后闭上眼时看到的还是漫天繁星,等到再醒来时头顶上已变成了熟悉的白茶轻纱帐幔。

想起昨晚的事青黛不由脸红,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被褥已经凉了,她不由松了口气。

抬眼看向帐子外,华韶彦正坐在窗边,月白色的衫子素净如雪,领口微敞,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细长明媚的眼眸看着手中的书册,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少了平日的冷峻锐气,看起来是那般地慵懒优雅。

青黛冲怔了一刻,想起昨夜自己做的那些疯狂的事,竟然没骨气地脸红了。

醒了?华韶彦发现青黛已经醒了,放下书册走了过来。

嗯。

青黛扯了件衣裳套上,昨个晚上……我抱你回来的。

华韶彦捏了捏青黛鼻子,揶揄道,没本事还要在上面,最后整个人睡得跟小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华韶彦——青黛脸一红,羞恼地高呼了一声。

华韶彦笑着去了外间,青黛气鼓鼓地穿好衣裳。

从屋里出来时,华韶彦已经坐在桌边了,青黛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华韶彦看着自家小妻子那别扭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昨个晚上你没少费力气,多吃点。

青黛憋红了一张脸,气嘟嘟地叫道:华韶彦——好了,不逗你了,赶紧吃饭,留着力气一会儿走路。

华韶彦将饭菜往青黛面前推了推,从温泉那里往西走还有处瀑布。

用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吃完饭,华韶彦带着青黛出了庄子沿着昨天去温泉路往西走。

约莫走路小半个时辰。

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穿过那片葱茏玉翠的树林,只见一道白练从两山中间落下,顷刻间飞珠溅玉,水雾凝华,便是一片烟水朦胧。

叔澜。

看,有彩虹!青黛拉着华韶彦的手,指着瀑布中央兴奋地喊着。

阳光下瀑布半中央竟跨出一座迷你的虹桥,七色炫目好不美丽。

华韶彦看着青黛高兴。

不禁莞尔,走,过去看看。

他先一步先跳下石台。

冲着上面的青黛喊着:跳,我接着你!青黛犹豫了一下,还是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华韶彦怀里。

两人脸贴着脸,彼此呼吸可闻。

华韶彦趁机在青黛唇上轻啄了一口。

意犹未尽,又搂着青黛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少不得又在唇舌上争斗一番。

正斗得热火朝天时,却有人打破了两人的缠绵,啊——这里有人……青黛为了爬山方便,穿了身绛紫色的长衫。

是原先叫桃花拿华韶彦不穿的衣裳改小。

此时两个男人抱在一处被人瞧见了,才会惹得人家失声惊呼。

华韶彦冷了一张脸。

将青黛扣在自己怀里,横眉看向对面岸上站着的女子,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原本对岸站着的女子身后又多了三个人,一共四人,两男两女,赫然是宁王李玠、忠王李瑜和赵家两姐妹。

而不远处林中还有五六个人影晃动,想来是护卫和丫鬟。

叔澜?九哥?对岸李玠和李瑜看清了对岸的人,同时开口唤了一声。

李玠朝华韶彦抱抱拳,没想到你会来南山?那位是?青黛,来给王爷见礼。

华韶彦松开了青黛。

青黛这才转过头看见了对岸的人,暗道,亲热还别熟人看见,真是倒霉!青黛穿着男装,也没行福礼,直接抱拳道:宁王、忠王、宁王妃、赵夫人,安好!众人这才看见适才华韶彦怀中抱着的紫衫男子竟是青黛。

青黛虽然年纪不大,但身量在女子中不算低,穿上男装,七分清丽三分妩媚的容颜中平添了几分英气,端的是位翩翩的少年佳公子。

与誉满京城的美男子华韶彦站在一起,丝毫不见逊色。

一黑一紫,立于这山林间,任那清风吹拂,衣袂翻飞,好似一对欲乘风归去的谪仙。

刚刚惊呼出声的赵玉质呆愣地说不出话来。

赵玉华望着一对玉人,眼中莫名闪过一丝的晦暗之色。

李瑜只觉得眼前一亮,看着青黛赞了一句:九嫂这一装扮倒将京城的贵公子都比下去了。

李玠看着二人并肩而立的样子,沉郁的眼眸中隐着一丝玩味,唇边浮上一抹淡笑,点头附和道:翊宁,此言甚是。

相请不如偶遇,我的庄子就在附近,不如到我庄上坐坐。

你几时在这附近置办庄子了?华韶彦不记得李玠有庄子在附近,随口问道。

李玠解释说:去年末,北方的商户欠我一大笔银子,就拿这附近的一处庄子抵债。

前些日子刚休整好,特地带他们过来转转。

华韶彦又问了庄子的地址,确实里此处不远,不过比起华韶彦的庄子离瀑布还是要远些。

最后华韶彦邀请四人去自家庄子上用午膳。

路上,华韶彦跟李玠、李瑜走在前头,青黛则陪着赵家姐妹。

赵玉华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一路上都是赵玉质在与青黛说话。

青黛,没想到华少将军那么个冷冰冰的人都被你驯服了,传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跟姐姐说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赵玉质想起刚才瀑布下看到一幕,又是害羞又是羡慕,若是李瑜也能这般待她该有多好。

头前刚把人家亲亲我我给搅黄了,这会儿又跑过来取经。

青黛有些无语,不过碍于面子,不好不应声,只是微微一笑,我看忠王待姐姐也是极好,刚才还问姐姐要不要披上斗篷,嘘寒问暖的我们家那口子可比不上,不知道姐姐有什么好法子?赵玉质脸一热,刚才她自己都有点受宠若惊,哪里知道李瑜为何会那般热情,嗔怪道:我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赵玉华听着二人说话,回头睨了赵玉质和青黛一眼,青黛好福气,我记得当年你与我说跟你祖母与华家老夫人是旧识,现如今你也嫁到华家去了,想来,你跟华少将军的婚事是华老夫人一力促成的吧?青黛有些莫名,不知道赵玉华为何会将自己的婚事跟祖母扯到一处,笑着说:我就浑浑噩噩地接了道圣旨,然后就嫁进华家了,至于其他的我还真是不得而知了。

赵玉质好奇地问道:你祖母跟华老夫人是旧识,那你跟华少将军岂不是以前就认识?第一百六十三章 亭中偶遇嗯。

青黛不想将自己和华韶彦的事说与外人知道,只点头应了一声,眼瞅着山庄就到了,忙转口道:前面就是山庄了,两位先与王爷用茶,待我换身衣裳再来作陪。

赵玉质见青黛不愿说,便不好意思再追问,随着姐姐他们去了正厅。

青黛吩咐上茶备饭,自己去了卧房换了身女装。

华韶彦从外间回来了。

青黛刚打散了头发准备梳头,瞧见华韶彦进来了,问道:怎么不陪客人?华韶彦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掬起她的长发一下下梳着,今日没玩尽兴,等他们走了,我再补偿你。

好了,我可没那么大气性。

事出突然,我又没怪你。

赶紧去陪客人吧!好歹是俩王爷,又说你的亲戚,别怠慢了人家。

青黛抽走华韶彦手里的梳子,以后帮我梳头的机会多呢,今就饶了你!快去!华韶彦扶着青黛的肩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换好衣裳,青黛回了前厅。

走到门口就听见赵玉质的声音:没想到这附近还有温泉,姐夫您那庄子上是不是也有啊?没有。

这附近的温泉眼就叔澜庄子上那一处,在往山里走兴许还有。

那真是遗憾了。

原想着这次出来还能去泡一泡。

青黛没进去,站在一角往屋里瞄,倒是李瑜看着华韶彦不语,先开口道:西郊玉泉山新开了几个泉眼,赶明儿爷带你去就是了。

赵玉质咕哝了一句:赶明儿?还不知要到几时?众人似乎等着华韶彦说话,可华韶彦端着茶瓯品茶。

就是不说话。

看见赵玉质被落了面子后一脸尴尬,青黛站在外面忍不住低头偷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这厮还能闷不作声当不知道,定是还在记恨今天被人家搅了好事。

这时,神仙姐姐赵玉华开口了。

端阳公主喜欢治园,看明玉别院就可见一斑。

刚进来看这庄子也是精致婉约,想来庄上的温泉定也不同凡响,不知我们姐妹能否有幸一观?以后王爷们新置办了庄子也好有个参考。

李玠也随声附和道:玉华她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给我个面子借你温泉汤池,如何?宁王都说话了,华韶彦不能不给他面子,本该当下就满口答应。

可他却往外看了看,似乎想等着青黛来了再说,却正好与青黛对了正着。

青黛见状,忙理了理衣裙走了进去,朝众人福身行礼,来迟了,还请诸位恕罪!说完,青黛在华韶彦下首坐下。

华韶彦看向她,用目光询问她:你看如何?夫妻一体,他主动询问。

哪怕没有明言,那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

青黛心头一暖,朝华韶彦轻轻眨眨眼睛,无妨。

华韶彦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青黛笑着对众人说:刚在外面听两位姐姐想去温泉看看。

既然要看,哪有不亲自下去试试的。

我吩咐让下人去收拾院子。

等用完午膳,下晌休息之后,我和叔澜再带诸位过去。

坐在对面的李玠等人,这才明白华韶彦久久不答,是等着问青黛的意思。

谁能想到叱咤疆场的玉面杀将会是个妻管严,连这点事情也要等夫人做主。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李瑜和赵玉质惊诧不已,而赵玉华脸色阴沉了几分,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李玠眼中异芒一闪即逝,多谢弟妹。

宁王爷客气了。

华韶彦对李玠道:许久未下棋了,要不去园中对上一盘?甚好!叔澜,你先请客人去园中,我去吩咐他们去准备。

嗯。

你且去吧!分兵两路,青黛去吩咐人收拾厢房准备午膳,华韶彦带着众人在庄中转了转,然后去来水陶轩下棋。

用过午膳,各自回去歇息。

我没到那会儿,人家都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你还撑着不应承?华韶彦双手抱头靠在床边看青黛梳头,懒得搭理。

我看你是记恨人家。

华韶彦撇撇嘴不言语,青黛轻笑着摇摇头,放下梳子走到床边,推了推华韶彦,往里挪挪,小睡一会儿,下晌还要招待客人。

华韶彦很识趣地靠墙睡了,青黛一躺上来就将她搂在怀里,嗯,睡吧!青黛无奈,自己如今已经沦落成华某人的抱枕了。

两人睡了小半个时辰,起身便去了李玠他们住的地方,四人说了会儿话,提早用了膳,等太阳快落山时便往温泉去了。

今日男女分浴,青黛陪着赵家两姐妹进去。

两位自进去沐浴,我在外间等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伺候的下人。

青黛不一起洗?我这两日身上不方便,就不打扰两位姐姐了。

青黛摇摇头,人家俩姐妹作伴,自己去了多不方便,况且她与她们俩不是很熟,叫她**相对还真有点别扭。

赵玉华颔首,既如此,那妹妹先歇着。

玉质,咱们先进去吧!两人进了汤池,贴身丫鬟自然跟了进去,青黛只吩咐自家庄子里的丫鬟准备了茶水和糕点在外候着。

安排好了一切,青黛嫌池边有些闷,便自己转悠去了屋后竹林的亭中小坐。

一进亭子,便发现这里面温度有些不同,似乎比外面高上一些。

青黛俯身拭了拭地面的温度,比石台面的高多了,想这亭子地下定是与温泉相通。

青黛见四下无人,脱了鞋子赤脚踩在了青石板地面,初时不习惯觉得有些烫,等渐渐适应了便舒服多了。

脚上一热,全身都暖和了,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靠在柱子边看着西天的云霞昏昏欲睡。

李瑜不太习惯温泉的热度,泡了一会儿便独自溜出来散步。

最后一抹阳光隐入了地平线,温泉池里各处的风灯都点亮了。

李瑜顺着鹅卵石小路随意走着。

一路漫步到了竹屋后,发现竹林里有一座小亭。

便信步走了过去。

待到走近,他才发现柱子旁靠坐着一人小憩。

小脸玉白晶莹宛如初雪,浓长细密的睫毛如轻罗小扇盈盈而动,鼻翼微微翕动睡得十分香甜,柔嫩如花唇瓣轻轻嚅动,似在咂摸回味着什么精美佳肴,让人不禁好奇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当年打赏银子的丫头都长大了。

不过看这睡觉的样子倒还是像个孩子。

李瑜摇头轻笑,不经意间注意到裙摆下半遮半掩的纤纤玉足,脸一热,急忙转过身,提步欲走,忽然想着她一人赤足在亭中定会受凉,复又折了回来。

九嫂,九嫂……李瑜咳嗽了两声,绕到亭子外推了推青黛,九嫂!九嫂!青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就听见有人叫自己,九嫂,九嫂!啊?青黛转头一瞧,赫然是李瑜站在亭外。

慌忙站起身,拿裙子盖住双脚,朝李瑜福福身,忠王殿下。

风灯下,晕黄的柔光,那刚从睡梦中苏醒的凤眸如笼烟波,仿若三月江南的轻烟细雨,至轻至柔,至纯至美,让人陷入那一蓑烟雨编织的迷离梦境之中。

李瑜冲怔了一瞬,恍然应道:一个人睡这里仔细着凉,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李瑜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青黛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撇撇嘴,低头找刚脱下的鞋袜穿上,嘴里嗫嚅着:我的哈根达斯,再一口就吃到了,哎!李瑜慌不择路地跑了,并没看见另外一侧林中立着的人影。

赵玉质看着李瑜闪过,张口欲唤他,却不想人家连正眼都没瞧自己,咬碎一口银牙,见鬼了不成,跑这么快?赵玉质好奇,往刚才李瑜出来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青黛从亭中走了出来。

她吃了一惊,不由退后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子隐没在暗处,直到青黛离开才走了出来,眉宇的阴郁之色甚重。

青黛回了温泉池子,问了下人知道华韶彦和李玠还在里面,而赵玉华那边也没有完事,便到旁边休息的屋子里坐下,一个人烧水泡茶,自己喝了一泡,第二泡斟在小盅里置于竹盘之上,唤了个丫鬟进来,这盘送给王妃和赵夫人,这盘叫个小厮给三位爷送去,记得把准备好的点心一并送去。

温泉池里,小厮来送东西,夫人怕三位爷在池中口渴,命小的来送新沏好的茶。

华韶彦正仰躺在旁边石床上,听小厮的话抬手指了指身旁的石桌示意他放下,唤李瑜过来喝茶,翊宁,你嫂子跑的茶,尝尝!李瑜刚跑回来,正盘坐在旁发愣,听华韶彦唤他,才醒过神应了一声,转头叫了还在池子里的李玠,九哥,上来喝茶!走到石桌坐下,李瑜端起一只青瓷茶盅抿了一口,甘醇清美,齿颊留香,低头看了眼旁边放着是四色糕点,笑着对华韶彦说:嫂子想得倒是周到,泡了一会倒真有些口干肚饿。

李瑜夹了一块点心放在口中,松软可口,入口即化,配着香茶吃,别有一番滋味。

这是你嫂子指点厨子做的。

华韶彦美滋滋地吃着青黛准备的爱心茶点,还不忘在别人面前夸耀。

李瑜怔了怔,是吗?第一百六十四章 相思曲你嫂子就好吃……喜睡、贪值钱的……这后半句华韶彦没敢说出口,挑眉问李瑜道:味道如何?嗯,甜而不腻,陪这翠峰饮正合适。

李瑜又拿了一块准备细品时,眼前忽然闪过亭中青黛熟睡时嗫嚅的红唇,甩了甩头,瞎想什么呢?随手将点心扔进了嘴里。

不想身后被人拍了一掌,一口点心差点噎在喉咙里。

李瑜忙端起面前的三盅茶一股脑地都往嘴里灌,好不容易把气给顺了过来,回头瞪了眼李玠,九哥!你小子刚才跑哪里去了?李玠不知几时站在了李瑜身后,瞅了眼桌上,只有点心,剩下的茶盅空空如也,我的茶呢?华韶彦指了指李瑜,一本正经道:进他肚子了。

你不吓我,我也不至于抢了你的。

还不知刚才溜到哪里去了?李玠睨了眼满脸通红的李瑜,瞧你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然怎么会噎着?九哥,别瞎说,这可是表哥的地盘。

等会儿,我让青黛再给你沏。

华韶彦派了小厮回去叫青黛重新沏一壶。

青黛这回倒是多准备了一些,连茶壶一并送了进去。

李玠啜了口茶,弟妹年纪虽小,这泡茶的手艺却是不错。

她以前经常泡茶,慢慢练出来的。

华韶彦端着小盅在手里轻晃,杯中碧色茶汤清亮澄净,就好像她清亮的眸子。

以前?李玠勾了勾唇,看着茶盅上的花纹轻声说:清宁在时,倒是整日里拉着咱们三个品她泡的茶……说起来。

清宁泡的茶真不怎么样……比青黛的手艺可差远了。

清宁是李玠已经过世的嫡亲妹子,先皇最小的女儿。

华韶彦沉默了。

李瑜见气氛冷了下来,忙拿手扇风。

对李玠说道:这池子边太闷了,九哥你也上来了,我看天不早了。

咱们回去吧!嗯,回去吧!华韶彦先起身出去换衣裳。

转头去寻休息间里的青黛。

青黛听说李玠和李瑜也要出来了,吩咐人去给赵家姐妹说了一声,你先陪两位王爷回去,我等王妃和赵夫人。

赵玉华和赵玉质出来时,青黛迎了上去,叔澜陪两位王爷先一步回庄了。

赵玉华朝青黛点点头,有劳夫人想得周到。

还给准备了茶点。

赵玉质蹙眉看着青黛,阴沉着脸,全不似平时笑盈盈的。

青黛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赵夫人,可是还有事?赵玉质憋足了口气,正要问出口,赵玉华手底下拉住她,没有,她是不太习惯泡汤,有些乏了。

三人回了山庄。

青黛送两人到了住处,自己回去居所。

赵玉质见青黛走了,姐,你干嘛拉着我?赵玉华冷着脸质问赵玉质:你就看见忠王先跑过去。

然后才看见青黛从亭子里出来,这什么都说明不了。

充其量就是两人无意间碰上了。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平白无故地问人家怎么会跟你相公在一起,人家反说你诬赖好人?兴许就是忠王急着回去没看见你!这事闹开来,惹恼了上官青黛事小,惹怒了华韶彦和忠王才是大事。

赵玉质气恼道:那就这么算了?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赵玉华横了赵玉质一眼,你看华韶彦对上官青黛如何,再看看忠王对你如何。

上官青黛她是命好,怎么就让华少将军看上眼了?别看上官青黛年纪小,心眼可一点都不少。

不然能让华韶彦和郁子都两个名满上京的风流少年争着娶她为妻?赵玉质头次听说,拉着赵玉华追问:姐,你是从何得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我是听王爷无意间跟齐王世子说起的。

上官青黛长得还算清丽,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

赵玉华自诩美貌,旁人自然入不得她的眼。

在她眼里,赵玉华也就是气质出众些,容貌哪里极得上自己,跟别提五品小官的女儿了。

赵玉华伸手戳了戳赵玉质的脑门,有功夫说别人,还不如好好笼络住王爷的心。

赵玉质没好气地说:那你呢?我都没见你怎么去笼络齐王的心?赵玉华沉默了半晌,轻叹了一声,然后又恢复了往昔淡然高傲的模样,我是齐王正妃,没有皇上太后的旨意,齐王休不得我。

你呢?你若有本事就想法子让忠王给你扶成正妃。

没事,别再捕风捉影!谁叫自己是庶出?不然怎么会爬不上正妃的位置?说归说,可如今说这些也没用。

赵玉质没再与赵玉华争执,点头应了声,就辞了赵玉华回自己院子了。

赵玉华看着赵玉质离去的背影,看了眼旁边亮着光的厢房,你是个没心的,我早就丢了心,凑合着过吧!说着,提步向另外一间厢房走去。

……青黛回了院子,看见屋里灯没亮,嗫嚅道:华韶彦这厮没有回来?进了屋掌了灯,屋子里果然没人。

哪里去了?青黛换下了衣裳,卸了钗环,头发挽了个纂,正要去洗漱。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笛声,幽怨低婉,如泣如诉,正是那夜华韶彦离开清风山庄子时吹的那曲,亦是他第一次在梧州明玉别院给她吹的曲子。

已经许久未听到他吹这首曲子了。

青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披上斗篷,提着灯笼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出了大门,穿过九曲回廊,青黛沿着小清溪往东,走到快尽头时,入目是一大片山茶花树,清一色的白茶花。

皎洁如雪的花儿没有红花的艳丽,没有紫花的雍容,却是清丽无匹,宛如月下仙子一身素衣亦是绝色倾城。

青黛看着眼前的美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园中还有这样的景致,华韶彦一直瞒着自己。

好看吗?好看!青黛随口应了一声,忽然衣裳到耳畔这个声音并不是华韶彦的,当下转过身退后了一步,这才发现刚刚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人是李玠。

怎么是你?青黛随即福福身,宁王殿下。

李玠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玄色的对襟长衫,头皮随意束在脑后,手中玩着一支青玉竹笛,慵懒地斜睨着青黛,免礼。

你听着曲子来的。

是。

那就是叔澜给你吹过。

是。

可告诉过你这曲子是何人所作?青黛摇摇头,暗恼怎么会是李玠引自己前来的?李玠打量着青黛,身上披着湘色斗篷,头发随意挽着,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眼波如水,清澈干净,微挑的眼尾让原本清丽的五官多了几分媚色,就好似……好似月下的白茶花。

脑袋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李玠诧异了一刻,便勾了勾唇角,晃着手里的笛子对青黛说:这曲子是我、叔澜、清宁和秦姝四人的师傅写的,写给他最心爱的人,因为爱人离去,他便寄情于曲,谓之‘相思’,希望能唤回爱人的神魂长相厮守。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些旧事虽然她知道李玠引她来这里说这番话一定另有所指,但心还是莫名地颤了两颤,华韶彦怀念的那个人是谁?青黛很不合时宜地走神了。

李玠越过青黛向那片茶花林走去,十多年了,这片白茶花开得愈发好了。

李玠从树上摘了一朵下来,走到了青黛身前,食指和中指夹着花梗,就好似花开在他的指尖,自从秦姝走后,叔澜就不再吹《相思》了,他后来却吹给了你听……清宁和秦姝都喜欢茶花,叔澜他也喜欢。

这片林子便是清宁在的时候栽下的。

叔澜为了这片花林没少费心思……李玠抬起手将茶花在青黛耳朵畔比划了一下,惹得青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王爷若想感慨‘人面不知何处去’或是‘此情可待成追忆’的话,那我只想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王爷若无事,容我先行告退!青黛沉声不满道,你会玩暗示,我就不会玩含蓄?李玠把玩着着山茶花的动作微微一滞,眯着眼睛打量了青黛一眼,转瞬轻笑道:不过现下看来,我觉得这白茶花似乎更配你!李玠上前一步欲拉近和青黛距离,只不过话音落山风过,青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阿嚏——真对不住宁王殿下,青黛失礼了。

李玠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这时,身后传来华韶彦的声音,青黛——青黛转身看过去,就看见华韶彦站在身后的小径上望着自己和李玠。

灯火映照的脸上,那脸色比夜色还沉。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家伙这会儿倒出现了?睨了眼李玠,果然唇角含笑,兴致十足。

青黛心里冷哼,好嘛,宁王殿下言传欲破坏夫妻感情不遂,便身教引某人误会,来个狗血天雷抓奸在园?华韶彦提步走了过去,朝李玠颔首示意。

宁王,天色不早了,更深露重,您早些回去歇着吧!李玠朝两人笑着点点头,手里晃着那支小白花优哉游哉地沿着小径离开了。

你去哪里了?柳眉倒竖。

青黛张口想先发制人来着,结果华韶彦也同时开口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一曲《相思》引人入胜。

我便闻声而来,没想到看到这满园子的白茶花,才知道这是某人为别家姑娘种的。

青黛哼哼了一句,迈开步子越过华韶彦往寝居的方向走去。

等华韶彦咂摸出话里的味道。

青黛已经走远了,青黛。

等等。

包子,吃醋了?这厮不解释反过来调笑了,厚脸皮!青黛往外走了走,拉开了和华韶彦的距离。

华韶彦又凑上来,拦腰来了个公主抱。

青黛一时不备被吓得大叫了一声,华韶彦笑呵呵地说:今日娘子辛苦了,为夫抱你回房。

青黛这回倒是没挣扎,乐得不用走路。

她就乖乖地窝在华韶彦怀里,张开想要去问,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手提着灯笼给他照亮前路。

夜风吹拂。

凉意阵阵,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回了居所。

她一路都在等华韶彦的回答。

可华韶彦似乎没有要说的意思,青黛从他身上跳下来时略略有些失望。

上了床,两人平躺着仰望着屋顶。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曾与皇子一起在宫里读书,宫中讲授五经的国子监岳博士精通音律,除了授课所传的东西外,也传授我们些器乐。

李玦他们几个不感兴趣,就我和李玠用心跟着岳博士学习,李玠的妹妹清宁公主和伴读秦阁老的大孙女秦姝也喜好音律。

若遇上闲暇我们便在一起切磋,便也相熟了。

《相思》一曲便是岳博士为怀念爱人所做,李玠与我都会。

华韶彦柔缓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情绪。

青黛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想问秦姝,后来还是选择了沉默,有些事还是由他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华韶彦将头转向青黛的方向,继续解释道:没想到李玠会突然吹起那首曲子来,更没想到的是你还记得……青黛嘟囔道:我早就记不清了,我知道你会吹笛,听见笛声自然以为是你。

真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青黛翻了个身,背对着华韶彦,打死她也不承认曾经的那一夜让她很感动,不给某人得意得瑟的机会。

华韶彦唇角一勾,就知道包子死鸭子嘴硬,那年七夕,我为了某个没良心的放了几十盏灯,在她屋子外面吹了一夜,她竟然不记得了……嘁,就一曲而已,哪里是一夜……青黛想着,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身子被人翻转过来了,青黛对上华韶彦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青黛,我跟清宁、秦姝只是幼时同窗情谊,并无男女之情。

华韶彦将遮在青黛脸颊上的青丝拂开,我种下那片山茶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们能等来她们的女主人,与旁人无干。

华韶彦的唇瓣印在青黛唇上,淡淡的,浅浅的,轻啄着如花瓣般柔嫩的唇。

青黛没有抗拒华韶彦的吻,因为她感觉到这吻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有绝望过后的喜悦,还有失去之后的珍惜。

浅吻慢慢变成深吻,并没有火一般浓烈激情,而是如水般温柔,极尽呵护,仿佛是寻回了他弥足珍贵之物一般。

唇分,华韶彦抱着青黛,还生气吗?青黛摇摇头,轻声应道:只是觉得这些事从旁人口中知道,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我原打算今晚就带你过去,给你个惊喜。

没想到上京突然来人了,我去书房见客,回房时你已经不见了……以后离李玠远一些。

青黛看着华韶彦问道:为何?你和他是不是有旧怨?比如情敌……华韶彦捏了捏青黛的面团脸,什么情敌,竟瞎说!秦姝与我只是朋友之谊,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李玠,何来情敌之说?那他为何要说那些话?华韶彦蹙眉,嘴上对青黛解释说:李玠那个人有些荒唐,随性惯了,还喜欢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哦!青黛睃了眼华韶彦,不知道真相确实如此,还是他不愿意说?今夜华韶彦并没有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想来心中定是还有所顾虑。

她也不着急追问,反正日子还长呢。

不过对宁王,她依旧保留自己的看法,我倒没看出宁王是个荒唐的人,许是我不了解之故。

只是若并非你所说的那样,那他却是太会伪装了。

说完,青黛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气,便闭上了眼睛。

嗯,睡吧!华韶彦揽着青黛,可眼睛却依旧盯着某处发呆,想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才合上眼睛。

……翌日一早,李玠、李瑜和赵家姐妹前来向华韶彦和青黛辞行。

叔澜和弟妹几时回京?李玠神色如常,仿佛昨夜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下月。

下月中北胡使团可就到了。

李玠眼神微动,瞄了眼李瑜,你不是和小十同一趟差事?华韶彦点点头,赶在出发前回去就是了。

表哥刚从东柳林回来,下月又要与我一同去北渡,是该好好休养休养。

李瑜附和道,然后又热情地邀请华韶彦和青黛回京后去忠王府做客,这回承蒙表哥款待,等回了上京一定要带着嫂子到我府上来做客,让小弟也尽尽心。

一听李瑜邀请华韶彦和青黛,赵玉质脸色变晴转多云了,一直到走都没露出个笑脸。

这边,华韶彦没答话,李玠先接口道:快先别去你府上了,下月初我做寿,头几年没做过,今年咱们几家都到我家来聚聚。

回去都等我的帖子好了。

李瑜这才想起来,忙躬身给李玠致歉道:九哥,瞧我这记性,事情一多就忙忘了,该罚,届时小弟一定到。

叔澜,你呢?华韶彦点点头:嗯,我会去。

一言为定。

李玠笑地开怀,转头挑眉望着青黛,弟妹也要一同去!青黛愣了一下,还是笑着回说:多谢王爷邀请,我会随叔澜一起去。

那我们就不叨扰叔澜和弟妹了,就此告辞!李玠与华韶彦拜别,与李瑜等人一同离开了。

将人送出大门,看着马车离去,青黛顿时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走了,咱们俩也能清静清静。

华韶彦牵着青黛的手,昨个天黑,还想去看白茶花吗?青黛摇摇头,昨晚上被人搅了好心情,今天也没那个心思去看了。

不急,还要在庄子里住些日子,改日再去。

青黛抚额,转念想起下月万寿节的事,顺口问道:你中旬去北渡迎接北胡使团,这回北胡使团来了些什么人?———*——*————友情推荐:书号:2242880书名:锦绣芳华作者:粉笔琴简介:重生于妹之身,定要步步生莲,锦绣芳华。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靠,被调戏了!北胡王携王妃一同前来。

华韶彦顿了顿,眼望着青黛,小意道,而北胡王妃就是秦姝。

青黛脚步一顿,轻轻地哦了一声。

华韶彦小心翼翼地观察青黛的脸色,结果她就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心里不由疑惑,难不成又生气了?青黛斜睨了华韶彦一眼,华韶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屋说。

嗯?华韶彦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跟着青黛回了房间,哦!一进屋,青黛反手关了门,然后一下子扑到华韶彦怀里。

华韶彦猝不及防,赶忙抱住了青黛,青黛的双腿勾着他的腰,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青黛的额头抵着华韶彦的额头,红唇勾起一抹诱人美丽的弧度,漂亮凤眼微微眯起,妩媚的眼波勾着人心旌摇荡,红唇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就萦绕在他的唇边。

呼吸,吐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彼此。

上回温泉里,那是青黛不甘心,才会反击。

今日可是她头一遭主动投怀送抱,华韶彦的心绪飘啊荡啊,难道包子是要献吻吗?华韶彦——一声轻柔如丝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中。

青黛咬着华韶彦的耳垂,小舌尖撩啊拨啊,华韶彦身子一僵,全身的血气直冲下腹和头顶,转身抱着青黛就往床边走。

慢着,你躺下,我来!青黛在华韶彦俯身要放下他时,抱着他一同倒在了床上,翻身坐在他身上。

华韶彦看着媚眼如丝的青黛,这样清纯中透着妩媚的神情还真是动人。

心里隐隐为她突然起来的好兴致而觉得兴奋和期待,好,既然包子有兴致。

那你来!看着躺成大字的某人,青黛眼底划过一丝戏谑,手底下加快了速度。

三下五除二帮华韶彦脱得只剩一条底裤,看着隔着布料叫嚣的某处。

青黛脸一红,抬眼对上华韶彦戏谑的目光,挑眉笑着,似乎在说,你不行了吧?要不要我来?青黛狠狠心,唰还是咬牙把某人扒干净了。

看着光溜溜的华韶彦,青黛俯下身子趴在他身上。

嘴唇慢慢地吻着他的脸,慢慢挪到了他的脖子上,张口就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华韶彦忍着痛,身体却在叫嚣,伸手揽住青黛腰肢想要将她嵌在怀里。

青黛扯开抱在腰上的爪子,一路将狗啃进行到底,在华韶彦身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记。

华韶彦被她折磨得不行了,声音嘶哑地说道:青黛,快……啊呀,等我一下。

我去拿样东西。

青黛从华韶彦身上跳了下来。

喂——华韶彦伸手一揽,结果青黛似早有准备,滑得像只小鱼,出溜一下就跑下床去。

你去干嘛?华韶彦发现不对,慌忙坐起身子,就看见青黛已经飞快地跑到门边,自己的衣服也被扔到了另一头的桌子上。

青黛拉开房门跳了出去,大敞着房门探头进来瞄了眼赤身露体的华韶彦,昨天怎么不告诉我秦姝要回来?我不问你,你是不是不准备说?还是想瞒着我跟你的老情人约会?青黛,回来,不是的!华韶彦从床上跳起来,就往门口走,我是觉得她与你并无交集,所以才没告诉你。

你不要胡思乱想!站住,别动!你明知道昨夜我听了李玠的话可能会误会,为何昨晚解释之后不一并说出?青黛指着欲往前走的华韶彦喊道,这门可敞着呢,外面还有人,你好意思这模样过来?不要无理取闹!华韶彦脸色一黑,气得直跳脚,站住原地冲着青黛喊:上官青黛,你给我把门关上!哼!你叫我关就关?你当我是什么人?告诉你,青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青黛气哼哼地朝华韶彦下身努努嘴,自己解决吧,老娘不陪你玩了!说完,青黛啪一声关上房门,留华韶彦一人在屋里大吼:青黛,你回来!门一关,华韶彦冲到另一边桌边,将衣服往身上套,慌乱中还穿错了衣裳,少不得又脱下了重来。

他不由气恼地咬牙切齿道: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果然不错!怎么原先没发现这妮子这么心黑?青黛,你等着,等我把你抓回来,慢慢收拾你!青黛一个人冲出屋子,直到听不见华韶彦的声音。

她才放慢脚步,胡闹一番之后,她真想要一个人静静。

想起跟华韶彦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扪心自问,她爱他吗?成亲以来,华韶彦一直都很宠她,她也享受这份宠爱,不管这份莫名的宠爱缘何而起……若是如她猜测的一样,那就是因为那个他们心底都怕触碰的痛。

一个付出,一个接受,可事实上他们俩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

这样彼此默契不提,小心翼翼应对下去,他们能长久吗?难得一直就这样装糊涂的过下来?一份带着愧疚补偿的感情能维系多久,一年,两年……等到十年呢?抑或,华韶彦其实并不是他,一切都是巧合,自己的无端揣测罢了。

是因为他两人的容貌相似,才让她不自觉地将华韶彦和程诚联系到一起?如果他不是程诚,自己却将他当成了他,那是对华韶彦的不尊重,也是对他们未来生活的不尊重。

她不应该如此。

青黛只觉得脑袋里两个声音交替响着。

可是,当感情存在了怀疑,难道她不该去弄清楚?常言道,难得糊涂,有时候糊涂一下反倒会让人少些烦恼和痛苦?她该如何做?青黛茫然了。

漫无目的地乱走,等到再抬眼时,青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在通往那日两人一起看日出的山道上。

青黛没多想,便顺着小径往山上走去。

……华韶彦穿好衣裳,从房中跑了出来,四下寻找皆无青黛的踪影。

华韶彦心慌了,急忙寻来管家,去,问问有谁见到过九奶奶没有?放出人在庄子各处找,还有瀑布、温泉……附近都让人给我仔细找。

不多时,管家报说有人看见青黛出庄往山上去了。

九奶奶出去,怎么也没个人主动跟上,一群蠢货,若九奶奶有个闪失,你们统统都给我滚蛋!华韶彦骂完,抓起披风就一个人径直冲了出去往山上去找。

当他爬上山顶时,崖边大石上蜷缩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凛冽的山风中,她蜷缩成一团,下巴枕在膝盖上,眼神空洞迷茫,犹如迷失了方向的雏鸟一般。

这一刻,他原本被戏耍的怒气荡然无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青黛——青黛没回头,依旧望着远处层峦叠嶂,张开道:华韶彦,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吗?华韶彦心头一紧,什么?沈青黛,朋友们送她个外号叫‘深情黛’,暗恋老板五年,一直没勇气说出口,天天被魔鬼老板当秘书兼职保姆使唤……最后头脑发热,做了一件很傻很狗血的事,见义勇为替他老板当了一场车祸,然后就一命呜呼,等再醒来,变成上官青黛。

华韶彦浑身僵硬,青黛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华韶彦不语,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色,狠狠地抱住青黛,头枕在她肩膀上,青黛……青黛……华韶彦一直唤着她的名字,低哑中带着一丝哽咽,似乎这一声声名字中含着千种伤、百种痛。

青黛眼睛忽然觉得湿湿的,我胡言乱语,吓着你了?华韶彦不语,只是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像是怕这山风会将她带走,一去不回。

别担心,刚才有些困了,打了个盹做了场梦梦到了那些而已。

青黛只觉得自己快被勒得喘不过起来,艰难地抬手拍了拍华韶彦的腰,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你不是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还没祸害完你,怎么舍得去死呢?华韶彦身形一滞,松开了青黛。

青黛抚着胸口大喘气,你个家伙,想勒死我啊!华韶彦只觉得自己今日接二连三地被调戏,牙咬切齿道:好,很好!哟!何事?青黛揉揉发痛的胳膊,隐约听见头顶上似乎有磨牙的声音,抬起头对上某人阴晴不定的脸,谄笑道:呵呵,大爷莫气!小的不过开个玩笑,想博您一乐!啊——青黛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某人抗在了肩膀上,屁股上也挨了一记,叫你乱跑,让人担心,回去再收拾你!——*——*——大神之光活动,有全订过偶书的亲,记得点书页作者名旁边的五角星领取勋章,谢谢支持~~~——*——*——友情推荐:书名:重生小地主作者:弱颜简介:重生乡村,面临即将被卖掉的命运……关键词:田园生活/家长里短/改造包子/发家致富做地主(表被简介骗了,本文走的是温馨风,=^_^=)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上官府最后关头,青黛还是选择做缩头乌龟。

被某人扛着下山后,关上房门接受了一夜的惩罚,具体战况不足以为外人道,只是第二日青黛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才醒来。

转眼便要到端午节了,五月初二大早,华韶彦和青黛被公主召唤回家过节。

知道回来了?端阳公主看着华韶彦和青黛,不阴不阳地问了句,因为华韶彦先斩后奏跑去南山的事生出的些许怨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柳林大营的事情刚上奏,我躲出去涂个清静,现下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眼看又要过节,中旬还要去北渡,没在家中陪母亲,还请母亲恕罪。

华韶彦最后的一句话让端阳公主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拉着他又问了最近如何云云,便吩咐他去见华楠,你去见见你爹,我再留你媳妇说会儿话。

华韶彦看了眼青黛,似是询问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青黛背着人朝他摇摇头,我陪母亲说话,你且去吧。

华韶彦走了,端阳公主绷着脸对青黛说道:还记得你跟叔澜离开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让你好好规劝他把心思放在差事上,可你呢?非但没劝,还一味顺着他的性子来,这次提前都不打声招呼,便带着人走了。

皇上派人来请他商量万寿节的事,他却躲到了山里。

现如今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他,都说他为了红颜罔顾差事。

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是个曾经沙场上征战的将军,怎么能整日沉溺在温柔乡里挫了锐气?华韶彦头前请休是拿自己当幌子,后来又带着自己私奔出去潇洒了十来天才回转。

这里外里都是他一人的主张,与自己根本扯不上关系。

公主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大多是典型的婆婆心理,儿子被媳妇抢了,夺了原本儿子心里第一女性的位置,于是心里不痛快了,就想着找媳妇的茬儿。

青黛深知端阳公主说一不二的脾性,也没争辩,自己一个新嫁之人,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争辩惹婆婆不痛快。

有时候样子还是要装一装。

该表的态还是要表的。

今次的事媳妇有过失,让母亲担心了,媳妇以后定好好谨记您的话,劝叔澜多用点心思在朝上。

青黛装出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心里却犯嘀咕。

偌大个上京城,豪门大族圈里哪天不传出个绯闻轶事以供谈资。

只是两人头脚走,后面就传出这样的话来。

时间掐得可真准。

青黛心里隐隐觉得外面那些抹黑华韶彦的传言,似乎来得有些蹊跷,于是继续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儿斜。

叔澜常说您是最了解他的。

他素来又是个主意大的人。

做事又不喜与人商量。

这趟叔澜与媳妇一起出京的事,只有家里人和三位王爷知晓。

谁也没想到最后被传成这样……你们路上碰见谁了?端阳公主一愣,寻思着青黛话,觉得这传言来得有些奇怪,回头得让人留点心。

公主婆婆倒是对自家人十足十放心。

青黛遂将路上碰见李玦,后来又在庄子上碰到李玠的事说给端阳公主,外人以讹传讹本不足为惧,咱们府里别再传出这样的说法了。

若是自咱们府里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叔澜?端阳公主蹙眉凝思了一会儿,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坐了一天的车,你也累了。

先下去歇着吧!是,媳妇告退。

青黛行礼离开回了清澜院,此时。

华韶彦也回来了。

青黛将公主说的传言转述给华韶彦听。

华韶彦不以为意,还笑着打趣说:让他们说去好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越这样放肆。

人家才越放心我。

青黛嗔怪道:听着这话,这传言好像你自己放出去的一样,只是白白让我担了祸水的名声。

华韶彦笑着摇摇头,左不过就是那些见不得我得势的人,你放心,我应付得来,这点名头我也还担得起。

对了,宁王府的帖子已经来了。

华韶彦指了指一边桌子上紫金色的请柬,咱们刚回来来不及,寿礼的事情我已经交给陈玄去办了。

青黛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她想起赵家俩姐妹就头疼。

敏感是女人的天性,上回在南山碰见,她就隐隐感觉到这对姐妹花对自己有敌意,还有李玠闹的那出荒唐事,说实话她还真不大愿意去华韶彦走到她身边,以后这样的事情少不了,你慢慢适应才好。

上回南山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青黛点点头,嗯,初四我想回趟戴帽胡同,送些粽子。

回吧,我陪你一道去。

初四,青黛和华韶彦一同去给老夫人和公主请安。

明儿过节,青黛想今日回趟上官府送些粽子。

青黛刚跟老夫人和公主提了要回戴帽胡同,老夫人不等公主说话就先开口答允了,去吧,这几个月都没回去看看,顺道给你祖母带个好。

青黛看了看端阳公主,端阳公主哪里会驳华老夫人的面子,当下跟着点点头,嗯,去吧,早去早回。

颜氏在旁边笑着说:我头前让厨房里准备了不少,分派了准备让人送到各府去。

弟妹亲自跑一趟,省了我的事了,说起来咱们几个媳妇里还数弟妹纯笑。

颜氏话里话外暗讽她只顾着上官府忽略了华府,她哪里听不出来,笑着应道:二嫂别夸奖我了。

青黛没二嫂能干,母亲和大嫂这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借花献佛,给家里送些粽子过去,表表心意罢了。

华韶彦看也没看颜氏,对上首的老夫人和公主道:孩儿正有事要跟岳丈和大哥商量,待会儿和青黛一同回去。

华韶彦这一提,老夫人就没再留他们,既然有事要说,就出发吧。

两人离开忠毅侯府,去了戴帽胡同。

三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青黛一进荣禧堂大门,朱嬷嬷就笑着迎上来青黛和华韶彦行礼,老夫人作个晚上还念叨着姑娘爱吃蜜枣粽子让给您做好了送去,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

青黛心里一激动,脚下不由加快了步子,华韶彦朝朱嬷嬷颔首,也快步跟了上去。

祖母,祖母,青黛回来看您了。

哎呀,快来给祖母瞧瞧。

上官老夫人满脸堆笑,拉着青黛在自己身边坐下,转头看见华韶彦给自己行礼,忙招呼他也坐下。

很快,小冯氏和上官鸿等人得了信,都聚到了荣禧堂。

给上官鸿和小冯氏见了礼,青薇给青黛和华韶彦见了礼。

几个月不见,青薇看着稳重了不少,只不过暗地抬头朝青黛挤眼,暴露这丫头的本性。

青黛暗笑,忽然看见青薇身边站着个姑娘,十三四岁,细眉小眼的,却是清秀可人,别有一番风情气韵,便问了句:这位妹妹瞧着面生,以前好似没见过?小冯氏急忙解释:这是我娘家姐姐的孩子,叫清娘。

三姑娘嫁了后,青薇一个人孤单,我便将清娘接来跟她作个伴儿。

清娘,过来给三姐姐和姐夫见礼。

清娘给青黛和华韶彦两人福福身。

青黛拔了头上一支镶红宝的虫草钗,头次见面,没带什么东西,妹妹不嫌弃,这支钗且收下。

小冯氏打眼一瞧,眼前一亮,那钗上红宝石有大拇指甲盖大小,透亮色纯,一看就是好东西,三丫头命好,嫁了户好人家,连出手都这般阔绰。

清娘不敢上前,福身道:姐姐给的太贵重了,清娘不敢收。

这一开口,一行礼,青黛瞧着清娘说话柔柔的,倒是个娇人儿。

拿着吧!青黛示意桃花将钗拿过去给清娘。

小冯氏忙笑着说: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

三姑娘莫见怪!清娘,你三姐姐给的,你还不快些谢过。

清娘这才接下。

几个月不见,咱们家青黛愈发水灵了。

小冯氏笑望着青黛,低声道:咱们家三姑爷瞧着面冷,倒是会疼人的。

青黛笑而不语,就听见外面丫鬟报柳姨娘和方姑娘来了。

方姑娘?又一个新人?怎么几个月没回来,府里多了这么起子人。

打了帘子,青黛看见柳姨娘身边跟着的少女,看模样也像十三四岁,生得杏眼桃腮,粉面含春,是个小美人,与冯清娘是各有千秋。

柳姨娘给青黛和华韶彦见了礼,又介绍了自己身边的小美人,说是她母家三哥的女儿,单名一个雅字。

雅儿给三姑娘和姑爷见礼。

一样的话,只不过换了柳姨娘来说。

人家见礼了,青黛少不得又破费,撸了手腕上的一只牡丹纹金镯子给了方雅。

方雅倒是落落大方地接下了,多谢三姐姐!人都到齐了。

上官鸿似乎有事与华韶彦说,唤他去别处,叔澜,你去我书房,留着青黛与她们在这里说会儿话。

荣旭,你也跟过来。

华韶彦给老夫人打了声招呼,又朝青黛点点头,然后随着上官鸿和上官熙离开了。

上官杰领着上官煦去别处了,屋里就剩下了几个女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家事众人在一处说话,小冯氏少不得夸了青黛几句。

青黛含笑点头,却不随便开开发言表态。

小冯氏见青黛爱答不理的,就朝青薇使了个眼色,青薇不情不愿地撇撇嘴,然后笑着对青黛道:三姐,你许久没回来了,不如回春意院坐坐?小冯氏急忙附和道:是啊,你们小姊妹好好去说说话。

三姑娘本就有副玲珑心窍,自小就比别人懂事。

如今做了侯府的媳妇,愈发稳重大方。

青薇这孩子虽比你小两岁,可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玩心重,不懂事,三姑娘和她年纪相仿,有空多指点指点你妹子。

青黛看小冯氏这般积极,遂点点头,也好,祖母,那青黛先去四妹那里坐坐,待会儿再过来陪您老人家。

青薇要走,冯清娘自然跟着。

柳氏对一旁的方雅道:雅儿,你也随三姑娘她们一道去吧。

你们都是一般大,有机会多跟三姑娘在一处聚聚,长点见识。

小冯氏暗暗瞪了柳氏一眼,青黛看这情形,只是笑了笑,那就一道去吧。

这一路上,青黛拉着青薇走在前面,留了冯清娘和方雅在后面跟着。

说吧,拉我出来有什么事?青黛压低声音问道,这两位是怎么回事?青薇无奈地撇撇嘴,凑近青黛在她耳畔说道:二哥要议亲。

娘和姨娘各有人选,柳姨娘先把人带来给祖母瞧,娘便叫人把清娘也接来了。

祖母没吭声,说是下半年再定。

娘想让她跟你亲近亲近,好给祖母留个好印象。

难怪都带在身边,忙着给她介绍,怕是想让她在祖母面前说话。

你呢?中意哪个做二嫂?青薇嘟嘟嘴。

两个我都不喜欢,一个娇滴滴的风一吹就倒,一个跟二姐似的小妖精。

你个丫头嘴巴什么时候也这么毒了!青黛笑着说了一句。

瞄了眼身后走的两位娇客,牵着青薇一同回了春意院。

期间,冯清娘和方雅倒是乖觉。

都见缝插针地陪着青黛两姐妹说笑,四人倒是和乐融融。

青黛也瞧出来了。

这两位姑娘容色各有千秋,却都是难得的精明人,极会看眼色行事。

至于最后老夫人定了选谁,这些她管不着。

据她对老夫人的了结,冯氏女想进门难,至于柳姨娘那边,只怕老夫人因为当初青莲搅合自己的亲事。

心里还有疙瘩。

坐了一阵,青黛借故回了荣禧堂,将给青薇带的礼物留下便走了。

华韶彦那边也已经说完,派人来叫青黛回府。

青黛给老夫人和小冯氏告辞,临别时小冯氏还道:本来应该带着青薇去看望亲家的,倒让三姑娘和姑爷回来一趟。

改日,我再带着青薇去看望她老人家。

小冯氏惯会见风使舵,若自己嫁个普通人家,这会还不知给自己什么脸色看呢。

青黛朝小冯氏点点头,老太君过些日子要回梧州小住。

婆婆那边时常要进宫不得闲,等得空了我再请母亲过府坐坐。

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小冯氏讪讪然,扯着唇角笑了笑。

便不再说话。

上了马车,青黛问华韶彦:父亲跟你说什么了?有四五个州府的长官到了大考之年,你爹想出京,问问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呢?青黛对渣爹没什么好感,大哥如今还留在翰林院没有实职,但他若是失势,自己现下纵有华韶彦护着可保无虞,少不得遭些白眼,但祖母、青薇他们却是不好过。

可是要保他升迁,青黛是一万个不愿意。

距离大考还有些时候。

再说,你刚嫁入侯府,他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倒是你大哥,在翰林院这些年风评颇佳,倒可以寻个外放的机会。

你大哥有在翰林院的阅历,若他再争气些,过个三五年自会赶上你爹的。

青黛微微点点头,大哥一向沉稳持重,若有机会能出去历练历练倒是不错。

华韶彦抚了抚青黛脸颊,总不好让你这些年的委屈都白受了……你们家总要有个人撑门户,是谁无所谓。

感受到华韶彦的关怀,青黛心中一暖,垂下眼帘,握着华韶彦的手主动依偎在他的怀里,谢谢你,华韶彦。

好凭无故地谢什么?想谢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端午节一过,到了初七,青黛和华韶彦去了宁王府。

两人到时,李昭、李瑜夫妇都已经到了,与李玠、赵玉华在厅中说话。

看着相携走入正厅的一对璧人,李玠笑着起身迎接,叔澜和夫人到了,刚我和文敬他们还在说,你今儿可是晚了,待会儿席上罚酒三杯。

华韶彦和青黛给李玠及众人行礼。

罚酒是自然。

华韶彦扫了一眼,敏德呢?怎不见他人?李昭听华韶彦问起李玦,笑着说:还没到呢,他今儿是最后一位罚酒十杯。

谁说要罚我呢?说话间,李玦也到了。

因为周丹娘怀孕,李玦今日只身前来,一进门就嚷嚷:罚什么罚,待会儿我陪你拼三坛。

李昭看着满面红光的李玦,瞧你小子这德行,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李玦嘿嘿一笑,转头看见青黛和华韶彦,小姨子,你姐姐有喜了。

前脚丹娘有了身子,后脚青莲也有了。

我家老爷子一高兴,赏了我十坛子好酒,我今儿都带来了,咱们一会儿喝个痛快。

李玦此话一出,赵家姐妹脸色不大好看了。

赵玉华、周丹妮和邹静当年一起被指婚,邹静膝下如今已经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两岁,女儿刚九个月。

周丹妮如今怀着身子,而赵玉华却迟迟未见有孕,赵玉质嫁入忠王府后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

如今听到别的王府有喜,自然心里不好受。

青黛乍一听,也有些吃惊,前两日回去的时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今日见李玦才知道青莲都怀孕了?她跟钱氏讨教的方子这么快就见效?青黛面上笑着,向李玦道:那恭喜世子和二姐了。

不知二姐现下情况如何?李玦道:今日才确诊,所以来晚了些,刚一个月。

改日得空了,你去府上瞧瞧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宴无好宴补周五的更~~——*——*——李玦都这般说了,青黛岂有不应之理,便点头同意了。

众人椅子还没坐热,又有人来报,成国公世子和二公子到了。

已经有一年多没再见过郁子都,青黛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身着暗青五蝠捧云织锦长袍,腰系犀带,头发束起戴着紫金小冠,舒雅俊逸依旧,只是眉宇间愈见成熟稳重。

青黛觉得手上一紧,右手被华韶彦抓在手里,侧目望向华韶彦,扯了扯手想让他松开。

可某人却不看她,反倒抓得越紧了,含笑望着款步前来的郁家两兄弟。

隆佑、诚知,数月不见,别来无恙!郁子都早已看见了站在华韶彦身旁的青黛,原本沉寂的心微微一动,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恍如昨日,那个倚梅而立的清丽少女容颜如昔,但眉眼却比当日成熟了几分,眼波婉转,自然流出一股淡淡的妩媚风情,就好似原本含苞待放的花儿一夜之间盛放光华。

郁子都压下心中微漾的波澜,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朝华韶彦点头问好,然后转向青黛,笑着说:还未当面恭喜青黛妹妹新婚之喜,妹妹近来一切可好?熟悉的绿眸蕴满的笑意依旧和煦,一如江南轻柔的风。

青黛没有松开华韶彦的手,笑着对郁子都道:多谢隆佑大哥,青黛一切都好。

转头看见郁子期,青黛又福了福身,郁二公子。

华夫人。

郁子期点点头。

再见青黛,小时候因为闹得乌龙而生出的那点异样情愫,如今倒是觉得淡了许多,比起自己,自家大哥心里只怕更不是个滋味。

郁子期偏头看了看郁子都,许久都未见他这般真切地笑了,那眼眸里的温柔藏也藏不住,默叹一声,看样子大哥心里还是没放下。

隆佑一直待青黛如亲妹,待会儿我要好好敬隆佑一杯。

华韶彦漂亮的眼尾一挑。

一点都不在意郁子都径直与青黛说话。

嗯。

郁子都对上华韶彦的目光,轻笑一声,隆佑来迟,待会儿自罚三杯。

李玠瞄着三人,唇角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然后扫过众人,招呼说:隆佑和诚知一到,咱们就可以开席了。

都是自家兄弟。

吃顿便饭,大家随意。

这次寿宴李玠并没广邀宾客,只是叫了个戏班子在家里唱堂会。

宴席设在临湖的水榭里,李玠见人到齐便邀上众人一同前往。

松开吧。

拉了那么久了,让人家瞧得我都不好意思。

青黛瞥了眼华韶彦。

华韶彦这才松了手,讷讷道:厚脸皮的包子还会不好意思。

青黛暗笑没点破死撑的某人,不就看了两眼而已,这起子小事还吃醋。

她朝前面已经离开的李玠等人努努嘴,别让人家寿星公等你,快些去吧。

是啊,华少将军放心。

青黛交给我就好了。

邹静走了上来,挽着青黛的胳膊对华韶彦道。

邹静与青黛不算熟识,两人统共见过两三面,还没怎么说过话。

李玠虽与李昭交好。

但赵家姐妹与她素来淡淡的,所以便主动攀上青黛了。

华韶彦朝邹静拱拱手,那就有劳嫂子了。

说完。

华韶彦快步追上李玠等人。

邹静笑着对青黛说:都说华少将军疼夫人,我初时还不信。

今日瞧见才知道所言不虚。

青黛脸一红,娇嗔道:邹姐姐莫再取笑我了。

说起来还是和王会疼人,姐姐三年抱俩,这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青黛的话中听,邹静面色越发和善,与她一路说话到了摆宴之所。

赵玉质瞧见两人说两句就亲密起来,不忿地道:以前就唯唯诺诺地跟在祁珍和亭嘉后面跑,现在又攀上了邹静,她是来宁王府做客,还是去她和王府做客?没眼色,也不知道华韶彦看上她什么了?放着侯府的嫡女不娶,要个五品小官继室生的女儿。

赵玉华睨了她一眼,少说两句,王爷他们都在。

这不是声音挺小的嘛!赵玉质咕哝了一句,被赵玉华一个眼神制止,便再不说话了。

众人在水榭中吃酒聊天,因是男女分桌,青黛、邹静和赵家姐妹自然坐在一桌。

对面戏台子上唱曲助兴,那声音在湖面悠悠荡荡地飘着,清美婉约。

什么才子佳人终成眷属,我看那女的就是惹事的,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勾搭旁人,举止轻浮。

那俩男的也是个浑人,为了这样的女人争执一场,争着抢着要娶进门。

赵玉质拿着一杯清酒轻抿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青黛,青黛,你觉得我说得在理吗?青黛本不是个喜欢听戏的,平日里也只听个曲调韵味,唱词什么一概不大留心。

忽然被赵玉质这夹枪带棒的一通说,青黛才侧耳听了两句,立时发现了端倪,瞥了眼赵玉华,见她一副悠然听戏的模样,浑然不管赵玉质。

赵玉质含沙射影地指摘自己的亲事,她这个做姐姐的岂会听不出来,分明两人合伙挖苦自己?果然赵家姐妹是故意针对她的。

青黛思来想去,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赵家姐妹,这两人对自己的敌意来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邹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自己碟子里,瞥了眼赵玉质,我倒没觉得,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与何姑娘有何干系?赵玉质道:那女的长得清秀,骨子里却是狐媚,简直就是祸水。

邹静出言相帮,青黛自是听明白,对上赵玉质不屑的眼神,轻声开口道:要争要抢都是男人自己做的,和那女人有何干系?再说了,所谓红颜祸水,还不是男人受不了诱惑推卸责任找的借口。

人若是敛紧自持,表里如一,我就不信谁能祸害得了他们。

嗯嗯,这话在理。

邹静眼睛一亮,朝青黛微笑着点点头,又斜睨了面色不大好看的赵玉质一眼,祸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自持美貌者甚多,也不是个个都能当祸水的,兴许自己觉得美,在旁人眼里也就是堪堪入目罢了。

赵玉质神情一滞,想说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碍于邹静出言相助,她更不好反驳了。

赵玉华一旁冷眼看着,青黛至始至终都脸上都没有一丝怒容闪过,可见她年纪不大,却是难得的沉稳,自家妹子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够看,淡淡一笑,青黛,我记得你和季春是同窗。

前两日刚听说,季春许给了齐王妃娘家侄子。

青黛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吗?那该恭喜季姑娘了。

季春那个刁蛮女配方纪那个浪荡子,还真是绝配。

赵玉华又道:本该是一桩喜事,没承想,人家方公子吃醉了酒给人家说,自己的意中人嫁入侯府,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季家。

季姑娘虽然娇纵了些,也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好姑娘。

这亲事又是齐王妃保媒,可怜她人没过门便被自家未婚夫这样说,还真是叫人寒心。

赵玉质附和:一女不许二家,啧啧……亏得那侯府还舍得下脸将她娶进门,嫌弃方家门第高不过侯府。

听到这些话,青黛心里着实恼火,赵玉华是个闷声坑人的,赵玉质就是枪巴子,两人一唱一和,虽没指名道姓,但上京这圈子里的人一听便知道是说自己。

如今自己一个说不对便是承认了此事。

自己曾经差点许婚,这是两家之间的私密之事,没想到被人传了出来,这有心人诚心是想坏她的名声。

青黛面上带笑,可目光凌冽如冰,看着赵家姐妹道:齐王世子在外有些诨名,可为人却是爽直,对周姐姐情深意重。

没想到他那个表弟却是如此不济事,亲事不成还信口雌黄,污了头前的人家的名声,还嫌弃季姑娘。

遇上这样的人家,是人都会拉着女儿退避三舍,季大人倒狠得下心,舍得把季姑娘往火坑里推。

邹静察觉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来来,吃菜吃菜,今儿宁菜色可是王妃让人精心准备的,不吃可惜了。

赵玉质夹了一块素鱼,睨了眼青黛,再怎么经过厨子的巧手调理,弄得味道像肉,里头还不就是块廉价的豆腐。

青黛夹了一筷子白菘放在自己的碟子里,这白菘不过是寻常人家吃的白菜,到了富贵人家盘子里,为了体面好听便叫了白菘,其实再怎么改名,还不都是做配菜的,永远做不了主菜。

说着,还不忘瞟了眼赵玉质。

青黛的话无疑戳中了赵玉质的痛楚,她是庶女,就算嫁给了忠王,那也是侍妾,不出意外她是根本爬不上忠王妃的宝座,永远都只是正牌王妃的陪衬。

邹静抿嘴低笑,心里暗想,这华韶彦娶回来的小媳妇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嘴巴也是厉害得很。

赵玉质脸色铁青,上官青黛,你什么意思?青黛佯装被吓了一跳,委屈地看着赵玉质,青黛年幼,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惹了夫人不痛快,还请夫人明言。

青黛以后定多加注意。

赵玉质吃瘪,总不好亲口承认自己是那什么配菜,坐不上主位,于是悻悻地闭了嘴。

青黛没再理会老神在在的赵玉华和满脸怨气的赵玉质,抬眼看了看轻纱屏风,隐隐绰绰看见华韶彦和郁子都两人正谈笑喝酒,上首的李玠优哉游哉地看着戏台,心道,果然是宴无好宴。

第一百七十章 醉[补更]青黛懒得跟赵家姐妹虚与委蛇,觑空道了声要去东圊之所便离席出去透气了。

赵玉华唤了个丫鬟来,你陪着华夫人去。

青黛朝在座的人颔颔首,出了水榭,丫鬟引着青黛朝水榭南面的林子走去,行了半刻,前面不远处出现一座假山,山后似隐着亭榭楼阁,夫人,前面是南轩,平日里王爷游湖歇脚之所。

三人刚要过去,就听见后面急匆匆又跑来一人,朝青黛福福身,华夫人,席上爷们要行酒令,王妃让拿皇上御赐的鎏金签筒,王爷酒宴,平日里多是柳依做令官,王爷着奴婢来寻柳依回去取。

青黛道:反正已经寻到地方了,那你且去吧。

华夫人雅量,奴婢先行告退。

两个丫鬟福身离开。

青黛微微蹙眉,咱们也走。

桃花疑惑:您不去了?原想出来透口气,去不去无妨。

青黛指了指另一边,咱们去湖边逛逛。

两人没多停留,沿着另外一侧绕道湖边,寻了处小亭坐下。

坐了一阵,桃花问道:奶奶,几时回去?走吧!青黛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又慢悠悠地往回去走。

谁知没走多远,路过南轩时林子里突然蹿出个人来。

青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却直挺挺地就往青黛身上倒。

桃花机警,跨前了一步拉着青黛挡住自己身后。

那人趴在地上看不清脸,可青黛瞧着那一身眼熟的绛紫团花袍,不由抚额,桃花,去把忠王爷扶起来。

啊——忠王爷怎么倒在路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桃花嘴里嘀咕着,俯下身子将李瑜给拽了起来。

谁知身后有人大喊:你们在做什么?桃花一惊,手上一松,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瑜又掉回了地上,好巧不巧双手拉住了青黛裙子上。

青黛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李瑜,嘲讽似地勾勾唇角,这不?伺候的人来了!赵玉质带着丫鬟赶了过来,看见地上的李瑜,慌忙叫丫鬟扶起:不长眼的,怎么看见王爷倒在地上,还不扶一把。

赵玉质指桑骂槐,让青黛的眉头微微一蹙。

扶起了李瑜,只见他面色潮红,扯着领子嚷嚷难受。

赵玉质抬头横了眼青黛,华夫人,您这一趟走得倒是巧,本以为您往水榭东面去了,怎的转到这南轩来了?桃花一惊,看向青黛。

青黛嘴角噙笑,赵夫人此言差矣,我初来王府,刚带着丫鬟从湖边小亭转过来,不知南轩在何处?我刚走过来时,你家王爷就已经倒在这里,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赵玉质一愣,察觉到事情不是自己听到的那样,转头看了眼不省人事的李瑜,手里攥着那只荷包,脸色微变,转头气哼哼地对青黛说:我明明看见你家丫鬟将王爷摔在地上。

有吗?青黛眨眨眼睛,似在回忆,我本好心想让丫鬟去扶一把,见夫人您来了,丫鬟不好僭越,故此站着等候不敢挪动王爷半分。

哎,看来这闲事不能多管,下回见了这种,我还是绕道走得好。

没等赵玉质开口反驳,青黛便朝她福福身,瞥了李瑜,夫人素有贤名,对忠王殿下体贴入微。

我看王爷多喝了酒,这湖边风大,您还不快些扶着王爷去厢房休息休息?半晌没吭声的李瑜忽然附和着哼哼了两句,赵玉质一滞,没功夫再与青黛纠缠,横了眼青黛,多谢妹妹提醒。

青黛见赵玉质自去忙活,叫上桃花离开了。

奶奶,刚刚是王府的丫鬟领的路……青黛抬手拦住桃花,不要说了。

这事就此打住。

毕竟这里是王府,闹将出去反而对我不利。

青黛回了水榭,赵玉华正与邹静说话,看见青黛,便笑着问:妹妹怎么去了这许久?青黛也不避讳,吃了酒有些头晕,就在湖边转了转。

回来时碰见赵夫人扶着忠王去了南轩,看那模样,忠王定也是喝高了。

我说这两口子怎么都不见了,敢情是忠王喝多了。

青黛见赵玉华脸色如常,纳闷刚才那一出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她赵玉华和赵玉质俩姐妹关系似乎不错,未必就是她设计自己。

这事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莫不是李玠?青黛低头看着桌上的酒菜,就听见屏风那头李炔嚷嚷,诚知,来,继续!你小子年纪不大,还敢跟我叫板!听这声音也知道他已经喝高了。

来人,扶齐王世子下去歇息。

李玠 高声唤人。

赵玉华忙吩咐丫鬟,去,将世子送去往常住的桓轩,派人送醒酒汤过去。

记得,送一些去南轩。

青黛见现下乱哄哄的,正想着要不要回府,这宁王府真不是好呆的。

她只怕今日再呆下去,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正想着,便听见华韶彦带着醉意的声音唤她,青黛,青黛。

弟妹,叔澜叫你!青黛听着嚷嚷,不好意思过去。

邹静拉着上青黛,这几位大爷都喝高了。

走,我陪你过去瞧瞧。

邹静和青黛要过去,赵玉华自然跟上了。

刚转过屏风,青黛还没反应,靠在屏风边的华韶彦便上来拉住青黛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口齿不清道:头前成亲时没让这几个家伙去闹洞房,这跟我杠上了。

咱们夫妻俩敬杯酒,当是赔罪了!刚说了先敬隆佑,来,青黛!华韶彦紧贴着青黛,一手揽着青黛的腰,一手将一只酒杯塞在了她手里。

青黛感受到腰间的手一紧,眉头皱了皱,然后微笑着举起酒杯,对上郁子都,隆佑大哥,多谢你屡次出手相助,这杯酒我与叔澜一起敬你,请!郁子都看着华韶彦按在青黛腰间的手,眸色一暗,抬头迎上青黛的笑脸,微笑道:请!举杯饮下,美酒入喉,却是淡淡苦涩涌上心头。

郁子都扯了扯唇角,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朝华韶彦和青黛示意了一下,便又坐下了。

那眸中一闪而逝的苦涩,正好落入了青黛的眼中,心中叹息之余,难免生出几分愧疚。

青黛匆匆别开头,却无意中撞见李玠 身旁的赵玉华正盯着自己,不,应该是盯着自己腰间的手。

此时的赵玉华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幽怨之色。

青黛一个激灵,原来不解之事似乎明了了,赵玉质心里的人竟然是华韶彦。

第一百七十一章 疑云忽然,一只滚烫的手拉住自己的手,青黛猛然回神,耳畔听见华韶彦轻语:想什么呢?青黛笑着咬牙低声道:我想回府。

你且等等,一会儿敬完酒,见机行事。

华韶彦歪歪斜斜地倒了酒,拉上青黛给在座其他人敬了酒,整个人压在青黛肩上。

青黛刚扶了一把,他便顺势趴在了酒桌上,似乎醉得不省人事。

李玠见状,这又醉倒了一个,快扶着下去歇歇。

青黛俯身摸了摸华韶彦的额头,听着口中喃喃要酒,笑着说:忠王和齐王世子还在府上,还要王爷和王妃费心照料,今日走时,母亲让我们早些回去,我和叔澜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瞧华少将军的模样,怕是走不了,不如用些醒酒汤等晚些再走。

赵玉华一面说着,一面招呼丫鬟上来帮忙。

结果,华韶彦突然醒了,一甩手将宁王府的丫鬟挡了下来,趴在青黛身上,娘子娘子叫着。

青黛大窘,朝众人歉然一笑:实在对不住,让诸位见笑了。

邹静轻笑道:华少将军夫妻伉俪情深,不愿假他人之手,快些早早放他们回去吧。

邹静一说,李昭也跟着帮腔。

李玠也没拦着,应了青黛所请,叫了两个小厮帮忙将华韶彦送上车。

赵玉华一直将青黛和华韶彦送到二门上,改日再请妹妹过来做客。

青黛点点头,对了,刚刚那个替我引路的。

好像叫柳依的丫鬟,怎的刚才回去时没见着?赵玉华面露诧色,我唤她去取东西了。

哦,今日没谢谢她替我引路。

青黛笑望着赵玉华,我瞧着那丫头长得伶俐讨巧,常做令官,我手底下没这样的人才,改日姐姐到我府上吃酒,带她来府上坐坐。

赵玉华抿嘴微笑,呵呵。

不过引路而已,那是她该尽的本分,哪能当得妹妹的一声谢。

今日多谢王爷和王妃款待,青黛就先告辞了。

青黛听见车厢里华韶彦唤她,便福福身上了车。

马车离去。

门后阴影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真有些后悔。

干嘛要去南山呢?本以为他是娶个回家当摆设,看样子却像是真心爱重了她。

呵呵,这一局没成事,心有不甘吧?别看人家年纪小。

可是精明机警得很……赵玉华衣袖下的手攥了起来,沉住一口气。

说道:既如此,您该自己动手才是,何须我帮忙?呵呵——慵懒的笑声中带着丝丝阴冷,有时候从女人入手,要省事得多。

……马车上,华韶彦双眼清明,若不是身上沾了酒气,打眼一瞧还真看不出他喝过了酒。

青黛暗想,这厮不知得有多海量,喝了那许多竟然一点都没醉?青黛发愣。

华韶彦抬手便勾了勾她右耳上挂着的翡翠玉滴子耳坠,指尖滑过她粉嫩的耳垂,随意地问道:今儿着急回来。

是不是在宁王府谁给你不痛快了?青黛思忖着将中间偷溜出去放风的事告诉了华韶彦,华韶彦脸色大变。

抓住青黛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没有,幸好我根本就没在南轩停留,那丫鬟一走我便去了湖边。

等我再回水榭之时,并未见到那两个丫鬟。

如若今日我真在南轩多呆一会儿,指定要被赵玉质那个小心眼给撞上,到时候还不知要闹得王府尽人皆知,我便名誉扫地。

我刚在车外试探赵玉华的话你也听到了,分明就是有鬼。

或许是我多疑,只是诸般事情也来得太过巧合。

华韶彦蹙眉,懊恼道:是我大意。

谁有前后眼能预知到会发生什么事。

青黛撇撇嘴:就不知华大人可晓得,是哪位情敌或是大人如此厚爱于我,变得法地要陷害我?华韶彦被青黛轻松的语气逗乐了,捏了捏青黛的鼻子,哪个会是你情敌?别听旁人乱说,有的没的,捕风捉影。

我心悦你,从未变过。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青黛捉住华韶彦乱动的手,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谁让我家夫君长得俊俏,就是人冷了点。

周围那些害羞的桃花啊梨花什么的,没个敢当面告诉你的。

最后,你这朵花被我采了,旁人自然要靠边站了,少不得见着我这个没有什么才名相貌算属清秀的,霸着你这朵名花而忿忿不平。

那你就霸着好了,我乐意被你霸着。

华韶彦忍不住大笑出声,搂着青黛坐在自己怀里,笑容微敛,目光落向窗外,今日是我疏忽了,差点让你受了委屈。

以后不会了……嘁——青黛嘟着嘴发出一声轻哧,她自问自己一直生活内宅,就算嫁了华韶彦,真正结怨的也就青莲母女俩,其他的不过是些小摩擦。

就算是赵玉华对华韶彦有意,难不成过了这些年还会因爱生恨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这不想赵玉华那般理智的人会做之事。

何况华韶彦从来没提过与她有所牵扯。

至于李玠,这人她看不透,反正感觉不到好。

再者,朝廷之事向来敏感,一件小事就能牵出一系列利害关系,而今日的事发生在宁王府,牵扯到宁王、忠王、华家,谁知道今日之事背后会不会隐着别的目的。

想到此,青黛顺势往华韶彦怀里蹭了蹭,我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你身后不出来,你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看着我。

你家娘子没那么差劲,今日不也躲过去了吗?有些事防不胜防,你别往自个儿身上揽。

背后的人存了什么心思我不晓得,只是这事虽是针对我,但若发生了对你也没好处,对华家和上官家都是打击。

我在府里总好过你在外头,以后你自己可多留个心。

华韶彦知道,成亲前,青黛对自己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只想宠着她,疼着她,让她慢慢地爱上自己。

今日听到青黛差点被人陷害,自己没察觉已是懊悔不已,没想到她转过头反而关心自己,这让华韶彦心中欢喜,搂着青黛越发小心,下颌抵着青黛侧脸,嗯,我会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劝回了忠毅侯府,华韶彦才觉得头有些发胀,直到李玦拿的酒后劲儿挺大。

刚才还装得自己海量,这会儿知道厉害了吧?青黛看他不舒服,叫人去熬了醒酒汤,你且躺躺,待会儿喝了醒酒汤再睡。

华韶彦靠在炕边,拉着青黛的手,拍了拍身旁,很厚脸皮地说道:来陪我躺会儿。

青黛白了他一眼,得了,你躺着吧!我给你按按头。

指尖按上了他的额头,不轻不重,一下下按着,力道拿捏地刚刚好,华韶彦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还是娘子按得最好。

青黛笑着嗔怪道:嘁,想让我出苦力,净说好听的。

不一会儿,华韶彦睡着了,鼻子里发出低低的鼾声。

青黛低头看了眼华韶彦,剑眉毛舒展开来,看起来毛茸茸的有些可爱,鼻翼微微翕动,浓黑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安静地像个孩子。

青黛微微一笑,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眉峰,又调皮地拨了拨他的睫毛。

感觉到他眉毛皱了皱,青黛飞快地撤了手。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接着就听见桃花在门外轻声道:奶奶。

青黛拉了毯子给华韶彦搭在身上,轻手轻脚地出来门,何事?桃花回说:大奶奶屋里的秀心过来找您,奴婢瞧她脸色不好,许是有急事。

让人守着,怕爷待会儿醒了要水喝。

青黛不放心华韶彦,交代好了,才去前头见了秀心。

一进前厅,亭嘉的大丫鬟秀心就迎上来,匆匆行了礼。

九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本来不该打扰您歇息。

世子不在府里。

我家奶奶今儿一直在屋里躺着,连午膳都没用。

奴婢没法子,所以想请您快去看看!青黛一听不对。

看着面露急色的秀心,问道: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到底出了何事?秀心压低声音对青黛说:奶奶和九少爷今儿去赴宴时,二奶奶请了广济胡同的那位女医师过来,我家奶奶本不想看的,结果二奶奶直接将人请到公主屋里,公主发了话让那女医师给奶奶瞧瞧。

诊过脉,那女医师还问了些别的,奶奶说她出嫁前两年曾落过水。

冬天里有咳症,她道无碍,说我们奶奶身子有些体虚,调理一段应该能好些。

谁知这话转头到了公主那里,成了我家奶奶受了创,宫寒难受孕,就算调理,这三五年内也未必能有起色。

那女医师刚走了,公主便送了两个丫头到我们院子里。

世子跟侯爷出门了,我家奶奶心里堵得慌。

午膳都没用,一直躲在屋里……奴婢叫了半天门都不开,听着像是在屋里哭呢。

秀心是亭嘉的陪嫁,知道亭嘉与青黛关系好。

这会儿心想着这会儿自家奶奶伤心,无计可施,只得来请青黛过去帮着劝劝。

青黛听罢,不由蹙眉,就算是亭嘉身子一时半会调理不好,也不用这么快就往屋里头塞人。

走吧,去看看你家奶奶。

青黛吩咐了一声,带上桃花随秀心往临波馆去了。

走到院里,就看见亭嘉屋门口围着四五个丫鬟。

青黛脸色一沉,出声喝道:这都做什么呢?你家奶奶身子不舒服要休息,你们这一个个杵在这里作甚?快些散了,各干各的去,别扰了你家奶奶清净。

秀心瞥见东边廊子里那两道人影,脸一黑,再看到上首秀缘站着门口没赶人,气不打一处来,九奶奶过来了,还不让开,秀缘去倒茶!秀心冲上去把人都哄了,心里暗骂,这帮蹄子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生怕人家不知道奶奶心里不痛快,传到公主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秀心朝着门口喊道:奶奶,九奶奶过来了。

青黛看着那些人走了,提步走到门口,隐隐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低泣声,默叹了口气,抬手敲敲门,故意放大声音,笑着说:亭嘉,我今儿去赴宴碰见邹静了,她让我捎了些东西给你。

不多时,门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亭嘉红着眼眶站着门口,看着青黛和秀心站着一处,不悦道,秀心,谁让你擅做主张跑去寻九奶奶过来的?!行了,出了事她能想到我,说明她忠心。

青黛拉上亭嘉的手,扶着她进了门,平日里你也是个好耐性的人,今儿怎么就忍不住了。

刚才门口围了一起子人,平白让她们听了去,传到东院去还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呢?亭嘉往炕边一坐,整个人歪在大引枕上,自嘲一笑,说便说了。

我忍气吞声这许久,还容不得哭一回。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只是这当口上你还躺着自己气自己,最后伤了身子,倒叫家里人担心。

青黛拉着亭嘉的手,拿帕子帮她拭干眼角的泪痕,大哥回来,还不得心疼了。

亭嘉轻哼了一声,他这回美了,又多了两个美娇娘,心里还指不定乐呢。

说气话呢!青黛哑然失笑,大哥的为人你还不清楚,若真是那喜新厌旧的,你房里早不知多了几个姨娘了。

华韶启自娶了亭嘉后,原本屋里的两个通房都放出去嫁人了,屋里就亭嘉一个。

亭嘉里外里顶着压力,硬是没给他再纳。

公主没少为了子嗣叨叨,华韶启一直没应下,可见心里是有亭嘉的。

亭嘉叹了口气,以前顶过一两回,好在你大哥也没应,拿父亲说事,父亲早年也有通房侍妾,最后还不都让母亲给打发了。

母亲自觉没理,也就没坚持,只不过三五不时地拿话训我。

这回……我是没法子退回去了。

我都嫁进来五年了,再过个三五年早就过了七年,七年无出,她要给抬个个把的姨娘,我都没个反驳的理由。

青黛见亭嘉满脸哀伤,心中默叹,就算大华有了新律典,换做华韶启的身份要纳妾并不违制。

——*——*——强力推荐:偶家琴律的新作《喜嫁》:穿入梦中,一梦成真,大族后裔,庶嫡之身,父慈母宠弟可爱,可清正小家成了各房争斗的靶子,这怎能忍?第一百七十三章 搭把手起初改律典,是因为下官内宅不宁遭了弹劾,便规定不准广纳妾室,但却没说不让纳妾。

那些文官清流自诩遵典守法,倒也忌讳,不会太过随便。

但勋贵们相对宽松些,就着律典的空子,想纳的照样纳妾,只不过比以往收敛了许多。

只要家里不是闹得不可开交惹了言官弹劾,皇帝那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忠毅侯府里的三个儿子,华韶启是世子,以后要继承爵位,而且可以纳两房妾室;华韶仲是科举入仕,也可以纳妾的;华韶彦虽是行伍出身,但有品级在身,归在了被允许的行列。

这才刚把人送过来,大哥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你倒先自怨自艾上了。

大哥若不愿意,那两个还不就是摆设。

青黛虽不了解华韶启,但听亭嘉说他曾经婉拒过公主,想来对亭嘉的感情还是有的。

亭嘉不确定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回怕他也……青黛蹙眉,华韶启身上肩负着整个侯府,难保他不会为了责任而勉强收下母亲送来的丫头。

你这些年没怀上未必就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大哥头前的那位身子不行,打发出去的那两个通房可用过药?亭嘉没想到青黛这般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神情颇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蝇,听伯蕴的奶娘简嬷嬷说好像没有。

华韶启一直没孩子,那亭嘉的身子就算有些问题,那也未必就真如那女医师说得那般。

颜氏那人可信度不高,兴许还是她买通了医师撒了谎。

青黛撇嘴道:既然打发出去的都没谁怀上过,这事还真不好说。

亭嘉微微一愣,青黛瞧着模样就知道她怕是就没敢往这上想。

这话题点到即可,后面亭嘉要如何做,那是他们俩夫妻的事了。

青黛又道:这些年。

太医也没哪个敢说你就是调养个三五年,也未必能有身子。

凭她一个颇有些名头的女医师就能把日子恰准了?我看你还是再找个大夫看看稳妥些。

别为了那两个把自己弄昏了头。

亭嘉嘲讽似地勾勾唇角,颜氏寻来的人我也不大信。

可如今就算我再寻名医诊治,只要是没怀上。

婆婆她就不满意。

哪怕我身子本无大碍,她也会借着这由头往屋里塞人。

是啊,亭嘉一日无出,公主那边多了是借口给华韶启塞人。

现下不论如何亭嘉自己得先振作起来再说。

青黛宽慰道:你如今这个模样,哪里还像我认识的那个热情大方、聪慧果敢的王亭嘉!就算公主送俩人来是给大哥做通房的,难道你自己就没法子让她们知难而退?换做我是你,这当口绝对不能未上阵先认输。

让她们小瞧了。

亭嘉笑了笑,刚才一时心里难受,没忍住。

你说得对,输人不输阵,不能让人家笑话了去……回头让二房得了消息,颜氏还不知要笑成什么样!亭嘉总算生出了些斗志,青黛也缓缓舒了口气,问道:你房里放了人,那二房那边可也送了?没有。

人家可没说她不能生,况且她曾有过。

不像我一直没动静。

快别提她了。

你着紧我,我心里清楚,放心,跟你说了一通。

我这会子倒是舒坦些了。

亭嘉拍拍青黛的手,倒是你,你和三叔刚新婚,婆婆她自不会说什么,若是过上一年半载你还没有身子,她那边指定要三叔收人。

所以,你赶紧要个孩子才是正事,别最后落得我如今这般受制于人。

嗯,我省的,慢慢来吧!青黛没多说,心里忍不住想起自己屋里那两个,就算华韶彦如今没那个意思,要是以后自己碰上亭嘉今日遇上的事,公主婆婆硬给塞人,华韶彦会不会接受他娘的安排纳妾呢?要是那样,那自己第一时间拍拍屁股走人。

与亭嘉刚说了一会儿,门上说颜氏来了。

她到会赶点来。

亭嘉捋了捋头发,冷哼了一声,请二奶奶到厅里等等,我待会儿过去。

秀心进来伺候亭嘉洗漱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头上妆。

看着亭嘉指挥秀心,青黛在旁边扑哧一笑,拿了支金点翠海棠花攥着了亭嘉的发髻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打趣道:二嫂一来,你倒是活了。

早知道,该让她早些过来才是。

亭嘉嗔了青黛一眼,你这妮子,刚才劝我这回倒排侃上我了……这府里天天热闹多了,哪里是那么好看的。

说着,对着镜子侧头看了看头上的发饰,还是你搭的好,赶明儿咱们俩合伙开间首饰铺子算了。

先应付了二嫂再说吧!青黛陪着亭嘉到了厅里,颜氏看见青黛还有些意外,笑着说:我听说大嫂不舒服赶过来瞧瞧,没想到弟妹比我还来得快。

今儿去赴宴,和王妃托我给大嫂带了些东西,刚送过来。

青黛在颜氏对面坐下,哪个给二嫂说的大嫂不舒服了?我怎么没瞧出来?颜氏一滞,她总不能说自己让人盯着临波馆等着看笑话,于是赔笑道:刚厨房管事来送晚膳食谱,听说大嫂午间没用膳,还道是那起子人不得力,做的菜不合大嫂胃口,所以过来问问。

亭嘉斜睨了眼颜氏,这两日杂事多,忙得脚不沾地,刚去屋里躺了会儿,也不知哪个多嘴多舌的乱说话,倒是让二弟妹专程跑来一趟看我。

颜氏讪笑,转头又道:既然大嫂无事,那我便放心了。

我还以为上晌黄医师的话惹了大嫂不痛快呢。

听说午间母亲送了两个丫鬟过来照顾大嫂。

说起来母亲还是疼大嫂,母亲对我可没这份宠爱,呵呵!颜氏面上笑着,听着好似自己有多羡慕一样,可那一抬眼一挑眉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嘲弄。

亭嘉额角隐隐跳动,握着椅柄的手扣得死紧,压下心里的怒气,笑着说:我今儿还没谢谢二弟妹请黄医师过府来问诊。

黄医师说二弟妹血虚,秀心,将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赐的阿胶给二奶奶拿一盒。

秀心看着颜氏那个得意样,真不知自家主子为何抬举她,磨磨蹭蹭地进后面的库房取了一盒来呈给颜氏。

宫里赐下来的定是顶好的,大嫂该留着给自己补补。

虽然明面上二弟妹唤我一声大嫂,可私下里我该敬你一声姐姐。

区区一盒阿胶算得了什么。

也怪我这身子不争气,让母亲操心。

眼瞅着我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指望,我盼着二弟妹早点为二弟开枝散叶,连我也能沾点喜气。

颜氏倒是不急不躁,顺着亭嘉的话接下了,既然嫂子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今日黄医师留了几个药膳单子,母亲让我给嫂子备上。

我这拿过来让嫂子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忌口和不喜的,我再让人送去给黄医师改改。

颜氏句句话含沙射影地戳亭嘉的痛处,偏偏句句关切,让人反驳不了。

亭嘉忍着没发作,接过食谱看了两眼,二弟妹真是尽心。

青黛看着颜氏自得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不屑地撇了撇嘴,状若无意地问道:二嫂,你手头里既管着厨房采买和膳食,又要管花房。

我原先在家时,跟着母亲身边一段时间,知道这两处事情琐碎,二嫂你平日定是很忙了?颜氏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不知青黛要说什么,暗忖,她打听这些作甚,莫不是还惦记上这两处的差事?厨房和花房,听着不多,就做饭养花,可是真做起来可是不少。

嗯。

二嫂能把这两处的差事做好,也是劳苦功高!青黛夸赞了一句,又笑着说,我今儿也没在,不知道母亲怎么说的,不过听两位嫂嫂的意思,母亲好似很着急两位哥哥的子嗣。

大嫂这里母亲派了人帮忙,听二嫂那口气倒是很羡慕大嫂,要不你也问母亲讨两个回房里?颜氏脸色一变,这蹄子不安好心!两边府邸里的厨房采买都归在一处,全部在颜氏手里,油水大得很。

花房又是公主的心头好,用在那里面的银钱可是不少。

两处肥差在手,青黛就不信颜氏能舍得,亭嘉一听,忙接口道:改日我跟母亲说说,你平日里帮我管着府里的事情也怪辛苦的,偏偏我这还离不了你。

你这里一忙,难免疏忽了二弟,我这做大嫂的心中有愧,赶明我跟母亲说说,指两个稳妥的人帮你照顾二弟起居,也好让二弟妹全力帮我。

嫂子说这话,折杀我也。

能帮嫂子,为母亲分忧,都是我分内之事。

颜氏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我家爷是个糙人,好伺候,如今我那屋里人管够用,不必再劳动母亲了。

青黛她睁大眼睛望着颜氏,盈盈若水的眸子里干净清澈,唇角带着憨然可爱的笑容,我平日里好吃食,左右无事,我又是爱吃的,若不然,我跟母亲说说,给你和大嫂搭把手?颜氏急忙道:平日里厨房就那些事,左不过就是食谱菜单的,分不了多少心。

多谢弟妹体恤了!我想起了,还要给母亲选两盆花送到宫里,先告退了。

颜氏站起身,大嫂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

颜氏匆忙向青黛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青黛瞅着颜氏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遗憾道:我是诚心想帮她,话还没说完,她怎么跑这么快……第一百七十四章 居心话一出口,惹来亭嘉一阵轻笑。

颜氏走了,亭嘉的情绪缓和了些,青黛想着华韶彦还在屋里躺着,便起身准备告辞,刚巧门上说华韶启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青黛往大门走去,迎面碰上华韶启从外走进来,刚走到院子中央时,廊子上却突然蹿出两个丫鬟来给他行礼。

听那两位娇滴滴俏生生地给华韶启问安,青黛不由蹙眉,睃了眼身旁的亭嘉。

亭嘉脸色微变,只不过眸色暗沉如冰,隐隐藏着怒气。

青黛拉住亭嘉的手,你可要沉住气,有事你和大哥先商量后再做决定。

亭嘉长舒了口气,笑望着华韶启,伯蕴,你回来了!华韶启本没在意这突然冒出来的俩人,听有人请安,随意地瞄了一眼,发觉得面生,这才停了下来想问一句。

不想听到亭嘉唤他,他转头看见青黛也在,便提步走了过去,弟妹和叔澜出门回来了。

大哥!青黛福福身,叔澜喝多了酒在屋里歇着,和王妃托我带了些东西给大嫂,我刚送过来这便回去。

劳烦弟妹了。

青黛没多停留,辞别了亭嘉和华韶启,回了清澜院。

刚进了内院走到正房门口,青黛就看见香橼端着托盘正要往屋里走,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问道:九少爷醒了吗?香橼一回头看见是青黛,回奶奶的话,醒酒汤熬好了,奴婢想先把备上,爷醒来便能用。

那就是华韶彦还没醒了。

刚看到人家屋里母亲大人送的小三小四,没想到转头回了自己院子。

自己屋里的也跟着活泛起来了。

香橼本就生的不错,一双大大的杏眼盈盈动人,说话时总是半垂着眼帘。

带着那点子未语还羞的韵味。

青黛盯着香橼紧看了两眼,香橼只觉得那双静若春水的眼眸似能看破一切,没由来地有些发慌,轻轻地低下了头。

主子既然没醒,哪个告诉你可以进去打扰的?青黛的声音亦如她的眼神一般没有波澜起伏。

香橼低声辩解:奴婢,奴婢是担心爷难受,备在屋里方便些。

几时我屋里的丫鬟学会擅作主张,连规矩都不懂了?青黛睨了眼香橼,汤先放倒座房去温着。

青黛鲜少教训人,香橼脸色一变,慌乱地应了句:奶奶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说完。

没等青黛再吩咐,便转身就往耳旁跑。

这小蹄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您还没让她走,她这就跑了。

桃花看着香橼离开,心里暗啐了一口。

青黛打帘子进了屋,华韶彦已经醒了,靠坐在炕边,黑眸望着自己满是笑意。

青黛知道他是听见刚才自己在屋外教训香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把香橼叫回来,给九少爷奉汤。

华韶彦急忙跳下炕,拉住青黛,对欲出门的桃花说:别,那汤倒了!爷酒已经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醒来不见你,刚哪里去了?遵命。

桃花低头偷笑,朝两人福福身便出门去了。

……倒座房里,火炉上小砂锅里温着醒酒汤,香橼坐着锦凳上对着炉子上发呆。

不过挨训,又没把你怎么着。

早给你说了,让你等爷醒了再去。

香橼斜睨了香茹,拿着火钳随手拨弄了两下炭火,不服气道:主子要做的自然要做好,主子没想到的也要提醒主子。

我也是为主子着想,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香茹见不得香橼那般自以为是,嘲讽似地轻哼道:有些事抢在头里做是好,有些事……冒头反惹得一身骚。

你看着奶奶没拦着咱们俩进正屋伺候,可哪次近身伺候不是她带过的丫鬟?难怪这些日子没见她在爷身边晃悠,每次伺候都躲得远远的。

香橼放下手里的火钳,拍拍手上的浮灰,这府里当家作主的是公主。

本来公主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九奶奶进门了总要掂量掂量,顾忌公主的面子。

就算如今不能近身伺候,你我尽了本分伺候好主子,九少爷……和奶奶总不会薄待了你我。

九少爷是什么人?这府里哪个人能左右得了爷的心思?远的不说,单看娶少奶奶进门这事,把公主那边瞒得死死的,府里上下没传出过一点风声,最后直接请旨赐婚了。

可见奶奶在九少爷心里非同一般。

奶奶不愿意,只怕九少爷他……香茹的话没说完,看香橼那有些暗沉的脸色,也知道香橼听懂了,接着叹了口气,光看爷平时对谁都是个冷脸子,你看看他对少奶奶……我以前是没见过爷那般笑过……虽然知道她一个奴婢与九少奶奶不能比,香茹忍不住冒酸气,九少爷那般天人般的人物最后怎么就瞧中了少奶奶,少奶奶年纪也不大,家世也不算上乘,唯独人长得清丽脱俗,偏偏就入了九少爷的眼,还让他那么个冰人那般体贴呵护,这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说起华韶彦的笑容,香橼心怦怦猛跳了两下,脸不自觉地微微泛红,是啊,九少爷笑起来比画上的人还好看……若九少爷也能那般对我笑,我……你待怎样?杏花刚从小厨房拿点心出来,行到耳房,听见香橼和香茹的话,顿时怒上心头,这帮贱蹄子惦记上自家姑爷不说,还明目张胆的议论,于是气冲冲地推门闯了进去,指着香橼骂道,香橼,说这话你不觉得臊得慌?主子如何是你能议论的?香橼憋红一张脸,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挺直了脖子反驳道:我怎么了?难不成还不让人说话了?再说了,这屋里是奶奶做主,几时轮到你来训我?香茹见势不妙,忙上前劝阻道:杏花姐姐,我和香橼刚才不过说些玩笑话,切莫当真,万没有对主子不敬的意思。

香橼是个直脾气,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杏花是个直性子,见不得暗藏心机的狐媚子,昵了两人一眼,冷哼道:玩笑话背后还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别以为旁人都瞧不出来。

奶奶心慈,懒得计较,结果有些人就蹬鼻子上脸,难不成还真妄想有天攀上爷做姨娘了?你胡说,我哪里有说要做姨娘?香橼被人说破了心事,惊叫道,实则心里发虚。

公主送她们来的除了服侍少奶奶起居,还有一重意思人人心知肚明,只是明面上不能说出来。

哪怕公主暗示过,自己心里也想过,但真正做却是另一回事。

凭她这些日子观察,九少奶奶虽然没有苛待她们,但私下里还是防着她们。

若让九少奶奶主动为她们俩开脸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是慢慢来。

她盘算着先寻机会与九少爷亲近亲近,待到时机成熟了再行事,哪里会想到并没想这么快就说破。

杏花扯着唇角,斜睨了眼死撑的香橼,你敢发誓说你没想过?香橼咬着唇瓣不语。

心虚了?你,你……两人对面站着,一个叉腰,一个气愤。

就在这时,桃花进来了,看着香橼三人,沉声道:这是做什么呢?闹哄哄的,成何体统!香茹一看桃花,忙喊道:桃花姐姐,快来劝劝她们俩。

杏花姐姐误会我和香橼了。

杏花横了眼香茹,误会,我要她发誓她怎么不发?香橼狡辩道:你就是无理取闹,这是忠毅侯府,不是上官家,你这呼来喝去的算什么意思?杏花冷笑,转头对桃花说:哪个没脸没皮的说想让九少爷像对奶奶那般对她笑的?香橼语滞,香茹一旁看着不言语。

桃花脸色一沉,哼,九奶奶刚教训你,这一转头就忘了。

杏花,你跟着奶奶那么久了,还不知道奶奶的脾气。

就算有什么事,也该回了主子们再定夺。

九少爷最见不得那些居心叵测的。

说着,桃花白了眼香橼,刚才奶奶进屋,九少爷就醒了,特意让我过来说,不用那劳什子的醒酒汤,让全部倒了。

桃花说得很慢,吐字清晰,一字字听在香橼的耳中,如同巴掌打在脸上,生疼。

杏花虽不知自己离开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透过桃花的话似乎也猜出了几分,打眼一扫,看见了炉子上的砂锅,噔噔走过去,掀开锅盖,果然是醒酒汤。

杏花拿起桌上的布垫在锅耳上,将小汤锅端了起来,就这锅东西,我去倒好了。

被杏花揭了暗藏的心思,又被桃花传话无情地打击,香橼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抬头看着杏花脸上讽刺的笑容,低头看着那锅早上少爷出门时就准备上的药汤,只觉得羞愤不已。

不敢劳动杏花姐姐,我自去倒了就是。

香橼冲了过去气势汹汹地便要抢夺,杏花躲闪了一下,眼看就要碰到旁边的香茹,胳膊肘忽然碰到了什么,手肘处微微一麻,左手软了一下,那一锅热腾腾地醒酒汤便要洒了出来。

杏花下意识地松手躲避热汤,不想左手还是被汤淋了个正着,砂锅脱手正好砸在了飞扑过来的香橼身上……第一百七十五章 叵测香橼的惊叫声惊醒了众人。

倒座房里乱成了一团,众人皆慌了神。

桃花先反应过来,快,香茹去弄些凉水。

香茹出门了,杏花看着桃花,我……你自个也烫伤了,先歇着,我去让人请大夫来。

桃花安抚杏花,出门上了正屋,派了竹韵去请大夫,将这里的事告诉了青黛和华韶彦。

听到香橼被烫伤的消息后,华韶彦一直看着青黛,见她没什么大的反应,唯独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小下。

华韶彦道:我陪你过去看看。

你今儿吃多了酒,就在屋里歇着吧。

后宅的事还是我去处理。

青黛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杏花性子虽然直些,但为人率真,做事也稳妥,断不会因口舌之争而动了歹心要教训香橼。

我先去看看。

青黛没有意思让华韶彦跟去,华韶彦也没再坚持,知道她不想事事处处要自己出头,便也顺了她的意思,去吧!青黛过去时,香橼已经在隔壁屋子里躺下了,嘴里一直哼哼着疼。

杏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香茹站在一旁抹眼泪,香橼,你且忍忍,大夫马上就来。

桃花喊了一声,杏花和香茹站起来行礼。

青黛扬手道:不必了,我看看香橼。

香橼躺着床上,左脸、下巴直到脖子皆是一片红肿,湿衣裳贴着身子,倒是曲线玲珑,只可惜此时无人欣赏。

等大夫看过以后再说。

青黛回头看了眼杏花,见她的左袖子湿漉漉的,想来也是被烫了。

不多时,竹韵请了大夫过来。

看过后开了烫伤药。

香茹在一旁看着,哭哭啼啼地小声嗫嚅道:香橼被烫成这样,会不会留疤啊?没人问这事。

香茹像是自说自话,可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香橼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紧张地看向大夫。

她不想毁容。

大夫说:先用药,保养好了应该不会留疤。

香橼松了口气。

香茹扯了扯唇角,那就好。

青黛瞥了眼旁边闷不吭声的杏花,对大夫道:杏花,过来让大夫看看。

杏花沮丧的脸顿时有了生气,奶奶,奴婢没……你也伤了,有什么话等看完大夫再说。

青黛扫了眼炕上对杏花怒目而视的香橼。

这院子我做主,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杏花不言语了,乖乖让大夫看了伤,虽然左手被烫,但没有香橼的严重。

送走了大夫,青黛扫了眼众人,桃花,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桃花随口将听到二人争执的事情简要的说了说,然后又道:奴婢按照九少爷的吩咐让把醒酒汤倒了。

香橼没动,杏花便说她去倒。

刚把锅端起来,香橼就忽然冲上来争抢。

杏花被吓着了,慌忙躲闪。

手没拿稳,那砂锅便掉了,香橼这时候刚好上来,便被烫伤了。

香橼恶狠狠地瞪了眼桃花,对青黛道:奶奶,不是,是杏花故意将汤泼到奴婢身上的。

那砂锅她端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脱手?青黛看着香橼,问道:起初桃花叫你去,你为何不去,杏花端汤时你又为何要冲上去接手?我一时……青黛问题直指关键,香橼心虚,咬着唇瓣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香茹伶俐,急忙接口道:香橼她是看杏花要去屋里伺候您和九少爷,怕给耽搁了。

嗯嗯,嘶……香橼点头应和,脖子上的伤隐隐作痛,心里将杏花骂了一百遍。

香橼这次受伤,杏花有责任,香橼你自己也有错,杏花罚你一月的月例,香橼罚半月的。

你们可有异议?杏花心里虽然委屈,但砂锅脱手烫到人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青黛说要罚她,她也没反驳,低头认错了。

香橼气恼,可是当着青黛的面将自己的心思都说破了,青黛怕根本就不会再给她进正房的机会,所以只能忍痛咬牙认下了。

青黛见二人无异议,站起身,你们都是我屋里伺候的人,这一院子人都看着,传出去还道我和九少爷连手里的丫鬟都管不好。

以后把心思都用在做正事上,下次再闹出这样的事必定重罚了。

香橼,伤得重些,大夫让她好生休养。

这些日子好好歇着,不用去正房了。

香茹,你和香橼在一起时日长,养伤这段日子你多照顾照顾香橼。

香茹一听,香橼养伤,连带自己也要暂时被排挤出正房,这一出来,几时能回去。

屋里人手本就不多,香橼这一躺下,奴婢再出来,桃花她们几个怕会忙不过来。

你能事事以我和少爷为先,我心里记下了。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少,你就安心照顾香橼。

青黛笑了笑,又道,爷再过几日就要出门了,屋里事情不多。

好了,少爷那边还等着我呢。

香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青黛便离开了。

出了门,青黛没回正房,把四个陪嫁大丫鬟都叫到偏厅。

青黛看着杏花,杏花,把今儿的事从头到尾重新说一遍。

杏花不明所以,但青黛问起,她还是将香橼二人的对话告诉了青黛,香橼她不地道,打歪心思,奴婢听不下去,这才起了争执,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

奴婢当时也不知怎的,手一软,那锅子便飞了出去。

青黛蹙眉,嗯!锅子飞出去的时候,香茹在你身后?是。

青黛看着垂头丧气的杏花,我罚你,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委屈?杏花摇头,没有。

奴婢今日鲁莽了。

青黛教训杏花,你也知道鲁莽了?你嘴巴不饶人才惹出了这场祸事。

好在香橼没被毁容,不然闹到公主那里,你吃亏还在后头呢。

奴婢知错了。

你今儿不用去屋里伺候了,明日再去吧。

青黛叹了口气,正色道:这忠毅侯府不比上官府,你能管得了人,还能管得了心和嘴。

今日的事情是因为杏花想要维护我,但你们以后做事想想清楚,惩治那些歪心思的有的是法子,别教训不成,反被别人算计了。

你们四个是从我院子里出来的,是我最贴心最信任的人,我不希望你们有闪失。

今日的事不要再有第二回。

是。

四人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好了,都去忙吧!青黛出了偏厅,回正房,桃花跟在身后。

今儿你在场,杏花端锅时,有没有看见当时香茹在做什么?桃花回说:事出突然,屋里一下子就乱了。

奴婢根本就没注意。

您的意思是香茹她害得杏花?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青黛摇头,香橼那点心思,她并没刻意小心去隐藏,说话做事不经意就流露出点什么来。

我分明是不乐意她们近九少爷的身,香橼装作不知道依旧故我,香茹却退避三舍。

识时务,懂得看时分说话,比起香橼她心思更深些。

奴婢以后会留意的。

一切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青黛去给公主请安。

说了会儿话,青黛想要告辞。

公主状若无意地问了句:怎么不见香橼跟过来?青黛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消息还真是灵通。

昨个儿被烫伤了,媳妇让她留着屋里养伤。

好端端地怎么给烫伤了?颜氏惊讶道,烫到哪里了?青黛如实说了。

公主脸色一沉。

颜氏则轻笑说:弟妹屋里的丫鬟还真是勤快,连去倒锅东西都能把人给烫了。

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怎的做事这般毛躁?公主训斥青黛,规矩该立的时候就要立起来,去,把那伤人的拉下去赏五板子,看下回还敢不敢再犯!公主三两句话便要打杏花,青黛哪里看不出她是偏向香橼,忙道:媳妇已经罚了两人,打板子就不必了。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是你那丫鬟伤了香橼,伤了人怎能这般轻易放过。

传出去说府里赏罚不分,你偏帮娘家带来的人,以后如何管制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打了自己的丫鬟,那还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若真让她给打了,以后自己在院子里说话哪里会有威慑力?母亲,昨日之事杏花虽有鲁莽,但绝无歹心。

她也是好心帮忙。

香橼自己也有错,贸贸然冲上来抢夺,吓着了杏花,这才害得砂锅落地溅伤自己。

这她二人都认了。

责任既是双方的,那现下打了杏花板子,香橼也要打。

如今香橼的身子不好,挨了板子怕熬不住。

媳妇看这次还是算了吧,日后媳妇自会多加管教。

弟妹,不是我说你,纵然香橼自有责任,可那一锅子热汤要是浇到脸上,她可就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颜氏嘴上说着,眼睛往公主那边飘,那两丫头是公主送给华韶彦的,若是毁了容,放在屋里还有什么作用。

青黛暗叫颜氏嘴毒,公主送给华韶彦的丫鬟被毁容,那便暗指自己善妒。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同罚青黛斜睨了眼颜氏,二嫂子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丫鬟几时比做主子的都精贵了?难不成我屋里丫鬟自己犯错,也要我这做主子的承担自责,这放在上京城哪家哪户都没这个道理?颜氏咬住不松口,伤人坏了规矩就该重责。

青黛问道:听二嫂的意思,这不守规矩的就该重责。

颜氏点点头,青黛为难道:那等香橼伤好了,我再罚她。

我几时说要罚香橼了?颜氏瞪大眼睛看着青黛,那神情仿佛在说青黛睁着眼睛说瞎话。

青黛不以为意,笑盈盈地望着颜氏,香橼没经吩咐就跑去正房打扰爷休息,我说了她两句没等我叫她走,这人便跑了。

我让桃花去倒座看看,结果碰上杏花和香橼争执。

后来才知道,香橼和香茹私下议论了两句我们家爷,被杏花听见了,怕被有心人传出去说房里人犯了口舌之忌,便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姑娘家面皮薄,受不住,后来杏花帮她做事,她这面皮薄不领情,跑不上去争抢,这才被烫伤了。

媳妇也是看香橼受伤可怜,没再深究。

青黛没明说,可谁都听得出香橼头前先不把三房主母放在眼里,后来私下议论主子被训,定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香橼、香茹是公主送进清澜院的,想着青黛年纪尚小。

未必伺候周全,若是这两个里有讨了华韶彦的欢心,那收房也是可以。

但端阳公主从来也没当面明说过,只是做下人的自个揣摩主子的意思。

但到了清澜院,要不要收房。

那是青黛说了算。

公主不会过问。

如今主母没说话。

奴婢自己惦记上,那便是大大的不应该。

公主脸色阴沉,颜氏则是尴尬不已。

青黛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我是不好意思拿自己屋里的小事来烦母亲,所以才自己处理了,没想到二嫂倒是不满意。

说起来,也是我管教不严,带出来的丫鬟一贯直脾气不会拐弯的,见不得那不守规矩的。

言语间直爽了些。

今儿回去,我就将两人一并处罚了,那旁人也无话可说了。

颜氏手伸得太长。

就别怪自己不给面子。

原先她是看在香橼是公主送来的人,不想说出来落了公主的面子,这会儿颜氏逼得自己不得不说。

公主要怪也不好直接怪到颜氏头上。

当然,青黛被颜氏逼着落了公主的面子。

~还是想着给个台阶让自家婆婆下,免得日后心里有了疙瘩,于是看向上首的端阳公主,母亲,媳妇起初罚得轻了,但念在两人身上都带着伤,再挨了板子怕身子受不了。

媳妇想等她们大好了,再行处罚如何?嗯,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处理,不用再知会我了。

端阳公主坐在上首横了颜氏一眼,暗道,没弄清楚就乱说话,差点把自己也兜进去。

端阳公主今日挑起这件事,也是颜氏在旁扇风点火,最后才知道是自己送去的那俩个惹得事,一面暗骂香橼不安分,不会做事还让人抓住了把柄,一面暗恼颜氏多事,好在青黛最后也没逮住不放,顾全了她的面子。

想起这段日子来青黛一直挺守规矩,虽说不怎么太说话,但自己说什么她都乖觉地应了,还算懂事听话,一时对她进门的不满之情倒是淡了些。

亭嘉今日有事晚来了,进远门时看见颜氏和青黛从里面出来。

颜氏冲亭嘉点点头,没说话便走了。

亭嘉纳闷,问青黛,她这是被谁气着了?青黛瞧着颜氏的背影,她想借着昨天香橼烫伤的事情罚杏花,本来我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她非要逼我,那我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反正要受罚,那就两人一起罚……她在母亲面前没脸,怨不得我。

亭嘉听闻了昨个清澜院的事情,没想到今日来晚了却碰上了这么一出,笑着说:我得进去了,得空了去寻你说话。

你自个院子里留个心。

嗯。

自己屋里的定时炸弹放了几个月了,也该想法子拆了。

回了清澜院,华韶彦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坐在书桌前不知翻开什么东西。

华韶彦抬眼瞧见青黛进来了,回来了?嗯。

青黛支应了一声,看都没看华韶彦一眼,已经进里间换衣裳了。

华韶彦顿了顿,他察觉到了青黛有心事。

每次请安回来,若是自己在房里,青黛总会看他一眼,说两句话再进屋去,今儿可是一眼都没看,答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青黛换了衣裳从里面出来,发现华韶彦坐在炕边看着自己。

她扣好了衣裳,抬眼看着华韶彦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想起祁珍那会儿对他的评价,青黛没由来地有些气闷,找个太招人的老公真是麻烦。

青黛蹙眉撇嘴,眼睛一直在自己脸上大打转,华韶彦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这么瞧着我看?青黛走过去捏了捏华韶彦的脸,珍珠说得对,招个比自己好看的老公不好,总是别人惦记,麻烦事一箩筐,我都有些后……华韶彦箍紧青黛的腰,张口就含住她的小嘴把话都堵了回去,嫁都嫁了,还想跑,门都没有。

今日请安的时候可是遇上了什么事?青黛撇嘴不语。

华韶彦低声问道:可是为了昨日的事?青黛听他提起,也没隐瞒,母亲问起了昨日的事,二嫂说我对自己的丫鬟罚得太轻了。

这事香橼本就有错在先,杏花鲁莽在后,她要揪住不放,我只好两人一起罚了。

念她二人都有伤,等伤好了再说。

华韶彦眸中闪过一丝厉光,但转向青黛时目光又变得柔和了许多,轻声宽慰道:犯不着为了那些不相干的置气……我哪里有工夫生嫌气。

青黛玩着炕几上的茶杯,定好出发的日子了么?后天。

华韶彦叹气道,留你一个独守空闺,回来再好好补偿你。

青黛轻啐了一口,红着脸咕哝道:又不是没出去办过差?谁要你补偿!第一百七十六章 处理潜在小三的问题屋内一灯如豆,幽幽地闪着微光。

啊!香橼坐在梳妆镜前,看见里面倒映出的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我的脸,香茹,香茹…吼什么啊?让九少爷和奶奶听见又要生气了!香茹端着脸盆从外面进来放到架子上。

香橼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为何用了药,我的脸还不见好?咦,明明藏好的镜子,她从何处找到的?香茹嫌恶地看了眼左脸脖子上流黄水的香橼,这我哪里清楚,才用了三日,药是大夫开的,赶明儿问问大夫好了。

香橼可是等不及了,用药非但没见效反而更重了。

香茹,你去帮我求求奶奶,让大夫再来看看。

香茹本不愿答应,转念一想,这段时日天天对着香橼,正房门都不让她进,今日总算有个理由,于是犹豫道:都这时辰了,爷和奶奶都用过晚膳,估摸着快安置了,我过去不是讨骂吗?现在刚过戌时,奶奶和爷还没歇下。

香橼只觉得脸上疼得厉害,拉着香茹哀求道:好姐姐,我的脸等不了了,你一定帮我去求求奶奶。

香茹装作不好推脱,点头应下了,好了好了,我这就去正房看看。

香茹出了屋子,低头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理了理头发就往正房去了。

走到正房,香茹打眼一瞧门口竟无人伺候,心上诧异,等走到窗边才听见屋内阵阵低喘声,这两日有些闷热,正房的窗户没关严,透过缝隙影影绰绰能看见轻纱帐幔里交叠的人影。

香茹立时怔在原地想走却又迈不动步子。

头前在正房里伺候,遇到这种事桃花早早就打发几个丫鬟去烧水准备,就算耳闻也无这般近处目睹,此时听着屋里的声响脸微微泛红,心扑通扑通乱跳,那点隐藏起来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谁?屋内传来一声怒喝。

飘忽的神思回到了身体里,香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从正房跑开了。

华韶颜扯着被子裹住青黛,拿了件衣裳套在身上跳下了床。

青黛拉扯着被子盖住胸口半掀开纱帐,可是有人?华韶颜站在窗边微眯着眼睛,脸色有些阴沉,跑了,瞧着背影倒像是个丫鬟。

青黛微微蹙眉随手放下纱帐:许是谁来回事。

华韶颜关上窗,走回床边。

青黛坐在床上,抄起里衣往身上穿,都怨你,这么早就…早就什么?青黛语滞,瞪了眼华韶颜。

看在华韶颜眼中却是娇嗔可爱,床上的人儿瞳如墨画,妩媚的凤眸里跃动着潋滟波光,绯红双颊如娇艳欲滴的红蔷薇在灯火迷离中显得格外靡艳动人。

下腹一紧,刚开被打断的欲望又翻滚涌动。

华韶颜拦住青黛穿衣的动作,眸色幽暗,别急着穿,刚被人打扰了还没完呢,咱们继续…你个色胚,唔…帐中又是一片春色无边,香茹红着脸走进室内,紊乱的气息和心跳还未平复,下意识地转身去寻桌上的茶杯,却有人已经给她递到手边,香茹转头一看正对上香橼那半张烂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香橼微微蹙眉,不悦道:奶奶如何说?你这闷不吭声的,吓死人了。

香茹抚着胸脯斜睨了一眼香橼,坐到了桌子边将手里的茶饮尽,又提起水壶倒了一杯,爷和奶奶都歇下了,今晚不成了,明日大早我再去。

夜了,你也早些歇着吧!香橼打量了香茹一眼,你的脸为何这么红?香茹忙应说:跑得急了,我去打水。

香茹借口出门打水洗漱,香橼站在屋内若有所思。

翌日一早,香茹天不亮就起身,换了身天水碧衣衫,梳好头,香茹在首饰盒里挑拣了半晌,终于选了一支金镶红蓝宝海棠发簪插在发间。

镜中人也有一双好看的凤眼,虽不及青黛那双清纯中自带三分妩媚的眸子,倒也是柔美明媚。

香茹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出了门。

香茹姐姐,今儿这身真好看。

是吗?后院杂使的小丫鬟紫樱的赞美声传入屋中,飘进躺在床上的香橼耳中,香橼的眼睛瞬间睁开,隐含着怒意和恼恨,若不是伤到了脸上,她怕去讨嫌,如今倒是便宜香茹那小蹄子了。

香茹去了正房,正巧碰见桃花从屋里出来。

香茹急忙迎上去,桃花姐姐,奶奶和九少爷可起身了?桃花瞥了眼香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起了,有事?是香橼,脸上的伤用了药不见好,想再请个大夫给看看。

这会儿奶奶和爷要用早膳,等会儿再来吧!香茹心想,等会儿,等会儿九少爷指不定就出门了,她连个面也见不上了。

平日里桃花她们四个陪嫁的就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和香橼,今日好不容易得个机会能在爷面前露个脸,她可不能轻易放弃。

香茹恳求道:昨个儿求了我半晌,我说要她再用两天试试,她非要我今儿就寻奶奶。

你也知道,香橼那丫头平日里最在乎容颜的,哭求我要我过来,我实在看不下去,还请姐姐就帮忙给奶奶通禀一声?那你等会儿。

桃花转身回房,青黛正帮华韶颜挑选衣衫。

桃花将香茹的来意禀明,不等青黛说话,华韶颜先道:让她进来吧!进去吧!香茹听见桃花的话,顿时一喜,理了理衣裳进屋了。

奴婢给九少爷和奶奶请按。

香茹三日未进正房,一进来便给青黛和华韶颜福身行礼。

晨光曦微,光影中那俊美男子身着天青色长袍衬得他身如修竹挺拔玉立,抬手将身旁帮他整理配饰的黄衫女子,女子云鬓低挽,发簪松松得别在发髻之上,有几缕调皮的墨发散落在脸旁,男子见罢便抬手轻轻地帮她将落发别在耳后,原本冷冽的双眼在看向女子之时,便如冰雪消融一般浮显出温柔之色,唇畔的笑意虽然清浅却是和煦如风。

看着华韶颜的笑容,香茹不禁想起昨晚无意间窥视到的那一幕,心猛地跳了两下,抬眼再看,正巧撞上华韶颜瞟来的目光脸一热慌忙低下了头。

华韶颜勾勾唇,拉着青黛到旁边坐下。

青黛瞧着香茹今日的打扮,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华韶颜,华韶颜似有所感,朝青黛深情款款地回望了一眼。

青黛无声地撇撇嘴,回头看向香茹,问道:你来有何事?是香橼,香茹把给桃花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会儿香橼在屋里说那些话,也是因为九少爷是大华的战将,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怀的是敬佩仰慕之心,别无它意,香橼她如今也知道错了,只是这脸和脖子上的烫伤不知怎的越来越厉害,用上药不管用,奴婢看她可怜,所以来求奶奶再寻个稳妥的大夫给看看。

这话听着不错,但仔细想想,香茹虽是求肯,但话里的意思是她们那日所说的话都是怀着对华韶颜的敬佩之心,却没想到最后香橼会落得伤势不好反坏的田地。

若是外人听见,难免不让人以为是有心人作祟,故意惩治香橼。

而府里谁最不乐意华韶颜被别人惦记,自然是青黛了。

香橼说完,半垂着头,眼睛偷偷畯了眼华韶颜。

华韶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青黛,面上看不出喜怒。

青黛笑容可亲,难得香茹这般识大体,桃花,去请大夫给香橼看病。

多谢奶奶。

香茹盈盈一拜,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了华韶颜。

青黛对华韶颜道:九爷这段时日因为新婚常常不在府里,所以内书房暂时放在我房里。

我想趁着你这次去北渡,把西厢腾出回来供爷日常看书之用,不知爷意下如何?华韶颜不知青黛用意,但看着她朝自己轻瞥一眼,觉得此举似乎另有深意,便点头应下了,你看着办吧!嗯,平日里桃花他们几个要帮我忙,我原本是想香橼去的,如今看香茹也不错,不如就叫她暂时去管书房的事吧?华韶颜的目光在香茹脸上顿了顿,点点头,也好!华韶颜的话让香茹喜不自胜,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福身道:奴婢谢过奶奶!好了,你先下去吧!香茹告退。

你几时下的药?青黛眉梢一挑,斜睨了华韶颜一眼。

华韶颜笑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动的手?青黛轻哼一声,香橼用的药膏是明黄色,若后来加入外物,定能发现。

香茹这两三日老实得很,没机会换掉药膏,我虽然也打算在她的脸上做文章,只可惜晚了一步,那不是你动手还能是谁?再说了,那刚才背着我抛媚眼的是谁啊?嘴上虽然埋怨,可青黛心里暖暖的。

我想着要走,怕她们给你添乱,索性这一次都送出去好了。

华韶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随即想到了什么,笑着问:既然吃醋为何还将她安置到我书房中?青黛白了眼华韶颜:反正你这两日便走了。

再者,红袖添香,岂不是美事一桩,你还不喜欢?华韶颜拉住青黛的手,轻声道:那也是你来添香我才欢喜!要她们俩人一并离开,何必拿我当借口?青黛打掉华韶颜的手,抿嘴微笑,不是都惦记着你吗?用你当鱼饵不是更好让鱼上钩吗?看着青黛眉眼笑如弯弯月,小嘴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华韶颜心情出奇地好,伸手刮了刮青黛的鼻子,贼包子,连夫君都算计。

啵!青黛还没说话,嘴上又挨了一记,味道不错!香茹高高兴兴地回了房,推门就嚷嚷道:香橼,大夫马上就到。

是吗?多谢姐姐帮忙了。

香橼淡淡地应了一句。

不多时,大夫果然来了,另外开了药方,外敷药膏要第二天送过来。

香茹送走了大夫,紫樱走了进来,笑嘻嘻地朝香茹福福身,恭喜姐姐能去爷的书房伺候,几时姐姐也提拔提拔紫樱啊?香茹道:奶奶就说了一声,还没说让几时过去,你从哪里听来的?虽嘴上不确定,但那笑容里却是带着三分羞怯七分得意。

紫樱嘟着小嘴道:姐姐还装糊涂!我明明挺竹韵姐姐给杏花姐姐学,奶奶当着九少爷的面派了你去书房伺候,哪能不作数?香橼袖子里的手不由握了起来,扯着唇角笑了笑,恭喜香茹姐姐了!香茹本想拉香橼的手,但看着流着黄水的伤口,手又缩了回去,你放心,等你好了,我求奶奶让你跟我一道去。

香橼点点头,呵呵,那先谢谢姐姐了。

这时,桃花在门口唤道:香茹,奶奶寻你去书房。

香茹一听,立时捋了捋鬓发,吩咐紫樱道:你帮着香橼去府里药房抓副药熬上,我去去就来。

好咧,姐姐放心!香茹一走,紫樱拿着药方就要离开。

不想香橼叫住了紫樱,紫樱,药不急着弄。

我这三天没出门,都不知道院子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你陪我聊聊,待会儿再去。

哦!紫樱倒是乖觉,姐姐想听什么新鲜事?香橼引着紫樱说东说西,最后绕到了华韶颜书房的事情上,奶奶要给爷在西厢腾一间内书房,让香茹料理?是啊!我听竹韵姐姐说,奶奶早就有这心思,只不过竹韵姐姐她们几个伺候惯了离不开,就打算要你和香茹姐姐选一个到书房去。

今日奶奶夸香茹姐姐识大体,有善心,就打发她过去伺候了。

杏花姐姐还说要不是她为了躲香茹姐姐不知碰到了什么,突然手软了一下,不然锅也不会脱手,你也不会受伤。

这会儿指不定谁去呢?竹韵姐姐就说让她来给你道个歉,兴许你俩关系能好些…后来的话香橼已经听不到了,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杏花失手打翻了砂锅是有人动了手脚?难道香茹早就知道奶奶要给爷收拾书房?她望着还在叨叨的紫樱,这孩子年岁不大,素日里说话就是直来直去,应该不是刻意为之,那就是香茹了,回忆起晨起看到香茹梳妆打扮的一幕,香橼的手紧了紧,香茹!好,很好!第一百七十八章 狗咬狗上一章是177,我把标题写错了,-_-|||临窗处,凄迷幽光照入,桌上的银镜微光闪闪,那光中是一张阴森可怖的脸。

香茹惊叫出声:啊——,鬼——下意识地转身想跑,手却被拉住了。

是我啊,香橼。

香茹这才醒过神来,吓死我了!怎么不点灯?我还以为你早就歇下了。

点亮了屋里的灯,香茹没看香橼自己忙活着铺床。

奶奶怎么把你叫去这么久?奶奶让我帮着去收拾书房,爷离开前要整出来。

院子里人手不够,一个人忙活了一下晌,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提起这事,香茹一肚子火气无处发,被桃花叫去搬书晒书,结果她把自己一个人扔在那里不管了。

原本想求奶奶叫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来帮忙,偏偏赶上万寿节快到了,院子里的人手被大奶奶抽去帮忙准备了,一个人手都派不出,害得自己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干了一个下午,到现在手和胳膊酸死了。

听着香茹抱怨,香橼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怨妒,面上却笑着说:姐姐可别抱怨了,这可是别人抢破头都得不来的美差。

香茹听到了香茹的话,想起了下晌在书房外碰见华韶彦,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的笑容,早已忘了当时华韶彦身边还有一个青黛。

香橼看着香茹冷笑,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香茹,想什么呢?累了一天,喝口水吧!没有!香茹回过神,忙接过茶杯掩饰刚才的尴尬。

是夜,香茹睡得好好的,忽然腹中疼痛,便爬起来去如厕,谁知一发不可收拾,一晚上连着上了十来趟厕所,到了第二天整个人憔悴了一圈,躺着床上起不来身。

华韶彦去了北渡,青黛送他离开回来,紫樱正在屋里与桃花说话。

见青黛回来,紫樱忙福福身:少奶奶。

香茹昨个起夜了十来次,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奴婢过来请奶奶寻个大夫给看看。

青黛走了铜盆前撩着水净了手,桃花递了帕子给青黛擦手,她慢悠悠地擦完手,莫不是吃坏了肚子?桃花,去叫大夫来给开药。

这段时日你照顾她们两个费心了,看你是个老实稳重的,等过段日子就到正房里来伺候吧。

紫樱大喜,笑盈盈地福福身,多谢奶奶!回去吧,记得让香茹自己注意身子别再吃坏了肚子。

紫樱点点头,奴婢省的了。

大夫走后,香茹用了药,好了半天,到了晚上又犯了,这样折腾了四天,人脱了水瘦了一大圈。

而香橼的伤有了起色不再流黄水,结了痂,只是模样看上去有些狰狞。

香橼坐在镜子前,里面倒映出床上病歪歪的香茹。

香橼抚了抚脸,香茹, 你说我的脸好了,奶奶会让我去书房吗?香茹蔫蔫的, 打不起精神,忽然听到这话, 眼睛蹭一下亮了,你,你说什么?你,你……香茹听了香橼的话心中大震,身体因为怒火一瞬间有了力气,是你害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香橼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香茹,难道不是你碰了杏花的手,害得她将砂锅打翻?香茹沉默,香橼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你为何要害我?香茹语滞,她当时想借香橼的事情发挥,惩治杏花,让九少奶奶吃次暗亏。

香茹摇头,我是不小心碰到的,不是有意的。

哼,去书房伺候?香橼继续道,你说要是奶奶知道你得了疫症,会不会把你送出府去?我不是时疫,再请个大大一看既知。

晚了!香橼抄起一杯水就往香茹嘴里灌,隔壁刘婆子今儿发烧了,你若再发烧,奶奶断不会留你。

香茹不知香橼给她灌了什么,不等她想喊人香橼捂住了她的嘴。

不多时,香茹的脑袋已经发晕,迷迷糊糊的身子开始发热。

香株大喊:紫樱,不好了!正房,桃花急匆匆地走进来,附耳对青黛说了几句。

青黛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拿帕子擦干唇角的水渍,先把后院封了,派人去跟大奶奶说一声,去寻些艾草熬水让院子里的人都喝了。

亭嘉闻讯,便去了公主房里回事,弟妹已经封了后院,媳妇派了大夫过去诊治。

公主一听,先把得病的都送出府去,清澜院暂时封闭看看再说。

若无事还自罢了,若是有事,再请御医过来。

公主一锤定音,香茹和生病的刘婆子下晌便被送出了城。

清澜院封闭了五日,一切正常,于是解了禁,至于被送出城的香茹便再没人惦记。

香橼的伤势日渐好转,结痴的地方落了,留下粉色的疤痕。

香茹一走,香橼顶替了她的位置管理书房。

没几日,庄子上莫管事给府里送菜,正好拜见大奶奶时,碰见了过来寻亭嘉的青黛。

给九少奶奶请安!莫管事第一次见青黛,给行了个大礼。

莫管事行如此大礼,实在是太客气了!莫管事笑着说:小的叔叔一家子都在府里做事,上回送到庄子上的那刘婆子便是小的婶娘。

奶奶是主子,小的行礼也是应该的。

青黛恍然,没想到还有这重关系,你婶娘的病可大好了?莫管事一听有门,赔笑道:托奶奶的福,已经痊愈。

这次小的回府,婶娘心里惦记着奶奶,让小的请安时代问奶奶好。

你婶娘是个爽利人,平日做事也勤快,既然好了,改日便回来吧。

莫管事起初担心青黛怕晦气,不要接婶娘回来,没想到这般顺利便答应了,忙谢道:那小的替婶娘谢谢九少奶奶。

香橼从书房回来,一路想着再过两日华韶彦就回府了,不由暗暗欣喜。

香橼刚踏进后院,就看见站着吴顺家的站在自己房门口,婶子要找我?话音刚落,从门口又走出两个婆子,手里拿着一黄纸包,找到了。

吴顺家的接过来,瞟了眼香橼,请姑娘随我到奶奶那里走一趟。

香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婆子推搡着往正房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结果香橼膝盖被人踢了一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等她起身跪好时却看到了旁边的站着的刘婆子,心咯噔一下,她怎么回来了?吴顺家的将从香橼房里搜出来的黄纸包递给了青黛,奶奶,这是在香橼屋里找到的。

香橼身子微微有些发颤,脑袋里盘算着是不是马上开口解释,只是现在开口,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但不开口一会儿再说就晚了。

于是,她正了正身子,奶奶寻奴婢来有何事?青黛没答她的话,只是将黄纸包递给了桃花,桃花便离开了。

至始至终,屋内没一个人说话,只能听见微微的喘气声,香橼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可还是忍不住发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不多时,桃花回来了,附耳对青黛低语了几句。

青黛淡淡地瞟了香橼一眼,这才不疾不徐道:刘嬷嬷回来了,说她的病来得蹊跷,道被人下了药。

而前一天她除了吃了厨房的饭食外,就用了你送的几块糕点。

刚才吴顺家的在你屋里搜出这个,经周太医说,是致人腹泻发烧的药粉,你如何解释?香橼摇头,奶奶明察,奴婢真的不知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兴许是香茹留下的,紫樱拿去的糕点也是她拿回来的,说是您赏的。

打死她也不会主动认下那东西是自己的。

香橼磕了个头,然后挺直了身板,强迫自己的目光对上青黛那双宁静无波的眸子,求奶奶做主,这一包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药粉,定是有人想嫁祸给奴婢,才放在奴婢屋里的。

吴顺家的和刘婆子脸上都不好看。

你意思不是吴顺家的冤枉你,就是刘嬷嬷了?抑或是奶奶我?吴顺家的是公主派来清澜院的,同样香橼和香茹也是公主的人,青黛派了吴顺家的去搜房,顺便指了两个婆子同去,便是要告诉众人自己没闲心无赖她。

瞧着吴顺家的那脸色,指定现下已经把香橼恨上了。

奴婢不敢,奴婢没那个意思。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说你平日里鼻孔看人,怎么会好心好意送我点心。

你分明是下药害我!刘婆子端直跪到在青黛面前,奶奶,香茹在庄子上告诉我,你故意给她下药,顺带捎上我,好让奶奶以为我是被香茹传染的,一旦香茹出府,那书房的位置不就给你腾出来了。

刘嬷嬷此言差矣,光凭一包药粉,没有其他物证,奶奶是不能治奴婢的罪。

香橼越说越理直气壮,既然你是吃了糕点坏了肚子,那糕点呢?拿不出就不要漫天胡说诬赖好人。

刘嬷嬷反驳不过,望向青黛,奶奶,您明察秋毫,一定不能让那害人的逍遥法外。

如今香茹还躺在庄子上,都是被她害的!香橼此时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心虚害怕,心头冷笑,你们抓不住我的把柄,奶奶若想一包药就想定我的罪,我大可闹到公主那去,看看谁没脸!香橼看着刘嬷嬷贴青黛脸,有些小得意,转头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眸。

香橼神情一滞,那眸子里眼波如墨潭,看似沉静安宁,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外阵阵寒意。

忽然,那艳红如三月春桃的唇瓣微微扬起,齿贝轻启,甜美的声音响起,放心,我不会诬赖好人,但也不会放过做恶的。

那段时间是紫樱伺候你和香茹,你送糕点给隔壁的刘嬷嬷,紫樱应该知道吧?来人,唤紫樱过来。

香橼似乎并不担心紫樱,她自诩做得不着痕迹,刘嬷嬷又不与紫樱住在一起,紫樱来也是于事无补。

可是当她听到紫樱回答青黛问话时,脸色骤然变了。

那日,香橼姐姐托人从五品斋带了两盒糕点,刘嬷嬷刚好进屋找我看见了,香橼姐姐就顺手给了她一盒。

后来,奴婢去给嬷嬷送东西,看见嬷嬷正在吃糕点,因为香橼姐姐送的五品斋糕点是用锦缎盒装的,奴婢喜欢那盒子就问嬷嬷讨来了。

不过,刘嬷嬷那天到了晚间就开始发热,奴婢第二天去看嬷嬷时她已经下不来床了。

再后来,香茹姐姐和嬷嬷被送出府,奶奶让把她屋里的被单褥子都烧了,至于那盒子奴婢因为忙就给忘了,一直扔在柜子里没动过。

吴顺家的,麻烦你跟紫樱去她屋里把那盒子拿来吧!青黛还是点了吴顺家的,一事不劳二主。

香橼这下慌了,等到盒子拿来,验看后,里面沾了粉末有和黄纸包里一样的味道,是同样的药粉。

刘婆子看着香橼,恶狠狠地说道:你还有何话说?紫樱,你为何冤枉我?我没有下药,那药不是我的。

香橼继续垂死挣扎,冲上去抓住紫樱的身子猛摇。

我没有。

紫樱被香橼吓着了,争扎开香橼,跪在青黛面前,奶奶,紫樱说的句句属实,有香茹可以作证。

当时香橼给嬷嬷糕点时,香茹也看见。

她躺着床上虽然动弹不了,但我们说话把她吵醒了,她还转头看了我们一眼。

奶奶若不信,奴婢可以发誓,若是奴婢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紫樱平日里就老实,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

老实人被逼着发誓,屋里的众人看香橼的目光自然不同了,那目光里分明在说香橼是下药之人。

香橼见情况不妙,自己怕真的在院子里呆不下去了,豁出去扑向紫樱便要拼命。

桃花眼疾手快,和刘婆子两人拉住香橼。

青黛看着瞪着紫樱忿忿不平的香橼,问道:紫樱何时说你下药了?你这般着急承认,只能说明药确实是你下的。

香橼面如死灰,嘴里还是嚷嚷着不是她。

青黛冷然道:心生妒恨暗害香茹,连身边的人也被你利用,这药粉分量下重了是会要人命的!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抵赖狡辩。

吴婶子,我来这府里时日不多,你说香橼犯了事该如何处置?吴顺家的虽是公主指派来的,却与香橼、香茹交情不深,本来还想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拉扯香橼一把,只是香橼头前想借着搜屋的事暗示自己有嫁祸给她的嫌疑,危机时拉人垫背,这样的人她为何要帮。

于是,吴顺家的朝青黛躬身道:暗害人命,可送官查办。

只是毕竟是奶奶院子里的事,传出去对府上名声有损。

奴婢看打二十板子,然后逐出府去。

香橼哭哭啼啼地跪坐在地上,不,我不出府!奶奶,求求你,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是因为香茹陷害杏花,伤了奴婢的脸才会报复她的,奴婢不是存心要害人的……她要害你,你为何不禀明与我,却自作主张反用药伤害他人。

今日若是饶了你,日后我这院子里不是要被不守规矩的弄得乌烟瘴气?青黛态度变得严厉起来,念在你服侍我一场,就罚你十板子!香橼摇头,不,不,奴婢不要离开,奴婢是公主送来伺候九少爷的,奴婢不要走……提谁不好,非要提华韶彦。

这心思可是昭然若揭,连吴顺家的脸色都黑了,直接喝道:来人,堵上她的嘴。

公主几时说送你来是伺候九少爷的,公主是让你伺候奶奶和爷的起居。

你个贱蹄子,快,拖出去打!被吴顺家的提醒,香橼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想要解释,嘴巴已经被人堵住了,身子被人架起来往屋外拖去。

香橼被来走后,青黛叹了口气,吴婶子,你看现下如何是好?我原本是想打了罚了,让她到外院伺候也就算了,不必赶出府去。

可如今…她说这话,倒叫我为难了。

莫不是这是母亲的意思?公主就算是婆母,也没未经媳妇同意就给儿子塞通房小妾的。

这话她可不敢答应。

吴顺家的忙笑着说:那贱蹄子心思不纯,奶奶莫乱想,公主可没那个意思。

这事就是回了公主,公主也不会怪罪奶奶!院子里突然传来香橼凄厉的喊声,不知是谁把香橼堵住的嘴给松开了,就听见香橼喊着:我要见九少爷,我要见公主……春黛想了想,香橼是婶子带进院子的,婶子原先又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的。

这事虽说是咱们清澜院内部的事,只是香橼毕竟是母亲指来的,一会儿还要劳烦婶子给母亲投个信,莫让母亲误会了。

青黛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不安,看着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害怕长辈责罚一般。

吴顺家的看在眼里,心思转了转,反正这是香橼确实做了,后来又说错了话,万不能留下给公主丢脸,让人家以为公主故意为难欺负媳妇,刚成亲就给儿子房里塞通房,这对公主的名声有损。

吴顺家的笑着对青黛道:奶奶莫担心,这事包在奴婢身上。

青黛点点头,那多谢吴婶子了。

如今香茹和香橼都不在了,刚提了紫樱上来,爷过两日就回来了,屋里人手不够,听说婶子有个外甥在园子里做事,若是愿意,就让她到我屋里来吧!吴顺家的心中一喜,当下谢过青黛,香橼板子罚完了,奴婢去吩咐她们收拾一下,待会便去东院。

青黛笑了笑,有劳婶子了。

第一百八十章 王妃吴顺家的站在下首,望着歪在金丝团花大引枕上的端阳公主,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惹了公主不痛快,毕竟香橼和香茹是公主派给九少奶奶的,这没几日两人内斗互伤,前后脚都被送出府去。

端阳公主睁开了那双狭长的凤眸,看向吴顺家的,回去告诉你们家奶奶,这事就按她的吩咐做吧!是!吴顺家的松了口气,暗自捏了把冷汗,幸好公主没有因为二香的事怪责到自己头上。

吴顺家的离开后,端阳公主抬眼看了身旁的段嬷嬷一眼,问道:这事你怎么看?段嬷嬷低眉敛目地站在端阳身后回答说:老奴不敢妄言。

端阳公主睨了段嬷嬷一眼,你是越老越精了,还跟我来这套虚的。

自管说,我不怪你!段嬷嬷笑了笑,院子里的丫鬟有点小心思不见怪,何况是九少爷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您当初不满九少爷擅作主张定了这门亲事,派她们俩过去伺候起居,虽说存着试探的心思,但并没有允许她们打少爷的主意。

而香橼和香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落得如今的结果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倒是九少奶奶平日里瞧着不爱出风头,瞧着倒是个好脾气软性子的,如今看来倒是老奴错了。

端阳公主撇撇嘴,轻哼一声,好脾气软性子?我看她是牙尖嘴利,不肯吃亏的主儿。

老二家的在她手里哪次讨到好处了。

平日里闷不吭声整起人来手段一点都不差。

小九这媳妇跟他一个德性,背后敲闷棍,还让人挑不出错来!语气虽有些不满,可脸上却无半点厌恶之色。

段嬷嬷知道自家主子口是心非,原先未出嫁前在宫里这样事自家主子可没少做,于是赔笑道:您如今大可以放心。

再说了,九少爷不是当年那般桀骜的少年郎,九少奶奶这样的心思手段定能为九少爷管好家的。

而且奴婢瞧着他是真心疼爱九少奶奶。

端阳公主没再说话,转头问起了大房的事,临波馆那边如何了?大奶奶说搁在房里世子爷没同意。

如今就在院子里做些杂事。

段嬷嬷小意道,您心里急,少爷们都知道,只是子嗣一事也讲究缘分,如今没有那是缘分未到兴许过段日子就有了呢!伯蕴不比叔澜他们俩……倒是我做恶人了!端阳公主抚了抚额头, 算了先随他们去吧,缓缓再说!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如今也没动静,老三媳妇还小,我这都不知几时才能抱上孙子。

碧空无云,纤纤细柳迎着晴日艳阳,舒展腰肢,挥出一袖,婀娜舞动,逢迎着道上的来往之人。

一队人马飞奔而过,便一阵风似地扬尘而去。

队伍最前端两骑甩开了身后的队伍极速奔驰,外人看去倒像是在进行一场比试。

转眼间两骑便在城门口不远处的树林边停下,烟尘散,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黑一红两匹高大神骏的马儿,再看那马上之人,一个俊美无俦,一个英武不凡,二人皆是龙姿凤章,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

华韶彦勒住缰绳,拍了拍坐下的黑风,回身对旁边马上的人拱手道:宗王,承让了!宗镬抱拳回礼,华将军骑术了得,本王佩服!宗王骑术精湛,华某不过仗着路熟,侥幸险胜耳!华韶彦自谦道,眼看城门在即,宗王是先行入城,还是在此处等候王妃?宗镬道:等大队人马来了,再行入城。

过了小半个时辰,另一队车马缓缓驶来。

车队在华韶彦和宗镬身边停下,李瑜翻身下马,宗王、表哥,刚才比试如何?华韶彦不语,宗镬笑着说:华将军胜了。

是宗王相让!将军不必自谦,您的大名在北胡可是妇孺皆知。

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三人回望,中央马车的车帘掀开了,素手相扶,车中的女子探出了半个身子,脸庞素净如玉,眉眼清美,虽不是绝顶的美人,但那婉约柔美的气质让人过眼难忘。

王妃过誉了!华韶彦半俯身子,朝女子行了一礼,再不看女子,转头对宗镬道,宗王,既然王妃到了,咱们赶紧入城吧!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呢!车中女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笑着对宗镬道:王上,妾身多年未归,也不知上京城变成什么模样了,咱们早些入城吧!宗镬脸上浮现出一抹柔色,好,即刻启程!一声令下,车队启动了。

女子向华韶彦望了一眼,可华韶彦已翻身上马,留给她的便是一道玄色的背影。

女子发出一声轻叹,让侍婢放下了车帘。

北胡使团入城,华韶彦护送北胡王和王妃到了皇城外,宗王,华某送到此处,先行告退!有礼部官员和忠王相陪,宗镬便没多挽留,走到车架前迎下了王妃。

李瑜私下拦住华韶彦,低声问道:表哥,你不陪我一同入宫?华韶彦摇摇头,你是迎宾使,又不是我。

去宫中交旨有你一个足矣,我的任务已完,你嫂子在家等急了,我先回府去了。

李瑜睨了眼华韶彦,笑着说:好好,今日我放了你,改日到府上跟嫂子讨杯茶吃。

行!我先走了!李瑜抱拳,便与北胡王入宫了。

华韶彦上马离去回了忠毅侯府。

王妃看着华韶彦离去,状若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华将军不一起入宫?李瑜打量了她一眼,呵呵,将军任务已毕,先回府看望夫人去了。

夫人?王妃喃喃低语,没想到他已经成亲了……李瑜听罢微微蹙眉,想起曾经听到的那些传言,倒也释然了,看着前方几步远与礼部尚书说话的宗镬,轻声道:表哥征战疆场多年未娶,去年请旨赐婚,这才求娶到我那表嫂,在上京城可是轰动一时。

表哥爱重表嫂,两人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王妃与表哥是故人,想来也为表哥能娶到佳人而高兴吧?敛去尴尬之色,王妃颔首道:哦,正是正是。

李瑜又道:王妃当年去国远嫁,其志可敬。

如今一路行来看宗王与王妃伉俪情深,本王倒觉得您与宗王是缘分使然。

王爷说的是。

李瑜见她恢复了常色,伸手示意她先请,王妃也没客气。

提步追上了前面的宗镬。

(第六卷完)第七卷 双丝网中千千结第一百八十一章 欲求不满华韶彦风尘仆仆地回到忠毅侯府,将黑风交给陈玄,自己回了清澜院。

九少爷,您回来了,奴婢这就告诉奶奶去。

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见华韶彦从外面走了进来,当下便要去给青黛通传。

华韶彦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进去,莫惊动你们奶奶。

进了屋,桃花和杏花正坐在外间的锦凳上劈线,华韶彦示意她们俩不要说话,自己进了内室。

青黛坐在窗边的绣架前,身上穿着月白地绣秋海棠绉纱边锦罗上襦,正轻舒皓腕在绢布上飞针走线。

窗外的阳光轻抚着她秀美的脸庞,而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双眸专注地看着手下的绣品,俨然是一幅美人绣花图。

华韶彦在看到青黛的一瞬,胸膛里的那颗心终于踏实了。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青黛。

绣架上白绢上,碧湖中,一黑一白两只天鹅交颈相偎,亲昵无间。

天鹅,忠贞爱情的象征。

华韶彦的唇角微微扬起,包子,怎么想起来绣这个?青黛抬起头,看见华韶彦那张满是风尘之色的俊脸,脸上绽开一朵温柔的笑花,你回来了!眉眼弯弯,黑眸中闪过惊喜之色,华韶彦顿时觉得胸中起涌动着一股暖流,微笑着点点头,嗯,我回来了!青黛起身,瞧着一身土,我让人去给你烧水沐浴。

华韶彦拉住青黛,搂住她的纤腰,下巴在小脸上,蹭了蹭,想你了,包子,我连宫门都没入,就匆匆赶回来见你了!这般着急回来,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青黛暗自腹诽,昔日的绯闻女友被他一路护送回京,这家伙竟然没送佛送到西,到了宫门口不交旨就先溜回来。

包子吃醋了。

华韶彦神情愉悦,枕在青黛肩头闷笑,晚上夫君要好好伺候你!青黛抚额,刚刚还温柔浪漫地煽情了一把,这会儿又色情了。

短短的胡茬扎得她有些疼,青黛别开脸,抬手在华韶彦脸上拍了拍,那你先洗剥干净,等我临幸吧!这妮子脸皮越来越厚了。

华韶彦嘴角,在青黛脸上亲了一口,遵命!沐浴后,华韶彦从净房走了出来。

湿发披散在肩上,发梢上滴下的水珠洇润了素白的长衫,蜜色的胸膛若隐若现,很是性感诱人。

呆滞了一瞬,便听见华韶彦喉咙里发出的低笑声,青黛翻了个白眼,扯着华韶彦的胳膊拉他坐下,粗鲁地将布巾盖在华韶彦头上,擦头发!虽然说话语气一点也不温柔,但隔着布巾依旧能感受得到那指尖的温柔起伏。

华韶彦心道,安宁静好,不外如是。

青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华韶彦说着他离开的这十多日里府里的琐事,香橼和香茹都打发出府了,我将紫樱和吴顺家的外甥女提到了房里伺候。

华韶彦抓着青黛小手在手里握了握,嗯,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必如此忍耐。

一大家子人住一起,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

青黛抽回来手,继续给华韶彦绞头发。

发丝半干不再滴水,青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

华韶彦顺势将青黛扯进自己的怀里,听着她一声惊呼,畅快道胆子真小。

青黛白了他一眼,撇嘴不吭声。

青黛,等万寿节后我寻个合适机会讨份差事,咱们一起回梧州看看。

那里是他们俩初相识的地方。

青黛眨眨眼,许久没回去了,我还真想回去看看。

听着怀中的人那雀跃的声音,华韶彦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不错,笑着点点头。

青黛揽住华韶彦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奖励。

不够!华韶彦抄起青黛的身子抱她上床,俯身压住青黛。

感觉到大腿根有东西抬头,青黛羞赧,这大白天的……你还没去给母亲请安……唔……看着她乌珠儿似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华韶彦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如晴蜓点水,似春风化雨,慢慢地辗转到了朱唇之上,渐渐加深加重……青纱帐,软红被,乌丝交缠,罗衫半褪,乍然便要云起浪翻。

只可惜,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一室旖旎。

少爷,奶奶,忠王来传旨。

这混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捣乱!帐中一声怒喝,气急败坏的某人翻身下了床。

青黛不紧不慢地套上衣服,看着一脸欲求不满的某人,轻笑,难不成皇上下旨前还要看看你华大将军有没有空?说着,下床来帮他取了衣裳,快换上,别让忠王久等了。

华韶彦穿上衣裳,青黛俯身帮他整理,月白襦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一低头领口跟着敞开开来,玉雪半掩,若隐若现,华韶彦眸色一暗,挑眉笑曰,包子,好像长大了……青黛抬头斜了眼痞子流氓气十足的华韶彦,这厮果真厚颜无耻!似嗔非嗔,好不媚人,那一眼的风情电得华某人身谷氨酸某处又开始叫嚣了。

还不去接旨?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华韶彦气哼哼地转身出门去了。

……欲求不满的某人大踏步地跨进了正厅,看着坐上正优哉游哉品茶的李瑜,你不在宫里陪客,怎么被支来宣旨?宫里养那么多内侍吃干饭的!杀气腾腾,烦躁不安……李瑜一愣,不知华韶彦这莫名的火气从何而来,张口想问,却在对上华韶彦阴沉沉的目光后,知趣地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定定神站起身,皇上口谕。

华韶彦撩起下摆跪在了地上。

朕知悉爱卿与北胡王赛马得胜,赐珍珠一斛,黄金百两。

谢主隆恩!华韶彦起身,让下人把皇上赐的东西拿了下去,旨意我接下了,你可以回宫复旨了。

李瑜撇嘴道,表哥,头前我替你进宫交旨,顺带讨了赏赐,巴巴地给你送来,这脚不沾地两头跑,你不会连口吃的都不赏,就这样打发弟弟离开吧?已过午时,宫里饮宴向来中看不中吃,李瑜这会儿前来,便是不打算再进宫了。

李瑜都这般说了,华韶彦也拉不下脸赶人,唤了人来,去告诉奶奶,午间我和忠王殿下在墨渊斋用膳。

表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把你藏的醉仙饮拿来让小弟品品,可好?华韶彦打量着李瑜,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行吗?李瑜拍拍胸脯,美酒佳酿,岂能错过?!表哥不会是舍不得吧?华韶彦无所谓地耸耸肩,顺便叫奶奶把醉仙饮送来。

华韶彦与李瑜去了墨渊斋,一直到半下午还没见回来。

青黛不放心,怕两人吃多了酒,外院那些小厮照顾不周,于是亲自过去看看。

进了墨渊斋的院子,青黛就看见槐树下坐着的两人。

华韶彦靠着槐树手中提溜个酒壶,而李瑜则趴在旁边的石桌上,嚷嚷了两声,再来,再来……便悄无声息了。

华韶彦仰面提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酒液顺着唇角滑落,红唇染上了玉色光泽,带着决战后得胜时那俯仰众生的一抹淡笑。

抬眸一望,白花飘落处,倩影朦胧。

青黛……青黛走近,望着桌上动了没几筷子的饭菜,微微蹙眉,桃花,叫两个人伺候忠王去屋里,打水给王爷净脸,躺下也舒服些。

再去备些醒酒汤,熬一锅白粥……青黛一样一样吩咐着,华韶彦依旧靠坐在树下,眸光愈发迷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后身搂住青黛的纤腰,娘子,你怎么就管那小子,不管我了?!青黛浑身一颤,幻听了?刚才九娘娘这厮在撒娇……娘子,那小子就是来捣乱的,你别管他!青黛嘴角抽搐,挣开华韶彦的手臂,转过身看着他,精致流畅的眉眼如笼岚烟,朦胧迷离荡间不经意中漾出勾魂摄魄的媚意,鼻尖微痒,有吻落下,青黛只觉得自己有挥洒鼻血的冲动。

推开了华韶彦,人家好歹是王爷,总不能干晾在院子里。

青黛交待人伺候好李瑜,转身唤华韶彦,回吧,等人醒了再过来。

华韶彦站着树下就是不动,青黛被华韶彦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走过去牵上她的手,走吧!华韶彦任由青黛牵着走回了清澜院。

、 娘子,我饿了。

嗯,刚才看桌上的菜你们没怎么动,空腹喝酒伤身,我让人去准备些饭食。

青黛还在自顾自地叨恕,将头上的钗环卸下,手刚探到最后一支发簪上,不想却被华韶彦抢了先,青丝垂落,落在了华韶彦手中。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细发,声音暗哑,青黛,咱们继续吧!华韶彦抱起青黛上了床。

淡酒,落花,浮香阵阵,暧昧流转。

华韶彦伏在青黛身上轻吻,体内酒液融入血液之中,凝成一团火,燃烧沸腾……青黛也似醉在这微醺的酒香中,身子轻飘飘的,就在她神思迷离的一霎,下腹涌出一股热流。

青黛的意识登时清醒了,推了一把趴在自己身上的华韶彦,脸色爆红,小声嗫嚅道,华韶彦,那个,我小日子刚来了。

华韶彦脑子当机了一瞬,青黛已经一骨碌爬起来往净房去了,华韶彦顺势跌在了一旁,挺着帐篷,仰躺在床上,拳头砸在了床上,该死的,都怪李瑜这混小子!墨渊斋,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瑜突然在睡梦中打了个冷颤,卷了卷身上的被子,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九娘娘赶人欲求不满之后,华韶彦如何解决的青黛没看见,只不过看他饭桌上狼吞虎咽的模样,感觉那些饭菜跟他有仇。

青黛好心提醒,七八分饱就行了,吃太饱积食了你自个难受。

华韶彦黑着脸,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人。

……头前跟李瑜拼酒闹腾了一场,用完饭已近黄昏,夕阳画出橘色的柔光,屋顶的青瓦染成了金色。

青黛收回视线,扯了扯华韶彦的衣袖,去看看我给你布置的书房。

华韶彦点点头,好!青黛当初借着弄内书房的名头把二香扫地出门时,华韶彦走之前还在整理书册,等他去了北渡后才全部归置好。

室内,北侧檀木大案后,一排博古书架,四把圈椅,角几上搁着素梅瓶,插了三五枚富贵竹,青翠欲滴,给沉闷的书室添了一抹亮色,南侧垂帘后,青黛让人弄成了叠席,可供休憩之用。

叠席临窗一侧摆放一张琴桌,旁边案上摆了一盆吊兰,另置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放的则是香具。

中央一排博古架上除了古玩瓷器和琴盒外,还有一只长锦盒,一只里面放的正是华韶彦心爱的紫玉笛。

华韶彦行事干净利落,这书室布置简洁明快,倒是颇和他的心意。

多谢娘子!光说谢有何用?我要听你吹笛。

青黛的目光飘到了华韶彦的脸上,成亲后,不,应该说那一夜后她就再没听过华韶彦吹笛子。

虽然华韶彦总是强调说他心里的人不是秦姝是自己,但李玠说过,他亦喜好音律,为何在自己面前不碰笛子了?华韶彦沉默不语,青黛心上不舒服,樱色的唇紧抿起来,华韶彦忽然笑了,似乎很满意青黛刚才的反应,揉了揉青黛的脑袋,你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又想歪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某人封笛了?青黛撇嘴咕哝道。

华韶彦取出盒中的紫玉笛放在唇边,乐声悠悠而起。

不同与相思曲的婉转哀伤,清越明丽的音符回旋成一曲悠扬欢歌,那是日暮流光中默默静害的等待,那是夜浓月明时白茶簪发的温柔,那是十丈软红里激情拥吻的欢愉……他心中的那个人始终是她,她亦明了。

既然认定了,便不再彷徨,不论你是谁,今后,在这万丈红尘中,我会守住你,你也要守住我……青黛坐到了琴桌边,纤纤玉指轻拨丝弦,流泻出的清灵之音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笛声之中。

这意外的琴音让华韶彦微微一惊,再看向青黛时,眸中涌动着一抹耀眼的亮色。

青黛似有所感,抬眸回应。

四目相对,脉脉情动。

……清澜院靠近内院南面,与外院墨渊斋相隔不远。

李瑜站在院中的槐树下,听着远处传来的琴笛之声,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可是清澜院?回王爷,正是!李瑜点点头,如此那吹笛的应该是表哥了,奏琴的想来是嫂子了。

伺候的小厮见李瑜听得入神,没有打扰,自顾自将早些准备好的清粥和小菜摆在了院中石桌上,方便他听曲。

王爷,我家奶奶吩咐过,王爷午间吃酒并未进食,请您起来先用些粥,待会儿再送饭菜过来。

李瑜坐下,看着面前的那只青玉碗里面盛着白粥,玉碗青翠,米色润白,观之可喜,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温度适宜,入口软糯香滑,腹内火辣辣的热度随之减轻了许多。

李瑜点点头,低头看向桌上四样小菜,微微一惊,脆乳瓜,麻仁甜丝,老醋花生,烟熏鱼,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

咦,这几样都是我平日爱吃的。

小厮见李瑜问起,怀着讨好的心思,便将偷听来的话告诉了李瑜:小的听奶奶身边伺候的桃花说,上回去南山庄子时,与两位王爷,王妃和夫人同桌用饭,奶奶留心让人记下各位主子的喜好和口味。

难得嫂子如此细心。

李瑜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口中,入口有些酸。

李瑜慢慢嚼着,耳畔琴笛之声愈发缠绵,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

那年悦音阁回廊上打赏他封口费的古灵精怪的三寸丁,那枚一时兴起留下的银子如今就躺在贴身的荷包里。

多年后再遇时,他不认识她,他还记得潭柘寺放生池边她耐心地陪着小侄女玩耍的情景,还有那难忘的银铃般的笑声……当时他站着桥上心生羡慕,皇家在宫中,即便是最亲密的兄弟也不可能放下心房,亲情,爱情,友情背后又有几分真心。

曲水园花房里,站在暗处看到她偷偷摘花帮朋友解围,而那次之后他这才真正知道了她的名。

原以为勾起自己兴趣的少女会是匆匆过客,没想到,冷情的彦表哥竟然当众请旨赐婚让众人吃惊不已,而所求的便是那个慧黠灵动的少女。

再后来,南山相遇,她与表哥深情相拥,一袭男装翩翩浊世,让人惊艳,温泉亭中,无意间撞到赤着双足入睡憨态可掬的她,醒来时她洒脱自然,而自己则是落荒而逃,也许自那时起,那个或慧黠或温柔或率性的她终于让他的心起了波澜,因为那日后,他总是想要看见她。

不知何时情起,却知为时已晚。

李瑜轻叹,去给本王拿酒壶来。

啊?小厮为难,午间王爷就喝多了酒,再喝下去,只怕九少爷要怪罪自己,王爷,酒喝多了伤身。

去给本王拿来!李瑜怒喝一声,小厮缩了缩脖子,是,小的这就去。

跑出墨渊斋,小厮寻人去拿酒,自己去了清澜院。

九少爷,忠王爷已经起身了,只是又要酒喝了。

你要不过去瞧瞧?书房里被打断的华韶彦本欲发火,听了小厮的话,微微蹙眉,我过去看看小十。

华韶彦走进墨渊斋,就听见李瑜在院中喊道,酒怎么还不来?你小子,喝上瘾了?华韶彦沉着脸走了进去,李瑜一见是他,敛了心神,笑问道,表哥,不和嫂了琴笛合奏了?我刚才可听得正好。

只觉得有佳乐无美酒,一大憾事,所以才想再讨些酒喝。

华韶彦在李瑜身边坐下,你这喝法,我酒窖里的酒要被你喝光了,要喝回自家喝去,要么去御膳房的酒窖去喝,再不行,去齐王府祸害敏德,就是别打我家的主意。

李瑜呵呵笑了两声,别家的酒不如表哥这里的喝着过瘾。

华韶彦斜睨着李瑜,你可是有心事?李瑜一惊,摇摇头,没啊?表哥何以说我有心事?只是这两日馋酒罢了!今儿就不要再喝了。

累了十几日,待会儿用完饭,早些回府吧!嘁,表哥这般着急赶我走,莫不是嫌我在这里碍事?李瑜笑着打趣道,可心里有些发酸。

华韶彦冷哼一声,忍住想凑人的冲动,你小子还有些自知之明!既然知道,就趁早给我回府休息去!嗯?李瑜嘴角一抽,哪里知道他上午接二连三的破坏了华韶彦的好事,这会儿瞧华韶彦黑着一张脸,暗道,莫非真让自己说着了?来人,给忠王爷备膳。

华韶彦陪着李瑜用饭,李瑜一会说这个好吃,一会儿说那个不错,嚷嚷着要留在华府住个三五日,华韶彦一听,一天坏了两回事,哪里还能留他,于是叫人拿来两坛酒,用了饭就拉着李瑜喝了起来,午间酒劲儿还未完全散去,下晌喝了没几杯,李瑜便醉倒了,华韶彦松了口气,赶紧让王府侍卫将人打包上车送回去了。

送走了李瑜,已是月上西天,华韶彦回了房。

青黛穿着小衫歪在床头看书,人送走了?华韶彦换下衣裳,嗯,灌醉了扔给他的人,坐车离开了。

从青黛手中抽走了书册,华韶彦吹灯上床,抱着温香软玉的身子不敢深入,只能摸个小手,揉揉面团,亲个小嘴,解解馋,聊胜于无,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最后还是把憋了多日的火给撩拔起来了。

华韶彦气闷,心里又把某个车上的醉鬼骂了个十八遍。

青黛感觉到了华韶彦的变化,想他今日黑了一天的脸,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华韶彦环着她的腰身,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里,嗅着如杜若清逸的气息,没良心的,竟敢取笑我!还不知谁白天说晚上要临幸于我?青黛转过身,媚眼如丝,在华韶彦耳边轻吹了口气,你躺着别动。

华韶彦一愣,一只小手顺着他的小腹慢慢向下,探入了底裤里,嗯——华韶彦感觉到微凉的小手抓住了他腹下的灼热,似乎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一下子又松了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教你吹箫别停!华韶彦握住青黛的手,引导她慢慢地动了起来,生涩的动作引得他身子微微震颤。

青黛脸一红,硬着头皮继续手下的动作。

华韶彦体内热火乱窜,不满足于青黛小手的服务,他的手探进了青黛衣襟,捏着她胸前的浑圆。

黑暗中他的唇迅速捕捉到了青黛的小嘴,带着野兽般的狂野的热吻让青黛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下的动作随之放缓。

华韶彦蹙眉,右手扣住青黛的头,左手握住了青黛手,唇舌交缠中带着她快速律动……唔——一声闷哼,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喷到了手掌里。

青黛挣脱了华韶彦的怀抱,飞快下床,洗手。

出来时,屋里的灯已经亮了,恬不知耻的某人竟然全祼着侧躺在床上,蜜色勾勒出的健硕胸膛,清晰分明的腹肌,还有昂扬抬头的青黛呆滞了一瞬,下意识地去捂鼻子,不出意外看到华韶彦脸上得逞的笑意,心中暗骂,圈圈你个叉叉,这厮又玩美人计!青黛放下手走到华韶彦身边,扯了被子将某处关键部位盖上,轻咳了两声,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对华韶彦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院子里觑觎我家美人的人太多,你这般样子让她们瞧去,我不是亏大了!下回要脱光,千万别点灯!噗华韶彦身子一软,趴在了床上,回头看到偷笑的青黛,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上床睡觉不行,先穿衣服,再睡觉。

不想穿。

我手酸了,要休息!你却不穿,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动手解决。

……华韶彦无奈地穿上里衣,青黛这才熄灯,刚一上床,就被某人搂在怀里做抱枕。

包子你何时会弹琴的?以前怎么不知道?、 在白先生那里学过,谈不上多喜欢,就是平时解闷拨弄两下。

青黛含混地应了一句,上辈子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她去学了,只是没来得及显摆就挂了。

其实我还是喜欢笛子。

携带方便吹起来也很有文范儿。

你若喜欢我教你吹笛,嗯,还可以教你吹箫。

黑暗中,青郡长似乎感觉到背后某人在勾唇邪笑,翻了个身,肉爪子一挥正中目标,满意地听到了某人轻呼。

青黛双手环上了华韶彦的腰,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嘴里嗫嚅道困了要睡……这丫头看似无意其实就是故意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过看着怀里像猫儿一样蜷缩着的青黛,华韶彦无奈地撇撇嘴,在她发间亲了亲,睡吧……翌日大早华韶彦和青黛起了个大早,昨日华韶彦回来,后脚李瑜来了,等把人打发了都已经半夜,所以一直没过来见公主,所以一大早,两人便去了东院。

端阳公主华韶彦眼下发黑而青黛面色有些发白,轻咳道,叔澜刚回来,累了十来天,过两日又是万寿节回来该好生休息,年轻人别图一时痛快伤了身子,凡事还是要讲讲节制,好了回去歇着吧!华韶彦虽然劳动青黛的小手了一次,可是开了劳又憋了半个月,加上青黛一晚上就往他怀里钻,温香软玉在怀摸得着吃不着,实在是难受,于是回来头天晚上他华丽丽失眠了,到于青黛,那是葵水失血才闹得面色有些差。

公主不明就里地把小夫妻俩批判了一顿,两人相对无言,皆圃然。

回去时,华韶彦去了墨渊斋有事,青黛则回了清澜院。

院子里,竹韵正在院子里晒槐花,杏花坐在茶花树下纳鞋底。

杏花姐,前两日你不才帮奶奶给爷纳了两双鞋底,今儿怎么又做?杏花手下顿了顿,前两日那是给家里哥哥做的,这才是给爷做的。

哦。

竹韵应了一声,低头拨弄簸箕里的槐花。

青黛走过去,两个丫鬟起身行礼。

竹韵,这花晾好了,晚间让桃花在小厨房做麦饭。

青黛看了眼杏花手边的线篮子里纳好的鞋底,没吭声就回房了。

午膳时华韶彦回来了,用完饭,青黛拉他在屋里说话,上回我让你问陈玄的事情,你问了没有?华韶彦道:昨个没顾上,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陈玄他答应了,还有你别外那个丫鬟,刚才金铺许掌柜过来,他二儿子今年十九,还未娶妻。

那小子我见过,人老实本公,又是个有手艺的,你看如何?青黛一听觉得不错,听着不错,最好能让桃花看一眼。

那还不简单,你改日带她去金铺转转,顺便见见人。

青黛点点头。

华韶彦又道:对了,孟长安这次从宁靖一路护送北胡使团入京,随行队伍里带着医师,所以你大姐和小外甥也跟着回来了。

这趟回来,不回去了?嗯,兵部郎中出缺,我荐了他去,万寿节后上任。

一家人团聚,这下祖母她老人家可是高兴了,青黛仰面对华韶彦道:虽然我知道你公事公办,提拔了姐夫,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一声。

华韶彦笑道:孟长安他有些本事,不然我想举荐都未必管用。

第二天,青黛寻了杏花和桃花说话。

我和爷的意思,想把你许配给陈玄,陈玄也点头答应了。

杏花面色羞红,谁要嫁给他了?奴婢要一直伺候姑娘。

杏花唤青黛姑娘,让青黛想起了上官府相互扶持的日子,微微一笑,得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还不知哪个偷偷给人家纳鞋底这会儿又说不要嫁人,别给我装糊涂。

青黛知道杏花说给哥哥纳鞋底那是借口,因为头天下晌陈玄来送东西,那脚上分明穿的是双新鞋子。

杏花语滞,又道:奴婢想等姑娘生个小少爷以后再说。

别,你家姑娘身子,若那样,陈玄还不得跟我急了。

看着杏花红彤彤的小脸,青黛笑着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的卖身契我现下给你了,回头让陈玄去你家里提亲。

杏花的爹娘还在上官府里做事,虽说可以从青黛这里出嫁,不过杏花她家人尚在还是从自家出嫁好些。

杏花双眼泪盈盈的摇头不接青黛的卖身契,青黛叹了口气将卖身契塞回她手里,我又没说赶你走,去官府销了案,成亲后你白日里还可以在府里伺候我。

杏花这才接下,结结实实地跪下给青黛磕了个响头。

扶起了杏花,青黛又将华韶彦的意思说给了桃花,你们俩一般大,杏花嫁人不能落下你,爷给说的这人听着不错,不过我没应下,想带你过去看看,你若看对眼了,那就定下了。

桃花一愣原以为就说杏花的事,没想到还有自己,脸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奴婢,奴婢……你可别学杏花的样子说什么不嫁人伺候我。

桃花油财矫情,福福身,从悟州跟着姑娘伺候,奴婢就是姑娘的人一切但凭姑娘吩咐。

青黛点点头,好。

青黛端午节回上官府知道青蔷生子的消息时孩子已经过了百天。

、 想来生子前便知道孟长安要回京,就没提前传消息,满月后,北胡使团入境,青蔷便带着孩子上路了,等她回京的消息传到上官府时,她人已经到了上京城,孟家要给孩子补办满月酒,就赶在万寿节前两日。

刚巧亭嘉表姐生孩子也要挑洗三礼,两人提前一天去了金铺。

青黛顺便带上了桃花,准备挑礼物的时候准备看看许家二小子。

华韶彦名下的金铺位于玉祥门里凤城街,离迎宾会馆隔了两条街,算是上京西城的商业街区,金铺占了座二层小楼,一楼柜台供日常散客买卖,二楼则是给有身份出得起价钱的贵客提供的包房。

青黛来前,华韶彦给掌柜的打过招呼,不过等她们到地方时,掌柜的没在门口迎接,而是派了个伙计相迎。

小的许斌给大奶奶,九奶奶请安!这不就是许掌柜的二儿子吗?青黛细细打量起来迎客的人,浓眉大眼,模样周正,看面相倒像是个老实人,与自己说话时倒是目不斜视,并没有去看青黛和亭嘉身后的丫鬟,这点倒让青黛十分满意。

眼睛瞥了眼桃花,结果那妮子看了一眼便把头低下了,青黛撇撇嘴,抬手唤许斌起身,许掌柜呢?店里来了位豪客,要掌柜的亲自作选样,所以脱不开身来迎接奶奶,还请奶奶见谅。

许掌柜没有抛下客人来迎接自己,还有许斌在店里对他父亲称掌柜,这两点倒让青黛对许家父子别眼相看,公私分明,以顾客为先,难怪华韶彦的铺子能做到今日的规模。

自家的铺子不在乎那些虚礼,先紧着顾客才是。

青黛没责怪,让许斌松了口气,当下,引着青黛上了二楼。

一上楼,就看见最里头包房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男子,虽然身着大华常服,但看五官却比大华人更加棱角分明,再加上腰间的弯刀,青黛肯定这两位侍从并不是大华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传说中的绯闻前女友一更~~——*——*——青黛正要收回目光,那包房的门却打开了。

门里走出了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岁左右,生得高大威猛,全脸胡盖住了半边脸,深眼窝高鼻粱,一双暗绿色的眸子目光慑人,不怒自威,只消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嗯,或者说,是他身上的杀气。

亭嘉觉得有些不自在,扯了扯青黛衣袖,进去吧!嗯!青黛正要收回目光,却在瞥见他身旁女子的时候,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女子此时也看到了青黛,两人同时都愣住了。

亭嘉诧异,顺着青黛目光望过去,看见立在男子身旁的红衣女子,细看之下,才发觉那女子的容颜竟然与青黛有几分相似。

青黛平静地收回了目光,拉着亭嘉进入了侧面的包房。

进了门,亭嘉自顾自说道:青黛,刚才那女的跟你长得还真像。

嗯,是有点。

青黛嘴上虽然如是说,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与其说她像现在的自己,不如说她更像前世的自己。

再看她身旁的男子,联想到北胡使团到京,青黛大概猜出了她是谁。

秦姝,华韶彦曾经的绯闻女友。

至于那男的,想来就是北胡王宗镬了。

许斌,去拿些洗三、满月能送的金饰过来,让我和大奶奶选选。

许斌下楼去取金饰,碰上许掌柜送客人回来,父子俩便一道上了楼。

铺子外,马车上,男子看着身旁发呆的女子,问道:姝,你在想什么?男子温柔的话语唤回了女子的神思。

她回过头,看着男子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出门时碰见的那个女子似曾相识。

男子回想了一下,点头道:那女子与你有几分相似。

女子轻笑:若不是我已见过家中亲人,怕真会误人她是我家妹妹。

我有些好奇,不知是谁家的夫人与我这般相像?你若想认识她,派人去打听一下就是了。

男子唤了随属留下来打听,首饰已经买了,下来你打算去哪里?去霓裳坊。

楼上,青黛选了一副金锁片配了只璎珞圈给青蔷的儿子,亭嘉则选了一对金镯子让许斌包好,两人便出门上车回府。

桃花,你看许斌如何?今日从头至尾,青黛一直让许斌在旁介绍,就是想让桃花瞧个清楚。

至始至终,许斌态度谦和,细节处解释得恰到好处, 看样子是个用心做事的人。

桃花想了一阵,斟酌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句,打眼瞧着还不错。

青黛寻思着许斌再好,统共加起来就见过一面的人有个印象,真要说喜欢却是谈不上,至于性子合不合得来就更不好说了。

这些年桃花事事以自己为先,自己也该好好为她考量一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桃花自己去接触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回头我画几幅花样,你抽空去送到金铺让许斌帮我打出来。

桃花知道青黛借着打首饰的机会让她多和许斌见两面熟悉熟悉,微觉羞赧但心里却为青黛替自己着想而感动,当下便应了。

五月二十六,青黛早起去了孟家。

虽然过了满月、百天的日子,但因为这是嫡长孙, 所以孟家还是把族里的亲长都请了来大办了一场。

青黛去的早,先到青蔷屋里说话。

青蔷生了孩子,人比以前丰腴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妇的成熟风韵。

一见面,青蔷就打量着青黛不住地称赞道:几年不见, 三妹愈发标致了。

青黛笑着回道:大姐生了孩子倒是一点不显。

这趟能回上京升迁,还是亏了妹夫。

青黛谦逊道: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哎,话不是那样说。

放眼上京城, 有几个能在你姐夫这个年纪做上六部郎中的,爹都是四十破格提拔上来的。

以前我不知道,后来才听你姐夫说当初去宁靖,便是妹夫举荐的,让他去军中历练。

我们在宁靖都没怎么吃过苦。

青蔷拉着青黛的手,笑问道,后来你跟他成了亲。

我就想,当初他是不是早就对你有意思,所以才在拉了长安一把?青黛哪里知道孟长安去西北背后还有华韶彦的影子,看青蔷笑得暧昧,尴尬道:大姐莫浑说,叔澜跟我说过他举荐是看中了大姐夫的才干。

哦!你说什么就什么吧!青蔷没再打趣青黛,可那眼神分明还是相信华韶彦是早就打了她的主意才会帮忙。

青黛无法,懒得再解释,寻了个话头岔开了话题。

两人东拉西扯地倒是说了好一会儿。

想当初总是鼻孔看人的高傲大姐竟然会热络地拉自己坐下来唠家常,青黛还真有点世事多变的感觉。

听说青莲怀孕了,你去看过没有?青黛摇摇头,还没有。

青蔷道:我明儿下晌准备过去瞧瞧,你跟我一道去吧。

上回答应过李玦过去看一眼,后来华韶彦离京,她忙着收拾准小三,倒把这事给忘了。

若不是李玦说起,她还真不愿意去见青莲。

这会儿青蔷拉她同去,索性走一趟完成任务好了。

也好,那明儿午膳后我过来接你。

两人刚一说定,外面就叫青蔷抱孩子出去。

姐妹俩便一同去宴席上了。

第二天下午,青黛接上青蔷去了齐王府。

齐王府在东正街,离孟府不远,车行两刻钟便到了。

在正门下了车,换了清油小车到了二门,婆子领着二人先去见了周丹娘。

周丹娘怀孕不久,并不显怀,穿着火红金芙蓉褙子,端显其富贵雍容,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眉宇间多了几分柔色,见了青蔷和青黛,笑盈盈地说道:和青黛是老相识了,孟大奶奶早就听说过一直也没机会见面,今儿头次见,看着倒觉得面善,似多年前便认识了一样。

青蔷赔笑道:能得世子夫人青眼,那是小妇人的福气。

夫人宅心仁厚,舍妹在府里多亏夫人照料,家里人皆是感激不尽。

青黛在旁边吃茶,听着青蔷和周丹娘客套, 暗叹,这多年不见,高傲的蔷薇花也变得圆滑世故了许多。

聊了一会儿,周丹娘请了丫鬟引着两人去了青莲住的院子。

一进屋,空气里弥漫着药香,并不浓烈,青黛瞥了眼地上放着的熏笼透过飘出来的烟气里带着一股子果香,将药味冲淡了不少。

青莲背靠着金丝绒线靠垫在临窗大炕上,头上戴着缠枝莲花抹额,中间坠了颗珍珠,人清瘦了不少, 小脸就只有巴掌大,原本不甚白皙的皮肤如今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窝在炕上,柔柔弱弱的,感觉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了似的。

翠珠,请大姐和三妹坐下, 上茶。

翠珠请了青蔷和青黛在炕边的圈椅上坐下。

我这走了几年,回来听说你怀孕了便过来看看。

青蔷看着青莲蹙眉问道,怎的瘦成这样了?孩子闹腾。

大夫说怀相不好,不让下地。

青黛暗想难怪脸色看着这么差,不让下地,估计是胎不稳,有流产先兆。

青莲抚了抚小腹,看向青蔷,还没恭喜大姐 ,生了个儿子。

说着,青莲从枕头下掏出了红布包递给青蔷,给小外甥的。

青蔷笑着接下了,青莲问起青蔷这两年在宁靖过得如何。

青蔷道:还好,虽说气候不大好,但是自己当家,不用侍候公婆,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如今回来了,反倒有些不适应。

:x1r青莲点点头,又看向旁边坐着不说话的青黛,微笑道:原来年纪轻,不懂事,在府里没少给大姐和三妹添麻烦。

如今怀了孩子,心境也变了,整日里坐在炕上不能挪动,最想的就是家人能来看看我,陪我说会儿话。

青黛微微一愣,对青莲说:二姐身子本来就弱,切忌胡思乱想,对腹中的孩儿不好。

真心假意且不论,她说这句话却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青蔷点点头,赞同青黛的话,转头又问道:母亲和姨娘没过来瞧过你?青莲叹气,母亲来过两回,姨娘跟着来过一次,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来王府不合适。

不说我了,听世子说,三妹夫极宠三妹,不知几时你也像大姐一样给我生个小外甥啊?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这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急,你家里公婆可着急。

青蔷摇头,当初我没怀孕,为了生孩子的事没少吃婆母的排头。

赶紧生个孩子才是正理。

青莲也帮腔道:你家里上头的嫂子都没生,你若先生一个,你那公主婆婆准会喜欢的。

青黛见这两人比自己还心急,笑着说:祖母常说,女人生孩子就跟鬼门关上走一遭,大姐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

年纪越小,危险越大。

况且叔澜他也同意,等过两年再说。

青蔷掩面而笑,没想到华韶彦那么个冷面人还会心疼人。

青莲搁在一边的手紧了紧,勾了勾唇,三妹是个有福气的。

当初华少将军抢着娶进门,哪有不疼的道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妻VS绯闻前女友青莲话语里的那股酸劲儿,青黛听得分明,瞥了眼青莲,刚瞧见二姐手旁放着佛经,读佛经最能修身养性,少些思虑,更能使心境平和,对二姐腹中的孩儿好处多多。

等过几个月孩子出世了,想来世子会更加疼惜二姐。

青莲一直见不得她好,刚还以为她怀孕转了性子,没想到说了几句又原形毕露。

青黛懒得再坐在这里听她说话,瞟了眼青蔷,示意她赶紧说完走人。

早先离开上京的青蔷并不知青黛婚事里的弯弯绕,但看到青黛给自己使眼色,暗想这里面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于是打哈哈岔开了话题,跟青莲聊了两句保胎安胎的话,便起身告辞。

翠珠领着两人出了院子,而屋里青莲抄起炕几上的娄杯就摔到了地上,吓得刚进门的蕊珠一大跳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滚!蕊珠没放着青莲不管,嘴上劝说道:姨娘,您如今怀着身孕,别气坏了身子,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青莲长出了口气,摸了摸小腹,青黛好命,没了郁子都,还有华韶彦护着疼着,而自己呢,李块那个花花公子,除了身份显赫外,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头前得罪了王妃,跟着因为青黛的事婚事,李块也不待见自己,如今自己手里的筹码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是啊,她就算没嫁给他一样过得好,我为了个孩子算计来算计去……这孩子来得不容易若周丹娘生不出儿子,而他能是世子爷第一个儿子,就算做不了王妃,我在这府里的地位自会不同,再不会如现在这般受气。

青芝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闪过一抹暗色。

奴婢觉得这胎一准是个男孩。

蕊珠没有留意青莲脸上的表情,俯身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翠珠带着青黛和青蔷穿过府中心的花圃,准备往二门上坐车,忽闻笑声传来看见齐王妃,周丹娘带着一堆丫鬟婆子正往后花园走去。

齐王妃的左侧是周丹娘,而右侧走着的红裳女子,赫然是前两日在凤城街金铺遇上的女孩。

再次相遇,青黛已经十分肯定这女孩便是秦姝。

给齐王妃请安!青黛福身施礼。

华九奶奶来了。

齐王妃朝青黛点点头,看了眼青蔷,这位是……?周丹娘给王妃介绍说:这是莲姨娘的大姐孟大奶奶。

齐王妃应了一声便没再看青蔷,转头对青黛说:这位是北胡王妃,是秦阁老的长孙女,也是咱们大华人。

齐王妃这一介绍,青黛只得行礼,见过王妃。

免礼,回来之后还没顾上去侯府拜访,侯爷,公主身体可好?秦姝的声音清冽,不青黛软糯甜美。

劳王妃惦念父亲,母亲一切安好!青黛微笑着回答说。

上次在金铺,她大概扫了一叟,只觉得她与自己前世容貌相仿,今日近处再看,比起前世的自己要优雅端庄得多,肤白如雪凤眸迷离,秀鼻檀口,容貌不甚妍丽,却胜在气质出众,皎皎若兰,一身红装让她平添了几分烟火气若换身一身素白,定能多几分飘渺绝世之感,青黛观察秦姝的同时,秦姝亦在不动声色的打量青黛,她没想到华韶彦会选一个如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孩为妻,虽然这女孩比自己年轻比自己美丽,就如绿树繁花中一朵清丽婉约的白茶花。

一时秦姝的心中五味杂陈,想起那些年的人和事,不知该喜该悲,喜他心里还有自己,多年未忘,悲自己深情错付,终失良人。

秦姝又问了华家老大和老二的情况,感慨世事变化,末了又道:这次回来,多亏的叔澜一路相护,那日期急着进宫见驾时没来得及说声谢谢,烦请九奶奶回去替我向叔澜道声谢。

念及当年的是是非非,明面上听起来道谢的话语多了层暧昧不明的意味,很容易引人遐想。

周丹娘和青蔷自不知当年之事,所以没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倒是齐王妃眉毛微挑,眼光微闪,看着青黛似乎在等她回答。

青黛面色未变,心里暗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见着我让我传话,看样子这位王妃娘娘对自家老公倒是有些情意,哼哼,华韶彦,回去跟你算帐。

王妃您太客气了,北胡与大华修好乃是两国百姓之福,保护好北胡王和王妃,便是保护好大华的关河宁定,亦是保护好两国的和平昌隆,何况两位贵人远道而来为皇上祝寿,大华自当以礼相迎,皇上派了忠王亲自前去,足见皇上的重视,叔澜一路护送使团入京亦是职责所在,实在当不起王妃的谢,不过王妃既然吩咐了,青黛会将您感谢他平安护送使团入京的意思代为转达。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经身为北胡王妃的秦姝已经算是北胡人了,皇帝重神北胡贵客,华韶彦岂能不重视,一路护送那是奉了皇命,理所应当,并无私情在内。

你若要用这点攀关系,非要加个谢意,我也会帮你转达。

把正他护的是使团所有的人,不是你一个人。

青黛落落大方地回敬了秦姝,顺带捎上了齐王妃,谁叫你们一个故作暧昧,一个偷着看戏。

秦姝的瞳眸几不可察地缩了缩,华韶彦这个新娶的小妻子看样子不如她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稚嫩。

齐王妃颇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九奶奶和孟大奶奶若无事,待会儿便在府里用晚膳吧?青黛笑望着齐王妃,多谢齐王妃美意!今次来就是为了看看二姐,晚间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王妃的雅兴,这便告辞了。

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下回再请你们来王府做客。

多谢王妃!王妃派了嬷嬷亲自送青黛和青蔷到了二门,出了大门换了自家的马车,青蔷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沉默不语的青黛,那位北胡王妃是不是妹夫的旧识?青黛点点头,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青蔷没想到她这般随意地说了出来,愣了一下,再想到那位王妃的容貌与青黛有几分相似,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看妹夫为了你请旨,还照顾家里人,连我们两口子也跟着沾光,说明他心里还是重视你的。

况且小时候懵懂无知,那点自以为是的情意未必就是真心真情。

看大姐不就知道了,所以,别自个胡思乱想。

青黛看了看青蔷,她是完全放下了对大表哥的单恋走了出来,结婚后这些年浑身上下的棱角也被生活磨平了。

感觉到青蔷关切之意,不管是因为姐妹情,抑或参杂了些对孟长安前途的考量,青黛都笑着接受了,大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就算不知道华韶彦的全部心思,但至少我清楚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秦姝。

是我,可能是前世的我,也可能是今生的我,哦,那就好。

一路无话,青黛送下青蔷,然后回了忠毅侯府。

一进门还没跟华韶彦兴师问罪,公主那边就传话来说,晚上一起在东院用晚膳,夫妻俩匆匆换了衣裳去了东院。

侯爷和华韶启因为忙万寿节庆典在事,还没回来,厅里端阳公主正笑盈盈地拉着颜氏并排坐在榻上说话,亭嘉和华韶仲分坐在两边。

华韶仲一直噙着笑,时不时插上一句话,亭嘉坐在旁边不开口,自顾自地品着茶。

九少爷和九奶奶过来了。

今儿母亲唤大伙一起用膳,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华韶彦进门便问道。

端阳公主满面笑容,自然是大喜事,你二嫂有喜了。

哦,恭喜二哥,恭喜二嫂!华韶彦朗声道贺,青黛也跟着福了福身。

华韶彦碍着华韶仲坐下,青黛则坐到了亭嘉身旁。

前些日子还说想抱孙子,这一转眼便有了。

文轩,你媳妇有孕,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这可是咱们府里头一个孙子。

母亲,这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呵呵,一准是个男孩。

青黛忍不住撇撇嘴,正对上华韶彦含笑的目光,青黛轻轻吐了吐舌尖,华韶彦笑着朝端阳公主那边使眼色,示意青黛要注意,青黛眯着眼笑了笑,然后坐直了身子不再乱动。

端阳公主目光掠过青黛和亭嘉,如今老二家的有喜了,你们可都要加把劲儿。

是,母亲。

两人应了声,便不再说话,就看着上首那场母慈媳妇孝的表演。

青黛无聊,低头去拿桌上的茶杯,却看见亭嘉握着茶杯的手捏得死昆,抬眼一看,发现亭嘉盯着颜氏的眼神中夹杂着丝丝狠色,心中暗惊,低声道:别着急,你一准会有的。

被青黛看出端倪的亭嘉松了手,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我今儿才知道,我屋里用的青梨香里加了料!第一百八十六章 霸道是宠出来的三更~~~求票,求赏~~~——*——*——觑空,青黛拉着亭嘉去了外面,询问她事情原委。

亭嘉说了半天药材专业术语,青黛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华韶启惯用的香料里加了料,遇到另外一和草药才会起到避孕的作用。

因为量下得太少,一般不懂得合香医师一时半会根本查不出来,况且需要催化作用的草药一起使用才会有效果。

亭嘉手里即使有剩余的青梨香,也找不到那味不知下在某处的催化剂。

亭嘉气恼道:如今抓不住把柄我拿她没办法,何况她如今还有喜了,全家还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青黛蹙眉问道:你确定是她下的?亭嘉回说:八九不离十。

东西是辛管事从宫中采买局弄回来的,辛管事的女儿在她屋里伺候。

这香我用了有两三个年头,虽然不常用,但加起来次数也不少。

二弟性子软,又不是个爱争名逐利的,可她却不一样,若不是我前头那位最后拖了一年才走,这侯府的世子夫人很有可能便是她当。

为了爵位下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若我无子,她若生了儿子,以后过继到我大房名下,以后便可以继承侯府。

就算不过继,大房无嗣,势必就要轮到他们二房头上。

颜氏平日里爱逞能争先,虽然有些手段,但青黛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就是有些小聪明,布置不了如此周密的下毒方案,要么背后就有高人指点。

可若真是颜氏所为,而不是外面的人来破坏,那自己还真得给颜氏道声佩服。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如今没有十足十的证据,一口咬不死她会让母亲他们以为你是怀不上孩子心存怨恨。

你还是等彻底查清楚了,确定是她所为再徐徐图之。

如今你那香也停了,治好身子要个孩子,以后自已多留个心。

青黛想了想。

她怀了身子,你大可以先把她手里的权都收回来。

等她孩子生了,这府里也没她能插手的地方。

她喜欢掌权,偏要她拿不到。

须知,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青黛一时半会也给亭嘉想不出惩治颜氏的好主意来,只能劝亭嘉平顺心情,先拿回她世子夫人该拿的掌家之权再说。

况且这事颜氏嫌疑最大,也不保证是其他人做的。

亭嘉依旧气闷,青黛又劝了两句,听前面说侯爷回来了,赶紧拉上亭嘉往正厅去,咱们先回去吧,免得他们待会儿问起。

两人回了正厅,华楠和华韶启都回来了。

一顿饭下来,众人都喜气洋洋的,除了心存怨恨的亭嘉和暗自担心的青黛。

已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

夜色寂静,窗外的蝉鸣声愈发清晰。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丝丝温热,屋内有些闷热。

青黛躺着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帐顶,脑袋里还想着晚膳时亭嘉的话。

华韶彦侧头瞥了一眼,想什么呢?还不睡?是亭嘉,她今天给我说……青黛想了半天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华韶彦。

大宅门里的龌龊事本就不少,忠毅侯因为尚了公主,一直只有一位夫人,连个通房的影子都没见过,不是被公主收拾了,就是成亲前就打发了,所以内宅争斗要比别家少了许多。

青黛不知华韶彦会如何想,但她知道华韶彦要查这件事比她容易多。

华韶彦听罢,沉默了半晌,摸了摸青黛的头发,交给我,你不要想了。

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自己小心。

嗯!青黛点点头,转念又想起了一件事,嘴巴撅得老高,这一晚上没歇下,倒是忘了件重要的事。

何事?下晌去齐王府看青莲,碰见那位北胡王妃秦妹了。

青黛顿了顿,听华韶彦没反应,继续说,她说上回你送到宫门便走了,没来得及致谢,特地让我代她跟你道声谢,感谢你这一路上相护……最后的声调不受控制地拉得老高,等说完青黛就有些懊恼,好像自己很在乎他一样。

华韶彦沉默之后,好像自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笑,你就规规矩矩地答应她回来转告我?青黛撇嘴,嘟嘟囔囔地哼哼了一句:自然没有!那你是如何说的?春黛张口想说,眼珠一转,改了口,不告诉你!华韶彦来了兴致,转过身子面对青黛,好娘子,说说吧!你是如何扞卫你家美人的?噗——这厮还记得自已调戏他的话,青黛翻了白眼,还能怎么说?你是奉旨去的,护的是他们整个使团,保的是大华安宁,又不是护花去的。

我不管以前你们感情如何,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见了她绕道走!还真是霸道!我霸道,那也是你华韶彦宠出来的。

青黛脸一红,发觉厚颜无耻是可以传染的,自己都被华韶彦这厮给传染了。

那你以后记得只能对我一个霸道……华韶彦磁性的声音如同优美的大提琴,在夜色里让人心情归于平静。

青黛偏了偏头,枕在华韶彦肩头,轻声问道:华韶彦,秦妹像我,还是我像秦妹?华韶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青黛心里的想法,暗忖,这丫头下了个套让自己钻!她像秦妹,自己便是为了秦妹娶她,而秦妹像她,那就是要自已承认心底压着的那件事。

若承认了,她还会如现在这般待我吗?华韶彦扪心自问,他害怕,他不敢冒险,她是她,你是你。

除了五官有几分相似外,你们一点都不像。

华韶彦拉着青黛小手按在自己左胸上,感受里面砰砰的心跳声,我娶的是你,这里的人也是你!我知道那个是我……不知道是哪个我而已。

刚才还信心满满,这会儿怎么又问起这个了?青黛没回答,收回手说道:夜了,睡吧!你明天提前进宫,我还要早起帮你收拾衣裳。

嗯,睡吧!一夜无梦。

第二天,华韶彦提前进宫协助禁卫部署万寿节的防务。

青黛早起便给他收拾准备带进宫的换洗衣物和朝服。

皇上你协理兵部事务,这会儿怎么又参合到皇城禁卫里去了。

在清风山庄子那次你就神神秘秘的,我说,你不会是皇帝麾下什么秘密组织的头目吧?青黛信口开玩笑,没想到抬头对却发现华韶彦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这话出去后莫再跟别人提起!不会真被我说中了?求爆料,求解释,求真相。

漂亮的凤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华韶彦,里面闪着亮闪闪的光芒,灼灼如桃的红唇微张着,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华韶彦顺势搂着她的腰,在她微张的小口上咬了一口,然后伸出食指在上面点了点,等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你!明日咱们宫里见。

华韶彦抄起青黛收拾好的包袱出门走了。

青黛鼓着腮帮子站着原地,小手摩挲着下巴,老公从事这种高危职业,我是不是该申请一下什么暗卫保护?……武德十五年五月二十九,万寿节临,四夷来归,万民朝贺。

除了颜氏有孕,留在家中休养。

忠毅侯府的其他人都要前去拜贺。

上晌,赴敬天坛举行祭天仪式。

一众人乌泱泱地跪在大太阳底下,听高处大华天子宣读祭天的冗长祭文和大赦天下的圣旨。

一连串动作下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就算身上穿着夏制的从四品诰命的朝服,可也耐不住头顶火辣辣的日头,这会儿背上都快湿透了。

看着周围那些面不改色的命妇们,青黛偷偷用手揉揉被繁重的花冠压得有些发酸的脖子,暗道,命妇难为啊!仪式完毕,已近午时,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到晚上宫宴前再入宫。

从头至尾,青黛连华韶彦的影子都没看到。

申时一过,公主就派人来唤青黛到公主府出发。

过了东院,公主和亭嘉在厅中坐着等她。

端阳公主今日穿了件绛紫色绣金凤广柚大衫,下穿同色金丝边八幅湘裙,梳了牡丹髻,上别八翅凤吐珠金簪,雍容华贵,光艳动人。

青黛呆滞了一瞬,就听见公主唤她,磨磨蹭蹭的这会儿才来,杵在那里发什么愣?青黛恍然道:媳妇瞧着您这身装扮好看,以为是九天神妃下凡,容姿绝世,一时看花了眼。

平日里闷不吭声的青黛难得开口夸人,还说得这般好听,端阳公主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瞪了眼青黛,就你嘴巴甜!来迟了还找借口。

青黛抿嘴笑了笑,给端阳公主福福身,媳妇知错了!母亲,青黛来了,咱们这就入宫吧!亭嘉从旁提醒道。

端阳公主点点头,叮嘱道:你头一次参加万寿节朝贺,这回又是各国宾客云集。

一会儿我要陪太后就坐,你就跟着亭嘉,切莫乱走。

青黛乖巧地应下了,嗯,媳妇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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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另一段人生里,她能否实现自己的愿望: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第一百八十七章 邀赏端阳公主进宫后,离开宴还有些时辰,便没去候见的偏殿,径直去了慈安宫请安。

你们俩也与我一道去。

按常例,命妇需传召或是提前提了牌子才可觐见。

但端阳公主例外,而且在宫中可以乘坐步辇。

此时她发话让青黛和亭嘉,两人当下应诺,便跟着去了。

端阳公主一行人绕过顺贞门,沿着朱红的宫墙慢慢地往慈安宫行进。

顺贞门的喧嚣早已抛在了身后,宫道寂静,就算偶尔有内侍和宫女经过,也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与外面的张灯结彩迎接万寿相比,这里丝毫感受不道一点节日的喜意,就算道旁耸立的顶着琉璃瓦的朱红墙高大气派,但走在中间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沉闷压抑。

青黛半垂着头跟在步辇后,身边亭嘉小声问道:你就上回谢恩时去过太后宫里吧?嗯,除了小时候你被赐婚那年来过,便是二月谢恩时来过皇宫。

上次跟着叔澜,在皇上和太后宫里各停了一小会儿就出宫回府了。

亭嘉瞄了眼前面步辇上端阳公主的背影,附耳对青黛说:我这些年没少进宫,不论是太后和皇后宫里去的次数都不少。

今日想要觐见两宫的人不会少,我看母亲特意唤咱们跟着,是想带你去见见太后,顺道让你认认人。

青黛自然知道,能获准到太后宫里的都是大华最顶尖的贵妇,比起偏殿候宴的那些夫人奶奶品级高得多。

这也算是公主婆婆真正认可她这个儿媳妇了。

亭嘉又道:今儿又是万寿,宫里人多,一个人说不上几句话。

太后为人随和,你倒也不必太紧张。

青黛望着不远处慈安宫的宫墙,轻轻地嗯了一声。

到了慈安宫,没进正殿便听到了众人的笑声。

端阳公主笑着走了进去,我还倒来早了,到了慈安宫门口才发现自已是来晚了。

殿内哗哗响起了凳子挪动的声音,一众贵妇宫嫔纷纷起身,给端阳公主请安。

太后笑着揶揄道:是你个大嗓门,难怪震得这人都坐不住了。

端阳公主直喊冤,打眼瞧见了皇后身边坐着的人,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道:没想到北胡王妃这会儿就到了。

秦姝站起身,施施然行礼道:秦姝见过端阳公主。

你如今是北胡的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礼,我可不敢受。

嘴上不敢当,可端阳公主脚步却没挪动,受了她这一礼,才在太后的另一边坐下。

秦姝笑盈盈地坐下,秦姝虽然远嫁,但心里还是念着故土,在公主面前秦姝自当执晚辈之礼。

王妃过谦了。

端阳公主笑了笑,一句带过,凑着给皇上祝寿,我把媳妇也带来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亭嘉、青黛过来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见礼。

亭嘉和青黛这才走上前,给两宫行礼问安。

这是叔澜的媳妇吧?几个月不见,这人倒是越发水灵了,往这儿一站还真像是芍药仙子。

太后这一夸,众人都往青黛身上瞄。

青黛今日穿了件浅粉色的广袖对襟圆摆大衫,不同于传统的大华服色,袖口滚了绉纱边,前襟和后衣摆上绣着白芍药,下身同色罗裙也镶了绉纱边,脸如玉,眸似星,唇若樱,俏生生地立在殿上,整个人粉色的芍药花一般柔美如玉。

大门口吹进的夏风拂过衣摆,轻薄的绉纱边漾起微波,当真有衣袂飘飘乘风归去之感。

秦姝在看到青黛的一瞬间,目光暗了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了常态。

您别说,还真有点像。

皇后笑着附和道。

太后谬赞。

者黛大大方方地行礼谢过。

青黛起身和亭嘉退到一边,端阳公主又对太后道:您别说,我这媳妇年纪虽小,可也是个有本事的。

今次给皇上献的寿礼,皇上可是赞不绝口,那都是青黛的点子。

青黛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家婆婆平日在家里没见怎么夸过她,这会儿在外人面前倒是夸起来了,只是这事对外可是归在了公公和大哥的名下……太后轻笑,叔澜眼睛尖,挑了个好媳妇。

那还得多谢谢您和皇上呢!端阳公主掩面而笑,眼中颇有几分得意。

青黛捕捉到端阳公主一瞬的眼神,这才恍然,莫不是因为郁子都的原因?不知今次公主送了什么寿礼?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打断了青黛的思绪。

青黛抬眼一看,却是坐在秦姝身边的秦姿,如今的玉妃娘娘。

当年秦姝最后没嫁给华韶彦,青黛还以为她会嫁给郁子都或是李瑜,没想到她最后入了宫,一年后便封了妃,说起来也是荣宠之极。

没等青黛答话,皇后先开口道:忠毅侯和世子广邀天下鸿儒和翰林学士合力编写刊印了一部《圣言集录》,昨日刚刚献进宫,皇上大为赞赏。

没想到这主意却是出自九奶奶,让本宫刮目相看。

《圣言集录》集众位名家之功,臣妾他日一定要好好拜读。

玉妃只字不提青黛,只绕着集录成书的文人说话。

承蒙皇后娘娘谬赞,诚如玉妃娘娘所言,《圣言集录》乃是集百家之力编纂而成,父亲和大哥从收集、整理、甄选、编印费尽了心力,实非我三言两语之功。

再者,圣言都是出自皇上,若论功劳,还是皇上最大。

青黛落落大方地回答说,反正人家玉妃不愿意自己沾光,那索性把功劳都给皇上好了,看她还有何话说。

青黛这奉承话说得有些孩子气,不过把皇上推到前面,太后和皇后却是受用。

太后道:广宣圣言,教化万民,乃是福泽百姓的大事。

参与集录编纂的都有功。

众人随声附和,太后最后还是赏了青黛一对玉如意。

赏赐时,端阳公主一旁假意推辞了半天,暗地不知赏了秦家姐妹几个白眼,看青黛时目光里衡是多了几分满意。

青黛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的情敌帮自己在婆婆面前树立起高大形象来了。

青黛接了赏赐往位子上走,路过赵玉华和赵玉质身边,青黛听见一声轻嗤,眼皮抬都没抬就回了自己座位。

众人又说起了别的事,青黛自顾自想着心事。

这一番周折下来,她有些纳闷,公主婆婆好像不怎么喜欢秦姝,当初怕是为了华韶彦,才想把与秦姝有些相似的妹子说给华韶彦。

不过现如今,她对秦姿只怕比秦姝还不待见,秦姿心比天高,看不上忠毅侯三儿子,上了皇帝的龙床。

公主婆婆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哪能不生出怨气,连带姐妹俩一块讨厌。

想什么呢?今儿你可是大放异彩,赶明儿回去置办桌酒席请客。

亭嘉咬牙问道,眼睛却看着上首,似专心听太后等人说话。

我在想,这功劳本该是爹和大哥的,母亲将我推出来究竟为何?总不会就为了弄点赏赐吧?母亲不待见秦家两姐妹,这是其一、其二,这事你大哥跟我说过,小叔出了不少力,最后功劳都被他得了。

母亲心疼小叔,你得了赏,小叔脸上有光。

亭嘉一点也不在意华韶启的功劳被人分了,却是把青黛和华韶彦当做自家人看待。

青黛将手搭在亭嘉手上,轻声道:嫂子善解人意,我能跟你做妯娌,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亭嘉低声笑着说:算你丫头有良心。

赶明记得给我画两幅首饰和衣裳图样!青黛翻了个白眼,刚还夸你,这会子又趁火打劫上了。

亭嘉但笑不语。

青黛又想起了寿礼的事,悄声问道:当初怕日子不多,先弄的集录。

后来你不是跟我说那图也弄了,怎么今日不见太后提起?自家公公昨日才将印好的《圣言集录》献进宫来,至于那九州寰宇图至今未对外公布。

想是要准备夜宴上再献。

青黛点头,适逢此次万寿四海来归,九州寰宇图更能是彰显大华上国天威,那时候再献不光能起到贺寿的作用,还能起到震慑之效果。

其实说白了,就是显摆!两人嘀咕了一阵,内侍来报,忠王到了!李瑜进来行礼道:儿子给母亲、皇姑姑和皇后嫂嫂请安!宴席就绪,孩儿来请您和诸位嫂嫂、夫人们移驾。

皇兄和几位王爷随后就到。

太后道:如此,便摆驾吧!李瑜退到一旁,等太后和皇后先行,他才提步从旁边跟上。

临出门时,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角落里的一抹柔粉,依旧是那张清美如玉的脸庞,身上那一身飘逸的衣裙让她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柔美雅致,宛若太液池带着晶莹晨露的娇莲,至美至柔,至纯至雅。

目光中闪过莫名的亮光,李瑜慌忙垂下了眼眸,敛去心中的绮思,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再如此……李瑜快走几步,对太后道:孩儿先行一步去准备,母后慢行。

嗯!太后点点头,李瑜便匆匆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比比谁轰动夜宴设在皇宫中太液池,池边的殿宇都悬上了大红宫灯,殿角上昂首挺立的嘲风守望着四方宾客。

礼乐声起,殿下饮宴之人纷纷落座。

放眼望,珍馐百味,锦衣华服,冠盖云集,好一派煌煌盛世之像。

皇帝主位左手边是各国使团的坐席,右手边是大华皇亲勋贵、四品以上朝臣。

女眷席设在皇帝的西南面。

皇帝举杯提酒后,众人山呼万岁。

紧接着,宫廷乐师舞伎和从外面请来的杂耍班子轮番上台献艺助兴。

而席间则是觥筹交错,酣畅豪饮。

各国来宾、勋贵朝臣纷纷举杯遥敬,皇帝心情舒畅,来着不拒,一时间场中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乐声再起,太液池中莲形圆台之上,缀于莲台四周的宫灯乍亮,台上的女孩闻月翩然起舞,水袖飘逸,婀娜多姿,遥遥望去,便如夜幕下的月中仙子,飘渺出尘,让人见之忘俗。

一曲舞毕,场中叫好声四起,接着便听见那台上遥遥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臣妾恭祝皇上万寿无疆,大华江山昌隆永固!、 离得远,加上夜色昏暗,皇帝看不清池中女孩是谁,侧身问道:台上何人?内侍总管正在犹豫,旁边走上来个小宫女悄声对他道,那台子上的是玉妃娘娘。

总管瞥了眼,发现这宫女却是玉妃宫里的,心上了然,转头躬身对皇帝说:回万岁,奴才瞧着是玉妃娘娘。

使团席,不知谁用不太标准的大华宫话高声赞叹道:此舞只应天上有。

当下便有人小声附和。

皇帝一高兴,看着台中跪地祝贺的秦姿,朗声笑道:爱妃今日让朕大饱眼福,来看赏!谢皇上!秦姿的声音隔水传来,比之刚才的轻渺,其中似乎多了几分软糯的娇嗔,引得后妃席那边传来阵阵轻嗤不甘之声。

青黛和亭嘉坐得靠后,正巧就在后妃席旁边,听着旁边不知哪宫哪院的妃子议论。

平日里就装仙女装上瘾了。

人家有装仙女的本事,你听那喝彩声,皇上都赏了!玉妃在皇上寿宴时候献艺邀宠,怕是没经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堂堂一国后妃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艺,自比乐伎伶人,实属不雅。

是啊是啊,你没瞧见刚才太后和皇后脸色都不好看。

……这些人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亭嘉摇摇头,以前没瞧出来,秦姿这样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喜好歌舞,还跳得这般好。

虽有皇后的原因在,但亭嘉还是肯定了秦姿这一舞。

有心为妃,为了争宠学一两样技艺也是正常。

拈酸吃醋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青黛依旧故我,静静地看着接下来台上的表演。

不过,她此举却有邀宠之嫌,怕太后那边会不高兴。

出了风头,抢了眼球,让皇上记下了,玉妃就成功了。

青黛淡笑,瞟了眼已经回席落座的秦姿。

秦姝是北胡王妃,相当于北胡的皇后,皇上重视北胡,不会为此事迁怒玉妃,况且皇上刚才重赏了,太后和皇后自不会罚,推翻皇上赏赐的前言。

亭嘉恍然,点头附和:你说得在理。

青黛看着秦姿接过御酒与皇帝暧昧对望的情景,忍不住撇撇嘴,揣摩男人的心思,貌似是秦家姐妹的强项。

亭嘉闻言,顺着青黛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地去看皇后,见皇后面无表情,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再看秦姿之时,眼中多了几分厌恶之色,口中叹气:宫里过些年就要进来新人,大姐表面上风光,心里还不知有多苦?苦着苦着就习惯了。

既然进了皇宫就再没路可选了……你不必为你大姐担心,秦姿是不会威胁到她的……皇后有嫡长子,秦姿不过仗着年轻漂亮,懂得用小心笼络男人,可她想再进一步怕是难了,皇帝素来不都是玩权谋平衡,李冕并不昏聩,秦家出了个秦姝,在北胡地位崇高,深爱宗镬喜爱,那他就会有所顾虑,不会放任秦家坐大,同样也不会放任王家。

秦姿出了风头,有人欢喜有人愁,兴许,待会儿咱们府上说不定也能出个风头!青黛忽然注意到了站着角落里的华韶彦正和华韶启说话,四人抬着一副长卷,想来献《九周寰宇图》,只是没想到这次华韶彦也跟来了。

亭嘉看到了华韶启,是文轩和小叔。

青黛冲亭嘉眨眨眼,最后还指不定谁的风头更大呢?当华韶彦,华韶启和华韶仲三人,领着四名侍卫走到皇帝所坐的正席之时,有些吵闹的太液池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华韶彦撩开衣舞,跪了下来,叩首道:皇上统御万民,富有四海,今值万寿之时,臣等三兄弟特献上《九州寰宇图》一幅,此图乃是集大华十府二十六郡的百名绣工连日赶制,将皇上您治下所有大华的疆土尽数收于此图中。

皇帝欣喜之余,平静道:爱卿有心了,呈上来吧!寰宇图在地毯上一经展开,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皆被图上万里河山所吸引。

九州寰宇图囊括了大华十府三十六郡一百八十县及大华属国,和如北胡这样的邻国,图中一丝一线勾勒出从东海至丁陲,从北域到南疆的所有山川河岳,不论是广阔的大海,丰茂的草原,还是隔壁浅滩,江泽湖泊皆是尽收眼底。

面对此图,面对大华的大好河山,在座的每一个大华人无不为之撤去,为之自豪。

人们早已不记得那轻歌曼舞,靡靡之音,眼中只有眼前这一片锦绣河山。

刚刚故作镇定的皇帝也从座上站了起来,走下御座走近寰宇图,站着图边俯首看去,心中不免激荡,这便是朕的江山!那咱俯仰天地,俾睨天下的壮怀激情瞬间在心中迸发而出。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目光还是流连在地上的九州寰宇图上看了半晌。

席间,那四方来的使臣,或敬畏或羡慕或感慨或赞叹,万般情绪皆无声地写在脸上,连北胡王宗镬在看到那寰宇图的一瞬也被震撼了,碧色的眼瞳犹如深海,潜藏在深处的是一抹几不可察的热切之色。

皇兄不能光叫好,还要重赏!李瑜的话唤回了皇帝的神思。

对,朕要重赏!皇帝拍了拍华韶彦的肩头,你们兄弟有心了,这是朕今年万寿收到的最好的贺礼!臣谢皇上赏赐。

三兄弟异口同声道。

接过赏赐,退了下来,夜宴继续,只是人们仿佛还没从寰宇图的震撼中走出来,议论的话题也多是由此展开。

坐在男宾席的忠毅侯和坐在太后身边的端阳公主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连亭嘉和青黛也成了那些夫人们争相拉关系攀交情的对象。

青黛有些头大,扯了扯亭嘉的衣袖,我头疼了,咱们出去走走。

亭嘉会意,当下辞了周围的夫人奶奶,拉上青黛离席而去,让小宫女带着寻东圊之所,双双尿遁矣。

两人从东圊之所出来,绕着太夜池的另一头慢慢往回溜达。

行至半路,从太液池那头跑来一名宫女,见到亭嘉,福了福峰,世子夫人,皇后娘娘刚才多吃了两杯酒在偏殿休息,请世子夫人过去问两句话。

从进宫到开宴,亭嘉还没跟皇后单独说上话,而来寻亭嘉的确实是皇后宫里的宫女,今日亭嘉和青黛还在皇后身边见过她。

宫女说明来意,亭嘉又有些不放心青黛,回头看了她一眼。

青黛笑着说: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此处离宴席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你且去吧,不必担心我。

亭嘉往太夜池宴席那边看了看,确实不远,当下点点头,然后随那位宫女走了,青黛则随着刚才领路的小宫女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夫人是第一次进宫?亭嘉一走,青黛沉默不语,小宫女挑了话头跟青黛搭起话来。

第三次了,你进宫几年了?青黛随口问道。

奴婢十岁进宫,到今年是第四个年头。

你十四了?因为不想应付那帮子夫人奶奶,又碰上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宫女,青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两人的步子便渐渐慢了下来。

眼看离席位不远了,青黛在旁边的花圃旁边瞥见了华韶彦的身影,他正与一个内侍说话,想着他临走时说的那句宫里再见,青黛便想走过去打个招呼,谁知刚喊了个华字,华韶彦却忽然转身往花圃的另一头,远离太液池的方向走去,而与他说话的内侍,在他转身离开后回了宴席。

青黛想着华韶彦也许有事,便没追上去,径直回了座位,刚一坐定,青黛无意间看见刚刚与华韶彦说话的内侍出现在了对面使团席旁,端着酒壶一面倒酒,一面觑空四下张望,似乎在寻人。

青黛有些诧异,眼睛在那边扫一眼,却发现秦姝都不在席上,青黛不由蹙眉,又在自己这边看了一圈,秦姿还在。

不知为何,青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起身离席,叫上了刚才领路的小宫女,往华韶彦离开的方向寻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解围漫天星光璀璨,垂落一道光幕笼在了假山上的小亭。

青黛忽然顿住了脚步,不远处那被照亮的半角山亭里站着两人,正是华韶彦和秦姝。

你且在此处等等。

青黛指了指旁边假山,示意小宫女在后面等候。

掌灯的小宫女知趣地退到了一旁,隐在暗处没有吭声。

借着月华,青黛走近了几步,站在山石旁偷听上面两人说话。

当年的事却因我与宗镬争执而已,为此我亦心存愧疚……但今日我会到此,是因为我答应过清宁……话已说完,华某告退!这里毕竟是大华皇宫,还请北胡王妃早早归席!这厮果真是来见秦姝的?青黛微微蹙眉。

青黛此时看不到华韶彦的脸,可秦姝也看得分明。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带着痞子气叼着草根陪着她看星星看月亮的俊美少年,容颜依旧人事全非,原本属于她的那些笑容已经再也找不回了。

可笑,她还以为他会不同,原来真如那人所说,没有人会真的停留在原地……秦姝眼中划过一丝哀伤,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目光落在下方某处,忽然伸手拉住华韶彦的衣袖,故作激动道:叔澜,你我曾经的情分换来的便是你今日如此对待?你为何娶上官家三姑娘?还是因为她与我有张相似的脸?华韶彦蹙眉,若非念在昔日情分,我不会来此提醒你们。

我娶青黛与你……没等华韶彦说完话,秦姝的身子晃了两晃,向前栽倒,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山亭,眼看就要从假山上落了下去。

华韶彦伸手一拉,秦姝却转身顺势扑在了他的怀里。

华韶彦眼睛微眯,手腕一转使了暗劲儿,嘴里轻呼了一声:小心!秦姝应声跌坐在了地上就听见假山下一声怒喝,华将军!青黛抬眼望去,假山那头的碎石小径上,宗镬大步而来,身旁还跟着郁子都和李瑜。

华韶彦没有搭理秦姝,从山亭上下来,与三人一一打过招呼。

宗镬看着华韶彦目光阴沉,来人,去扶王妃!华将军刚才是何意?莫非这些年来大华与我北胡议和皆是空谈?华韶彦脸色冷凝, 显然对宗镬此言甚为不满。

而此时秦姝也被侍女从亭中扶了下来,大王,是妾身不慎摔倒,与华将军无关。

秦姝虽说一解释,可娇娇弱弱双目含泪的模样,让人一看不知她是摔疼了还是被欺负了。

宗镬的怒意不减,反而更胜,质问华韶彦道:姝是我北胡最尊贵的王妃,华将军是否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大华不是彪炳礼仪之邦,华将军今日的行为恐有违礼法?郁子都的目光在华韶彦和秦姝中间逡巡了一圈,胡王息怒,这其中定有误会。

李瑜见此情形,也跟着打圆场,华将军定是怕王妃不慎摔伤所以才出手相助。

夫君?甜美的女声打破了众人之间流转的诡异气氛,软软的,糯糯的,带着几许小女儿的娇嗔。

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假山那头阴暗处闪现了一点亮光,女子走进了人们的视线。

星辉轻吻着她精致细腻的眉眼,她走得并不快,脚下用金银丝线绣成的云履在银辉下生出谜样光晕裙摆随风轻动,那一丛丛被皎皎月华润泽过的芍药花凌风而开,恍然间众人也似闻到了淡雅的花香。

华韶彦脸上闪过错愕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望着那迎风踏月而来人儿,唇角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娘子!黑眸盈盈,蕴满脉脉温情,唇畔温柔多情的笑只献给她眸中一人你怎么没在亭中等我?郁子都的眼眸在青黛出现的一瞬闪过一抹亮光,却在她对华韶彦绽放笑容的一刻被沉入那碧色的幽海之中。

李瑜惊艳过后,便低下头告诫自己不要看可还是忍不住抬眼偷睃着那迎风踏月而来的女子:咦,不知北胡王、忠王和隆佑大哥在此,臣妇失礼了,望诸位原宥!青黛敛衽行礼,转眼又瞥了眼一旁倚在婢女身边的秦姝,恍然道,原来王妃也在,青黛这厢有礼了!这位是……?宗镬自然认得青黛,是上次在金铺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派人去打听了青黛的来历,才知道她是华韶彦新娶进门的妻子。

不过在宫中再见,并无人介绍,他倒不好贸贸然说相识。

内子上官氏。

华韶彦揽住青黛的胳膊,给宗镬介绍说。

青黛看着装糊涂的宗镬,笑了笑,记得在凤城街金铺,曾与胡王和王妃有过一面之缘。

哦,本王一时没留意,夫人见谅!夫人来得真巧,刚才本王还在与华将军说话。

看着那张与妻子有五分相似却更加清美动人的脸,宗镬眉头紧蹙,似乎更加确定华韶彦旧情难忘,所以才有了刚才亭中私会那一幕。

青黛从何处来?嫂子去哪里了?郁子都和李瑜想在宗镬发难前提醒青黛赶紧解释,结果两人同时开口,一时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其他人一愣,华韶彦更是微微地蹙了蹙眉。

李瑜轻笑道:嫂子,怎的撂下表哥一人在此?青黛回答说:刚才我看今儿星光正好,偏巧太液池那边幻火太盛看不清楚,便拉了夫君来此处赏星。

正巧我家嫂子去了皇后娘娘所在的偏殿,我怕她回去找不到我,就去吩咐了跟来的宫女去传话。

青黛巧笑倩兮,一句话将刚才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告诉众人,是他们夫妻俩先到着亭子,自己离开一刻,而回来时才看见秦姝,说明秦姝是在她离开后才出现在这里。

两人不是私会,而秦姝为何不早不晚就在青黛离开时才到此就耐人寻味了?秦姝的脸色一白,含着水雾的眼眸望着宗镬,故作娇柔道:臣妾在酒席间呆的有些闷,出来走走,等上去才发现亭中有人,准备离开时不小心闪了脚,幸得将军扶了一把。

有事回来晚了少写了点明后天补上~~第一百九十章 坦白交待秦姝最初混淆视听,让宗镬有了可乘之机,青黛的出现让情势急转直下。

秦姝只得将事情解释清楚,好让众人都有台阶下。

宗镬面色一沉,怒喝道:妮娜,你是如何伺候王妃的?扶着秦姝的侍女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秦姝脚步不稳地走到宗镬身边,大王,是妾身自己不小心,怨不得妮娜。

您也离席许久了吧?今日皇上夜宴,您此时犯不着为个侍女而动气。

妄身这就陪您回去!既然不小心闪了脚,那就早些回驿馆歇着吧!宗镬立时敛去了怒色,关切道,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向皇帝解释。

秦姝摇摇头,不,妾身是北胡的王妃,大王在的地方就是妾身该呆的地方,妾身说过要一直陪着大王的。

宗镬抬手扶住秦姝,好,不愧是我的王妃,随本王一同回席上去。

宗镬朝李瑜和郁子都点点头,目光掠过华韶彦,顿了顿,今日多谢华将军出手。

说完,宗镬便带着秦姝离开了。

李瑜是北胡使团的迎宾使,也跟着走了。

郁子郁深深地望了青黛,又转头看向华韶彦,隆佑知道华兄是个念旧的人,但身为将军应该最重信义,莫忘了当初玉带河边的话!故人身份已变,还望华兄记得避嫌,青黛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出现……华韶彦脸色更冷,两人的目光对撞在一起,电光火石,暗流涌动。

多谢隆佑提醒!我不会忘了当初说过的话,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如此,甚好!郁子都收回了目光,水样的绿眸又望着青黛,唇畔漾着温和的笑意,青黛妹妹,我先走了!青黛笑着冲郁子都福福身,隆佑大哥,慢走!郁子都离开了,青黛只觉手上一痛,耳畔有人气恼道:不许对他笑!青黛甩开手,斜睨了一眼生气的华韶彦,那请问华将军,您能跟本夫人解释解释,您为何擅离职守来此处私会?青黛的唇角噙着淡笑,黝黑的眼眸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华韶彦心里一慌,我是追着李玠而来,不是专程来见她的…你几时来的?李玠,怎么又是他?青黛讥诮道:从她质问你,为何会娶了一个面容与她相似的女子?她想说你对她冷淡其实是在掩饰,你并没有忘记对她的旧情……话没说完,青黛已经被华韶彦紧紧地搂在怀里,力道大得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来,心中生出了几分怒气,华韶彦,我在你心里真如你说的那样独一无二?你心里对青梅竹马长大的秦姝真的半点情意都无?还是我真的只是替身而已?青黛,不是,你不是,我知道你明白的!华韶彦不知该如何开口,在战场上第一次真正动手杀人时他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这般慌乱……明白什么?青黛闭上了眼睛,她是在试探,猜到是一回事,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若他真的说了,自己又会怎样?鼻端还是她熟悉的青木香,曾经让她感到温暖的气息如今却让她感到有些迷惘和慌乱,我明白你要娶的是这张脸……华韶彦苦笑,微微松开了手,低头看着青黛,青黛,我错了!我曾轻执着于这张脸,可等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不然不会惹下这么多麻烦事……抬手轻轻在她的脸颊摩挲,华韶彦回忆道: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做同样的梦,在我梦里每次都出现同样的女人。

随着年龄增长,梦越来越清晰,我就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找到梦里的那个人。

在看到秦姝第一眼时我发觉她和梦里的人长得很像,于是就以为她便是。

后来却发现她心里没有我,我一度还很迷惘了一阵,为何我梦中的人不记得我了?好,就算她不记得我,只要她过得好便罢了,于是我便在一旁脉脉看着守着……那年北胡来和亲,清宁公主病体沉重,央着我去把那日看中的一对玉笛买回来,在店里我与微服出游的宗镬便为了笛子起了冲突,两人大打出手,那时的我还打不过他,差点没了命,是秦姝替我挡了一刀,就是这一刀让宗镬记下了秦姝。

等北胡还准备正式上表提出求娶清宁之时,清宁因病离世了,而宗镬转头便向皇上求娶了秦姝。

秦姝起初不愿嫁,她救了我,我以为她心里有我,何况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哪里忍心看她远嫁受苦?为了她的事我去跪求母亲帮忙,说要娶她。

母亲耐不住我求恳,便答应了。

原本母亲已经说动了皇上##,可最后在她在清宁宫里见过李玠后便改变主意,自请和亲了。

母亲为此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我去找她她也避而不见。

从那以后,上京城便多了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过了一年,你逃婚躲去江南,其实是忘不了她吧?青黛心里吃味,连问话都酸不溜丢的。

华韶彦看着自家小妻子咬着唇瓣纠结的模样,心中一喜,她还是在意他,那等事情揭开后她原谅自己吧?唇情不自禁地贴在了她的唇上,含着她娇嫩的唇瓣轻吮了一下,含糊不清道:别咬破了。

吮吸的力度渐渐加大,舌尖在她牙龈和齿贝上划过,大力撩拨着,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青黛反口咬了华韶彦一记,华韶彦吃痛放开,不解地看向青黛。

青黛哼了一声,别妄图用这和方式岔开话题,继续坦白交待!华韶彦一愣,自嘲一笑,当时我心里确实还念着她,想要去西北,只有打了胜仗才又可能再见到她,因为她欠我一个解释。

只是没想到回了趟梧州,却遇上了你个包子……趴在净房里面看马桶……咳咳,是看香炉。

好吧,虽然马桶我也看了。

青黛别过脸,坚决不承认当年的糗事,继续!看着青黛吃瘪,华韶彦捏了捏她的脸,我看你当时古灵精怪,觉得无聊的日子终于多了点乐趣,所以一见你就忍不住逗你玩。

后来害你落水,是我不对!青黛白了他一眼,你这厮真可恶,拿我当小猫小狗啊,还逗着玩?!华韶彦摸了摸青黛的头,就好像她真是他怀里撒娇小猫一样,柔声道:可是你落水的那一瞬间,我心慌了……还有看到你流泪莫名的心痛……我去了西北,有一次宗镬带兵出征,我奉命带着斥候深入敌营,不小心受了伤,无意中闯到了秦姝的营帐,再一次被她所救。

加上这次,她一共救了我两次命!你问到了想要的解释?华韶彦点点头,嗯,问到了。

她说为了李玠,为了李玠能获得圣心,将说服秦家同意和亲之事的功劳归在了他身上……她说她心里的人一直就是李玠。

青黛勾勾唇角,爱人嫁人了,新郎不是你,最后发现爱人心里的那个也不是你。

不可一世的华少将军只怕深受打击,然后就不要命地在战场上拼杀!想到华韶彦对秦姝真的有情,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闷闷的,酸酸的。

华韶彦一愣,看着青黛嘟嘴不高兴,随即轻笑,伸手抓住青黛的手指贴在自己的额心的红记上,这是那次后我在一场阻击战中被流箭射中头盔留下的,那时候我已经浑身是伤,一箭射中我便失去了知觉,昏迷中我梦到了很多,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醒来后慢慢回想发现秦姝给我的感觉与她不同,我便知道那个曾经在我出现的人不是秦姝,而那个我梦里那个女子也叫青黛……华韶彦深吸了口气,似下定决心,我回了上京,再次遇见了你,在清风山受伤,我故意赖着不走,就是想多看看你,你给我的感觉越来越熟悉,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七夕那夜,那盏梦让我肯定了我梦里的人就是你。

青黛心中闷痛,只觉得指尖下那朱砂印记滚烫似火,就仿佛一把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那些曾经过往的画面又浮现了上来。

青黛猛地抽回了手,低下头,紧紧握成了拳头。

华韶彦没有注意,他环抱着青黛,抬头仰望着天幕,那时,看到你和郁子都一起,我心里很痛,那感觉跟秦姝当年要走时的截然不同。

秦姝要走,我难过,替她不值,但却从未有过那和痛彻心扉的感觉。

我知道,我心里一直想着念着喜欢着的那个都是你…我后来想,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相爱,最后却没能在一起,所以我才会看到你与别人一起时那般心痛。

既然老天给我机会让我找到你,那我就不能再放开……程诚!青黛忽然抬起头唤了一声,华韶彦导子一僵,低头不解地看向青黛,程诚是谁?他是程诚,只是他记不起来了……泪水无声滑落,青黛眼前视线模糊。

你怎么哭了?第一百九十一章 给我一次机会华韶彦抬起手,指尖刚触到那滚烫的泪滴,青黛却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青黛的反应让华韶彦心尖被刀划了一道,痛,那只抬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口中轻唤了声青黛,便再无下文。

你就不怕我不是那个人吗?青黛心绪烦乱,不知现在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华韶彦,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不会,你一定是!华韶彦肯定道,青黛我已经交代完了,你莫再生气了。

青黛拿了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痕,夜宴还未结束,你莫在此处耽搁了。

我出来久了,怕亭嘉担心,先回去了。

青黛突然的疏离让华韶彦微微不适,但至少她没有不搭理自己不是吗?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华韶彦握了握拳,轻声道:好,我送你回去!青黛和华韶彦静静地走在花圃间的小径上,一直到归席时两人都没再说话。

夜宴结束后,端阳公主被太后留在了宫里,青黛和亭嘉坐车回了忠毅侯府。

华韶彦本要在宫中处理剩下的琐事,但心里记挂着青黛,交待了好了所有事情,便拿着腰牌急匆匆地离宫了。

回到清澜院时已经过了三更,大门已经关了。

华韶彦敲敲门,半晌守夜的婆子才来开门,一脸迷糊地咕哝着:谁啊,主子都歇下了……是我!九少爷!待瞧见是华韶彦回来了,婆子立时清醒了,赶紧迎了华韶彦进门。

走到院子里,看见室内还亮着灯,华韶彦蹙蹙眉,怎么还没睡?轻轻地推开房门,靠在外间椅子上打瞌睡的桃花立时醒了,看见华韶彦进来忙道:九少爷, 您回来了,奴婢去备水。

奶奶呢?已经歇下了。

华韶彦问道:怎么屋里还亮着灯?桃花道:奶奶说,怕您要回来休息,让给留个灯。

我进屋去看看,你们去备水吧!桃花扯了扯旁边还在迷糊的竹韵, 拉着她去给华韶彦备水。

里屋,华韶彦看着纱帐里蜷缩着小小身影上,目光柔和了许多,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坐下来 ,手指捋开垂在床上小人脸上的发丝, 指尖划过她的脸庞,却触到了一片湿意。

听着清浅的呼吸声华韶彦知道青黛睡着了,轻叹了口气在青黛脸颊边吻了吻,丫头, 有些人等到失去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假如上辈子我曾经伤害过你,这辈子你会不会原谅我?无人回答华韶彦的话,只有轻纱宫灯里轻曳的红烛,散发着柔和的光。

第二天,青黛睁开眼就对上了华韶彦幽深的黑眸,包子,醒了?青黛别扭地动了动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奈何华韶彦手上的力气大,她只得认命地继续趴在华韶彦怀里,不满地抗议道:我要起床。

华韶彦的手轻抚着青黛背,指尖慢慢的下移,转圈摩挲,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生气?没有。

青黛抓住华韶彦放在腰间作祟的手,华韶彦,我要起床!包子,昨个儿晚上你还没告诉我程诚是谁?华韶彦噙着笑,唇瓣印在了青黛的脸上,耳垂上,蜻蜓点水,带着挑逗意味的吻撩拨着青黛,像羽毛轻轻刷在心尖上,酥酥麻麻,引得青黛一阵战栗。

告诉我,程诚是谁?华韶彦含着青黛的耳垂,略带惩罚性的轻咬了一口。

这算不算猪八戒倒打一耙,自己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他倒先来质问我!青黛推开华韶彦,记得我在南山山顶上说的话吗?华韶彦不死心,拉着她压在自己胸前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什么话?青黛被华韶彦这种问话揩油的行为惹恼了,怒目而视道:程诚,就是我在梦里梦见的那个混蛋老板!华韶彦轻笑,张嘴露齿,对着青黛的手指咬了一口。

青黛痛叫一声:华韶彦,你属狗的,又咬我!谁让你还惦记梦里的那个人?还为他流泪,如今我是你相公!华韶彦冷哼一声,这是惩罚!我惦记他?青黛瞄着华韶彦,目光中带着审视,那个拈花惹草,霸道自私的家伙,我会惦记他?不是你告诉我咱们来上辈子是不是有过一段故事,我才想起了曾经做的梦?我不过试探一问,你倒来问我?那谁昨夜跟我说一直惦记着梦里人,你归根到底是喜欢梦里的那个,还是像梦里的都喜欢!比如秦姝,比如我?青黛,你在乎我,你喜欢我,对吗?青黛闭上眼,心中还在一遍遍问着自己,若不在乎,何来眼泪?没有正面回答,青黛只是轻声道: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梦中之人,你该如何?华韶彦叹了口气,抱住青黛将她扣在自己胸前,也许是我昨天说的不够清楚,让你患得患失。

就算最初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我想接近你,想靠近你,甚至于最后要娶你,可我知道我如今心里的那个是你!活生生的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不是什么梦中人,是要与我携手走完这一生的人。

青黛,难道这些日子,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梦里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也许是他用错了方法……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宠着你,爱着你,今生绝不负你…… 假如我真是你梦里的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也是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轻言放弃或是离开!青黛愣住了,曾经那段殇逝的过往,难道不是因为他的伤害吗?扪心自问,若他真是程诚,她会离开他吗?怨他怪他,他都不记得了,自己又能怎样?何况这些日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他的疼,他的宠,她都知道…哎……青黛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还是对他狠不下心肠,华韶彦,昨日我帮了你,你如何谢我?华韶彦在青黛额上亲了一口,过两日带你去散心,如何?华韶彦的唇又开始放肆,青黛推开了华韶彦,我要去如厕!好!华韶彦扑哧一笑,放开了青黛,青黛下床跑去净房。

躺着床上的华韶彦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只是青黛没有看见。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怀疑的种子皇宫。

端阳公主夜宴后留在慈安宫,第二天下晌才起驾回府,从慈安宫出来,端阳公主坐上步辇闭眼小憩,走到半道听见有人问安,给端阳公主请安!端阳公主睁开眼,发现来人是赵家两姐妹,挥手落了辇,今儿你们俩又进宫来了?赵玉华道:昨个儿皇上留了两位王爷在宫中,刚好皇后今日宣召进宫,我们姐妹来顺路来寻王爷回府。

端阳公主听罢,随口问了两句便打发赵家姐妹走了。

行了一刻,端阳公主觉得身下一颠,抬眼一瞧,怎的绕道御花园来了?身边领路的内侍言道:刚才景阳宫那边在洒扫,奴才便命人换了条路,绕道从御花园往顺贞门。

嗯。

因为御花园和景阳宫到顺贞门的距离差不多远,所以端阳公主没太在意。

刚说完话,端阳公主见四五位宫人正端着三盆牡丹往花房走去,瞧那牡丹开得正好,素来爱花的端阳公主一时生出几分兴趣,内侍看公主的脸色便知她动了心思,忙赔笑道:为了这次万寿节从各地进来了不少奇花异草,都安置在御花园中。

如今时辰尚早,您要不要移驾去看看。

哦?如此,带路吧!端阳公主让人落了辇,往御花园中走去。

内侍殷勤地替端阳公主引路,前面就是观景亭,公主走了这些时候了,不如进去歇歇脚?端阳公主点点头,一队人朝观景亭的方向去了。

还未到观景亭,就听见不远处假山那头传来的说话声,虽听得不太分明,但却像是有人起了争执,端阳公主不禁蹙眉,去看看是何人在宫中喧哗,莫惊动了旁人。

内侍领命去了,那内侍不多时回来报说:是忠王和宁王在此处饮酒,午间皇上在此处与两位王爷饮酒,这会儿已经去了御书房,不过忠王和宁王还在。

还有,奴才好像看见宁王妃和赵夫人往另外一边去了。

端阳公主想着小辈们在此吃酒,懒得再过去,准备原路返回,却听见假山那头的人又说话了,这回却是听得分明。

十弟,赵夫人心直口快,一时转不过来弯儿,你不必与她计较,赶紧回去看看。

那个妒妇,我不过帮表嫂说句话,她就这般无理取闹!哥哥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是帮理不帮亲,但毕竟那是叔澜的媳妇,不该动的心思还是不要动,让人误会,徒惹麻烦。

九哥,我没……只是羡慕表哥表嫂琴瑟和谐……你若真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何必还戴着那荷包?当年你在宫里碰见的小丫头就是叔澜家媳妇吧?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不该想的人还是不要想了!九哥!我明白!好了,别喝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宫吧!假山那边李玠劝李瑜不要再喝了,而这头端阳公主原本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色暗沉,一甩袖子,走,回府!端阳公主气冲冲地回府,段嬷嬷瞧见主子脸色不对,上前询问:公主,发生了何事?端阳公主屏退了其他伺候的丫鬟,将宫里听到的话说与段嬷嬷听,你说叔澜怎么选个这样的媳妇?郁国公府就不说了,如今还冒出来个小十,果真人不可貌相,看着清清秀秀的丫头竟有这般手段!段嬷嬷抚着公主的背给她顺气,您别跟自个置气,伤身。

可奴婢看,九奶奶和九爷感情好,九奶奶年纪又小,怕也没那旁的心思,就是王爷一厢情愿。

端阳公主原本因为寿礼让几个儿子风光了一回而对青黛改观了不少,可御花园听到的那些话原本那点子好印象全没了,暗自埋怨自家小儿子什么名门世家的闺秀看不上,偏偏娶个跟方家、国公府牵扯不清的女子回来,如今又冒出个忠王,这如何不让她生气?以后若这些事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不禁叔澜的名声有损,对忠毅侯府也不是好事。

这一个个都不是简单人家,万一再牵扯到朝中……端阳公主有些担忧,她年纪小,不过人可精着呢。

端看昨日慈安宫里她那副伶牙俐齿,可把秦姝说得哑口无言。

还有给皇上献寿之事、处理那两个丫鬟,也知她心智不浅,我就怕她平时与世无争是装出来的,暗藏心机,反倒不美……段嬷嬷想起青黛那张清丽的脸庞和那双清澈透亮的眼,始终觉得她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九少爷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就算再宠着少奶奶,若真要危机到府里,绝不会放任不管的。

你以后多上点心!若真有什么……端阳公主目光闪过 一丝#厉,无风不起浪,青黛自己若没做什么,怎会让旁人##不该有的心思?她行得端坐得直,那是最好,若不然,别怪她心狠……段嬷嬷一惊,暗想不会真动了要休掉九奶奶的念头吧?想起接到赐婚旨时华韶彦那股高兴劲,一直看着他长大的段嬷嬷岂能不知道他对青黛的情意,比之当年的秦姝只怕犹过之而无不及,她低眉敛目地替公主按着肩膀,说道:宫里的事您经历得也多了,奴婢看今日这事……说凑巧也是凑巧,说不巧也是不巧,有些话还是听一半留一半。

端阳公主刚才在气头上未及细想,如今想来,这里面未必不能察觉些蛛丝马迹,只是这动机让她难以揣摩。

不过,奴婢觉得,九少奶奶就是个聪明孩子,不会存什么别样的心思。

日常里,奴婢会多留意着清澜院那边的事。

您就先宽宽心,看机会给九少爷提提,让他也留个心就是了。

如今没有真凭实据,端阳公主断没有责问青黛的道理,难道就因为几句话就说自家媳妇行为不端,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于是思忖了半晌,火气渐消,交待了段嬷嬷两句暂且罢了。

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总有爆发的一刻。

自那夜宴后,华韶彦一直很忙,每天深夜回来,青黛没有过问,不过第二天早上华韶彦总是会陪青黛用过早膳才离开。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夜宴时发生的事,只是总觉得多了层隔膜一般。

这让华韶彦很是烦闷,盼着万寿节之事早早了结,他好回家哄包子去。

五日庆典一过,华韶彦也办完了所有的差事,匆匆交了旨意,一刻不停出宫回府。

陈玄在宫门口牵马等着,瞧见华韶彦出来,牵着黑风迎了上去,将军!华韶彦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让你取的东西拿到了吗?陈玄跟着上了马,将鞍袋里的锦缎盒子递给华韶彦,喏,在这里。

华韶彦掀开盒子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合上盖子塞进了黑风背上的鞍袋。

烟霞湖那边的别院已经收拾妥当了,爷准备哪日过去,可还要请人?华韶彦斜睨了陈玄一眼,你几时见过爷带着夫人出去还请旁人的,后日过去吧。

你下月也要成亲了,就不必跟去了。

陈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笑道:多谢爷体恤。

华韶彦轻哼一声,不过北胡使团离开前,你给我盯紧了,一有动静立即回报。

陈玄立时收起了嬉笑之色,一本正经地应道:是,末将不会误事的!嗯!华韶彦打马离开,一回到清澜院拿着锦盒急匆匆给青黛去献宝,掀开帘子就往内室走,青黛,瞧我给你……话还没说完,华韶彦就愣住了,青黛就穿着件藕荷色绣木芙蓉肚兜侧身站着床边,手里刚拿起件轻罗对襟扣身衫子还没来得及穿上,如妙笔勾勒的窈窕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华韶彦眼前。

后背裸露在外,腰肢盈盈一握,再往下,底裤下光裸着的纤长玉腿如甜白瓷般精致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

华韶彦眸色暗沉,喉头一滚,勾着唇角笑道:娘子今日好生热情!突然闯进来的华韶彦让青黛愣住了,这会儿他一开口,倒是醒过神来,爱搭不理地睨了他一样,便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衫子往身上套,今儿天热,刚出去走了一圈浑身冒汗,擦了擦身子,换件衣裳。

喂喂,别急别急!华韶彦嘴上喊着,人已经走近青黛,却也没急着上去阻拦,只是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美人穿衣。

青黛刚套上衫子,华韶彦放下手中的盒子,我来帮你扣。

青黛还没反应过来,华韶彦便扭转了她的身子,帮她系扣子。

从领口慢慢向下,扣到胸口时,木芙蓉下包裹着的柔软让某人心旌摇曳,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雪峰一点捏了捏,引得手下的身子颤了颤。

青黛脸一红,抬手打掉了华韶彦的手,爪子不安分,不用你扣了!华韶彦抓住青黛手扣在身后,将青黛拉近自己,唇瓣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好些日子了,我想你了……唔…青黛还没来得及抗议,嘴巴就被封上了。

晕,昨天半夜趴在电脑旁边睡着了,白天冲到单位去上班,忙到很晚才回来,拖着偶那多愁多病身先弄一章,一会儿继续码字~~~第一百九十三章 六月六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不多时便是衣衫半退。

火热的吻让青黛的脑袋有些发晕,原本还僵硬的身子跟着软了下来。

一声清浅细碎的喘息声从唇角溢出,当身体某处被填满的一刻,眼前那张俊美的脸露出欢喜满足的笑容,灿烂得就好像窗户外明媚热烈的阳光,晃花了眼。

娘子,你还是喜欢我的……一语双关。

也许某人的笑容太灿烂,也许还是自己的心肠硬不起来……青黛闭上眼,默叹,食色性也!谁让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抵挡不住某人的诱惑,这才冷战了没几天,两三下又被这厮拐上床了。

帐顶上,缠枝山茶花合抱而开,掩曳多姿,帐中,轻吟浅唱荡漾开来,呢喃婉转……青黛犯懒不想动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华韶彦还拿着发梢在她脸上暧昧地划着圈儿。

抬手将头发抽了回来,身子一动,黏糊糊的感觉实在难受,青黛的眉毛皱成了毛茸茸的一团,有些娇憨,有些可爱。

华韶彦的手指点在她的眉间,然后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不舒服?稍等会儿,水备好了,我叫你。

嗯!水好了,华韶彦想要抱青黛去沐浴,却被她一把推开,我自己去。

一起洗吗?不理会某人的娇嗔,青黛恶狠狠地回头丢下个不字,然后迈着小碎步走了。

华韶彦耸耸肩,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哎,伺候了半天,丫头怎么还在生气?!青黛从净房出来,换了华韶彦进去。

华韶彦冲了冲便出来了,看见青黛靠在摇椅看书,而他放在桌上的那只锦盒未动半分。

华韶彦拿起盒子走到摇椅边,蹲在青黛身边,笑着问:包子,看看,喜欢吗?青黛挪开书册,抬眼瞧了瞧,锦盒里放着一支金镶白玉山茶发簪,花型饱满,线条优美,温润的白玉配以金边,花下缀着碎叶流苏,优雅又不失华贵,倒是件不错的头饰。

青黛瞧着喜欢,转头对上华韶彦那张灿烂而谄媚的笑脸,不禁嘴角微抽,目光又不着痕迹地从发簪上移开,转回了书册上。

华韶彦蹙蹙眉,这是个什么状况?刚才明明看见包子眼睛亮闪闪的,这会儿怎么就变了?我给你簪上试试。

华韶彦很顺手地就把簪子插在了青黛脑后那个松松垮垮的发髻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初六,天贶节,就簪这支钗吧!嗯?这是什么意思?天贶节,多游湖停船赏夜色,月饮达旦。

想到初六要出门,青黛不由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照得窗帘发亮,暗忖,这天气白天出门不得晒死了?不去!为何不去?晒!为夫给你打伞!热!为夫让人在车上置好冰!烦!为夫。

嘎…….达。

一它1华韶彦一瞬间呆滞了片刻,看着躺在摇椅上一脸淡然优哉游哉看书的青黛,扯着唇角无奈地笑了笑,他很高兴今天能拐骗成功,只是青黛跟自己说话为什么总是一个字,这让他很是郁闷。

这些日子来,说青黛生气不搭理自己也说不过去,起码你问话她回答,偶尔也会主动说两句话,虽然每句话都很短。

比起以前你侬我侬的日子总觉得少了几分亲昵,多了几分客套疏离,实在是让华韶彦不舒服。

华韶彦很不爽,于是今日抓住机会把自家包子拐上了床,卯足了劲儿想表现表现。

过程呢,很有激情,看着丫头在自己身下红着脸娇滴滴惹人疼的小模样,华韶彦很有成就感。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差强人意。

因为事办完了,青黛又恢复了对他爱答不理的状态。

青黛自不知华韶彦心中的弯弯绕,她对那些事虽然没放下,可是却慢慢让自己淡忘,只是旧伤口被人掀开了,要愈合总是需要过程,而且她希望这次能好得彻彻底底的,不要在留下暗伤。

而她不搭理华韶彦,只是想要自我调整一下,顺便让他也有点危机意识,不然三两下哄好了,指不定某人又不在乎了。

从前犯的错,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还有一个重耍原因,因为天热了,天一热她就犯懒,所以才会造成华韶彦的误会。

华韶彦懊恼,自己一个大人杵在她跟前半晌,她都不闻不问,实在太伤自尊了,索性搬了个板凳坐在青黛身边,没话找话扯了半天,结果青黛依旧淡淡,回答仍旧是一两个字。

华韶彦无奈,小丫头的气还是没消,想着初六带她出门到时候哄开心了,兴许能改善一下现在这种莫名尴尬的状况。

华韶彦揉揉青黛的脑袋,初六,为夫就带你去个不晒不热不烦的地方,如何?青黛半垂着眼帘,似小扇的睫毛一样轻轻扇了两下,然后慵懒地抬起了眼帘,在华韶彦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初六一大早,青黛就听见耳边有人一直叫她的名字,终于忍不住聒噪,睁开了眼睛,就听见华韶彦带着笑意的声音,懒丫头,快起床!青黛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咕哝道:唔,天还没亮……华韶彦一把把青黛捞了起来,没叫丫鬟进来,自己就帮着青黛把衣裳往身上套,你这娇滴滴的,出个门怕热怕晒的,天没大亮,外面凉快,这时辰上路你好少受点罪。

华韶彦这一闹腾,青黛倒是醒了,叫竹韵她们进来伺候吧。

夫妻俩人收拾好了,天刚蒙蒙亮,华韶彦给东院留了话,然后带上青黛坐车出城去了。

夏季的清晨,微凉舒爽,马车往东走了大半个时辰渐渐降下了速度。

马车在一片青葱绿树间哒哒地走着,茂密的树冠遮挡了外间的暑热,只留下阳光洒下的点点光斑。

抬头望,那树顶上的叶子随着山风摇曳,熠熠闪光,连成一片,恍若置身于童话里里充满神秘气息的大森林。

华韶彦在旁边静静坐着,默黑地看着青黛,看到她唇角扬起的笑容,心想,这趟貌似来对了。

再往里走,渐渐上了坡道,待转了两个弯后,青黛发现远处有水光,不多时一片青碧色的湖便进入眼帘,湖面并不大,但也不算小。

满目皆是田田荷叶,荷花亭亭玉立期间,风过,荷香阵阵。

深吸一口气,淡香清幽,沁人心脾。

为夫可有欺瞒,此处是不是不晒不热?华韶彦不知几时凑了上来,青黛双手趴在车窗边,嗯,不错。

是个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待会儿到了别院歇歇,下晌我带你去湖上玩。

别院?原来没听府里在此处有过别院?青黛只当出了玩一日,没想到这湖边还有别院。

华韶彦笑着说:此湖名烟霞,连带边上的宅子是一处山庄。

原先的主人是江南的富商,如今搬回南边去了,我得了消息过来看了看,觉得你会喜欢,前些日子就买下了。

本想着明年过生儿时送你,想着那是正是寒冬,哪里有山清水秀的风景,不若就此时带你来瞧瞧……地契上写了你的名字,放在你屋里梳妆台,钥匙搁在你枕头下了。

青黛瞪大眼睛,没想到这里竟然是送给自己的?不过不要白不要,这里离京城不算远,加上风光山水,可是真正的豪宅!转念想想,送房送花送首饰,这不是他惯用的伎俩?没了过去的记忆,行事的套路倒是没变。

哼,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青黛兴奋了一下,然后就继续趴会窗边吹小风,谢谢,不过有些浪费,这么大片宅子,买下来维护就要一大笔银子。

除了那片荷花有些收入,怕再无便的进项,只出不进,着实有些浪费。

不过这地方隐秘,离京城不远,避暑不错,若那别院大些,改个休闲会所的也可行……华韶彦没想到这片刻功夫青黛会想到这些上去,仔细想想,青黛说的也不无不可,只是……却不能承认自己听懂了,若无其事地问道:会所?有何用处?说着,倒顺势揽着青黛腰,倚在她肩头,趁机揩油。

青黛一听,微微一愣,等歇下了咱们慢慢说。

好!青黛回头睃了眼华韶彦,他是真的记不起来吗?不多时,绕过碧湖,马车到了别院。

依山旁水,门口一丛翠竹掩映,白粉墙,青瓦遮头,不华丽不繁复,简简单单,在这山水间显得雅致清幽。

华韶彦带着青黛在别院里逛了逛,院子着实不小,但就青黛的想法,住个百十来口人绰绰有余,那开间会所倒是足够。

华韶彦,这宅子值不少银钱吧?华韶彦微笑道:娘子,不多,八千两。

再说,钱多钱少不是问题,只要娘子喜欢就好!八千?不过依他那不吃亏的性格和今时今日的地位,只怕那卖方也是半贴半送讨好他。

青黛嘟着唇瓣低声咕哝了一句:私房钱还真不少,看来平日剥削力度不够!走在前面的华韶彦没听见,回头唤青黛去用午膳,用完午膳,休息会儿,下晌我带你去划船。

第一百九十四章 船震大片大片的荷叶从头顶上飘过,如同天然大伞,碧绿的叶片过滤掉了阳光灼热的温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清雅的香气氤氲在周围,很淡却让人感觉舒爽惬意。

青黛一觉醒来,掀开了脸上的荷叶,眼中露出些许的茫然,耳畔船桨划水的声音不知几时已经停止了。

华韶彦。

声音慵懒带着睡后半醒时的沙哑。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迎风轻曳的荷叶在向她致意。

华韶彦。

疑惑中,音调不由拔高了一分。

无人应声。

青黛坐起身。

湖水中哗啦一声响,水珠四溅。

华韶彦。

这一声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发丝凌乱,胸前湿透了的衣衫,青黛看向水里始作俑者的华韶彦,眸中微嗔含怒。

青黛,下来,水里凉快!华韶彦挑眉看着青黛,眼神略带点挑衅的意味。

青黛勾起一抹微笑,如午后那阳光中亭亭玉立的一枝嫩荷,娇美清雅。

华韶彦有些冲怔,青黛飞快地将手探进水中,撩水泼向了华韶彦。

劈头盖脸地被浇了水,华韶彦这刁反应过来,朝青黛回以一抹惑人宠溺的微笑。

下一刻,又是水荷四溅。

呵呵 ……笑声恣意。

甩开了平日的各和束缚,两人如同大孩子一般嬉笑玩耍。

最后,华韶彦趁青黛不备,一把将她拽进了水里,这场水战才算结束。

我赢了,要奖励!华韶彦一边踩水一手还不忘搂住青黛。

青黛微微有些气喘,什么奖励?开头你可没说这些!华韶彦厚颜无耻地抬起半边脸,求娘子的香吻一枚。

青黛别扭地撇撇嘴,最后还是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上船!上床?青黛瞪了华韶彦一眼,那你在这里睡水床好了!华韶彦扳过青黛要离去的身子,又对着青黛红润的小嘴亲了上去。

本来就因为玩闹而有些气喘的青黛,被吻得没了力气,差点没整个人沉到水底,正好方便某人揩油,半揽着青黛将她送回了船上。

靠在船沿,青黛静静地用手绞着湿漉漉的头发。

华韶彦一旁看着,那如瀑的黑发垂在水面上,然后向下滑落,轻薄的衣衫贴着身躯,玲珑有致的曲线倒是赏心悦目。

水珠儿顺着湿发滴下来,调皮地抚摸着如玉的脸庞,优美的脖颈。

青黛微勾着唇角,小脸因为刚才的嬉戏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原本清美的人儿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和难以言说的清纯魅惑。

一阵风过,青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即使是在炎炎夏日,山中的风还是带着凉意。

青黛,到舱里来,头发湿了莫吹风。

华韶彦体贴地拉了青黛回舱。

华韶彦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块干布巾,扣在青黛头上慢慢替她擦拭头发,有力不失温柔。

擦完头发,青黛那双乌沉沉的大眼睛正对着华韶彦,如同一汪水,让你想把整个心都沉在了那一汪水中再也不想收回来。

华韶彦揉揉青黛脑袋,别那么看我,不然我会忍不住的 …… 虽然这地方有点小,不过在水里试过,在水上还真没试过。

看着华韶彦筹挲着下巴打量自己,似在挑眉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青黛啐了他一口,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我想什么了?华韶彦不解道。

青黛气结,转过头不再理会某人。

把湿衣裳换了吧。

华韶彦从舱中暗格里取出个包裹,放在青黛面前。

青黛打开一看,里面从里衣到外裳备得齐全,华韶彦是有备而来,那你转过头去。

为何?自家夫妻又不是没看过。

这地方这么窄,不好转。

华韶彦作势站起身转了转,引得小船动摇西晃。

青黛只好罢了,任他看去,动手脱下了湿衣裳。

至于里衣,她还是不好意思再华韶彦面前脱,半转了身子,飞快地脱了换上。

转过身正要拿衣裳,却抓住了一只滚烫的手,抬眼,四目相对,有种暧昧在黑眸中流转。

吻随之落下 …… 缠绵如霏霏细雨,火热如熔岩喷发,舌尖上的纠缠汇聚了两人之间的心底深处最真实的爱恋,用唇舌的彼此纠缠表达此刻心灵涌动着的情绪……婴儿般红润的脸颊和那半张翕动的红唇,似在邀请你继续品尝,搜刮尽那里的所有空气。

华韶彦身体里的情潮蠢蠢欲动,放平了怀中喘息的人儿,缓缓俯下身,继续奏响这一场饕餮盛宴的前奏。

青黛陷入了情潮翻涌的迷乱,眼迷离,心迷离,状若难耐的哼哼声从口中轻溢而出。

舌舞铺垫,下面的事便顺理成章…嬉水,湿身,逼仄空间###低喘…… 一步一步,水到渠成。

爱情培养滋生是讲究氛围营造。

此时搂着青黛的华韶彦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这一场玩水嬉戏不错,拉近彼此心灵和肉体的上佳的娱乐活动。

青黛享受后的羞恼地将头埋在华韶彦怀里,哎,定力不够,定力不够啊!怎么就跟这厮搞了回船震?穿衣裳,上岸?嗯!华韶彦想布巾给青黛擦了擦身,青黛以最快速度接过布巾摸了两把,将散落在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穿完了就跑到舱外去了。

华韶彦笑眯眯地看着跟做贼似速度飞快的青黛,慢悠悠地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

青黛坐在船尾,这才发现了船尾上放着一大捧籽粒饱满的莲蓬,几只肥嘟嘟的白藕,还有一篓子精力旺盛还很旺盛的鱼。

这……哪里来的?你打盹的功夫,为夫去弄来的啊!说着,按了按肩膀,为夫今日真的好累,回去娘子定要帮我好好热揉。

暧昧地朝青黛挑挑眉毛,青黛抚了抚额角,将脸别到了一边,这湖里鱼儿个头不大,拿去烤倒是合适。

华韶彦点点头,既然娘子有此雅兴,那晚上围个篝火烤鱼好了。

青黛来了兴致,好!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华韶彦的脸,柔化了冷峻的线条,手中翻转着火上的鱼,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身旁坐着疑似在流口水的小人。

夫君啊,还要多久?用得着的时候就是甜甜的夫君,用不着的时候就是瓮声瓮气的华韶彦。

华韶彦抄起身旁的小木棍敲了敲青黛的小脑袋,馋嘴丫头,再等一会儿。

哦!青黛双手托腮看着低头为自己恶心做饭的男人,唇角延伸向上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华韶彦感觉身侧一暖,青黛已经靠了上来,背侧靠在自己身上,头枕着他的肩头,华韶彦,一辈子很长,你能坚持地下来么?华韶彦脱口而出,能!青黛转过身,将华韶彦掉下来的袖口挽了两圈,不要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说。

追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追逐梦想,是为了弥补遗憾。

梦想实现,你会不会再有缺失?这样的感情究竟能有几分真?华韶彦沉默了。

有风吹过,火光忽明忽灭,一如人的感情忽起忽落,燃尽激情后,剩下的是寂寥的灰烬…… 至于记忆中的温暖是否长存,端看人心。

青黛拍拍裙摆上的微尘,想要起身,手被身旁的人拉住了,将竹棍递到了青黛的手里,竹棍的中间正是喷香扑鼻她久候多时的烤鱼。

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能证明,你说呢?青黛咬了一口,肉质酥软,鲜美可口,唔,看在烤鱼的份上,我等你证明!华韶彦揉揉青黛的脑袋,慢点吃!青黛撕了一条朝华韶彦呶呶嘴,喏,张口!华韶彦一喜,张开嘴咬住嚼了两下吞了下去,哑摸着嘴说:下次用嘴喂吧!紧接着头上身上挨了一顿粉拳,华韶彦撂下了手里的娉鱼,拿走了青黛手里的那条在半空中晃悠。

华韶彦,还给我!青黛伸手去够,却被华韶彦猿臂一捞,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子前动弹不得。

华韶彦看她恼羞成怒的小模样,笑着说:娘子害羞,那为夫喂你!嗷—— 青黛被华韶彦搂紧了,嘴巴又贴到了一起。

四瓣唇吧嗒吧嗒地交流点火,窜到头顶,蹿下脚尖,直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才成功地打断了两人的热吻。

青黛揉了揉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华韶彦手里的烤鱼,华韶彦,我饿,要吃!看着被自己蹂躏的微肿的红唇,还有那双勾人的水汪汪的凤眸,华韶彦这回是真有了反应,可想到下晌那一场才结束没多久,再瞧着自家孩子没的吃的可怜样,实在不忍心再继续欺负她,揉揉小脑袋,将手里的烤鱼递给了她。

青黛急忙抢到手里,一蹦三步远,寻了个安全位置坐下,自顾自地奋斗手里的那条鱼,嘴里咕哝道:好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华韶彦身子一斜,差点栽倒,回头看着吃得香甜的青黛,无奈地摇摇头,顺手将串好的四五条鱼都架在火边,加快了进度。

青黛吃了两条就没肚子了,剩下的自然都归华韶彦。

两人吃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正要收拾东西起身回院子里,林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步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借宿点点火光在林中闪动,不多时,一队人马出现在湖对岸大人,那里好像有座庄园!咦,湖边有人?派人过去看看。

队伍里有人打马过来,穿着一袭玄色外衫,若无火把照明,在夜色中实难分辨。

青黛看到了马鞍上斜挂着的长刀,再看队伍的阵势,似有辆马车在其间,想来不是打劫的,却不知是何来历。

喂,问一下……不待来人说完,华韶彦已开口道:此间不留宿外客,你们若要投宿,往西北方去十里便有市镇,去那里寻客栈吧。

说完,不再理会来人,拉上青黛的手,提着灯笼便要回别院。

来人气恼,喝道:你这人怎如此无礼?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华韶彦气质陡然一变,目光冰冷如刀,你家主人是谁与我何干?杀气!来人神色大变,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身后的刀柄上,你,你是何人华韶彦没有回答,低头对青黛道:天不早了,咱们回去。

这······青黛虽不知来人的身份,但贸然留宿确实不妥,却又怕华韶彦此举会惹怒来人,不由压低声音担心道:他们带着刀···…华韶彦在青黛耳边亲了亲,知道,无妨,回吧!来人见两人如此亲昵,却对他置若罔闻,心头冒火,自然忽略了刚才那一瞬华韶彦释放出的杀气,握在刀柄上的手便有了动作。

嚓,一声微响·刀出鞘的刹那,华韶彦已经动了。

纵身跃起一个旋踢,正中来人的手腕,出鞘的刀又回到了刀鞘中,而那人的手已经软趴趴的,像是折断了骨头。

住手!队伍中又有两人过来。

将军、王爷·这家伙伤了…···闭嘴!两人同时开口·那人立时不敢再说。

青黛一看,其中一人竟然是李瑜。

李瑜翻身下马朝华韶彦一抱拳,表哥,今日约了胡王出游·错过了宿头,想着城门已关,路过这里记得此间有处庄园·便来问问主人想借宿一宿,不想碰上了表哥。

华韶彦蹙眉,令牌呢?李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儿出门时不慎丢失,我派人去寻了。

丢了?华韶彦若有所思,却见随李瑜而来的另外一名男子走过来,向他致歉,刚刚轻骑卫的兵士不识得华将军,失礼之处,多多见谅!被他踢断手腕的随扈蔫了下去·站在马边不敢抬头。

华韶彦瞟了一眼那人,又看向那男子·这轻骑卫回去该好好操练操练了。

是是,华少将军教训的是。

这时,青黛从华韶彦身后走了出来,李瑜眼睛一亮,我还道谁被表哥护在身后,原来真是表嫂。

表哥和表嫂与这庄上的主人相识?华韶彦点点头,这庄子是你表嫂的。

表嫂,不知今夜能否在你庄上借宿一晚?轻骑卫和北胡护卫队都留在院外,只让贴身护卫跟着,不会打扰表哥和表嫂。

说实话,青黛一听见李瑜说是北胡使团,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李瑜开口,让她如何拒绝?回头看了看华韶彦,华韶彦无奈地朝她笑了笑,这事你自己定。

我让人去收拾房间。

李瑜给青黛作揖,多谢表嫂。

青黛扯了扯唇角,不必客气。

李瑜返回去通知宗镬和秦姝,青黛则拉着华韶彦先回了院子。

青黛很郁闷,气鼓鼓地嘟囔道: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时候丢了令牌。

怎的还找到这里来了?华韶彦不是没想到,这宅子毕竟是刚刚过手的,知道的没几个人,但是若真是有人故意引他们往此处来,那就不得不多留心了。

反正他们明早就走,见不了两面。

青黛瞪了眼华韶彦,今晚不准离开我。

华韶彦很是受用地笑着应道:放心,不止今晚,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知道华韶彦故意这般说,青黛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哼,别光嘴上溜。

说话间,李瑜等人来了。

宗镬扶着秦姝走近正厅,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青黛朝华韶彦嘟嘟嘴,看见没,你的前绯闻女友和她老公来了,你就一点也不吃醋。

华韶彦轻轻拉住她的小手捏了捏,我就吃你的醋。

青黛没想到被华韶彦看穿了心思,脸颊泛起红晕,抽回了手·朝众人福福身,院中简陋,还望大王和王妃莫要嫌弃。

有劳华夫人。

宗镬礼貌地回了一句。

青黛站直身子,就看见秦姝的目光掠过自己,径直飞向了华韶彦,那幽怨哀婉的目光还真是我见犹怜。

转头看向华韶彦,结果却发现他看着自己,深邃的瞳眸漾起阵阵让人迷醉的柔波,心猛地跳了两下。

你再看我,小心你的姝姐姐要哭了。

青黛从牙缝里低声哼哼道。

你不哭就行,别人我懒得管。

青黛唇角一扬,眼睛笑成弯月。

华韶彦宠溺地笑了笑,拉上她手,朝着宗镬等人道:房舍已经安排妥当,诸位请随我们来。

夫妻俩拨了一个独院给宗镬和秦姝,将人送到地方,又领着李瑜到了住处便要告辞。

李瑜朝青黛和华韶彦两人作揖谢道:今日多亏了表哥和表嫂了,瑜再次谢过。

华韶彦虚扶一把,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青黛随声附和:是啊,王爷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歇着!明日早起,您还要陪北胡王和王妃回上京。

两人离开,李瑜看着他二人出门时交握的双手,目光微微一黯,但抬头时却已恢复了常色。

上京城某处旧宅院。

夜风吹得案上的烛火在纱罩内忽明忽暗,一紫衫男子立于案边,案几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卷,画纸有些发黄,看上去像是经年已久。

画上女子面容生得粉面桃腮,眉似弯月,眸若星子,一袭月白衣裙飘逸出尘,端的是位清雅娟秀的美人。

男子怔怔地望着画卷出神,飘忽的目光似在追忆什么,忽然房门被人叩响,一共五声,三长两短。

男子收回了目光,冷声道:进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遇险主子,人已经到地方了。

半跪在门口的玄色衣衫中的男子带着面巾,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紫裳男子沉默了半晌,指尖轻扣着书案,良久开口道:依计行事,去吧!玄衣男子退走,紫裳男子目光又望向那副画卷,······失去爱人,不知你会不会痛?走水了,走水了……呼喊声将华韶彦从睡梦中吵醒,猛然坐起身,扯了件衣裳边走边套在身上,拉开房门,西面浓烟滚滚,隐约有火光闪动。

怎么了?哪里起火?青黛从屋里走了出来,起身太急,云鬓半挽,衣衫还来不及整理,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间领口就半敞开来,露出两弧精致的曲线。

华韶彦脸一黑,挥手打发了叫来问话的小厮,回身拢好了她的衣领,蹙眉道:怎的不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青黛无语,都这时候了,这点小事还计较。

华韶彦拉着她的手叮嘱说:起火的是西面宗镬和李瑜的住所,不知情况如何?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切莫乱走。

青黛点点头,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莫名走水,还烧的是几位贵客的住所,青黛心里一打突,希望这场意外只是偶然。

青黛穿好了衣裳,在屋里来回踱步,忐忑不安。

房门被敲响了青黛打开房门,外面的人她识得,正是今日在庄上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来不及行礼,拉着青黛就往屋外走,奶奶,火往这边烧了您快些出来到院外避避。

青黛看那西面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别院,心里不安越来越大,只是想到华韶彦的话不行,再等会儿,九少爷说他会回来的。

丫鬟拉着青黛的手焦急道:奶奶,再晚了,出不去了。

忽然喊杀声四起。

青黛暗叫不好,此时大乱,若贸然冲出去,万一遇上歹人,自己有危险不说,还会让华韶彦处于被动不利的局面,甩开了丫鬟的手再等等。

奶奶——丫鬟急得直跺脚,奈何青黛不走她若离开,青黛若出事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青黛稳住心神,去准备些湿布来,咱们就在院子里等。

丫鬟急匆匆地去准备,青黛在院中的青石凳上坐下。

不多时,丫鬟回来了,主仆俩就坐在院中等候。

青黛,青黛······。

就在青黛心急如焚之时,华韶彦的声音伴着敲门声惊醒了还在兀自担忧的青黛。

华韶彦。

青黛打开了院门,只见华韶彦手持利剑站在门口,身上脸上尽是血污,青黛拉住他的手看了又看,你受伤了?没有。

华韶彦一把拉上青黛,火势太大,有人趁乱想暗害宗镬,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出去。

两人出门没多久,火势已径蔓延到了他们所住的院子附近。

华韶彦带着青黛,身后丫鬟被一个轻骑卫士兵带着,四人一路往外冲,中途从火场窜出五个黑衣人,挥刀直向手无缚鸡之力的青黛。

华韶彦大惊,揽住青黛的腰身将她贴近自己,举剑反手迎敌。

轻骑卫的兵士见来人只攻青黛,忙让丫鬟躲在一边,自己冲入了战团。

剑鸣刀啸声一片,刀光剑影闪动中,华韶彦带着青黛闪开敌人凌厉攻势,冲出了包围圈,一把将青黛甩到了回廊尽头的圆拱门外,找个安全`地方呆着,我解决了这几个就来。

华韶彦,我等你!嗯!华韶彦没看青黛,举剑冲了回去。

青黛寻了处角落,抱膝蜷缩在阴影中,眼睛一直看着圆拱门的方向,心里默念着华韶彦的名字,只盼着今夜的噩梦早早过去。

青黛。

不知过了几时,青黛终于看到圆拱门那头,憧憧火光中,华韶彦提剑立在那里,血滴剑身滴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水,可想而知刚才的战况是如何惨烈。

华韶彦。

青黛站了起来,不想双腿发麻,一个踉跄又差点跌倒。

一双坚强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抬眼,那满是血污的脸看不清容色,但唇角扬起着笑容却是灿烂温暖。

等着急了吧?华韶彦揉揉青黛的脑袋,青黛哇一声扑在了华韶彦怀里,抽泣着喊着华韶彦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唤着他的名字,心里才踏实,你还在,你很好,你没事······华韶彦搂着自家包 子一种踏实满足的感觉充溢在胸膛,嗯,我在,我很好,我殳事……走了,我们赶紧出去。

出了大门,宗镬、李瑜等人已经出来了。

表嫂、表哥,无事吧?李瑜上前问道。

青黛福身谢过,谢王爷关心,我们没事。

华韶彦扫了一眼,见众人都在,便道:庄子已毁,此地三面环山,不宜久留,我看还是连夜回京吧。

北胡护卫队长不赞同华韶彦的提议,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留在此处稳妥些,万一林中有埋伏,该当如何?华韶彦摇头,就算林中有埋伏,有轻骑卫加上使团随扈也可杀出重围,若留在此地等天亮,没有容身之处,万一对方乱箭齐放,我等更无逃生可能。

李瑜点头,我同意华将军的意见。

胡王以为如何?刚才火由宗镬所住的院落而起,这场灾劫显然是冲着北胡使团,或者说就是冲他宗镬来的。

谁不惜命,宗镬自然不想被人暗害。

而宗镬死,死在了华韶彦的地方,那大华与北胡将再起战端,这是李瑜、华韶彦等人不愿意看到李瑜给予宗镬决定权,一是尊重他的意见,再来就是万一有事,这也是宗镬自己选的路。

宗镬想了想,回京。

轻骑卫扫荡了院中各处暗藏的刺客,车子已经在火中被焚毁,众人只得骑马而行。

青黛不善马术,华韶彦也不放心她一人独骑,于是两人并乘一骑。

新月光冷,夜间的山林万籁俱静,间或有不知名的鸟儿传来几声啼鸣,在暗林中听起来愈觉毛骨悚然。

队伍中的马儿已卸掉銮铃,放轻了脚步,靠近便道时才能听到马儿踩踏地面的哒哒声。

青黛靠坐在华韶彦怀中,背上传来的热度缓解了刚才的紧张,可惜了,刚到手的别院就这样付之一炬了。

华韶彦搂紧青黛,过些日子让人重新翻修一下。

华韶彦,这次的事太过蹊跷。

背后施计者想一石二鸟,实在歹毒。

青黛不敢想,若是宗镬在他们的庄子上遇刺,华韶彦难辞其咎,北胡和大华战端再起,皇帝就算再宠幸华韶彦,也不可能不对他降罪。

华韶彦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听着自家孩子忿忿不平的口气,不由轻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宗镬能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北胡之王,岂会这么容易死?至于你夫君,他命大,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华韶彦周身的气息忽然一变,挥手示意队伍小心前行,俯身低头贴近青黛的耳边,轻声道:待会儿自己小心!青黛意识到气氛不对,山林间再听不到一丝鸟鸣,安静的有些诡异。

青黛回头,望着一脸肃然的华韶彦,握住他拉着缰绳的手,华韶彦,你若敢抛下我,我自去嫁人,不会替你守寡。

没良心的!我不会给你机会的!华韶彦翻身下马,将青黛抱了下来,高喊一声:轻骑卫,分队,入林。

护卫队注意胡王和王爷的安全!随着华韶彦一声令下,队伍已经发生了变化。

轻骑卫瞬间分成四队,一队继续向前行进,另外两队下马,潜入左右方树林去消灭暗中藏匿的弓箭手,最后一队原地留守不动,中间北胡随扈门和忠王护卫队将从别院废墟里寻到的木板组成盾阵,宗镬、李瑜等人护在最中心的位置。

待到那前行不到一刻,四周的羽箭破空而来,漫天箭雨落下的同时,林中传来了厮杀声。

不多时,流箭数量慢慢减低,华韶彦命令大队严阵以待,准备冲出包围圈。

话音刚落,周围林中便肄出了四五十名黑衣人,与刚才别院中的刺客打扮相同,很明显是同一批人。

华韶彦望着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朗声笑道:胡王,昔日战场相向,今日你我一同迎敌,比比谁杀的多,如何?宗镬亦是跃跃欲试,好!今日孤王就要见识见识玉面杀将之名是否名副其实!外围的轻骑卫和北胡随扈已经上前迎敌,阻了黑衣人冲杀的脚步。

华韶彦将青黛推到李瑜身边,我把嫂子交给你了,替我照顾她。

李瑜重重地点点头,表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

青黛紧握住华韶彦的手,我会自个保重,你也要记得你说的话。

会的。

华韶彦深深地望了青黛一眼,唇飞快地在她额上碰了碰,然后提剑冲入了人群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秦姝之伤华韶彦明目张胆地吻了青黛,让众人大跌眼镜。

秦姝不说话,看着青黛的目光阴沉沉的。

秦姝在妒忌,青黛岂会感觉不到。

也许正如华韶彦所说,秦姝心里的人是李,但她依旧享受华韶彦曾经给予的那份爱慕和守候。

如今原本她认为该一辈子属于她的这份爱被自己夺去了,秦姝这样自私又自恋的人心里岂会不难受。

况且,自己长相与她有几分相似,这让秦姝更加肯定华韶彦移情别恋的原因是对她难以忘情,只不过华韶彦在宫中的一番话否定了这点,加之从北胡使团进京开始一直对她不假辞色,这让原本感情上处在优势地位上的秦姝心里失衡了。

临战前的那一番亲昵的举动,又刺激到了秦姝,她准是以为华韶彦是在向自己证明,所以这会儿她看自己也隐隐有一份敌意。

华韶彦是自己的,她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青黛坦然地回望着秦姝,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那是我老公,亲就亲了,你待如何?秦姝一愣,低垂眼帘收回了目光,掩去了所有情绪,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

赵玉质在一旁又妒又羡,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道:华将军疼人也得看时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亲亲我我······闭嘴。

李瑜低喝了一声,指挥着队伍往安全地方挪动·你们四个保护王妃,你们两个看着赵夫人。

表嫂,跟在我身后,咱们往那边上走。

赵玉质被李瑜喝骂·心中不平,奈何非常时刻,不好发火,只是对于李瑜只分给自己两名护卫颇有微词,正要开口,却听见一旁的秦姝轻声道:忠王受了华将军之托·必然要忠人之事。

不若让赵夫人跟着我·我身边的护卫多,加一个赵夫人也能应付过来。

赵玉质一喜,未及致谢,李瑜先道:多谢王妃·今日这些人是行刺胡王而来,王妃可是他们的第二目标,您就不必分心了。

你们俩个跟紧夫人。

秦姝看了眼赵玉质·眼神中深表歉意。

青黛从始至终没有吭声,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华韶彦身上,至于李瑜等人刚才如何争辩·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与自己无太大干系,只要听从华韶彦的话跟在李瑜身边就是了。

嫂子,走这边。

嗯!青黛跟着李瑜走在最前头,然后是赵玉质,最后才是秦姝。

赵玉质看着李瑜一直走在青黛身前,将青黛挡在自己身后·心情沉到了谷底。

由于华韶彦和宗镬牵制住了主力,李瑜这边行进地十分顺利·虽然偶尔有行刺的黑衣人往他们这边来,但身边跟着的护卫足以应付,倒没有出现太大的危险。

就在众人以为马上能够脱离战团之时,林中忽然又窜出一队人,将李瑜等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李瑜他们的队伍也被打散了。

黑衣人来势汹汹,比刚才道上阻截的黑衣人出手更加狠辣。

秦姝那边眼看就要抵挡不住,李瑜急忙喊道:注意,保护好王妃。

护卫队的人又分出了一半支援秦姝,李瑜身边剩下不到十人。

这时,从旁边的树上忽然跳下三人,径直落入李瑜的护卫中,剑尖直指中间的李瑜、青黛。

李瑜会些拳脚功夫,自保足矣,但要护着青黛,却有些困难。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护卫队长抓住李瑜往旁边掠去,而青黛却失去了依仗,眼看就要被刺中。

李瑜心中大急,大喊一声:青黛!青黛已经发现了危险,侧身刚要躲开,可身旁赵玉质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靠了上来,拦住了青黛的去路,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就要刺入自己的身体,青黛大脑一片空白,难道今日逃不过这一劫了?忽然身子一轻,有人拦腰将她拉离了刚才的位置。

我不在,你怎的这般不小心!华韶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恼怒中夹杂着浓浓的担心,还有惶恐,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来一刻,那一剑刺中了青黛,结果会怎样?青黛听到华韶彦的声音,早已泪水盈盈,只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胡乱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华韶彦,笑着说:不是还有你吗?哼!华韶彦冷哼一声,站在这里等着。

说完,华韶彦又去支援李瑜,道中的黑衣人被解决地差不多了,宗镬等人也赶了来。

青黛站在旁边,抚着胸口一阵后怕,回头看了看不知真哭还是假哭的赵玉质,神色冷凝,刚才赵夫人来得真是巧啊?不知华夫人说什么。

赵玉质心虚,不敢看青黛,转头看向战场,冲这会儿确实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青黛没再多问,不着痕迹地向左边跨了两步,和赵玉质拉开了距离。

华韶彦和宗镬的加入,让李瑜和秦姝这边压力骤减,而秦姝也脱身退到了青黛和赵玉质这边来。

秦姝头发凌乱,裙摆也在逃跑中被划破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看到青黛和赵玉质,柔声道:刚才瞧着这边危险,却脱不开身让人过来帮忙,我心里也跟着着急。

索性叔澜和大王都过来了,如今看两位妹妹无事,真是谢天谢地。

让王妃您担心了。

赵玉质乖觉地谢过秦姝,拉着秦姝的手嘘寒问暖。

青黛在一旁听着,懒得搭理这会儿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虚与委蛇的两人,目光一直看着华韶彦他们,只盼着这场战斗早些结束。

华夫人,莫担心,叔澜的功夫那般好,还有这许多兵士在,不会有事的。

秦姝忽然走上前来,拉上青黛的手安抚道。

青黛有些诧异,想不着痕迹地甩开秦姝,可挣扎了两下未果,只好任由她拉着,刺客隐匿林中,分批次出现,可以看桁对胡王和王妃动向了若指掌,定是有人从中通报。

我担心这林中还有埋伏,刺客一刻没有解决干净,王妃和赵夫人还是小心为上。

华夫人心思敏慧,倒叫秦姝不得不道声佩服。

秦姝嘴角噙着笑,目光却是寒冷如冰。

青黛心里一咯噔,一种不安从心底涌了上了,转眼再看秦姝,她已经恢复了常色。

你们几个去帮大王,速速将这些刺客解决了。

秦姝吩咐身旁的护卫去帮宗镬,只留下两人在身边。

第一百九十八章 药中玄机华韶彦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看到了青黛倒在地上,心中大急,发狠收拾掉了近身的两名刺客,急匆匆跑了过来,青黛,哪里受伤了?青黛倚在华韶彦身上,指了指腰间,被划伤了。

华韶彦让青黛靠在自己身边,吩咐后面的兵士将火把打近点,从裂口处拉开她的衣裳观察伤势,然后从腰间取了一瓶金疮药,快速地将药粉均匀地洒在被匕首撩过的伤口上。

华韶彦的动作娴熟就好像已经上过不下百次,一边上药,一边安抚青黛说:乖,你忍着点,上药的时候会有些痛,不过很快就好。

青黛咬牙忍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不过等药上完,伤口确实不如刚才那般痛,只不过这一趟上完药,她的额上已出了一层细汗,轻喘着气,华韶彦,秦姝有诈。

华韶彦眸中一暗,捋过青黛汗湿的额发,我马上带你离开。

这时,收拾完最后一批刺客的李瑜和宗镬也赶了过来。

李瑜看到青黛躺在华韶彦怀里,急忙问道,嫂子可有事?华韶彦冷声道:受了点伤,没有危急性命。

看着躺在华韶彦怀里,小脸惨白的青黛,李瑜懊恼之极,表哥将嫂子交给我,我却没看顾好她,害她受伤,真是该死!青黛微微一笑,刚才局势混乱,不能怪王爷。

李瑜自责,刚要开口再说,却听见旁边,宗镬怒喝道,你们如何保护王妃的?李瑜望过去,就看见树下秦姝正捂着小腹上的伤口呻吟,而旁边有名刺客正与两名护卫缠斗,一时暗自诧异,宗镬宠爱秦姝她身边跟着的护卫不下十人,为何此时只剩下两人?华韶彦瞟了眼那边大骂护卫的宗镬,又从腰间摸出一瓶药扔给了宗镬,这是宫中的秘药,止血快先给王妃上药等回城再说。

接过华韶彦的药,宗镬道了声谢,比起北胡,大华的医术更高明,而华韶彦又是出身高贵的武将,身上带着的药自然是最好的,于是不疑有他,急忙帮秦姝处理伤口,伤口虽然不算太深,但也算是重伤,处理不好也会危急性命,爱妃,本王帮你处理伤口,你忍着疼!大王,是是华秦姝本还吊着一口气,可宗镬不待她说完,就急着给她上药。

这药粉一撒在伤口上时,秦姝立时疼得死去活来,叫了两声便昏了过去了,至于想说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赵玉质心中一紧这话没说完,等回城了还会有机会吗?宗镬替秦姝处理完伤口,余光瞥见了旁边地上扔着的匕首,眉毛不禁一蹙这是平日里他给秦姝防身用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用这把匕首,可刚刚明明有护卫在,她为何会用到这个?宗镬看向赵玉质,问道:赵夫人刚刚一直都在王妃身边?赵玉质点头回说:是,胡王。

王妃是被谁所伤?赵玉质犹豫了一下,秦姝没醒,她可不能乱说,刚才天色暗,刺客上来的时候,王妃想拉住华夫人闪开,后来华夫人和王妃都受了伤。

宗镬眉毛一横,想起秦姝未说完的话,你知道她刚才想说什么?王妃刚才受伤时曾冲着华夫人喊了句赵玉质话没说完,便被边上的华韶彦打住了,赵夫人,王妃伤重,有什么话等回城再说。

华韶彦冰冷的目光逼视而来,赵玉质打了个寒战,转头对上李瑜警告的目光,于是刚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李瑜道:胡王还是不要在此处久留,免得耽误了给王妃治伤。

华韶彦拦腰将青黛抱起,对那边与轻骑卫在一起的李瑜道:小十,王妃和我家夫人受伤了,此处交给你处置了,我等先回城就医,记得看好活的!李瑜沉着脸点点头,嗯!劳烦表哥陪胡王回京!林中一战,损失了一半的轻骑卫。

华韶彦给李瑜留下了一半人马,自己和宗镬带着受伤的青黛和秦姝快马回了上京城。

李瑜看着华韶彦等人离去,看了眼身旁的赵玉质,冷声道:今日遇袭事关重大,你也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无须我再交待你。

若你为了些莫名的妒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不会再顾及你父亲和九哥的情面,到时你休怪我心狠!自成亲以来,李瑜从来未对赵玉质说过重话,今日之言如刀锋砍在赵玉质的心口上,生疼。

她自然知道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但她更知道李瑜是怕自己伤害到上官青黛。

泪水盈满眼眶,赵玉质冲口便道:她已经嫁人,不是你该想的人!啪!李瑜一巴掌打在赵玉质脸上,不知轻重的女人!事涉北胡,岂会如表面所看的那般简单!须知祸从口出,让你不要随便开口,何尝不是要保住你的性命?!赵玉质跌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瑜,对于李瑜的话听也没听进去多少,脑袋里一直想着刚才李瑜竟然动手打了她,哀痛道:王爷,难道妾身说错了?你腰间的荷包和书房里藏着的画像,王爷您当妾身不知道您的心思吗?若今日换做他人,您还会如此说吗?您还会如此对待我?李瑜气极,本王是为了她又如何?你若敢泄露半个字,这辈子就不必再出忠王府半步。

想着多年夫妻感情,竟抵不过一个他永远得不到的人,赵玉质心中一片悲凉,王爷,我哪里有乱说话?妾身告诉胡王只看到了华夫人与北胡王妃两人一同受伤,至于王妃喊的那句华夫人害她,妾身半个字都没提,您还要妾身如何?赵玉质辩解,至于她推了青黛一把导致匕首变方向偏移才会刺中秦姝的小腹的事自然隐去不提。

李瑜神色一肃,若再有人问起,此事不可再提。

赵玉质对李瑜的态度恨得牙痒痒,若北胡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北胡王追究起来,就算妾身三缄其口,怕王爷他也会彻查。

您警告妾身,倒不如让华夫人自己小心。

此事你不必操心!李瑜冷声道,来人,送赵夫人回府,同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府。

王爷!赵玉质哪里会想到李瑜真的要对她禁足,您为何还要如此待我?若有人传你问话,我自会陪你,等北胡使团离京,我自会放你出来。

不等赵玉质反驳,李瑜已经使了个眼色,让亲卫敲晕了赵玉质,架着她离开。

天已经蒙蒙亮,山森雾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李瑜看着昨夜激战一夜之地,不是华韶彦从中指挥,昨日的战况还不知会是何般模样?李瑜摇摇头,抬眼看向上京的方向,低声呢喃,看在九哥和你爹的份上,我会保你一命,但你若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不用我动手,表哥他未必肯饶你。

回城时,城门已开。

宗镬带着秦姝回了礼宾馆,那里一直有御医侍候,华韶彦径直着青黛回了忠毅侯府。

华韶彦让陈玄拿了铭牌去请太医,自己避开众人,抱着青黛回了清澜院。

一进房门,守在屋里的桃花看着华韶彦抱着青黛进来,衣衫凌乱,满身血污,心中大惊,焦急道:九少爷,奶奶这是怎么了?华韶彦将昏迷的青黛搁在床上,青黛腰上受了伤,我已派人去请太医了,你赶紧去烧水,一并放出去话不准院子里的人泄露半句。

青黛再次醒来时,华韶彦正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小憩,身上的衣裳洗漱后已经换过了。

青黛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他的头就靠在青黛的手边,左手牢牢地握着青黛的右手,浓密的睫毛轻颤着,睡得好像并不踏实。

青黛抬起左手,想要碰碰他,手还没抬起来,华韶彦已经睁开了眼,你醒了!华韶彦,我想喝水。

华韶彦伏在青黛额头上,看她没有发烧,点头道:你等等,我去倒。

扶着青黛坐起身,喝了两口水,青黛嘟着嘴,我想吃烤鱼。

华韶彦在青黛额头上弹了一记,有伤口,不能吃发物,等你伤好了,我再给你烤。

我让桃花她们给你熬了粥,待会儿用一些。

青黛撇嘴,好吧!华韶彦没让青黛躺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秦姝那个女人想借刀杀人!青黛目光一寒,将昨夜被秦姝和赵玉质制住,险些被刺客刺中,最后躲开时又撞到了刺客的匕首上,匕首改变了方向刺中秦姝。

华韶彦握着青黛的手紧了紧,听见青黛继续说:秦姝不知从哪里又弄了把匕首,又朝我喊了一句我要害她,最后不是痛昏过去,怕她会向宗镬说是我趁乱想要害她。

对了,华韶彦,你给宗镬的金疮药是不是有问题?我上药都没太大感觉,秦姝就算比我伤重,也不至于痛昏过去?华韶彦沉声道:那药和你的不是一种,治疗重伤药效更好,只是药粉粘在伤口上时会很痛。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秦姝之死华韶彦面无表情地陈述完,青黛错愕之后忽然笑了,凤眼弯成了月牙,眸子亮闪闪的,狡黠中带着点点卒灾乐祸。

华韶彦,若是你那秦姐姐知道了,指不定要伤心死了。

华韶彦揉了揉青黛的脑袋,良药利于病,我又没做错!想起昨夜的情形,华韶彦半眯起眼睛晦暗不明,她是自己捧在心尖上娇宠的人,一两次因为受伤害。

更让他失望的是如今的秦姝会阴毒至此,至于她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他大约也猜到是谁。

这么多年为了曾经的情谊和承诺一味容忍,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秦姝受伤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开了。

依旧是在那座宅院,紫衫男子并没有离开,在从属下口中得知了昨夜战况后,抄起桌上额砚台就朝下跪的黑衣人头上砸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拿钱不是来养废物的!属下知错!黑衣人头上拍了一记,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也没挪动半分,还请主上责罚!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多谢主上不杀之恩!损失了八十人,你自去刑堂领罚。

另外,这次的事不能留下活口。

是。

黑衣人衩豫了一下又问,北胡王妃受伤之事虽说是意外,但王妃本意利用此事来对付华韶彦夫妇,北胡王也准备就此事向陛下讨个说法。

只是现在赵夫人被忠王软禁,缺少人证,您看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紫衫男子看着对面墙上的画像,你将昨夜秦妹受伤的始末细细道来,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黑衣男子又将昨夜暗中观察所得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紫衫男子,男子沉默许久,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秦姝此举倒是大胆,不过倒是正合我意。

宗镬当年便对秦姝一见钟情,自迎娶她回去后便宠爱有加。

宗镬对于议和本就带着观望的态度,她若死了的话。

宗镬怎会善罢甘休,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报仇……北胡里主战派定也乐见其成。

黑衣男子越听越心惊,可是王妃她……她可惜太过高估男人的感情,想做执子之人她还不够格。

伤势不必发作太快,拖个三五日……紫衫男子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冰寒的让人心里发颤。

黑衣人低垂下受伤的额头,沉声应诺,属下这就去办!华韶彦,一切才刚刚开始……黑衣人离开,紫衫男子在画前伫立一刻后也甩袖离去了。

秦姝受伤的事情虽然传开,但伤势情况一直对外保密。

事涉两国邦交,李冕不得不重视,不等宗镬来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他就召集了上京府、刑部、大理寺等部属官员,高调地要对此事展开彻查,给北胡使团一个交代。

当然,此事的当事人之一华韶彦也被皇帝秘密请进了宫里喝茶。

华韶彦从宫里出来,脸色不好,回到忠毅侯府便招了陈玄等一众弟兄去书房密议,直至入夜才回了正房。

回来了。

华韶彦进屋就看见青黛坐在床上看书,你身上有伤,不好好躺着,怎么还起来了?华韶彦走到床前,从青黛手中抽走了书册放在了一边。

青黛不满地呶呶嘴,我不看就是了。

今儿躺了一整天,人都要散架了。

倒是你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赶紧去洗洗,早些睡吧!华韶彦一笑,嗯,我这就去,你先躺下,很快回来陪你。

青黛听子华韶彦的话,乖乖躺下了,你左边腰上受了伤,今儿睡在外面,免得晚上碰到了伤口。

华韶彦很快就井来了,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眼睑下染上淡淡青影,看起来有些疲惫倦怠。

青黛侧头看着他,事情查得不顺利?不太好。

华韶彦按了按太阳穴,抓住的活口刚入刑部大牢没半个时辰就服毒自尽了。

既然是死士,被掳一刻就该自尽,没必要拖到入了刑部大牢再死,分明就是被灭口。

青知道这事背后定牵扯着政治事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在言语间宽慰华韶彦,看林中那架势,也知道背后之人早有准备,刺杀之人会被灭口也是正常的事。

你无须自责。

华韶彦侧身看着青黛,左臂搭在她的小腹上,哎,被灭口是迟早的事,我也没指望能从刺客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只是原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惹来这场祸事,害得你受伤……幸好你躲过了那一刀,不然……暗夜中,华韶彦轻抚着青黛的脸,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就算是好友和爱人……我的爱人只有你一个,至于好友…华韶彦语气有些艰涩,时间久了,人和事都会变的…… 有些事不是你说想脱身就能脱身的……今次的事,对不住了!青黛知道他还在为自己受伤的事情自责,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世间的事往往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华韶彦,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华韶彦心中一暖,嗯,等所有事情结束了,咱们就回梧州看祖母去。

后来的几日,青黛因为受伤一直在床上躺着,华韶彦每日都出去,到很晚才回来,青黛没知道他是在为北胡使团的事情忙碌,也就没有多问。

直到第四日夜里,青黛和华韶彦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门上报说陈玄来了。

华韶彦匆匆披上衣服出了房门,再回来时,脸色凝重,青黛,秦姝怕是不行了,我要去趟驿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青黛愣了一下,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那日回城的时候,太医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吗?秦姝那日受伤虽重但不至于危及性命,而今凶手还未查出眉目,秦姝真的死了话,大华和北胡之间会不会就此决裂而导致战争再起?华韶彦眉头紧蹙,冷声道:背后的人是想让如今的局面再乱些…青黛心中着实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华韶彦摇头,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青黛求了两次,华韶彦不答应,最后无法只得在家等着。

临别前,华韶彦亲了亲青黛的额头,青黛抓住华韶彦的手,叮咛道:我在家等你,你一定要早去早回。

第二百章 温馨一刻青黛不知自己几时睡去的,等她再醒来,屋里的灯烛已经燃尽,天亮了,只不过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窗外时不时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

奶奶,醒了?桃花听见里屋的动静,在外间喊了一声。

九少爷还没回来?嘶——青黛起身下床太急,不小心碰到了腰上的伤,有些疼。

桃花推门进来时就瞧见青黛预备下床,忙上前扶住她,奶奶当心点。

他还没消息?桃花摇摇头。

换件衣裳,我出去走走。

这天下着雨……闷在屋里许久了,我想出去走走。

青黛不愿意一直在屋里枯坐等待,哪怕是出去走两步,也能缓解一下她不宁的心绪。

青黛坚持要去,桃花无法,只得伺候青黛换好了衣裳,陪着她往院中走去。

院门外的西府海棠不知几时已经被雨水打落一地,想来这雨早些要大得多,地上落红点点如美人泪湿的胭脂,花虽逝去,残香犹在。

青黛撑着油纸伞,目光掠过一地残红,又望向大门外,也不知迎宾驿馆的情况如何了?奶奶,天阴雨湿,您身上有伤,别在这里吹风了。

桃花劝说了不下十次,青黛依旧没有动,打着伞伫立在雨中,望着回院的必经之路。

最后,桃花妥协了,匆匆从屋里取来披风给青黛搭上。

不知过了几时,那漫天的细雨化作的蒙蒙雨幕中,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他迈着大步朝清澜院走来。

随着走来的人面容越来越清晰,青黛忍不住喊道:华韶彦。

华韶彦看清风雨中撑着伞的人是青黛时,脸色大变,疾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伞夺过来,将人揽往怀中,蕴着怒气的双眸瞪着桃花:桃花你们怎么做事的,由着奶奶的性子胡来,奶奶身上有伤,怎么站在这里吹风淋雨?脸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到里面传来沉稳的心跳声,青黛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青黛拉了拉华韶彦的衣袖,轻声道:不怪她,是我在屋里坐不住,才出来走走。

你怎么没带雨具,这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去换换吧!华韶彦的目光满是责备和无奈,最后化作一声轻叹:真是拿你这丫头没办法……走,赶紧回屋!两人相携回来正房,华韶彦去洗漱换了衣裳,青黛端着杯热茶递给了华韶彦,这才询问起昨夜驿馆的事,北胡王妃她怎么样了?华韶彦沉默了一刻,轻轻摇了摇头,秦姝,她走了……声音无悲无喜,默然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仿若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干连之人的死讯。

前些时候还处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曾经那个挑衅阴谋算计自己的秦姝真的就这么死了,还是让青黛大感意外。

至于华韶彦的反应,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不论如何那些经年的友情还是存在过的,秦姝是他年少时追求的梦,他终归还是不能装作不在意……梦过无痕,青黛不会介意。

青黛半响没有言语,华韶彦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看着有些冲怔的青黛,轻声道:我刚才只是……你莫要误会……终归是多年认识的人,就这般走了,是人多少心里总会有些不适应。

她要害你,就算今日不死,迟早我也会动手。

只是她这突然一死,很多线就此断了。

华韶彦将青黛的微凉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只怕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不会如从前那般平静……哎,本来想给你安定的生活,没想到……秦姝就这般死了,接下来将又会是一场暴风雨。

青黛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在他的脸颊上摩挲,脸颊上的胡茬微微有些扎手,会不会牵累你?毕竟那夜她受伤时我就在旁边。

赵玉质被小十拘在府中,宗镬就算想将这事赖到咱们头上,也要有证据。

华韶彦嘴上虽说轻描淡写,但郁结成团眉毛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死因可查明了?现下秦姝的死因不明,我估摸着是被人下了毒……华韶彦轻轻环住青黛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不触到青黛腰间的伤口,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青黛将头枕在华韶彦的颈窝,你也不能有事。

听到青黛的话,华韶彦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胡思乱想。

我向你保证,最后我一定会没事的。

青黛还来不及深思华韶彦的话,华韶彦忽然捧起了她的脸,唇突然而至,划过她的眉眼,最后噙住她娇嫩的唇瓣,辗转反侧,舌尖挑逗着她的唇齿,引得她不得不张嘴呼吸,舌尖纠缠在一起,极尽温柔缠绵。

良久,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

青黛小手撑在华韶彦的胸膛上,小嘴微张大口地喘着气,抬眼间似乎捕捉到了那双幽沉的眸中蕴满浓浓的眷恋和不舍,只是一瞬,那双狭长漂亮的眼轻轻眨了眨,睫毛阴翳下的黑眸里便盈满了促狭,成亲都许久了,还是这般中气不足,看来日后还得再练练。

华韶彦这瞬间的变化快得让青黛以为自己眼花了,只是那不经意一瞥间他流露出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散。

青黛心头一跳,眉头不禁蹙起,九娘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没有啊?华韶彦捏了捏青黛的小脸,这才没两天,脸上就没肉了。

你可得好好补补。

知道华韶彦故意打岔想要岔开话题,青黛翻了个白眼,不补!我现在身子虚,虚不受补!歪理一套套的,大夫可没说你虚不受补。

回头弄些药膳,慢慢进补,好了,去床上躺着吧。

青黛不乐意,睡了好些天了。

不行,大夫没让你下地,你今儿跑出去吹风,现下给我去躺好。

华韶彦不顾青黛抗议,抱起她放回床上,拉着薄被给她盖上,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嗫嚅道:你若这样瘦下去,我如何放心得下……青黛只看见华韶彦的嘴巴动了动,却听不到他自言自语什么,你在说什么?华韶彦回身,说你个丫头不听话!嘁——青黛不满地嘟嘟嘴,华韶彦又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乖乖躺着,我让人备膳。

午膳备好,华韶彦才放青黛下床。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华韶彦一个劲儿地往青黛碗里夹菜。

青黛看着面前的碗里堆得像小山的饭菜,诧异地望着华韶彦,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然怎么这么殷勤?华韶彦用筷子敲了敲青黛的脑袋,瞎想什么的呢,快吃!青黛撇撇嘴,闷头对付华韶彦垒起的小山,直吃得肚子发胀才消灭干净。

吃得太多,外面下雨又不能出去,青黛不免有些昏昏欲睡,最后躺着软塌上睡着了。

梦中,青黛似乎听到了喧闹声,茫然中睁开了眼,唤了声:华韶彦!忽然听见华韶彦从门外传来,我夫人醒了,我再与她说句话,就随你们走!第二百零一章 入狱罢了,末将在门口等候,请将军尽快!多谢!门被推开了,华韶彦走了进来,看见房中静立的女子,家常的宽大衣衫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却掩不住她清媚雅丽的姿容,原本明如皓月的瞳眸笼上了一层水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喜欢她的眼,喜欢它笑时如弯月,喜欢它静时若幽水,而此时那氤氲着淡淡的哀婉清凄的双眸让他心中闷痛,他轻抚上她的眼,只不过去宫里待几日,等事情了结了便回来。

不是去大牢里蹲几日吗?眼底隐着泪光还有簇簇小火苗,我是你的妻子,自家夫君被带走了,难道我不该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华韶彦摸了摸青黛的小脑袋,牵着她的手,轻叹道:宗镬认为是我在药中下毒致秦姝死命,皇上意思让我先留在宫中,对外称暂时扣押,以平宗镬的怒火,等一切查明后我自会出来。

那万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华韶彦从驿馆回来那一刻心里便清楚,他却没有说,是怕自己担心。

青黛告诉自己要冷静,虽然她此时心里火烧火燎的,担心华韶彦这一去真的会出事,害死秦姝嫁祸给你,背后的人岂会这么轻易让你脱身?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你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看着青黛焦急的模样,华韶彦安抚道:纵使这次是我的一劫,你家夫君也有化解之法。

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慌乱。

你是想将计就计?华韶彦轻笑:是啊!还是我家丫头聪明。

青黛看着嘴角噙笑的华韶彦,看他笑得那般随性,笑得那般洒脱,仿佛这场牢狱之灾不过是云淡风轻的几句话而已。

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绪因为他的笑容平静了许多,只是青黛不知他是真的心中笃定还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反手握住华韶彦的手,华韶彦,我等你,等你平安回家·····心中纵有千万担心最终只化成了这一句。

握紧那双纤细温润的小手,耳边平淡的叮嘱却胜过世间的一切情话,一股柔情直冲胸臆,蔓延开来,温暖静美,地老天荒······华韶彦随着皇帝派遣的大内侍卫离开了,青黛站在房门口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雨幕中,久久不动·····华韶彦被带走时,皇帝虽说没大张旗鼓地派兵来,但机灵人似乎嗅到了风声,一时间侯府里人心惶惶,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端阳公主和华楠第一时间就进宫面圣,却被拒之门外,端阳公主只得转道去求太后不想得到的是太后去端州云觉寺礼佛的消息。

两人无法,只得离宫回府。

一路上,端阳公主忧心忡忡望着华楠说:这可如何是好?人带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这事还没个准儿,总得先想法子见上去牢里见上一面。

华楠思忖了半晌,皇上有意压着这事不让你我参与,不然太后也不会在这当口上离宫。

这事不能急,我不放心,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端阳公主坚持要去牢里看看华韶彦,华楠道:事涉两国邦交,皇上才会如此慎重处理。

如今皇上不愿出面相见,怎么可能允许咱们去见叔澜。

这事不简单叔澜一向有主意,他心里该是有数,不然上晌被带走时也不会说让咱们放宽心,我想还是等等再看。

端阳公主见丈夫如此说,也便不言语了,双眉凝蹙不知想些什么。

车临近忠毅侯府半道上忽然马儿嘶鸣,车子疾驰开来,车身晃了两晃,端阳公主直接倒在了华楠身上。

出了什么事?华楠冲外面喊了一声,话音刚落,车子猛地晃了两下,停了下来。

车夫打帘子回说:小的失职,让侯爷和公主受惊了,适才路上蹿出只野狗,马受了惊。

华楠扶正了受惊的端阳公主,没事吧?端阳公主摇摇头,华楠看向车夫,可伤了人?车夫言道:没有。

那赶紧回府吧!车子又启动了,端阳公主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手落到旁边的软靠上,却摸到了一团纸。

端阳公主不禁好奇,不知这纸团几时冒出来,打开来一看,脸色大变,拽着华楠的袖子说:侯爷,你看!华楠接过来一看,不禁蹙眉问道:这是惊马以后出现的?端阳公主点点头,送字条的人是什么意思?华楠又反复看了字条上的内容,沉声道:儿子前脚下狱,后有有心人投纸条诉说内情。

当夜之事咱们都未亲见,但凭这只字片言不足为信。

况且通消息之人藏头露尾,想来必有所图。

端阳公主说:你不知道,叔澜原先对秦姝是个什么心思,娶上官家闺女那会儿我看着青黛,还以为他是忘不了秦姝,后来见他对青黛倒是呵护备至,也想他能忘了秦姝是件好事·····平日里他再怎么宠媳妇我不管。

但这次不同,事涉两国邦交,不管是当日混乱之时是误伤,还是有心为之,秦姝的死是因伤和因毒谁又知晓,我就怕人家利用青黛来对付叔澜,叔澜那孩子有一根筋,不愿意自家媳妇受罪才娶定罪。

儿子和媳妇比,自然儿子重要。

若真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端阳公主私心里是想将青黛推出去。

华楠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知道叔澜为了青黛请旨赐婚,可见心里重视这个媳妇,叔澜媳妇年纪不大,平日里谨守本分,断不会如此行事,其中定有别情。

我会再派人查查,这事你不可轻举妄动,免得着了人家的道。

华楠如此说,端阳公主不好再提,点头应下了。

这厢,忠毅侯夫妻俩为华韶彦担忧。

那厢,囚室中,华韶彦正盘膝坐在棋桌前蹙眉凝思,对面坐着的青衫男子望着他,轻声道:下一步棋,可想好了?友情推荐:沐水游的《美人凶猛》新鲜完结简介:死后重生,她决意要么终生不嫁,要么招婿入赘。

而且为了对抗害死她的前夫,保住家产,她参与了家族锦绣绫罗的买卖,并用曾经从他那里学到的一切,来对付他!第二百零二章 棋局弈棋之道,瞬息万变。

白子方落,黑龙断首,情势堪危。

华韶彦状若沉吟道:虚晃一招,刺其要冲,诱敌深入。

黑子再落,割发断首,劣势渐消。

青衫男子莞尔,放走祸首,恐后患无穷。

华韶彦落子应对:北方云动,战事再起,已不可避免,做生不如做熟。

谁知道这一招后会引出多少变数?起码暗中深藏之人必会露出破绽。

你今日放他,人情债欠,他日未必换不回好处,何乐不为?青衫男子手执黑子举棋不定,良久圣落,放人也是技术活儿。

华韶彦蹙眉,此话你从何处听来?青衫男子淡笑,如轻云带风,飘渺迷幻,自然是······我家妹子。

谁是你家妹子?你家明明就没有闺女!唇间发出轻微的咬牙切齿之音。

青衫男子看着对面面色渐黑的华韶彦,剑眉微挑,挑衅一笑,她一日唤我大哥,便是我家妹子。

不过,若你实在不喜,我不介意换个称呼。

尔敢!反正你脱身之日尚早·……青衫男子掐指一算,清淡的目光落到华韶彦脸上,带着三分戏谑之色,再说有人给你侯爷和公主递信,怕他们二老有所怀疑,恐你是替人顶罪……我也不是没有出手的可能……啪——手掌拍下,黑白上下震荡,阵局丝毫未乱,砰然勃发的怒火俄而偃旗息鼓,黑眸波光一闪,满眼笃定坚持,不管发生什么,我信她不会弃我而去。

你此时自身难保,何以如此笃信?她说会等我回家。

青衫男子眸色一黯戏谑尽去,艳羡浮升,那蕴藏在眼底深处的无限落寞一闪即逝,波澜不惊地叮嘱说:近日你自小心。

华韶彦点点头,身形未动,依旧盘膝坐在棋桌前,静静地注视着棋盘,似在观察分析棋局走势,若有万一……替我保护她,照顾她!刚还信誓旦旦怎么这一会儿工夫便没了底气?青衫男子沉声不满,她视我为友为兄,我自不会看她受苦。

所以,你记住,没有万一,若是真有,那我必不会客气。

挥袖起身,弹去衣衫上沾上的草屑青衫男子恢复了儒雅淡然,转身欲走,忽然停下脚步回眸望了眼华韶彦面前的棋盘,轻声道:我先去了,留此残局,但看结果。

牢门落锁,青衫男子消失了。

华韶彦仰面看向黑沉阴湿的牢壁,黑眸中波涛暗涌,青黛,等我……端阳公主寝居。

青黛坐在左手靠下的位置上,垂眸望着袖口的缠枝山茶花,静坐不语。

哎你与叔澜情意深厚,他这次入狱苦了你了。

诚如你所说,秦姝咎由自取,但没人与你作证。

而今证据虽都指向叔澜,但未必不会将矛头对准你。

至于赵夫人,若真有人想颠倒黑白就算有她出面也未必有用,况且她当日还含糊其辞,分明是想摆脱嫌疑,真要求证她也未必肯说真话…···叔澜是朝中大将,皇上的左膀右臂,此时皇上只是将他禁在宫中囚室,并未下天牢,自是想他早日脱罪····`·想起刚刚公主婉转言辞间的隐晦质疑和暗示,青黛哑然失笑,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抬眸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婆婆,青黛言道:母亲的话,媳妇记下了。

媳妇虽年幼,但也懂得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是我做的我会认,不是我做的,我绝不会自污名声。

媳妇可以再娶,儿子就那么一个,终归不是血脉至亲的一家人!若华韶彦真遇不可解的危局,她也会主动站出来承担,只是公主婆婆这番说辞还真是让人寒心。

端阳公主背着华楠试探青黛则有另外一番打算,一来是想知道她是否真做过这等事,若真做过,心中有鬼,未必不会露出破绽;再来,她想知道儿子疼宠之人是否是能真的能与他同甘共苦;最后,若青黛真有退缩之心,那推她出去也不无不可。

听罢青黛会的回答,端阳公主眸中寒光一闪,淡淡一笑,叔澜爱重了你,为了你得罪方家和齐王府,今日之事还不知后面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今次的事就算不是你的过失,亦与你脱不开干系,若是你,你会眼睁睁看他为你送死?青黛不满端阳公主这种弃卒保帅的态度,我与他既成夫妻,自当同舟共济,今日他有难,我心中焦急,自也盼着能与他共苦。

就算矛头对准了我,我亦不能认下,遭受这不白之冤,这样对我无益,对侯府名声有碍。

母亲也说怕有人落井下石,若我认了,那些爹、兄长和叔澜的对头也会借此为由牵出更多的借口。

叔澜性子如何,相信母亲深知。

我相信他有的是法子知道外面的事,向来不会同意我去认罪。

端阳公主被青黛一番抢白,说得有些挂不住面子,叔澜再有能力,也抵不住宫禁森严,被关在囚室中如何行事?叔澜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不愿旁人多加过问。

对于秦姝之事,他心中早有谋划,不然以他的性子为何这般一句不多交待便随宫中侍卫离开。

况且,这些年他在军中,母亲在上京,对他又了解多少?端阳公主神色微变,似在思考青黛话里的意思。

青黛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端阳公主行了个礼,叔澜不是当年任意妄为的不羁浪子,他答应过我不会有事,我也应承过他会一直等他。

我相信自己的夫君,母亲也该相信自己的儿子,不要听信谣言,误中歹人奸计。

今日母亲为叔澜奔走,多有劳累,媳妇不打扰母亲休息,就先告退了!端阳公主看着站在下首的青黛,神色复杂难明,叔澜早已长大,他的功绩她看得到,他的能力她亦知晓,他的想法她却未必清楚,不然他也不会一次次忤逆自己。

不过有一点,自己儿子再怎么犯浑,做事却是有他自己的原则,遇事不会轻易妥协,这点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明了。

而眼前这个外表看似纤弱娇柔女子,内里的却是刚强,在某些事上她与自家小儿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如知风劲草,坚韧,坚持······去吧!青黛转身告退,就听见身后端阳公主轻声道:叔澜信你,我便信你!错愕一瞬,青黛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上首,叔澜坚持,我自会坚持!端阳公主点点头,好,记住你说的话!友情推荐:沐水游的《美人凶猛》新鲜完结简介:死后重生,她决意要么终生不嫁,要么招婿入赘。

而且为了对抗害死她的前夫,保住家产,她参与了家族锦绣绫罗的买卖,并用曾经从他那里学到的一切,来对付他!第二百零三章 看望青黛从公主房中出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瞧着青黛神色不佳,知她心里憋屈,桃花不满道:奶奶——奴婢刚在外面听到了,那事明明是北胡王妃想陷害您,公主她······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心急,想把我推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青黛拍了拍桃花的手,你不必担心,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将我推出去的。

万一……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青黛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深吸了口气,勾了勾唇角,公主这般心急,只怕战事一触即发,不过,若真的爆发,兴许他就能出来了。

夜空无星无月,黑漆漆的,青黛看着桃花手中的那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如豆的灯火虽不炽烈,但在夜色却显得格外明亮。

黑暗总有光明来照亮。

华韶彦入狱,原本繁盛一时的忠毅侯府一下子门可罗雀。

端阳公主免了青黛的请安,青黛自也愿意,整日里呆在清澜院足不出户。

亭嘉每日过来陪她坐坐,颜氏也上门晃悠了一次,冷嘲热讽了两句,青黛懒得和一个孕妇计较,颜氏自觉无趣便打道回府。

过了两三天,曾氏和祁珍过府来了一趟,陪着青黛说了好一会儿话。

没想到第二天,青蔷、青莲竟然前后脚约好了,一同来了。

瞧着你这气色不错,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青蔷拉着青黛的手上下看了看,眼中担忧之色稍缓。

青黛笑了笑,我吃得好,睡得好,气色哪能不好。

坐着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青莲手抚着小腹,忽然开口道:妹妹倒是心大,一点都不担心九少爷。

我听我们家世子爷说,这次的事事关重大只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你们才刚成亲,万一······青蔷讨厌青莲那副死样子,不过当初在瞧祖母时顺嘴说要来看青黛,结果青莲非说要跟来不是碍着自家姐妹,还有她背后那个齐王府她哪里会让青莲一并来。

果然让她跟来不明智,一说话就呛人,还真是扫兴。

不好再让青莲搅了青黛的心情,青蔷瞪了眼青莲,你还是悠着点,大夫说你胎不稳你还非要跟来,如今三妹也见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青蔷扯着青莲就走,青莲不着痕迹地甩开了青蔷的手,大姐不用扶,我肚子里的孩子好得很,还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

说着,手抚了抚小腹斜睨了青黛一眼,神情颇有几分得意。

对于青莲那种炫耀和幸灾乐祸的心态,青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今她根本就不会将这些斗嘴小事放在心上,她关心华韶彦几时能出来,既然两位姐姐要走,那路上小心。

青莲见青黛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剜了青莲一眼,你好生休息,我们先走了。

两人还没出门,桃花便打帘子进来了,奶奶前面侯爷传话来了,郁世子过来带了新消息。

青黛眼前一亮,朝青莲和青蔷福福身,妹妹这里就不送两位姐姐了,还请姐姐见谅。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

青黛吩咐杏花送客青蔷忙招呼青黛去忙,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吧!说着,扯了扯身旁青莲的衣袖,半晌却没人应声,喂,你这想什么呢?青莲在听见郁子都名字的一瞬呆愣了片刻,再次听到原本扯动她心房的那个名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着那人近在咫尺却不得见,一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青莲捋了捋额角的细发,朝青蔷微微一笑,没什么,走吧!两人离开清澜院,到了二门上换软轿前,青莲对青蔷说:待会儿我还要去趟布庄,就不与大姐同路了。

嗯!青蔷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一声先上了轿。

出门换了自家的马车,青莲指挥着车夫将车停在了街角不显眼的地方,半掀开帘子,一双美目一直盯着忠毅侯府的大门发呆。

姨娘,您打发了嬷嬷离开,让车夫等在这里做什么?跟车而来的翠珠看着发呆的青莲不解道。

你问那么多作甚!青莲发火了,翠珠立时闭了嘴,这段时日青莲怀孕,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越发不好伺候。

加上在王府里周丹娘刻意打压,她们跟着青莲夹着尾巴做人,心里不满更胜。

只是碍于她是主子,而且自家人都在上官府里当差,翠珠只好忍着。

当青莲看到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时,她眼睛竟然湿润了。

想起这段日子在府里过的日子,青莲愈发觉得后悔。

原本以为一步登天的她,非但没得到李的宠爱,反倒因为李更着紧周丹娘,而让她没少受府里那些侍妾的白眼。

青莲心中越发觉得失落,今日在忠毅侯府再听见郁子都的名字,潜藏的那点恋慕又冒头了。

想着他屡次拒绝皇帝的亲事,再看他为了华韶彦的事情奔走,一切不都是为了青黛么?青莲又恨又妒,青黛好命,摊上这么两个痴心的男人,就算一个下狱了,另外那个竟然还帮她出力。

当初若自己再聪明些,是不是今日就能嫁入国公府,就算是个侍妾,也不必面对那么多女人争宠啊?青莲后悔了,很后悔,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看着打马离开的郁子都,青莲鬼使神差地想都没想就叫车夫跟上去了。

姨娘,这样不太好吧?翠珠发现了郁子都,再听青莲吩咐车夫,心中七上八下的。

青莲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想多了看两眼那个儒雅清隽的人,于是轻咳了两声,解释道:三妹夫出事,三妹不好受,听咱们家世子爷说,皇上让郁世子协理此事,我不过想找个机会打听打听。

再说了,忠毅侯府也不是一般人家,牵一发动全身,兴许问到点有用的东西,说不定对咱们王府还有所帮助……翠珠不懂,听青莲这般说好像也有些道理,便没再追问。

车子一直跟着郁子都到了朱雀大街,目送着郁子都进了书局。

青莲看着熟悉的门面,这是她与郁子都第一次见面的那家书局,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还会来这里。

压抑住心中的紧张和激动,青黛款步下了车。

第二百零四章 出狱郁世子!郁子都没想到会在书局碰到青莲,颔首回礼,上官夫人。

没想到又在此处遇到世子,说来也巧,第一次见世子便是在这里。

青莲看着谦和有礼的郁子都,又想起了那些曾经的过往,触动了心中那条柔软的弦,就这样只要看他一眼说两句话也比呆在那座庞大的王府里感觉好。

不知世子今日又寻得什么好书?两本杂书耳。

郁子都并没有多看青莲两眼,礼貌地回了一句,便预备拿着书走人。

青莲神色有些尴尬,瞄了眼郁子都手中的书册,眼神一黯,我记得三妹最喜好这类杂书野记,看来世子是个念旧之人,到如今····…我家妹妹也是命苦,本以为嫁给九少爷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知道会有今日之祸。

拿着书的手紧了紧,郁子都温和一笑,夫人找郁某有何事?青莲道:我家三妹近日为妹夫的事情焦虑不安,郁世子协理使团案,不知近况如何?轻言细语说不出的温婉柔缓,带着丝丝焦虑,让人不忍拒绝。

郁子都面色如常,只道:如今案件还在侦查之中,过些时候自有定论,夫人不必心急。

哎,世子不遗余力地帮助三妹,青莲在此谢过。

世子长情,只可惜三妹当初先选了华家九少爷。

若是当初三妹能嫁给世子,也许……就不会遇到今日的祸事。

青莲惋惜之余,眼睛偷睃了眼郁子都,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疑惑或是怨愤。

可惜郁子都神色未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虽心悦她,但她视我为兄,世事不可强求,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至于使团案乃是奉皇上谕旨,尽自己的本分,与旁的并无关联。

何况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今日时候不早了郁某先告辞了。

我心悦她。

一句话重重地打在青莲心上,上官青黛,何德何能,竟得到两个优秀男子的钟爱。

就算她嫁了人,他还对她念念不忘。

即便以前猜到,可从未听郁子都亲口说过,如今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酸涩、妒忌各种复杂情绪充斥着胸膛,让青莲觉得无比憋闷。

青莲不知郁子都何时离开,她站在原地静默了半晌,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出了书局。

门口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上官夫人,我家主人有请!青莲看着无理拦路之人,怒喝道:闪开,我又不知你家主人是谁为何要去?来人并未退走,继续道:我家主人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夫人做场交易帮夫人达成一桩心愿。

比如齐王侧妃,世子之母······若夫人有意,可去春江楼一叙。

青莲心中一动,想到春江楼所在位置,人来人往之处他们不会蠢到在那里对自己不利,于是应了一声,便随那人走了。

华韶彦被关押了十日,案情出现了转机,凶手被指是驿馆药房装扮成杂役的刺客,刺客准备待风声过后逃窜不想遭到暗中潜伏的龙虎卫围捕,刺客眼见不敌,服毒自尽。

就在众人以为线索要断时,提刑司一曾在西北供职的仵作发现了死者肩胛上纹身刺青,乃是北胡右贤王麾下鹰师暗部的标志。

众人哗然,闹了半天是北胡好战派试图借助行刺事件破坏两国和平。

宗镬得到消息后证据确凿,脸色铁青,入宫向大华皇帝致歉,并要求立即启程回北胡,清剿叛党。

于是,宗镬草草以火葬彻底送走了秦姝,带着骨灰踏上了回北胡的行程。

宗镬走了,华韶彦自然也放了出来。

当青黛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胡子拉碴的华韶彦时,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某人则心有灵犀地张开了双臂,青黛,我回来了。

青黛很乖觉地扑到了华韶彦怀里,华韶彦怀抱着自家小妻子,心里满满涨涨的,不由大笑了两声,看样子,我家包子很想我。

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得瑟。

鼻子微微翕动,青黛抹了抹眼角的晶莹,嗔怪道:看来牢里过得不错,出来还给你换了身干净衣裳。

华韶彦嘿嘿一笑,要见我家娘子自然要隆重点。

嘁。

青黛撇撇嘴,推着华韶彦去沐浴,准备了艾叶,先去洗洗,去去晦气。

遵命!等华韶彦出来,青黛已经置办了一桌子酒菜,端坐在桌边等他,洗好了,过来吃饭吧!华韶彦看出那一桌子饭菜都是青黛做的,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娘子,今儿这菜是你做的吧?蘑出来了?华韶彦捏了捏青黛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做菜的味道我一直都记得。

青黛羞赧,抽出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莫浪费,我可费了半天的功夫。

好!吃完饭,华韶彦搂着青黛坐在炕边说话,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顺便在青黛的小腰上摸了摸,沾点小便宜。

青黛挣扎了两下未果,回头不满道:这样坐着不舒服。

那去床上躺着说。

华韶彦黑眸里面闪着熠熠的光芒,青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下晌要去大嫂那边。

大白天的,你别动手动脚的。

华韶彦老实了,头枕在青黛颈窝里,脸贴着脸,轻轻地蹭了蹭,哎,这些日子在牢里天天盼着回来,没想到一回来,自家娘子倒是让大嫂给拐跑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再说了,还有晚上…···青黛说到半截闭了嘴,侧头就对上华韶彦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吧嗒脸上挨了一记湿吻,还是我家娘子善解人意。

晚上我一定早点上床,你可要早点回来。

没正形,就该让皇上多关你几日。

青黛瞪了华韶彦一眼,偏生她因为羞赧而双颊绯红,这斜飞的媚眼似嗔非嗔,说不出的娇羞动华韶彦眼光灼热,唇瓣贴着青黛脸颊轻轻一吻,声音暗哑地唤着青黛的名字。

青黛哪里耐得住华韶彦的耳鬓厮磨,最后软在了他的怀里,两人双双倒在了炕上……事毕,华韶彦餍足一笑,青黛躺在他的臂弯里,华韶彦,刺客的事是真是假?第二百零五章 骚包的家书真假不重要了,只要出来就好。

华韶彦是变相承认这最后突兀出现的刺客是他刻意安排的,原本背后的人欲借此机会挑起两国争斗,如今却化作了北胡内斗。

华韶彦在青黛额上吻了吻,也许过不了许久,我要去西北了。

青黛翻身坐了起来,不解道:北胡内斗,为何你还要去西北?宗镬并不是个安于守成之君,他有野心,到访同时,北胡军队已有异动。

这次刺杀事件他在背后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不得而知,不过定也脱不了干系,不然给秦姝十二万分的胆子也不会临时起意就想要置你于死地。

华韶彦扯着青黛靠回了自己身上,其实宗镬他早就想除掉我,而我不再为秦姝所动,刺杀也没有要了我的命,那秦姝便是废子,能威胁我自然最好,威胁不了便要利用到极致。

青黛听罢,脑中豁然开朗,接口道:只是不想反被将军,北胡内斗只是个借口,他其实早想离开上京,我只不过在人家瞌睡时送了个枕头,不然他自己也会想法子尽快离开上京。

华韶彦赞许地笑了笑,不错!包子,以后咱们俩的孩子定是个聪明伶俐的。

青黛脸一红,嗔了华韶彦一眼,惹得华韶彦心痒痒的,两人又温存了一阵才起身,青黛去寻亭嘉,而华韶彦则去了东院拜见父母。

果真如华韶彦所料,宗镬回去后,以剿灭右贤王所部为名发动了战争,因右贤王所部距离大华边境最近,所以两方战争难免会波及大华。

武德十五年八月十五,在大华欢度中秋佳节时,朝中收到了来自宁靖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北胡王军以追剿叛党之名奇袭边城,宁靖被围·定远失守。

皇帝震怒,急调三万大军,由华楠、华韶彦父子挂帅,驰援宁靖。

在宫中接了旨意·在宫中赴宴的华家人便匆匆离宫回府。

青黛将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拿了出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即将走上生死相博的战场,就算心里有再多叮嘱也抵不过平安的讯息,华韶彦轻应了一声,双手环住青黛,你及笄之时·我尽量回来。

你平安就好!等我!好!两人临窗而站,窗外夜色深浓,圆月高悬,月华如水,静默安好…···九月,大华和北胡的这场大战双方互有胜负,却未有一方获得压倒性胜利。

到了十月,华韶彦率军奇袭缅龙城左贤王驻军·北胡左贤王在此战中死于流矢之下,损失军队尽万人,胜利的天枰渐渐向大华一侧倾斜了。

十月末中旬·上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由于入冬天气原因,大战未有,但小型的战事还是时不时会发生。

华楠和华韶彦在前线作战,许是婆媳俩同病相怜,都盼着自家夫君早日回还,端阳公主对青黛的态度也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颜氏因为怀孕身子日渐笨重,亭嘉作为大嫂体恤弟妹,禀明了端阳公主,从颜氏手里收回了厨房和采买之权,转交给青黛帮忙照应·也想她有点事做,不要整日里胡思乱想。

青黛这次没有推辞,只道自己帮忙,并不做主分权,每日帮亭嘉管理内院的事,拣重要的汇报给亭嘉·由她决断。

俩妯娌配合不错,难得端阳公主也开口夸赞了两人几句,惹得二人受宠若惊。

另外,上京城里的华韶彦各处的铺子走时也交给了青黛打理,临近年末各家铺子掌柜陆陆续续来送账本,青黛手里的事情越发多了,倒是无暇去想华韶彦。

加上每月都能收到华韶彦从军中寄回来的家书,知道他在前线一切安好,青黛心中踏实了许多,只盼着他能早些打完仗,班师回朝。

月末,青黛收到了华韶彦的家书,随信而来的还有三支鹰羽和一副画,鹰羽是华韶彦刚到西北猎杀苍鹰的羽毛,另外还侥幸得了一对幼雕,华韶彦说要把小雕带回上京驯养,等来年有了儿子,好带他去打猎。

至于那副图描绘的则是将军横刀立马俯瞰战场的场景,至于那高处的将军自然是华韶彦自己了。

青黛看着图画,想着战场凶险,他还有闲情逸致画画,也是告诉自己,他很好,免得自己担心,心中不由一暖,手指抚过画上那威风凛凛的将军,又忍不住暗啐了一口,轻笑道:虽然骚包,不过确实挺帅的。

咚咚——进来。

青黛将书信和画纸收好,抬眼看着端着汤盅走进来的桃花,你再过几天就要嫁人了,你有空了就去准备嫁妆,这些事就让杏花她们来做吧。

陈玄去了西北,杏花只怕要再等些时候了。

奴婢从干娘家里走,她家就隔了一条巷子离得近。

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少爷没回来,您就让奴多陪您两天。

桃花一边说着,一边将盅里的燕窝盛出来递给青黛,青黛接过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里,也好,再留你两日,然后去你干娘家里给我待嫁,桃花犹豫再三,又道:九少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奴婢想成亲回门了就回府。

不行。

青黛懂得桃花的心意,我这里又不缺人手,省的你家相公到时候找我这主子的麻烦。

少奶奶——桃花羞赧地嗔了青黛一眼。

青黛放下碗,拍了拍桃花的手,你的心意我明白,府里府外都有人帮我,你就不必担心,好好给我安心嫁人。

等过完年,再回来不迟。

桃花拗不过青黛,只得点头应允。

十月二十八,桃花出嫁了,青黛虽是主子却碍着身份不能去婚礼,让杏花代她送了五十两银子和一副金头面做添妆。

晚厕,杏花带着喜糖喜饼回来了,奶奶,这是桃花让奴婢带给您的,您快尝尝。

拿起包的红纸的喜饼,青黛朝杏花笑了笑:怎么样?羡慕了?杏葩嘟着嘴对青黛说:羡慕也没法子,总得要等陈玄那家伙回来。

放心。

爷可是说了,一定要给你把陈玄好端端地带回来,吃了桃花的喜饼,下回就是你的了。

主仆两人有说有笑地聊到半夜,这才熄灯歇下。

月底最后一天,上京的天空阴霾了半月,终于放晴了。

青蔷邀了青黛去寺里上香,青黛念着华韶彦,欣然同意了。

初一,青黛去接青蔷时,却碰到了大腹便便的青莲。

二姐也要随我们同去?觑了个空,青黛小声对青蔷道,她如今快八个月了,身子重,万一有个好歹,咱们怎么跟齐王府交待?青蔷扶额悄声解释道:世子妃新生的女儿做满月,广源寺主持路过,说要有个水命的女子去寺中祈福三日,才保郡主一生平安喜乐。

王府水命的就青莲,这不,青莲自请去兴善寺,定了日子就在今天。

她听说我要去,便过来要一同前往。

刚才世子爷亲自送她过来,我推脱不过,只好应下了。

青蔷不好意思地朝青黛笑了笑,知道两人不对付,只是事出突然,还有李出门,她旨在不好推辞。

既如此,那便一同去吧!两人说话间,青莲回来了。

青蔷道一同出发。

那一路上麻烦大姐和三妹照应了。

青莲朝两人笑了笑,态度十分和气,说话时眼光若有似无地瞟了眼青黛。

青黛心里觉得诧异,也未多想,三姐妹一同到二门上坐车去了。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兴善寺。

上完香,沙弥领了三人到寺中歇息赏梅。

走了一阵,青莲累了,央青蔷和青黛再陪她回寺中预备好的厢房坐坐。

青蔷陪着青莲说话,青黛坐在旁边静静听着并不搭腔。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青莲说已近午时,让两人在寺里用些素斋再走。

青蔷看在青莲怀孕的份上,答应了她的要求,顺便拉着青黛陪她用完饭再走,青黛拗不过青蔷便也留下了。

饭桌上,青莲给青蔷两人夹菜,兴善寺的素斋虽比不上潭柘寺的,却也不错。

我身边的林嬷嬷素材做得不错,刚借了寺里的厨房,另外又加了两个菜,大姐你尝尝,三妹你也尝尝。

青黛轻瞟了青莲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没有像对青蔷那般热情,但相较于往日青莲对她的态度,今日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莲察觉到了青黛的目光,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一顿饭就这样在青莲大秀姐妹情深中用完了。

青莲吩咐丫鬟上茶,三姐妹坐在房中。

青莲看了眼垂眸品茶的青黛,轻声说道:三妹,你知道吗?二姐心里最羡慕和妒忌的就是你。

一句话,让正在喝茶的青蔷和青黛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向青莲青莲不以为意,笑着说:瞧把你们俩吓的。

我那脾气不好,性子要强,一直以来我用心些,下功夫讨好爹,就是想让自己忘掉这个庶出的身份,不过到头来那也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我喜欢郁子都,可他心里只惦着三妹,所以我才会对妹妹心怀芥蒂,也因此做了不少傻事。

后来嫁给了李,荣华富贵也算有了吧,可活得更累了。

青蔷不知青莲怎么突然来个自我剖白,只怕她又发癔症,接口道:世事难两全,你要想开点!第二百零六章 绑架青莲苦笑,头上有正妃压着,身旁还有一堆如花似玉的妾通房争宠,若不斗只怕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我怀上这孩子,身子一天天重了,而且他在肚子里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连带心境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说着,她用手抚了抚高耸的小腹,以后他就是我的依靠,我这个当娘的要为他争取……不知为何,青黛总觉得青莲这般剖白另有所指,并非是真心诚意想婉转致歉。

一旁,青蔷笑了笑,这倒是。

王妃生了个闺女,你这一胎若是男孩,虽是庶出,但也占着长子的名头,就算以后不能做世子,齐王府也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也能过得舒坦点。

我儿子是庶出,长子也未必能做世子。

青莲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带着丝丝阴冷。

青莲说得含糊不清,青蔷不由问道:青莲,你刚说什么?没什么。

青莲笑笑岔开了话题,东来西扯地聊了半晌。

青黛很少插话,偶尔也应上一两句,就这般过了半个时辰,青黛的头有些发晕,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的就想要躺下睡会儿。

青蔷也有些疲倦,只是不像青黛那般昏昏欲睡。

青莲瞧着两人笑着建议道:大姐和三妹不若在寺中小憩一阵,等睡起来再走。

青蔷瞟了眼青黛,见她连话都没听清,点头应下了。

寺里准备的地方不大,让大姐去隔壁床上休息,三妹已经睡着了,就在我屋里别挪地方了。

嗯,也好。

唤了贴身丫鬟进来,青蔷去了隔壁。

青蔷一走,青莲敛去了笑容,看着已睡得昏沉的青黛,白皙如玉的脸庞,清丽的容颜,是那人最爱的模样。

目光淬寒,青莲鬼使神差地抬手拔下了一枚金簪在青黛脸上比划着,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若是多几道划痕,看华韶彦和郁子都还会不会再喜欢你!夫人,主子要人你还是不用动手的好。

一只纤白的手抓住了青莲的手腕,青莲不甘地收回来手,将金簪插回了头上,她的丫鬟被我的人拖着,你们抓紧点。

原本守在青莲身边的丫鬟飞快地和青黛对换了衣裳,不多时,又一个青衫丫鬟低垂着头从屋外进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与青黛换过衣裳的丫鬟披上了斗篷戴上兜帽,出了房门。

竹韵,人呢?声音赫然与青黛的一般无二。

竹韵姐姐和翠珠姐姐去梅林帮几位夫人摘花了。

夫人要奴婢去寻她回来吗?不必了,我正去梅林。

奴婢陪您去。

小丫鬟瞧着假青黛无人相陪·自告奋勇跟她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假青黛往院外走去,不多时竹韵和翠珠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看见竹韵,问道:竹韵姐姐,华夫人一个人去梅林了,你没碰见?竹韵一愣,没有,她一个人去了?是啊,夫人不让人跟着。

竹韵诧异,将手里的花顺手交给了小丫鬟,帮我收着,我去寻我家主子,待会儿回来拿。

说完,竹韵跑去梅林了。

屋外安静了,青衫丫鬟抱起青黛,今日多谢夫人相助,我等告辞了。

说话的声音赫然是男声。

青莲笑道:害自家妹子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只是烦请阁下回去提醒你家主子,别忘了他答应我的事。

青衫丫鬟轻嗯了一声·带着青黛从后窗跳了出去。

青莲等了一刻,这才唤来丫鬟,三妹出去这些时候怎么没回来?你们出去寻寻。

齐王府的丫鬟闹哄哄地出去寻人了,过了半晌,传来青黛失踪,竹韵在梅林被打晕的消息。

青莲急忙吩咐人去忠毅侯府报信,待到众人离去后,她独自坐在屋里,抚着小腹,冷笑,华韶彦疼你,给你配的那些暗卫说不定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三妹,别怪姐姐心狠,为了我儿子的将来,我只能如此……青黛再次醒来,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从第一次醒来到现在,她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吃饭的那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昏睡,就连醒来如厕不是被蒙了黑布,就是三更半夜,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被掳劫了几天。

她尽量让自己少吃些东西,只是想保持清醒的时间长些。

可惜,绑架她的人一路上几乎沉默不语,就算自己的问话他们从来不回答,再发现自己少食之后,改成直接喂药。

这些天下来,她几乎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望着那黑漆漆的四壁,青黛眼中划过一丝厉色,就算以前她为了嫁给郁子都想要害自己,后来想要将自己嫁给方家,抑或是彼此成亲后见面的尖酸刻薄,自己都看在同是一脉的份上没有再与她计较,没想到她这次竟如此大胆,联合外人将自己绑架了。

上官青莲,你究竟想干什么?起初,青黛并不知道绑架自己人的目的,当她发现天气越来越冷,绑架她的人还扔了件皮裘给她,这说明自己是正在往北地的途中,而如今那里却是战场。

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绑架自己是为了在前线的华韶彦。

又走了几天,马车的门开了,一道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青黛急忙用手捂住了眼睛,避免因为久居黑暗而让阳光灼伤了眼睛。

华夫人,到地方了,您可以下车了。

青黛识得这声音,是这队人马的领头人。

慢慢地适应了外面的光线,青黛瞟了眼领头人,北胡人接我的人来了?领头人一怔,心中诧异分,再想想这一路行来的情况,似乎除了最初几日她一直左右套话想要打探情况,再后来她便不再说话,甚至一路上都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脸上也从未流露过半点哀戚之色,平静地如一滩死水,原来她早就猜测到了此行的目的。

不愧是华九少的夫人,这处变不惊的架势倒是与那个冷面男子一般无二。

看到了领头人惊诧,青黛低声道:软筋的药已经停了一天,我想目的地就要到了。

眼中佩服之色一闪而过,领头人沉声道:既然夫人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必再解释,请下车吧。

反正目的已经明了,他们也不会透露幕后主谋是谁,青黛也懒得再费唇舌。

上京那边应该早收到自己失踪的消意,那么此时华韶彦也应该知悉了。

只是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北胡?青黛拢了拢皮裘,走下了马车。

在车头前方不远处一队北胡骑兵一字排开,中间一匹枣红马上端坐着一个北胡少女。

看到那少女,青黛勾了勾唇角,没想到这么多天下了马车,第一次见光就碰到了熟人。

少女翻身下马,走到青黛面前,单手抱胸行礼道:华夫人,妮娜向您带来北胡王的问候。

不错,少女正是当日跟随在秦姝身边的侍女妮娜。

看样子妮娜你还有另一重身份,当日跟在秦姝身边着实委屈了呵呵,夫人慧眼,妮娜是太后宫中侍卫女官,当日乃是奉王命保护先王妃。

妮娜朝青黛颔颔首,车已备好,还请夫人移步。

青黛随着妮娜率领的北胡骑兵小队离开了。

妮娜没有再像头前那队人马给青黛下药,只是告诫青黛不要想着寻死,她若死了,上京那边她的祖母和母舅家中只怕会不安宁了。

放心,我不会寻思,我向来怕死。

青黛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便转头看向别处。

凛冽的寒风吹得脸生疼,青黛压了压头上的雪帽,将皮裘的衣领拉高,整张小脸埋在皮裘里,野草生命力最是顽强,待到明天春来时,便又是一派欣然绿意。

妮娜不解,顺着青黛的目光看向远处,只是一片荒草萋萋,你是何意?青黛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妮娜的话,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怎么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把自己交给北胡,关键时候威胁华韶彦,甚至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起到震慑作用。

这一路上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自寻短见,她的这条命来得珍贵,她不会随意挥霍浪费。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顽强地活下去。

青黛收回了目光,对妮娜说:再过几天能到市镇补给?这些天啃硬巴巴的冷干粮,我的牙都快不行了。

妮娜并不讨厌青黛,相反还有些喜欢,她不像死去的秦姝一样,娇滴滴的风一吹就倒,反倒率直,有什么想法她会直接告诉自己,从来不会像秦姝那样拐弯抹角地说出来。

而且这些时候赶路,她一句抱怨都没有,甚至每日还跟自己说说笑笑,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未来。

再想到大王的决定,妮娜不由怜悯起青黛来,还有两天。

你就不担心吗?也许再过不久,你就要……第二百零七章 别怕,我来了担心无用,我又何须浪费精神。

青黛回望了眼妮娜,在我们大华死囚上路前还能吃顿鸡腿饭,妮娜,打个商量,到了市镇多留一日,让我多吃两顿好的,行吗?如今距离主战场虽说还有些路程,但我想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多停留一日半日应该耽搁不了多少。

凤眸一眨一眨的,嘟着小嘴显得十分娇俏可爱。

原本那般沉郁的死亡话题到了她嘴里完全变了味儿。

猛然褪去了清冷成熟,做出一副撒娇弄憨的小女儿模样。

妮娜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抚额,她哪里像大华那些个古板的诰命夫人,随即一转念,不过,华夫人确实年纪也不是很大。

妮娜失笑,看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子,轻叹了口气,好!又行一日半,天光暗沉,乌云聚满天空,风势渐渐大了起来。

妮娜望着天际,蹙眉道:怕是要来暴雪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乌雅镇。

速度加快,等妮娜他们赶到乌雅镇时,雪已经开始下了,铺天盖地地将草原染成了白地。

乌雅镇不大,统共镇上只有一间客栈。

因为暴雪,里面挤满了人,不是妮娜他们身份特殊,让店家从牙缝里硬抠出了三间房,只怕夜里他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妮娜提着水壶从外面进来,取了水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在炉火旁取暖的青黛,喝了暖暖身子。

这客栈算是方圆百里内能过得去的了,等暴雪过去后就能上路了。

多谢!青黛喝了一口热水,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幸好赶到了,要是被困在半路,只怕早就挂了。

妮娜的大华官话说得不错,虽然不懂挂了何解,不过推测句意大抵明白·只当是大华什么地方的方言。

窗户外的隔板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妮娜放下了里面的毡毯遮挡寒风侵袭,这场雪下得还真是大……青黛感受窗口渗进来的凉风吹到脚底,抱着热水杯继续喝着,雪下得大,倒可以休战几日。

打了三个月,人困马乏真好歇歇。

是啊,歇歇也好。

妮娜暗叹,晚点离开,晚点到安顺,你也能晚点面对未来的一切。

一夜无话·睡到第二天起来,雪依旧很大,只是风却比前日小了一些。

到了第四天,雪渐渐小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客栈。

这场雪下得太大,因而许多地方道路被埋,在茫茫雪原失了路标便不好辨识方向。

青黛住的房门口换了两个侍卫守着,妮娜则带着五个人出去探路了。

看着窗外的苍茫天地,青黛呢喃道:华韶彦,不知现在身在何方?咚咚有人敲门,门口看守用有些别扭的大华话喊了一声,送水的。

进来吧!青黛依旧望着窗外没有挪动身体,身后之人放下水壶,不多时便听见瓷器与木桌碰撞时发出一声脆响,哎呀,小的该死摔了杯子,小的这就给您去换。

声音如此熟悉,青黛猛然回身,心怦怦直跳,眼眶一热,是他,华韶彦这厮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青黛只觉得眼泪就要涌出眼眶,待看见往屋里张望的侍卫时,忙佯装愤怒,喝道:你这厮怎么这么不小心?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去给您换新的。

小二点头哈腰地道歉,背着侍卫却偷偷挤了挤眼睛,勾勾唇想给她送个安心迷人的微笑,只可惜贴在右脸上假痦子上的三根毛随着他唇角上扬而一颤一颤,破坏了一切美感。

别怕,我来了。

从华韶彦的口型青黛看出了他想要说什么。

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青黛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厌弃地瞟了一眼华韶彦,还不快去换回来,走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是,是,小的这就去。

门阖上的一瞬,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眸消失在视线里,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故作坚强的外壳在看到华韶彦的时候瞬间崩塌了,真好,看到他真好,哪怕他此刻很丑……忍住,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青黛抹了把眼泪,拉上窗走到桌前,拿起华韶彦刚刚放下的水壶,水壶下压着一张字条:开窗。

青黛将纸条吞进了肚子里,回身又将窗户打开。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巨响,吵嚷斗殴之声顿起,青黛听到了两侧开门的声音,接着就看见窗口一道软梯垂落,华韶彦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别怕,我来接你了。

华韶彦踩着窗棂越近室内,三两步走到青黛面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走!华韶彦抱着青黛,一手拉住软梯,梯子从高处慢慢放下,临近地面时,华韶带着青黛跳了下去,扒下她身上的皮裘扔给了早先等在楼下的随从们,拉着她躲进了旁边敞棚下的柴垛之后,随从们抹去地上的足印。

华韶彦搂着青黛,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青黛此时哪敢多言,乖乖地靠在他身边,拉着他的小手手心已经湿濡一片。

去了皮裘,青黛身子很快就凉了下来。

华韶彦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大氅半裹住青黛的身子。

温暖的感觉让青黛紧张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

外面马厩里马儿嘶鸣,四五骑踏雪离去。

紧接着二楼上传来一阵北胡语的怒喝,不多时,后院里多了七八个北胡侍卫,打马去追早先离开之人。

待众人走后,店内的喧嚣声也渐渐散去。

华韶彦双手握住青黛的手,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别紧张,他们已经出去了。

咱们俩也要快点,先离开这里再说。

青黛点点头,没有去问华韶彦要去哪里,只要跟着他走就好。

华韶彦将柴垛后藏着的狐裘给青黛披上,兜帽压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华韶彦点点头,牵着青黛从柴垛后出来,你先等等。

华韶彦从墙角下的雪堆里翻出了一把梯子,架在了墙根处,朝青黛挥挥手,过来!两人借助梯子翻过客栈院墙,华韶彦将梯子埋好,拉上青黛往东边去了。

不多时,走到一处独门小院,华韶彦敲了敲门,院门打开了,赫然是陈玄站在里面。

捧军、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踏入小院关上门的一瞬间,青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一进屋,她再也忍不住了,翻身扑在了华韶彦身上,泣不成声。

华韶彦,你怎么才来?华韶彦,我以为我会死。

华韶彦,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得你了。

华韶彦,我……嘴巴被堵上了,如滔天巨浪般的吻席卷了她的唇舌,虽然暴虐但奇迹般地安抚了青黛的心。

唇瓣上微痛,青黛的神智被唤了回来,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华韶彦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我在这里,我来了,我来了。

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青黛埋在他怀里摇摇头,他们没虐待我。

我只是怕死,怕……她在见到华韶彦的一刻,终于承认了内心那份浓烈思念,她在可能要面对死亡的那刻,想得最多的却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他们经历过许多看似平常其实惊心动魄的事,青黛即使看不到,但她知道,华韶彦一直默默地做着一些事,默默地给她的永远都是一个遮风避雨供她依靠的港湾,用一张温柔网网住了她。

青黛,我爱你。

不是因为前世的愧疚,而是因为他心底那份深沉的爱恋。

我也爱你。

一直刻意逃避,从没有正视过的自己的内心终于清明,她爱他,无关前世今生,只因他就是他,这辈子用心去爱恋呵护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只身犯险来救她的那个他。

无声胜有声,温暖的相拥,交织缠绵的目光,让他们知道这一刻彼此的想法。

爱,未必要浓烈,但其中的滋味只有当事人清楚。

窗外风雪飘摇,屋内温暖旖旎。

华韶彦揽住青黛的腰身,伸手拉住了窗户,屋里虽然暖和,你这样站在窗边会着凉的。

细软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臂弯里,温柔地划过他的肌肤,微痒,心里。

青黛靠在温热厚实的胸膛上,华韶彦,这是北胡的地盘,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吻落在发丝间,你家相公办事,你还有何不放心的?不知这雪几时才能停,我怕他们杀个回马枪,把咱们困在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等他们反应过来,搜索镇子时只怕大华的军队已经占领此地了。

青黛凤眸圆睁,回身看向华韶彦,你公器私用?为你有何妨?眉毛高挑,带着睥睨天下的自信。

心中荡漾着甜蜜,青黛无奈地摇头,为我何至如此?你不怕有人事后弹劾?一举两得,谁会想到这般恶劣的天气会有人奇袭。

华韶彦轻笑,眸中带着一抹狠戾,乌雅镇是链接北胡粮仓的要冲,占了这里,北胡无粮,这仗也能快点结束。

宗镬狗急跳墙绑架你,他就要有受惩罚的自觉,至于背后的那人,很快他会自己跳出来······何况帝王心术,我越狂妄越有弱点,上面才会放心,所以你不必担心!第二百零八章 依依惜别天地一片雪色苍茫,寒风卷着地上残雪呼啸肆虐。

蛰伏在曹中七八日,雪停后乌雅镇上有恢复了往日喧闹,商路已经有人清开,来往的商旅早早起身收拾行囊,装好货物套上马车,准备启程上路。

走到镇口,地面忽然发出一阵颤动,天边黑压压一片云出现在镇外原上,不多时便清晰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是军队!不知哪个眼力好的高喊了一声,人群随之一阵骚动。

呼喊躲避声,马儿嘶鸣声,咒骂声四起,乌雅镇今日的安宁就这样被打破了。

镇子另一头的高地上,妮娜望着天边涌动而来的黑云,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关节泛白连青筋都清晰可见。

统领,现下该如何?妮娜狠狠瞪了眼问话之人,调转马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华夫人果然一直就在镇上。

不过此时机会已失,华韶彦麾下的黑风军到了,乌雅是保不住了,大华的目的何止于此!必须赶紧撤离,以最快地速度回安原报信。

一队人马顾不得再抓捕走失的肉票,骑马飞驰离去。

乌雅镇乱成一团,不过等军队包围镇子时,所有人都跑得没影了,镇上大门紧闭,死寂一般,只有整齐而沉闷的马蹄声在回响。

大华军队到了么?青黛在屋里听到了外面的呼喊声,回头看了眼华韶彦,咱们要离开吗?快了。

两人还没说两句话,门外黑风军统领求见华韶彦,青黛借口做饭离开了。

冬季的北胡缺粮少菜,青黛做饭也只能凑合做些面食、烙饼,配些熏肉和腌菜,所以做起来并不费事。

想着华韶彦还有军情商议,青黛做好饭并没有马上端到屋里,拿了两个番薯扔在灶膛里自己坐在旁边拿着火钳拨弄炭火。

怎么这半晌不回去?啊?坐在灶边发呆的青黛被突然走进来的华韶彦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回身将已经烤好的番薯拨拉出来,怕你要说事抽空多烤了两只番薯。

差不多了,去屋里吃饭吧!闻着味道不错。

华韶彦鼻子微微翕动,我来帮你。

两人端着饭菜去了正屋。

再等两日便送你离开。

只有自己?端着饭碗的手顿了顿,青黛捕捉到话里的含义,送自己离开,他不会走,也不能走。

明白前方战事紧张但一想到二人马上就要分开,青黛自觉心里空落落的。

察觉青黛情绪微妙-的变化,华韶彦发下筷子,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估摸着这边的消息很快就能到安原,我恐怕不能送你了。

你莫担心,我会派陈玄送你回上京。

嗯!青黛闷闷地说了句,本来还以为能陪你到过完年没想到……华韶彦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把青黛留在身边保护她,只是大战在即留下她太危险,绑架你的人刚离开此地不久,我刚派人围捕。

再过两日右路大军主力就到了,乌雅镇马上要打场硬仗,我不放心你留下。

兵营里不能留家眷,把你送回去我才能放心。

大华军奇袭后,占领了锦原、横化两城,乌雅镇隶属横化,而距离安原最近的北胡粮储之地丰邑地处绵云山麓,这样的天气只有一条通路进出乌雅正是去往丰邑的必经之地,另外横化还连通另外两处储粮之地,占领了乌雅,就是截断了北胡大军的粮道。

妮娜刚刚发现黑风军的踪迹,便心知事情不妙-,当下没有入镇而是调转马头回安原报信。

华韶彦又道:不管能不能堵住妮娜一行人,消息最多晚两日传到,到时候宗镬势必要率军回援乌雅,就算最后救不下丰邑,也能堵住我军撤退的后路。

若不回援,在这样的天气里,宗镬大军再调集粮草最快也需要一月,而往横化只要五日。

如今他们的粮草撑不了半月,这半月足够我军可合围安原,他不会坐以待毙等死。

所以,宗镬只能破釜沉舟夺回横化,这样他们才能最快获得补给。

听了华韶彦解释,青黛点点头,我明白。

战事要紧,早点打完你也能早点回去。

今儿大军进驻,你还有事要忙,早点吃完我去收拾吃完饭,华韶彦出门去了,直到半夜才回来。

夫妻两人躺着床上,东拉西扯地闲聊,有回忆过去的,有规划未来,谁也不提打仗的事。

过了两天,青黛离开了乌雅镇往横化去了。

华韶彦骑马相送,走了五里,终于停了下来。

青黛从车上下来,不顾众人在侧,搂住华韶彦的腰肢,脸贴着他的胸口,我走了,别想我想得分神了,早点打完仗回家。

华韶彦莞尔,抓着青黛的肩膀,让自己能看到她的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离开了,想我可以,一定要每天想。

青黛踮起脚尖在华韶彦脸上印了一吻,好!青黛旁若无人地做出亲昵之举,惹得陈玄等人大跌眼镜,没想到夫人会如北胡女子一样的豪爽大胆华韶彦一愣,随即眯起眼睛,冲着陈玄一帮人吼道:看什么,一个个没眼力劲,都滚远点。

众人慌忙如鸟兽散。

华韶彦挑眉看着青黛,不说话。

青黛撇嘴,不喜欢?都是你的嫡系,我又不怕他们会出去乱说话。

华韶彦噙住嘟哝的小嘴,细细地品着唇瓣,勾起香舌,辗转着加深了这离别之吻。

我喜欢,就是让他们白看戏,亏得慌!华韶彦又在青黛额上亲了亲,虽说一路上有人护送,不过要穿过北胡草原,一路上你们多加小心。

青黛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躲在华韶彦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青木香,我走了,你多保重!她不能再儿女情长,乌雅镇上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

推开华韶彦青黛上了车,华韶彦没再说什么,翻身上了马,唤回了陈玄等人,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拍了拍陈玄的肩膀,我把嫂子交给你了!陈玄朝华韶彦抱抱拳,将军放下,属下一定将嫂子平平安安送回上京。

青黛撩开车帘,望着窗外马上俊逸的男子,伸出手去。

华韶彦急忙抓住她的手,两人目光缠绵交织,尽是依依不舍。

马车启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慢慢松开来。

等你回来!等我回来!心有灵犀,两人异口同声,彼此相视一笑。

华韶彦在原地伫立良久,青黛的马车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他微微一笑,抚着黑风顺滑的鬃毛,真想早点回京抱老婆,估计府里马厩里的你那几个相好的也该想你了。

所以,老伙计,这次一定要速战速决,杀得宗镬无力还击!黑风前蹄一抬,昂头嘶鸣一声,似是在回答主人的问话。

一人一马风一般往乌雅镇的方向去了。

离开乌雅,青黛一行人到了第五日天快黑时才到了横化城。

因为大雪,街上看不出什么大战的痕迹,街上没有行人,一家家户门紧闭的店铺。

街上只能看见身穿甲胄巡逻的士兵,青黛一行人马车在街上显得十分突兀。

陈玄带着青黛去了城主府,如今这里已经是大华守军的中枢大帐。

青黛并未露面,陈玄一人进去见了驻守的陈将军,将军出去巡营,副将知晓有女眷,便将陈玄一行人安置在府外馆驿休息。

青黛一住下,陈玄又回去打探战况。

过了半个时辰,陈玄跑回来给青黛报信。

快,喝杯水,坐下说!青黛虽然心急,但看陈玄跑得气喘的模样,递了杯水给他。

娈舅忄夫人。

陈玄接过来一饮而尽。

青黛这才开口问:乌雅现今战况如何了?陈玄道:刚接到战报,宗镬倾巢而出从安原向乌雅行进,再有两日就到乌雅。

陈将军说战事紧急,宗镬很有可能在驰援丰邑时分兵打横化,让咱们明日一早就上路。

青黛没有异议,这时候自己在战圈里多呆一日,危险就多增加一分,她要尽快离开,一切听你的吩咐,另外,派人去城里给我寻两件男装,路上穿女装不方便。

夫人说得是,我这就叫人去办。

第二天一早,青黛换了身男装再次上路。

驻守横化的陈将军加派了一小队人马护送青黛一行人赶往通源。

过了同源便是再往东是呼尔草原,方圆百里没有大的城镇,却是北胡左贤王统治的地界,陈玄担心人太多会引人怀疑,所以叫那一小队大华军回了横化。

一队人扮成了从战区逃出来的行商进入了草原。

自进入草原青黛再没听到过前方战场的消息,一行人安安稳稳地走了十日,眼看就要离开草原时,却碰上了左贤王所部驻地的巡逻骑强力推荐:《重生豪门千金》作者shisanhm新作《重生豪门家族》:父亲死于醉酒驾驶,母亲精神失常,姐姐自杀身亡,弟弟惹事进了监狱。

而她自己最后也难以幸免,死于车祸。

一切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重生后的乔瑾舒一边想方设法地帮助家人避免灾祸,一边寻找答案。

第二百零九章 再遇绿眸陈玄凑近青黛小声说了句:万一动手,夫人您待会儿见机躲在车下。

青黛不想拖后腿,省的,你也多加小心。

陈玄上前以北胡语交涉,躬着身子,语气谄媚,将军,小的们是从西域回来的行商,半年前从返回,不想北胡和大华两国突然开战,这一路逃命到了呼尔草原,货物已损失了一半,只剩下这三车。

望各位给行个方便,小的愿留下半车货物做酬劳。

因战火断了商路,西域的香料和宝石在大华更是紧俏,商人重利,自然有那愿意铤而走险之人冒着战火通过北胡去往西域,就算货物途中损失,只要回到上京定是稳赚不赔。

遇见陈玄他们这样的商队自然不奇怪。

当骑兵小队长听了陈玄的话后,并没立即回答陈玄的问话,而是从马上下来,绕着车队走了一圈,看了看每个队伍里的人,还让人开了两箱货物检查。

车上载的货物多是香料和一些器皿,宝石金银之类的并没有,骑兵小队长点点头,神情看起来还算满意。

陈玄正要将准备好的过路费送上,不想那骑兵队长却道:不必了,前方这两日有战事,你们与我们回部落。

这话是要将所有人都扣押,陈玄求恳无果,那骑兵队长差点动手打人,陈玄当下使了个眼色,两队人立时动气手来。

速战速决!陈玄知道不能拖延,若时间太久,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毕竟此地距离左贤王王帐并不是很远。

陈玄率先发难,砍伤了骑兵队长。

双方开战,顿时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青黛眼见场面混乱,遵照陈玄的吩咐躲进了车底。

队伍里装货的大车比一般车子宽大,青黛躲在下面倒也安全。

只是外面鲜血四溅偶尔有不明物体落在车外,吓得人半死。

就算上回遇刺,那是晚间,根本看不到这般血腥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黛蜷在车底,只希望外面战斗快点结束。

自从跟华韶彦成亲后,接二连三遇到这样的悲催事件,遇刺、被劫,如今穿越火线,真是刺激过头了。

华韶彦派给陈玄的手下都是龙虎卫里最顶尖的人才,不多时将小队清了个干净。

青黛从车底爬了出来陈玄道:让夫人受惊了。

青黛摇摇头,不碍的,咱们还是快点上路,免得北胡人察觉。

陈玄见青黛如此镇定,眼中划过一丝波澜,一个柔弱女子经过了这场血腥还能注意到这些,不过想当初将军受伤时,夫人也很是镇定。

大华鲜少能有大家闺秀能有这番做派也难怪将军上杆子要把夫人娶进门。

众人纷纷上马准备离开,不想远处传来隐隐床来一声号角声,变故又起。

陈玄刨开浮雪附耳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吩咐道:不好,有大队人马过来。

胡三,带你的小队往东走。

剩下的人跟我护送夫人往南。

分兵两路,陈玄临时改变了路线。

青黛来不及细问,就听见陈玄道:夫人,得罪了。

下一刻,青黛已经被陈玄拉上马坐在陈玄前面。

风刮得脸生疼,青黛压低了头,屁股都快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一路上坐的都是马车如今换骂还真不适应。

原本她不会骑马,是到庄子上时临时被华韶彦抓去抱了两日佛脚,真要用在逃命上那只有被抓的胡三他们会不会有事?青黛不知陈玄从何判定那未知人马会往东追。

夫人不必担心,胡三他们会脱身的。

咱们这一去,何时能离开草原?往南出呼尔草原要多走五日,且出去后还要走三日才能到市镇。

而往东走出去两日便是辽城属下猜得没错的话,此时侯爷正在辽城镇守。

左贤王应该是率部攻打辽城。

敢杀北胡人的自然是大华人,要逃命肯定往大华镇守的边城去。

陈玄带着青黛往南,避开左贤王所部的锋芒和辽城的战火。

陈玄所料不错,只不过他们这一路南行躲开左贤王骑兵主力三日后,又碰到了流匪打劫一个游牧小部落。

陈玄本不愿相帮,结果不知哪个没长眼的劫匪看到了陈玄他们,挥刀冲了过来,结果打成了一片。

最后陈玄等人被迫出手相助,换来了一晚不用住帐篷的待遇。

陈玄还花了大价钱,用一匹马给青黛弄了个小单间。

收拾好床铺的北胡妇人朝青黛笑了笑,说了句不知什么意思的北胡语,指了指床铺。

青黛将奶茶喝完,用这些日子她学会的简单的北胡语道了声谢谢。

和衣躺下,青黛仲个懒腰,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这还是头一回享受到床的待遇,自己好不容易睡一夜好觉,不知前方战场上的华韶彦此时如何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青黛在梦里看到了华韶彦······只可惜这梦未做完,半夜,青黛被陈玄叫了起来,左贤王的军队来搜刮粮草,顺便将小部落的男丁全部带走。

青黛因为一身男装不幸被当壮丁抓走了。

他们抓这些人做什么?青黛看着两侧的北胡士兵,轻声问道。

补充兵源。

陈玄打量着四周,就算他们能突围出去,可带着青黛却是不能,一切要以夫人的安危为上。

等到了营地,再见机行事。

青黛等人随着左贤王的士兵回了兵营,男女被分开来。

北胡留着络腮胡子大汉来领人,顺道问那部落首领:最近可有外来人?大汉用的是北胡话。

青黛不懂,但陈玄意识到有麻烦。

部落首领意识到有麻烦,可念着陈玄等人帮过他们的忙,并没有说出,只是在大汉面前说话有些底气不足,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大汉虽然看着莽撞,但却不是笨人,从首领的反应里看出了端倪,当下沉声道:不说实话,那你们就去前锋营当肉靶。

人群一阵骚动,不知谁喊了一声,有,是他们五个。

他们是外来的行商。

陈玄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大汉脸色一变,哪几个是?给老子统统抓起来。

青黛等人被揪出来了。

大汉扫过陈玄等人,三日前,东谷原上有人杀了我手下一小队骑兵,是不是你们干的?这位将军,小的们是从南林来的,不知道东谷原上的事。

陈玄袖口处无声无息滑落一柄短刀,刀柄落在了他的手中。

大汉看了眼陈玄,似乎在审视他话语的真假,忽然身子一动,飞快地抽出腰刀劈向了陈玄。

陈玄向左一滑步躲开了致命一击,大汉怒喝:你会武?那一定是你们,大华的奸细!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青黛心头一沉,这回可麻烦大了。

火光闪动,周围的士兵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将青黛五人围了起来。

看着明晃晃的刀,青黛脑子飞转,她怕这大汉一语不合就地将他们正法了。

看着将自己护在中央的四个人,青黛心道,这一路舍命相送,不能让大伙一起在此丢了性命。

也许能用自己的身份换一次机青黛下定决心,在大汉下令动手时,一声大喝:等等!住手!慢着!就在青黛喊出声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大华话,另一道则是北胡语。

所有人都愣住了,青黛回头看去,火光中走来两人,一个高壮魁梧的棕发青年,身旁跟着一个身披黑色貂裘的男子,兜帽遮住了他半张脸,显然刚才那两道声音是从他二人口中发出。

棕发青年走近时,北胡士兵都纷纷低下了头,大汉也放下了弯刀,右手抱在胸前,谦恭道:左贤王!立在青黛身边的陈玄身形一滞,青黛低声问道:是什么人?左贤王。

青黛惊诧不已,没想到刚被带来就碰上了终极老大,抽了抽嘴角,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

压下起伏的心绪,青黛暗道,此时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不然他们五个随时都可能没命。

转头看向另外蒙在裘袍里的人,既然这棕毛的是左贤王,那用大华话的应该是另外一人,只是他到底是谁?难道是熟人?正当青黛疑惑时,那披着裘袍的男子掀开了帽子,一张如月般清俊的脸出现在青黛视线中,绿眸如月下清泉泛着柔波,嘴唇弯起一抹优雅的弧度,黛,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黛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吃惊不已,怎么会是他?郁子都,你怎么会跑到敌军大营了来了?没等青黛回过神,左贤王口中又吐出一句话,木图那,这个就是你娘子?标准的大华官话,一字一句地飘进了青黛的耳朵里,雷得她外焦里嫩,这是个什么状况?站在青黛身边的陈玄脸黑得滴出水来了,不是因为此时身在敌方大营,他恐怕要冲出去暴打一顿郁子都,这是自家老大的媳妇,什么时候成了成国公世子的了?郁……青黛想起刚才左贤王唤郁子都的名字,当下改口·你怎么在这里?第二百一十章 回到大华来找你啊!青黛知道在这里会遇见郁子都纯属是巧合,明知他这般说是为你帮助自己,青黛还是有些不自在。

郁子都走了过来,拉上青黛的手,青黛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郁子都紧紧握住,桑木,我的人我先带回去了。

好!左贤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郁子都和青黛,大华人说小别胜新婚,你们先去忙,我就不打扰了!青黛深切体会到了棕毛左贤王话语里的杀伤力,试图用眼刀将棕毛击毙,奈何人家的地盘不敢造次。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一紧,郁子都笑得光风霁月,桑木越来越会说话了!青黛打了个寒战,这两人真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们几个也都跟我来吧!郁子都小声叫陈玄等人跟上,自己拉着青黛走在了前面。

一进营帐,青黛从郁子都的手中抽回了手,隆佑大哥,今日多谢你了!郁子都望着自己的手微微失神,然后随手脱了裘衣,搭在了架子上,也是我运气好,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华韶彦这下可以放下了。

刚才情势所迫,有熟人愿意帮她救下众人,她自当遵从。

现下安静下来,青黛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虽不知道郁子都和左贤王的关系,但毕竟两国敌对,两人熟识却不知内中又有什么隐情。

她宁可相信郁子都是有旨意在身,也不愿相信他出卖大华。

青黛心道,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听他提起华韶彦,青黛又问:你与叔澜有联络?自进了呼尔草原,他们便再没有得到过华韶彦的消息。

看着青黛心急的模样,郁子都瞬光微黯,随即笑着说:嗯,坐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再说话。

郁子都提壶便要给青黛倒水,一旁的陈玄抢先上来不敢劳动世子爷,还是末将来吧!知道陈玄防备着他,郁子都也不恼,只是淡然一笑。

青黛接过陈玄递来的水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良久,她才开口问道:隆佑大哥是奉了皇命而来?嗯,我去辽城传旨,听到横化传来的消息,华韶彦说你们进入呼尔草原后失了踪迹,后来从呼尔草原逃回去的侍卫说你们剿灭了一支巡逻骑兵遇上左贤王主力,为免暴露分兵两路。

如今两军对垒,侯爷不便出面,只有我来接应你们合适,顺便见个朋友聊些事情。

不知丰邑那边情形如何?隆佑大哥的朋友是左贤王吧?青黛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说的朋友确实是他。

丰邑那边两军还在对垒。

宗镬掉左贤王所部围攻辽城也是想围魏救赵,让华韶彦回兵救援。

郁子都解释地十分详细。

青黛长舒一口气,抬头对上了郁子都那双温柔清透的绿眸,忽然觉得有些羞愧是自己多心才会试探,他是发现了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青黛叹了口气这几日都没歇下来,连喝水都提心吊胆的。

郁子都看到了青黛的小动作,没有点破,唇角上扬,显示他心情不错。

他知道青黛起初怀疑自己,小心试探,而后来又为自己的行为而懊恼,在她心里还是将他当做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流露出那样自责的眼神。

你放心,我会护送你回大华。

青黛眼神微微闪动垂眸不再看他,那多谢隆佑大哥了!对了,左贤王为何叫你木图那?难道他不知道你在大华的身份?那也不对,上回你护送公主和亲,应该与他见过吧?郁子都扫了眼陈玄等人,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我来这里自然是希望早日结束战争。

他答应大哥会袖手旁观吗?看样子棕毛王爷和宗镬也不是一路郁子都莞尔妹妹果然聪慧,一语道破大哥此行的任务。

我是来游说桑木的,他也已经答应了。

青黛暗喜,她也希望战争早些结束,那样她也能早一天和华韶彦相聚。

时候不早了,今夜要委屈妹妹了。

青黛这才想起来,在桑木眼里她是郁子都的娘子,脸色微赧,倒不是她拘泥俗礼,依华韶彦那个霸道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和郁子都同室过夜,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只是如今情势所迫,自己若要求别室而居,那桑木会如何想?毕竟他是北胡的左贤王。

郁子都嘴上说着,眼睛却望向了陈玄,刚见到桑木时我便告诉他要找你,若不那般说,以桑木的性子未必能轻易放过你们。

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陈玄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某将明白!事关夫人名节,今晚的事末将等会保密,还请世子爷也要守信。

末将等今夜会在帐外守着。

哦。

青黛点点头,自己连话都没说,这两人已经把事情决定了,不过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待会儿在帐中拉个屏风,你安心睡觉。

我告诉过桑木,一旦找到你,就回去。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那么明日咱们启程回上京。

折腾了几日没睡好,好不容易寻个落脚地,结果半夜被抓来。

青黛着实累了,屏风一拉,她便和衣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

郁子都听着屏风那头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她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

想起她那张清瘦憔悴的小脸,郁子都眸中淬寒,这次华韶彦只怕要让宗镬栽个大跟头,桑木再······弄不好连王位都未必保得住。

宗镬既然敢做,那就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还有上京,此番回去只怕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翌日,郁子都与桑木辞行。

青黛站着郁子都身后,桑木打量了她半晌,青黛被他看得不自觉低下了头。

郁子都不满地喊了一声:桑木!桑木朗声笑道:看一下,又不会跟你抢。

看把你紧张的!昨晚上天黑看不真切,今日总算看清楚了。

木图那,你娘子好像天木山上的雪莲花,难怪你会拒绝我家依兰。

依兰?青黛知道那是女孩的名字,朝郁子都眨了眨眼,隆佑大哥,有艳遇?想起依兰,郁子都抚额,再看到青黛投过来那火热的眼神,嘴角微抽,低声道:别瞎猜!依兰是桑木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

青黛微愣,就看见郁子都上前抱住老是张嘴惹祸的桑木,对碰了一下肩膀,兄弟,我要走了。

桑木笑了笑,用北胡语朝郁子都说了一句。

郁子都瞬光暗淡了几分,轻轻摇摇头,随即也用北胡语回了两句。

万一有天混不下去了,就回呼尔草原来,相信依兰会很高兴。

郁子都哑然失笑,等事情都了结了,我有机会再回来看你。

挥手道别了桑木,郁子都带着青黛离开了。

到了十二月末,青黛一行人回到了大华境内。

终于回来了。

青黛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建筑,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郁子都打马走近车窗边,赶不及回上京过年了,我和陈统领商议,二十七能到范阳,在那里住到初二再启程。

嗯,听大哥的吩咐。

青黛又唤了陈玄,让她给上京和丰邑那边捎信。

二十七到了范阳,郁子都带的钦差护卫队去了范阳驻军军营,只留下四个贴身侍卫。

陈玄手下在半途中汇合一处,除了战死的还有十二人,年底生意冷清,陈玄转了大半个城才找了家像样的客栈,包了十间上房住下了。

既然要过年,总得准备些年货。

安顿好后,青黛想起了过年的事,这里不比上京,过年还有铺子开张,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托客栈老板去备一些。

青黛说了半晌,陈玄才反应过来,末将这就去准备。

临近年关,厨子都回家了。

店里只有老板夫妻俩和跑堂的小二,小二家住本地,二十九便回去了。

厨房里的事情都老板娘一个人忙活。

一行人都是常年在外的,就连郁子都前些年也一直游离,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至于青黛,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一路跟着风餐露宿却从没有怨言,倒是让郁子都和陈玄刮目相看。

到了除夕头天晚上,青黛大早起来没惊动陈玄他们,跟老板借了厨房,让老板娘帮忙搭把手,准备了第二天年夜饭的食材。

第二天大早,就跑去给大伙儿准备年夜饭、包饺子。

老板娘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青黛,诧异不已,等看到青黛似模似样地弄了几道菜出来,惊讶道:真没想到夫人还会下厨?青黛笑着说:我就是个好吃的,所以爱自己动手做做。

瞧着青黛平易近人,老板娘不似前两日那般拘束,两人说说笑笑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午间还是吃了店里的饭食,到了晚间,青黛做了两桌子菜,叫了老板和老板娘一起过年。

当听老板娘说菜都是青黛做的,众人拿着筷子不敢动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流言蜚语青黛见状,笑着举起酒杯,这次承蒙各位相救,青黛感激不尽,今日一桌酒菜是青黛的一点心意。

青黛在众人里年纪最小,今晚有缘和大伙聚在一起过年,青黛很是高兴。

请诸位大哥不要拘泥俗礼,莫要当我是华夫人,只当我是妹子。

小妹在此敬隆佑大哥、陈玄大哥和诸位兄弟,我先干为敬!这些在外从军之人也多少性情中人,听到青黛这一番言辞恳切,不由对这位和善谦逊的将军夫人又高看了几分。

这些年跟着将军在外征战,都习惯了,若在营里每年大年夜吃顿饺子,喝两大盅就算过了。

有一年我和将军是在山里过的,抓了几只獾子烤了大家分食,就算过年了。

陈玄先说话,今儿这一餐可是丰盛!来来来,难得夫人敬酒,咱们谢过夫人!青黛不满道:陈玄大哥,今晚没有夫人!陈玄笑道:好,谢过妹子!众人纷纷随声附和,举杯同饮。

郁子都在一旁看着青黛,只觉得这一刻她的笑容灿烂若星,微微一笑,拿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屋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新年就要来了。

屋里,斗酒划拳嬉笑怒骂好不热阄。

青黛看着他们恣意笑骂,忍不住笑了笑,紧张了一月,这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汉子放下紧绷的弦,流露出他们的真性情来。

就连郁子都也难得地放下架子,跟这些人一起笑阄。

酒喝多了,说话自然少了些顾忌。

陈玄看着一众部属笑阄,生怕青黛不满,时不时喝骂两句。

青黛心知自己在这里不方便,便悄悄地告诉陈玄自己去休息了,起身退了席。

走到院子里,青黛抬眼望着那漫天繁星,轻声呢喃道:华韶彦·新春快乐!你怎么跑到院子里来了?郁子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青黛身因为饮了酒,郁子都脸色微红,斜斜地靠在木柱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青黛·那迷离的眼波却煞是好看。

淡雅如仙的他,此时多了几分烟火气,意态慵懒却更显妖娆。

青黛失神了一瞬,又觉自己失礼,轻咳了一声,隆佑大哥!我出来透透气。

郁子都走了过来,在离青黛有两步远并没有靠近·这次被掳虽说忠毅侯府有意隐瞒,可你知道上京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等回了上京后,你自己多加小心。

有些事我能帮你,但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青黛微愣,当下明白了郁子都的意思,一脸淡然道:我想到过。

悠悠众口,哪里是堵得尽的……谣言止于智者,我因两国战事而被北胡所劫·为了大华牺牲了名誉,于情于理吃亏的都是我。

真要论起来,皇上他也要站在我身边说话。

况且·华韶彦相信我,我便什么都不怕!青黛立在院中,笼在皮裘里的小脸被厅内投射出的灯火找照亮,唇角扬起一抹淡笑,那如幽潭的瞳眸盈满辉光,纵使那漫天繁星也夺不去她此时身上散发出的自信的光芒。

郁子都此时心情有些复杂,高兴青黛能以泰然处之的心态面对以后要发生的事,却又因她自信的源头来自于那个千里之外的男人而感到失落。

若当日自己能娶到她,她也不会遭此横祸,说起来也是华韶彦误华韶彦又是何其有幸·即便经历这些祸事,他还能得到你全然信赖。

真让人好生羡慕!似是玩笑,似是揶揄,绿眸里蕴着淡淡的笑意,眼底的落寞被掩盖在温柔的笑容中。

刻意忽略话中暧昧不明的意味,望着这个自己视若知己大哥的儒雅男子·青黛笑着说:隆佑大哥不提醒,我还没多想。

如今想想,做他华韶彦的妻子还真是桩危险的营生。

赶明儿得我要跟华韶彦好好算算账,嫁给他还真是亏大了。

他若不好好补偿,我可要他好看!郁子都愣怔了一瞬,朗声大笑,说起来,我也算是你娘家人。

赶明儿你要讨债,大哥定站在你这边。

那小妹这厢就先谢过大哥了。

青黛冲郁子都福福身。

好说好说!郁子都虚扶了一把,我先回去了,他们还等着我呢。

天冷,你也出来一阵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嗯,大哥先请。

郁子都转身,青黛对着他的背影又说了一句:相信我以后的嫂子也一样会全然信赖大哥!郁子都脚下微顿,回头朝青黛释然一笑,借你吉言!正月十四,历经波折,一路紧赶慢赶,青黛一行人终于在元宵节前赶回了上京。

入了城,郁子都便跟青黛分开来,临别前,郁子都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递给了青黛,你要及笄了,当大哥的没什么好送你的,以后若有事,让人带着玉牌到国公府来寻我。

青黛看了一眼郁子都手中的玉牌,没有任何字符,只有图腾样的花纹,却不是成国公府的标志。

玉牌的材质一般,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青黛知道那图腾定别有深意。

想了想,青黛还是接过玉牌,那小妹却之不恭了。

这礼物非比寻常,遇到万难之事可以寻郁子都帮忙,给自己多了一条出路。

因为平日里她若有事寻郁子都,大可找人传话,若要动用这不记名玉牌,那必然是紧要之事,或到了危机时刻,不便明着去找他。

所以,青黛虽然收下,但她却希望永远用不到。

你自个多保重!郁子都调转马头离开了。

青黛收回了视线,将手中的玉牌收在了行囊里,回府!回了忠毅侯府,青黛前脚踏进二门,后脚段嬷嬷就迎了上来,三奶奶,老奴刚巧过来问事,听门上说您回来了就过来瞧瞧。

看着您平平安安回来,老奴这心里也踏实了,九少爷他也能放心了。

瞧着瘦了一圈,回头老奴吩咐厨房给您炖点补品,给您补补身子。

段嬷嬷素来疼爱华韶彦,爱屋及乌对青黛也是关照有加。

看着段嬷嬷眼眶微潮,那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青黛含笑谢过,让嬷嬷挂心了。

您先回院子洗洗,老奴去禀报公主,这些日子里公主也没少担心您。

青黛有些诧异,公主婆婆从自己进门后就不怎么待见自己,这次虽是意外,但总是被人掳劫了一段时间,她回来时就已经准备面对端阳公主的责难,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段嬷嬷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笑着说:容老奴说实在话,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是位母亲,同样疼爱自己的儿子。

她对您严厉,那也是被九少爷给气的。

若她真有心刁难,您也不会进门了。

您是九少爷费尽心机娶回来的媳妇,是八抬大轿抬进忠毅侯的,那便是华家人。

回头您收拾好了再过东院去给公主请个安!自己是华家人,掳劫自己,侵害的是华家的尊严。

公主作为华家主母,是不会允许别人挑衅华家的尊严。

但若自己真做了对华家不利的事,公主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而段嬷嬷从侧面告诉她公主对自己的态度都来源于华韶彦,只怕她回来之前,公主已经收到了华韶彦的消息。

嬷嬷的话,青黛记下了。

烦请嬷嬷给母亲带个话,待会儿青黛换身衣裳就过去东院。

好!段嬷嬷笑眯眯地看着青黛,满意地点点头,逢此大难,她小小年纪还能保持淡然镇定,这份心性真是难得。

青黛刚跨进清澜院的大门,一个人影疾步跑了过来,飞扑到她跟前抱住了她。

杏花抱着青黛,哇一声哭了起来,奶奶,你可算回来了。

青黛看着泪水涟涟的杏花,微笑道:回来了,回来了。

都怪奴婢,那日干嘛留下来绣嫁妆,奴婢应该跟着奶奶去寺里,不然多个人照应也不会出事的。

青黛拍了拍杏花的肩膀,好了,哪里怨得了你?人家早有预谋,就算你去了,结果也是一样。

桃花含泪站着旁边,奶奶,您可算回来了!咦,桃花,这大过年的你怎么回府了?桃花福福身,明儿是您生辰,奴婢回来看看。

杏花此时也哭得差不多了,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接口道:桃花成亲后过来请安,才知道出了事。

您这一失踪就是两三个月,她哪里还在家里呆得住,隔三差五地到府上来问消息。

青黛心头一暖,哎,让你们担心了。

说话间,竹韵和菊韵也来了。

竹韵看到青黛,当下就跪在了地上,喊了声九少奶奶,给青黛磕了三个响头,含泪道: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有罪······您如今平安回来了,奴婢也没什么牵挂了。

青黛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味,再看竹韵满眼含泪的望着自己,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心中一沉,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你心里有什么念头,趁早给我打消了!竹韵错愕,怔怔地看着青黛,就听见青黛说:既然知道有罪,要怎么罚是我说了算!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二章 借力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二章 借力青黛微笑着看着竹韵,罚你去烧水,我这连着赶路,都没好好洗个澡。

你怎么还傻愣着?奶奶让你去烧水,还杵在这里干嘛?菊韵扯了扯竹韵的衣袖,走,我跟你去竹韵这才意识到青黛是原谅自己了,然后傻呆呆地哭了起来。

青黛叹了气,这事怨不得你,不要自己把错都往身上揽。

就算你那日一直跟我形影不离,他们有的是法子带我走。

好了,我累了,都别站在院子里了。

青黛发话了,竹韵忙抹干眼泪,奴婢这就去烧水。

竹韵跟着菊韵去烧水了,桃花伺候青黛回屋换衣裳,杏花去给青黛准备吃食。

青黛洗漱完,又坐着跟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说了会儿话,等头发干了干,便起身去了东院。

青黛给端阳公主行礼道:这段日子媳妇不在府中,让母亲挂心了。

端阳公主端坐在榻边,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抬手示意青黛坐下,事情来得突然,让人始料未及。

当时你那丫头昏在梅林里,你二姐派人来报信,究竟当时是个什么情形?青黛也没隐瞒,实话实说,那日青黛在二姐住厢房里用了饭,吃了两杯茶,听两位姐姐聊天时就给睡着了,醒来便在一辆四壁无窗的马车上,那些人给媳妇下了**,直到到了北胡境内才解了药性。

北胡王派了太后身边的侍卫女官来押送媳妇,那女官便是当日来大华时跟着秦姝的丫鬟妮娜,青黛还曾见过她两面。

后来被押到了乌雅镇后被叔澜救下。

青黛未提怀疑青莲,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她在青莲房中昏迷,而非在梅林。

当日知情之人皆以为她是在梅林失踪,青莲必然以为她回不来,一口咬死了自己去了梅林。

而今她已经回来了,青莲自然脱不了干系。

偷睃了眼端阳公主,青黛见她脸色不佳,也知她在思考这次的事情。

这事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大华内部有人联合北胡做下的。

绑架她到北胡便坐实了勾结北胡作乱的罪名,一经查实便是谋逆,任他是皇室宗亲,一旦有了这个罪名,也只有抄家灭族的下场。

在两国交战时铤而走险,那其用心只怕会更深,说不定还是冲着大华皇位去的。

叔澜可知道此事?良久,端阳公主才开口问了一句。

青黛点点头,已经知晓。

只是前方战事紧迫,叔澜暂时无暇他顾。

说着,青黛忽然跪在了端阳公主面前,端阳公主微愣,你这是?这次被掳之事,实非青黛所愿。

母亲好心替我隐瞒,为青黛的名声计,一直对外说我是有恙在身在家养病,青黛在此谢过母亲体恤。

青黛规规矩矩地给端阳公主磕了个响头,这一举动,倒叫端阳公主想责难她,也说不出口了。

青黛清楚,若端阳公主真想以此为借口让叔澜休了她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要先发制人,挽回现在的颓势。

于是,青黛继续道:世上人言可畏。

青黛自问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若为了莫须有的罪名一死以示清白,反倒让人以为青黛真做了什么愧对华家之事。

父亲和叔澜在外浴血奋战,而这大华里还有人会借青黛要挟叔澜,叔澜就范便是大华的罪人。

叔澜不妥协,他们亦可杀了我来鼓舞士气,引叔澜震怒而落入他们的圈套;或是以我在北胡为由捏造叔澜投诚来离间华家和皇上的关系……青黛分析这各种可能性,端阳公主眸色越发深沉。

看公主婆婆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青黛再接再厉,不论背后策划之人是何用心,都是要将华家推到风口浪尖,而失去了叔澜和父亲的支撑,大华和北胡一战结果如何为未可知。

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公主婆婆肯定会出手。

虽然那日的事并无确凿证据,贸然去查恐对忠毅侯府的名声不利。

青黛回来就听杏花她们说了青蔷那日先去了隔壁,便知青莲当时支开了大姐,所以事后青莲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而此事过去日久,青黛自己手里没有力量,根本无从下手。

但端阳公主不同,她是先帝的幺女,又是辅佐皇帝登基的一大助力,身份地位决定了她能出手。

因为在外打仗的是她的儿子和丈夫,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公主不会放任人威胁到他们,威胁到华家。

至于公主是自己去查,还是直接找上齐王或是皇上,那就不是自己要考量的问题了。

而公主一旦查起,青莲就不会再轻轻松松地过关。

不论这背后有没有齐王府或是别的什么人的影子,她一个妾室势必会被作为弃子。

想到青莲,青黛的眼眸暗了暗,带着一丝阴沉,原本还念着的那点微薄的血脉亲情,在上官青莲联合外人设计害她之后早已消失殆尽,累了她的名声,还差点害了她的性命,比之从前的那些更为恶劣。

这回自己再也不会轻易放过她青黛双眸含泪,对着蹙眉凝思的端阳公主又磕了三个响头,青黛是一介弱质女流,虽不想白白冤死,但比起叔澜,我自个的名声是小,叔澜的性命才是大事。

青黛不想他在外与北胡征战,还要防止背后自家里射来的暗箭,所以恳求母亲为了叔澜和父亲,一定要彻查此事。

端阳公主没想到青黛会这般郑重地求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一时又有些感动于媳妇对儿子的一片痴心。

况且,她说得对,当下儿子和丈夫的命重要,就算儿子再有本事,远水解不了近渴,她不能坐视不理。

就算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是谁,她也要弄出点动静,起到些震慑作用也不错。

想到此,端阳公主看青黛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声音放缓,母亲没有怪你。

你受了惊吓,这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好了好了,先起来说话青黛起身坐下,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是接着,上首的端阳公主厉声道:你放心,敢伤我华家的人,就算是齐王又如何,母亲一定会替你和叔澜讨个说法。

看着平日里端庄高贵的端阳公主忽然变得肃穆冷然,青黛忽然觉得,华韶彦不光容貌遗传了母亲,其实性子也有几分相思,骨子里高傲霸道。

不过,端阳公主的态度也让青黛大大松了口气,自己的危机解除,抬头感激地望着端阳公主,多谢母亲谢什么,就算你不求,我也会去查。

自家人的事还用得着谢你既然回来了,明儿去宫里露个脸,你不在这段时间,太后皇后赐了不少药材补品,正好借机会去谢个恩那些谣言自然不会有人再说。

至于你及笄的事,就先往后拖拖,等明儿回来,我会跟你大嫂商量商量再定。

你就不要操心了。

端阳公主会记得自己及笄之事,让青黛受宠若惊之余又觉得自家婆婆对自己其实也算不错了,笑着说:没想到母亲会记得,青黛心里真是欢喜。

只是又要劳烦母亲和大嫂,青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及笄是大事,你是叔澜的媳妇,我这做长辈的操心也是应该的。

青黛欢喜端阳公主自是看在眼里,真真切切不是作伪,转念想到是自家儿子传信提醒,端阳公主微赧之余,直叹,有了媳妇忘了娘,儿子对媳妇还真是上心。

前方战事未完,叔澜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等他回来了,你们俩早点让我抱个孙子那才是正理。

青黛羞涩一笑,媳妇记下了。

嗯,这一路折腾了多日,你早些回去歇着吧端阳公主念青黛舟车劳顿让她早些回去休息,青黛行礼告退,回了清澜院。

整个人放松下来,实在困倦,青黛便躺下了,派人给临波馆传了话,说她明儿再去看亭嘉。

一觉睡到下晌,青黛从床上爬起来已近日暮。

醒来时,桃花还在屋里,你还在?你家那口子不担心?桃花没理会青黛的揶揄,拿了衣裳帮她套上,今儿不走了,留下了陪奶奶说说话,明儿大早再回去。

青黛笑着点点头,嗯,也好。

许久没见你,怪想你的杏花端着饭菜进来了,奶奶,睡了一天了,赶紧来用些饭。

去把竹韵和菊韵叫来,刚好桃花回来了,一起陪我吃顿饭好,奴婢这就去青黛和四个丫鬟一起用了饭,五个人说说笑笑的,一顿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用完饭,竹韵和菊韵去收拾,桃花和杏花留在屋里。

青黛开口问道:杏花,二姐是不是已经生了?还没有,听说就这几日。

杏花家里人还在上官府里当差,消息比青黛快。

还没有啊?青黛凤眸半眯了起来,临产在即?自己是不是该再送青莲一份大礼?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反击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三章 反击正月十五,上京城灯火如织,点点光辉汇成一片星海,似有与月争辉的架势。

春江楼二楼位置最好的雅间内,聚了七八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年纪都不大,散座在房中三五成群的说话闲聊,顺便赏赏夜景。

今儿能坐在这里看灯,还是托华将军的福。

一着烟霞绣凤仙花褙子的**笑着端起酒杯,华将军不在,咱们敬九奶奶一杯。

青黛笑着摇摇头,保家卫国乃是我大华儿郎们该尽的本分,韶颜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可当不起赵大*奶这般夸赞。

不是华将军大捷,今儿怕也没有这盛况。

旁边有人附和道。

从宫里出来,青黛和亭嘉邀了邹静、周丹娘还有几家侯府的媳妇一起去赏灯。

皇帝原本因为战事而想压减十五灯会的规模,却因为初十华韶彦上报丰邑大败北胡而改了旨意要举国欢庆。

承安伯家大儿媳妇这般说,一来是存着讨好忠毅侯府的意思,再来确实事实就是如此。

众人哄笑着让青黛喝酒,青黛只得端起酒杯,谢谢诸位姐姐抬爱,青黛这厢先干为敬笑闹了一阵,下面杂耍班子游街过来了,舞龙、舞狮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这整日里闷在府里的奶奶们都凑到窗边去看了。

青黛看见坐在一旁喝茶嗑瓜子的周丹娘,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还没恭喜周姐姐喜得贵女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在家休养,自周姐姐生产后还也没顾上去府上拜望,姐姐莫怪周丹娘本来是被邹静拉来的,因为郁子都和周翠娘的关系一直对青黛并没有什么好感,加上青黛又是青莲的妹妹,越发不待见她。

后来青黛嫁给华韶彦,一切又要重新对待,碍于两家的身份地位,华韶彦又与李玦关系要好,所以她对青黛不似当初那般,平日里见面点头问好,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青黛对她亦然。

原本没怎么打过交道的青黛忽然主动亲近,倒让周丹娘有些意外。

虽然听说了些关于青黛的传闻,但作为齐王府这样的人家,在外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她自不会去刨根问底打探青黛是否真的养病,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多谢青黛不以为意,继续道:我听家里传信说,二姐快临盆了,想来府里最近忙乱,等过些日子,得空了我再去府上坐坐,周姐姐莫嫌弃我叨扰。

青黛不提还好,一提家里另外一个临盆在即的,周丹娘就来气,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个闺女,王妃转而对那贱人上心了,虽说李玦什么都没说,不过她看得出来,李玦心里是盼着儿子的。

若说原来她是不把上官府放在眼里,因为对李玦她不爱,所以谁上位谁失宠都无所谓,挑着她们自己内斗,她权当看热闹。

可是自有了身孕后,周丹娘的心思就完全变了,李玦每日都守着她,就连青莲怀孕他都没有太多热情的表现,这让周丹娘心里大为受用,连带因为青莲借着她刚有喜而勾引李玦怀上孩子的事情也没追究。

就算周丹娘当初再不爱,这些年下来李玦待她的心她看得见,没感情的也培养出来了。

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周丹娘也不得不为以后打算,加上这次生了女儿后全家态度的变化,让周丹娘终于有了危机感。

不得不正视府里另外怀有子嗣的上官青莲,上官青莲出身是一般,但也算清白人家出身,比府里有几个妖精强,而且她还有个做公主媳妇的妹子、皇上跟前大红人的妻子,哪怕姐妹俩关系再不好,总是一个家里走出来的,到了关键时候青莲出了事,她不信青黛会坐视不管。

周丹娘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生女儿时难产,差点要了她的命,以后还能不能有还是个问题。

万一这回青莲有了个儿子,华韶彦得胜回朝以后皇上加官封赏,那以后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有些危险。

周丹娘偷眼打量着青黛,今日她忽然亲近,莫不是因为她姐姐?难道怕她动了她姐姐要给自己提个醒不成?想到此,周丹娘心里一沉,面上笑着虚与委蛇道:妹妹放心,你家二姐怀的是世子爷的子嗣,我自会好好照料。

姐姐心慈,当初我家二姐心仪成国公世子,最后阴差阳错嫁给了世子爷,说起来,那次可真是惊险,她跌落冰面,不小心把我也给带了下去,两个人一起差点丢了性命……周丹娘心头微震,青莲最早竟然喜欢郁子都,心中暗自冷笑,她记得当初太后属意将她许配给郁子都,还特意安排两人在书局巧遇,自己怕尴尬,便带了青莲过去,怕就是那时她动了心思。

难怪这些年,青莲总有意无意地问起郁子都的情形,原道她是提醒自己过往的把柄,没想到却是她自己存了旁的心思。

回来家,父亲还未这门亲事高兴了一阵,还说应了算命的话,二姐后半生有大富贵,如今看来,那算命的半仙说得倒是不错,二姐却是个福泽深厚的,落冰落出桩好姻缘来。

青黛略带嘲讽的语气,周丹娘自然也听出来了,心头暗笑,后半生有大富贵,莫不是还能坐上王妃?忽然,周丹娘脸色变了,万一自己生不出儿子,而青莲生出来,无嫡子,那庶长子亦可继承爵位,那她岂不是真有可能成就以后的大富贵。

上官青莲,莫不是她跟自己犯冲?不行,她怎么能输给那个贱人回头看向青黛,周丹娘状若无意问道:上官大人疼庶女总不会比过你这个嫡女吧?青黛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哎,不瞒姐姐说,我二姐虽是庶出,我那姨娘却极得父亲宠爱,加上二姐又有些才情,说话讨人喜欢,未出阁前父亲最是疼她,待她与嫡女一般无二。

我自幼生母去世,养在祖母身边,跟父亲不比姐姐跟他亲。

就算当初一起姐姐失手带了我掉落冰面,回去后爹都没责罚她半句。

青黛撇撇嘴,当时大夫还说二姐因为那次掉入冰洞受了寒难受孕……不过姐姐运气好,这不又有了。

周丹娘眉头微蹙,难受孕三个字在她脑海里来回闪现。

果真?自家姐妹这事还能乱说?如今她有孕在身,想来身子全好了,我爹可是盼着能有个身份显赫的外……青黛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哎呀,今儿吃酒吃多了,话也多了,浑说了一气,周姐姐别往心上去。

不会,不会,我左耳朵进右耳出,哪里还记得这些周丹娘看着青黛似乎急着掩饰,面上未表露,反倒关切地对青黛说:你身子刚好,若是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吧是啊,头有些疼,我还是早些回去吧青黛跟众人告退,留了亭嘉招呼,自己让丫鬟扶着急匆匆地走了。

下楼到了车边,青黛吩咐了一声去趟陈校尉那里,然后上了车。

马车缓缓启动,青黛撩开车帘深吸了口气,眼中一片清明,樱色的唇瓣微微上扬,二姐,不知道收到这份大礼你会不会惊喜啊?青黛一走,周丹娘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赏灯,跟邹静说了声便打道回府。

周丹娘一回府,见李玦还没回来,就把自己的奶娘常嬷嬷找来,把今日从青黛的醉话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去派人查查此事是否属实,另外看这一年她跟外面的人有没有接触。

常嬷嬷道:那边看样子就快生了,只怕就这三五日,这时候去查会不会有些晚了?周丹娘轻轻晃着摇床,看着里面睡熟的女儿,眼中划过一丝决绝,不晚,查不查的出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就行。

到时候就算她生下的是爷的血脉,她这个人也不能留在府中。

大富贵?我看她如何享用?万一忠毅侯府的那位奶奶过问……周丹娘冷笑,这是齐王府的事,与他忠毅侯府有何干系?嬷嬷忘了,当初她可是撺掇母妃要把自家妹子许配给方家那浪荡子,她妹子如今是端阳公主的儿媳,以前就跟华家那位少将军相识,听爷说过,两人怕是早有情意。

她妹子只怕还恨她差点坏了自己的姻缘。

常嬷嬷不放心,奴婢也是担心,毕竟是一家人。

周丹娘回想今日青黛说话的口气神态,摇了摇头,对了,顺便从她陪嫁身上查查,当年她嫁过来以前落水的事是不是与他家三姑娘也有关系。

若所言属实,那位九奶奶心里对这位的不满不是一日两日了。

常嬷嬷看周丹娘心意已定,也不再多言,是,奴婢这就去办。

常嬷嬷告退,周丹娘抬手轻抚了抚女儿的脸,娘不会让别人的孩子爬到你头上,齐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只能是你的弟弟。

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产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产正月十八大早,青莲一起床,用完早膳肚子就开始疼了,快,快去找人,要生了。

翠珠和蕊珠两个贴身丫鬟忙得一个去烧水准备,一个唤稳婆去给周丹娘和李玦报信,不多时青莲的院子便热闹起来,周丹娘一到,各房里也得了信儿。

不多时,青莲院子门外探头探脑的都是来打探消息的丫鬟和婆子。

隔壁屋子里青莲的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有些心烦。

周丹娘坐在隔壁的房间里,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微微蹙眉,眼眸里划过一丝嫌恶。

常嬷嬷在一旁冷嘲道:这喊得够卖力的,不过世子爷今儿不在,喊那么大声有什么用周丹娘端起茶瓯慢慢地品起了茶,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常嬷嬷点头应道:都准备好了。

喊声时断时续,过了一阵,一粗壮的婆子打帘子进来,一边用手抹了把额上的细汗,一边回禀道:夫人,莲姨娘难产,得请个大夫开一剂催产的药看看。

难产?周丹娘一听,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挥手打发了婆子,你先去再想想别的法子,留守的太医今儿不在,我这就派人去重新请个过来。

婆子一走,周丹娘玉白的手指点在了桌面上,不徐不疾地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似在计算着时间。

常嬷嬷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心里盘算着夫人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来个一石二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没再传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周丹娘唤了声,常嬷嬷,去请大夫。

夫人,您不打算……好歹是两条人命,惠姐才出生没多久,我这做娘的也要给孩子积点福。

你自管自请人,至于能不能挺过来那是个人造化,莫让人抓着我的把柄说事。

常嬷嬷走后,青莲身边的蕊珠跑来哭求,周丹娘只道已经派常嬷嬷去了,蕊珠也不好再说什么,谢过周丹娘回了隔壁。

隔壁房里,青莲昏死了两回后,大夫终于来了。

灌了一碗催产药,一直折腾到下晌这才生出来。

听见产婆在屋里喊了一声生了,却听不见孩子的哭声,外面藏着那一堆看热闹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看见产婆抱个襁褓去了隔壁,青莲屋里伺候的丫鬟也跟着出来了,有人问了一句,那丫鬟得意洋洋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是位小公子。

莲姨娘时来运转,竟然有惊无险地生下个男孩,这可是世子爷的庶长子。

院外的人呼啦一下如鸟兽散,各自回房去报信了。

周丹娘看着被奶娘抱来的孩子,手指抚了抚孩子的脸颊,怎么刚出生的时候没听见哭声?回夫人,孩子生下来被脐带缠了脖子,差点窒息而死,好在救过来了,不过大夫说孩子个头有些小,娘带里带出来的弱症,要后天好好调理。

哦?可怜见的,刚出娘胎就要受罪周丹娘涂了朱红蔻丹的指甲在孩子脸上刮了一下,孩子吃痛,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却小的跟个猫儿似的,你把孩子抱到我院子去。

奶娘是王妃给指派的,这会儿乍听见周丹娘的吩咐,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愣怔了一瞬,轻轻地点点头,是周丹娘到隔壁去看青莲,青莲还在昏睡,整个人憔悴得像朵枯花。

周丹娘只瞧了一眼,就对旁边伺候的蕊珠和翠珠说:莲姨娘难产伤了身子,恐怕没精力照顾孩子。

等莲姨娘醒了,你们给她说一声,孩子先抱到我院子里养着。

回头我跟母妃商量,看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蕊珠和翠珠愣愣地目送周丹娘离开,两人对视了一眼,蕊珠道:这下可如何是好?姨娘醒了可怎么说啊?翠珠叹了口气,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到了晚间,青莲醒了,一醒来便问孩子,蕊珠推搡了把翠珠,示意她去说,翠珠无法,吭哧了半天,才将周丹娘的话跟青莲复述了一遍。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看着青莲,生怕她一个不好会发飙,可没想到青莲听罢后竟然好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饿了,备点饭。

翠珠,弄点热水我擦擦脸。

两个丫鬟应声下去,出了门,蕊珠问:姨娘有点不对劲儿,怎么说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翠珠撇撇嘴,难不成你还盼着她给你发通火儿?兴许姨娘还愿意把小公子交给世子妃或王妃养呢。

我就怕姨娘是不发则已,一发能吓死人。

得了,还是先干活去吧屋里,青莲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的孩子,一出生连一面都没见上就被周丹娘抱走了,手捏着的被角被揉成了一团,周丹娘,算你狠你下手还真快孩子我暂时可以不要,不过你也别想养在身边。

青莲有自己的盘算,周丹娘的孩子比她的孩子早出生一个月,一回养两个孩子只怕王妃也不会同意,只要能把孩子送到王妃那里,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反正周丹娘上回生产时,那人暗中帮了忙,如今她也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先忍过这一时,以后都是自己的好日子。

到了洗三那日,青黛来了。

虽然是庶长子,但却是齐王府的头一个孙子,王爷和王妃都很高兴,还是请了不少客人过来。

青黛看到周丹娘抱着孩子出来时,唇角微微扬了扬,哟,这就是我那小外甥,让三姨母瞧瞧青黛看了两眼孩子,感觉个头有些小,脸色也不大好看,不动声色地随口道贺了两句,起了名字了吗?周丹娘轻轻拍着孩子,点头道:起了,李映。

青黛听了没说什么,笑了笑便将准备好的洗三礼送了上去,不多时,上官青蔷、钱氏还带了上官杰新娶的媳妇汪氏一起到了。

至于头前小冯氏和柳姨娘带回来的两个女孩,都被老夫人给否了,另外选了上京一七品小吏的女儿,就是汪氏。

两人年底成的亲,青黛那会儿还在北胡,自然没有参加,还是亭嘉给多准备了一份贺礼送过去的。

青黛第一次见汪氏,模样灵秀,低眉顺目地跟着钱氏很是乖觉,除了问候外就不再说话,人瞧着倒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因为在行礼,青黛跟三人打了招呼,便没再多言。

整个洗三礼进行得还算顺利,不过到了后半截,孩子突然闹得厉害,哭声有气无力地听着揪心。

王妃只得叫人快些弄完,然后叫周丹娘抱着孩子下去了。

宴席过半,青黛退了席去了周丹娘屋里坐坐,没赶上惠姐的洗三和满月,一点小意思送给惠姐耍。

青黛给惠姐儿准备了一对金丝绣线勾边的布娃娃,还有一对赤金镯子。

周丹娘笑着接过,这玩意精致,我带惠姐谢过九奶奶了。

夫人客气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青蔷她们也过来了。

几个人碰到一处,因为周丹娘这个主人在,也没怎么说话。

青黛刚才一直没提来看青莲,等青蔷她们来了。

围在一起看了会儿孩子,青蔷随口问了一句:映哥身子瞧着有些弱。

旁边的奶娘解释说:是啊,大夫说怀上的时候用过药,母胎里带出的弱症,得好好调理。

青黛一愣,这意思青莲这孩子不是走正路得来的?钱氏脸色一沉,汪氏闷着头不说话,青蔷瞟了奶娘一眼,最后扯了扯嘴角把话都咽了回去,不过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知是对奶娘还是对青莲。

看过了孩子,众人回了正房。

钱氏跟周丹娘提了要去看青莲,周丹妮笑着说:你们家的人姐妹妯娌今儿都到齐了,我刚好要去母妃那边,顺便带你们过去。

青黛微愣,周丹娘亲自带自己过去,这里面有点意思,随即笑了笑,有劳周姐姐了。

众人出了周丹娘的院子,往青莲住的地方去了。

快走到跟前时,从青莲院子的方向跑过来两个丫鬟,神色有些慌乱。

慌慌张张的,小心惊扰了客人。

周丹娘怒喝了一声。

两个丫鬟吓得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道:世子妃饶命,奴婢是无心的。

周丹娘抬眼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是庞姨娘院子里的吧?不在屋里伺候主子,在这里跑什么跑?两个丫鬟一打哆嗦,半晌没人吭声。

周丹娘瞪了两人一眼,哑巴了?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个颤巍巍地说道:刚才奴婢路过莲姨娘的院子,看见有个男人从后墙翻了出去……上官府的众人大惊,只有青黛淡淡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唇角微勾,没想到周丹娘这么快就动手了。

周丹娘佯怒道:你胡说什么?奴婢没说慌,青竹也看见了。

身旁的丫鬟一个劲儿点头,奴婢们刚才吓了一跳,这才跑开没想到会撞上世子妃……身为大嫂的钱氏此时站出来说话了,我看还是去青莲院子里看看吧——*——*——强力推荐:《娥媚》作者:峨嵋书号:2136108简介:师兄开口闭口都说她是猪,哼哼她明明是专门吃老虎的朱朱近90万字即将完结,放心跳坑吧。

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人架柴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人架柴周丹娘点点头,又转头交待了常嬷嬷:去让管家派人去仔细搜一搜,别惊动了外院的客人。

这大喜日子府里竟然来了贼人,冲撞了映哥儿和客人就不好了。

奴婢这就去众人到了青莲院子外,看见蕊珠在院外面转悠,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奴婢给世子妃、各位奶奶请安蕊珠抬眼一看,忙恢复了常态,笑着福福身。

周丹娘径直问道:你在寻什么?是寻人吗?青黛暗自笑笑,刚才还阻止两个丫鬟乱说话,这会儿这话问得还真是直白,认定了那从院子里出来的男人跟蕊珠打过照面。

不过青黛暗自纳闷,周丹娘但凭两个丫鬟的证词和个没抓住尚待确认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男人就想定青莲的罪名,似乎有些牵强。

而且,今日上官家的女眷都来了,在她们面前处置责问青莲似乎有些不近人情,这不像端庄贤良的周丹娘会做的事情。

蕊珠直摇头,没有,是奴婢钗子上的掉了两颗珠子,奴婢过来找找。

几位奶奶是来看姨娘的吧?奴婢这就去屋里唤姨娘起来。

蕊珠心虚,不敢在周丹娘面前久呆,寻了个由头想先回去给青莲报信。

嗯周丹娘也没拦着,蕊珠一溜烟跑回了院子里,姨娘,王妃和府里的几位奶奶来了。

众人进了院子,至于刚才路上碰见庞姨娘屋里的两个丫鬟也一并跟着进了院子,站在屋外等候。

周丹娘等人进了内间,屋里里一下子多了这起子人,显得有些挤。

室内不透风,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青黛觉得胃里翻滚,几欲作呕,随手借了腰间的香囊包在帕子里放在鼻端嗅嗅,这才好受些。

抬头看了眼炕上躺着的青莲,青黛差点认不出来,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若说从前是娇媚春桃,如今就是霜打的残花。

青莲看到青黛的一瞬,神情微微一滞,似有些尴尬,又似有些不甘,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脸上无半点愧色。

青黛自然没错过她的表情,心中冷笑,不知悔改,我倒要看看不久以后你还能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地过这锦衣玉食的日子。

世子妃、嫂子、大姐、三妹,你们都来了,恕我身子不便不能下床行礼。

青莲靠在软垫上,翠珠,快上茶。

钱氏有些担忧地看着青莲,刚想开口问话,周丹娘先开口了,青竹和绿玉刚从你们院子外路过,看见有人从你院子里翻墙出去,你这里可有事?没有。

刚才一直睡着没听见有什么动静?青莲脸上还带着倦色,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莫不是那人收到消息真派人来了?只是怎么这时间过来了?青莲心里有鬼,以为被人凑巧碰见的人便是她想的人,所以自动忽略了时间不对这一细节。

哦?周丹娘笑笑,那就好。

钱氏看周丹娘没追究,暗自松了口气,周丹娘这般处置对青莲和上官家都好,不然真传出去,青莲抬不起头不说,上官家的脸往哪里搁。

青黛一旁冷眼瞧着,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周丹娘怕是想借丫鬟的口想要告诉上官家和她一些事,以后一旦坐实,上官家的人和自己也无话可说。

扑风追影先埋个种子,然后再来个致命一击,不知道青莲能不能招架得住?想到此,青黛不动声色,乐得看戏。

旁边周丹娘道:你这身子不爽利,下不了床,翠珠和蕊珠都是姑娘,待会儿我再派两个嬷嬷过来帮你调理调理,别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周丹娘善解人意让青莲有些诧异,这是要给她院子里塞人了?还当着自己家里人的面,故意充好人给家里人看,自己推辞反倒落了下乘。

勾唇笑了笑,青莲道:多谢姐姐。

塞就塞,谁怕谁,只要儿子在,我忍过一时,迟早会翻身。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青莲欲打发蕊珠出去看看。

常嬷嬷打帘子进来了,回禀说管家带人过来查看。

青莲一滞,周丹娘是想搜她的院子,可这会儿自己说不,只怕更会引人怀疑,只是那人万一真来了,那可如何是好?青莲正担心之时,却听周丹娘冷声道:糊涂东西,如今客人在,让他却别处查去记得仔细些,别有人趁今日府里人多,混了进来就不妥了。

常嬷嬷应声出去了。

青莲松了口气。

周丹娘对青莲和众人赔礼说:让诸位见笑了。

周丹娘这一主动赔礼,倒让钱氏不好意思了,客气地道了声无碍。

周丹娘道还要去见王妃便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屋里就剩下上官府的人,这气氛也比刚才松快了些,钱氏与青莲说话,青黛不舒服,懒得应声,况且她还有话要跟青莲单独说,这会儿人多不方便。

青蔷凑到青黛身边,看她时不时拿帕子捂着鼻子,怎么了,不舒服?青黛放下手里的香包,没什么,屋子里太闷。

要是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吧不了,再坐坐。

我一会儿还有事问二姐。

钱氏她们坐了一阵,怕打扰了青莲休息,便起身告辞。

看见青黛没动,钱氏问:三妹还要坐会儿?青黛瞟了眼青莲,嗯,两位嫂嫂和大姐先行一步,我跟二姐说两句话再走。

钱氏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先走了。

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回家里来看看祖母,她老人家大半年没见你了,过年时候还念叨了半晌。

想起祖母,青黛心里一片柔软,好,过些时候我就回去。

其他人离开了,屋里剩下青黛和青莲。

青黛还没发难,青莲倒先开口了,三妹平安回来,二姐这心里也踏实了。

是吗?青黛微抬眼帘,眸中淬寒,那日我明明在二姐房里昏睡过去,怎的回来以后听人说是在梅林失踪?二姐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冰寒如刀的目光射向青莲,她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那**刚睡下没一会儿,我也睡了。

谁承想,后窗闯进来一个人把你掳走了,我被那人打昏了,等我醒来时,听她们回报竹韵在梅林被打晕了,大家都以为你是在梅林被劫走的,所以我也没再解释劫的……如今我回来了,二姐还想用这些话来搪塞我,看来二姐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愧疚?是不是还在想我怎么这么命大,怎么就回来了?三妹,你怎么这般看待二姐,二姐真的没……青莲暗自心惊,急忙反驳道。

好了,不要再跟我面前假惺惺地提什么姐妹情谊?青黛看着青莲故作哀怨的虚伪的丑脸,冷笑道,若你真对我有几分姐妹情谊,就不会三番两次地陷我于险地,那年害我掉落冰面,后来方家之事,哪一次不是因为二姐的‘好心’,以前念着同出一门的份上,你又心念郁子都求不得才会做下那些不理智的事,也不与你多计较。

可你不知悔改,竟然勾结北胡人要陷我和华韶彦与险地。

青莲愣住了,怎么会是北胡?她本以为只是有人想找华韶彦的麻烦,要绑架青黛,让华家丢脸,怎么会又牵扯到北胡了?怎么?和你合作的人没告诉你,他的人把我绑走一路押到北胡,准备在战场上威胁华韶彦?青黛看着愣怔的青莲,起身走了过去,俯身低下头,唇角含笑,二姐,勾结北胡可是叛国罪,是要凌迟处死的用渔网网住身体,用小刀一片一片地把身上的肉割下来,一共要割三百六十刀,人才能死绝了。

青莲心虚,浑身直发颤,青黛那原本甜美软糯的声音听在耳中也变得阴森恐怖起来,不,我不知道他们和北胡人有瓜葛我没想到会……二姐承认了,这次的事你也参与了青莲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抓住青黛的衣袖,求饶道:三妹,我是被逼的,他们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

没想到这个时候青莲还能厚脸皮地拿孩子来博同情,青黛嫌恶地甩开青莲的手,被逼?怕是人家许了你好处,比如说齐王府世子或是王妃之位?青黛早就想过,她跟郁子都早就没可能,除了地位权势荣华富贵,还有什么能让青莲冒这么大风险去勾结外人暗害自己。

青莲被青黛一下子说中心事,想要解释的话卡到嘴边,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青黛直起身子,看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青莲,轻声道:我再问一句,二姐,背后给你许愿的人是谁?青莲回神,我不知道三妹你说什么?那些人我不知道是谁,是他们主动找上我的。

她知道,为了凸显诚意,那人和她见面了,可是若她说了,那一切都白费了,她就再没爬上高位的机会了。

二姐不要低估了忠毅侯府的实力,你不说总有一天会查出来。

叛国可不是小事,二姐还是想想清楚,命丢了,什么都没有了。

青黛转过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身说了句,既然二姐想一个人承担,那后面会出什么不好的事三妹就没法保证了,二姐要休息,我先告辞了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来添火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来添火青莲望着屋顶,青黛的话还在耳边久久回响,她脑子里一团混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难不成刚才院子里来的人便是要杀她灭口的?青莲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转念一想,这是王府,那人再有胆子,也不敢在府里杀人行凶。

可刚才她们说的那翻墙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惊走了?想唤管家过来查查,却又怕周丹娘暗中使坏,一时心里惶惶不安,犹豫着是不是真的告诉青黛那人是谁?毕竟忠毅侯是武将出身,府里的守卫定比齐王府要强上许多,既然他们要查那人,自己说了是不是就能换来保命的机会。

可万一今日翻墙之人不是那人派来的,若让他知道自己违反约定泄了密,反倒惹来了杀身之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青莲陷入了两难境地,以至于后来的几日疑神疑鬼的,看什么人都不对劲,动不动就骂人砸东西,闹得翠珠和蕊珠两个贴身丫鬟也不得安生。

至于所谓的男人,在周丹娘大肆搜查之后依旧无所获,不过这事却都放在了齐王府人心里。

过了快十天,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青莲院子里也渐渐安宁下来。

青黛打齐王府得了消息之后,唤了陈玄前来交待了两句,陈玄听罢嘴角抽了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回就在外散布消息给齐王世子妃,这次又要他派人进王府……说起来,夫人和老大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像啊陈玄苦着一张脸,夫人就这般肯定末将能办成此事?华韶彦手下不留无用之人。

青黛扫了陈玄,这小子真能装,他是什么身份我没过问,但多少猜得出。

你从去西北就跟着他了,能力方面我自然不会担心。

那可是齐王府啊?陈玄故作为难道。

齐王府怎么了?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偷东西,我不信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若是办不成,那我就让我家杏花还是重新考虑考虑要不要换个更好的嫁了。

一说起杏花,陈玄急了,杏花最听青黛的话,青黛若说她不嫁,那小辣椒指定不嫁,到手的老婆怎么能丢了。

别啊,夫人,奶奶,这聘礼都下了,婚书也换了,您可不能改主意了我这就去办,这就去说话间,杏花进来了。

陈玄面色一喜,随即听到青黛挑眉轻哼,夫人吩咐的事,末将这就去办说完,无比幽怨又留恋地看了杏花一眼,杏花,你可一定要等我当着青黛的面陈玄说这样的话,杏花俏脸顿时一红,啐了陈玄一口,奶奶让你办事,还不快点去,杵在这里像什么话陈玄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等出了门步伐又慢了下来,轻声呢喃道:齐王不知与此事有没有干系,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探上一探……陈玄一走,青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家杏花是个有本事的,把陈玄吃得死死的。

你没过门,他就这般模样,看样子以后是个会疼人的杏花羞臊地嗔了青黛一眼,奶奶,不带这么排揎人的。

好好,我不排揎你,挑个日子,你们俩赶紧把事办了,免得陈玄整日里在院墙外面转悠。

不跟您说了杏花被青黛说得面红耳赤,跺跺脚跑了出去。

青黛望着杏花离去的身影笑了笑,很快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前方战事还在继续,北胡虽然在丰邑一役中损失了不少,但战争还在继续,华韶彦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把宗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战争除了人与人对抗外,打的是内耗,打的是补给,大华内里那危及华韶彦的祸源依旧潜藏在深处。

前方打仗背后不稳,这才是真正的麻烦青黛知道,华韶彦暗中定是谋划着什么,公主亦在查探,而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从小处下手。

齐王府那边周丹娘柴火堆已经架起来,却久久不动等待时机。

她可不想再等了,不妨再添把火。

惩罚青莲的同时,就算烧不到背后那人,撩起点火星也不错。

……青莲好些日子没有睡个踏实觉了,青黛的话如梦魇般缠绕在她脑海里,她日日提心吊胆,身子不见好反倒更差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半个月,府里再无一丝风吹草动,青莲的心绪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胡思乱想了。

是夜,青莲躺在床上正要入睡,阖上眼的一刹那,她感觉到有道黑影从窗边划过。

青莲那根原本放松的神经忽然有紧绷了起来,她睁大眼睛望着窗外,唰一下,黑影再次闪过,真真切切地定在了窗户外不再动了。

青莲大叫,翠珠蕊珠喊了许久无人应声,青莲一下子慌了,抱着被子蜷缩在炕角,颤巍巍地对着窗外的黑影道:你,你是谁?夫人明知故问,莫不是忘了与我家主子的约定?黑影发出的声音嘶哑,阴渗渗的。

没,没,我没忘,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青莲着急辩解,她真怕那黑影突然越窗而入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嘎吱,窗户竟然开了,黑影闪到了屋中。

青莲就要叫喊出声,却被一声冷喝吓得发不出声音来,你若喊了,现下就结果了你青莲立即闭上了嘴,看着黑影的眼中满是恐惧,我不喊,你不要杀我,不要……我真的什么都没说黑影冷哼:没有?若不是你,郁子都怎会知道华九奶奶被劫,还亲赴北胡寻找?什么?你说郁子都去了北胡?这一瞬,青莲忘记了恐惧,胸口满溢出丝丝妒恨。

郁子都借传旨之后,乔装进入呼尔草原寻求曾与他有过交情的北胡左贤王帮助,接回了华九奶奶,一路护送回了上京。

华家上下将华九奶奶被劫的事情瞒得死死的,就连宫里太后那里都没得到消息,成国公府的消息从何处来?不是夫人您还会是谁?您可是对那位世子爷念念不忘黑影的声音生硬冰冷,肃杀之气冲散了青莲莫名涌上的妒意。

青莲清醒过来后,意识到此时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忙稳住心神,摇头说:不是我,我答应王爷帮忙,要的是齐王世子的位子,怎么可能与成国公府再有牵扯?恳请大人回去再查查,此事并非我所泄露嗖——破空声划破了夜的宁静,青莲只觉得窗外一阵风吹进来,眼前白光一晃,竟是有人挥刀向自己刺过来。

站在屋中的黑影在白光逼近青莲时已经动了,抽出匕首,飞身挡隔。

金属相碰发出的清脆低鸣,两团黑影已经缠斗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青莲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屋中相斗的两团影子,身子颤得厉害,衣裳早已汗湿。

两人对峙了五六个回合,后来进入的黑影露出一个空档,在对手转身欲刺时忽然改变了放向,挥刀冲向了青莲。

手执匕首之人知道中计,收势不急,急忙怒喝一声,闪开青莲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早已吓傻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当——匕首在最后一刻砍到了刀背上,刀尖改变了方向。

一切来得太快,青莲来不及躲开,刀没入了她的胸腔。

若不是那持匕之人挡隔了那一下,那刀已经没入心脏。

青莲感觉到刀从体中抽出,似乎听到了金属摩擦血肉的声音,无边疼痛袭来。

青莲闭上眼之前在想,她要死了吗?青莲倒在了床上,来人见得手,便不再恋战,闪身跃出窗户。

该死头前进屋的黑影飞快走到青莲跟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目光一闪,然后也跃出了窗口。

紧接着,有刺客一声嘹亮的喊声惊动了齐王府睡梦中的人,而出现在青莲屋中的两团黑影早已不知去向。

翠珠翕了翕鼻翼,似乎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院子里。

院外,遥遥听见有人喊话,乱糟糟的,似乎有很多人。

翠珠揉了揉脑袋,跑回屋里,进门就看见蕊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蕊珠,醒醒推搡了两把,蕊珠仍不见醒,翠珠察觉事情不对,拿着灯推门进了内间。

一进门,翠珠傻眼了,手里的灯掉落在了地上,啊,快来人啊,杀人了翠珠转身就往外跑,嘴里喊着,杀人了,救命啊很快,有人闻声而来。

为首的正是李玦。

李玦身上的衣衫还歪歪斜斜,显然是匆匆从床上爬起来。

翠珠看清是李玦,一下子冲过去,世子爷,姨娘被人杀了李玦大惊,提步走进屋里,就看见青莲倒在炕上,胸口的衣衫被鲜血染红。

他疾步冲过去,伸手探了探,还有气,快去找大夫——*——*——强力推荐:《重生豪门千金》作者Shisanchun新作《重生豪门家族》:父亲死于醉酒驾驶,母亲精神失常,姐姐自杀身亡,弟弟惹事进了监狱。

而她自己最后也难以幸免,死于车祸。

一切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重生后的乔瑾舒一边想方设法地帮助家人避免灾祸,一边寻找答案。

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七章 求人收费章节(16点)第二百一十七章 求人今儿多写了一千,嗷嗷,厚着脸皮要一声票票~~——*——*——第二天齐王府闯入刺客之事并没有传出一点风声,府中上下都被下了死令要封口。

青莲重伤昏迷,好在匕首刺偏了半寸捡回来一条命。

王府里人心惶惶,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前来行刺,刺客究竟是想刺杀齐王和世子,莲姨娘只是殃及池鱼,还是莲姨娘另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惹祸上身?齐王府来的刺客可是位高人,连半点线索都没留下,事后去查府里的人甚至都不知是谁先发现的刺客。

查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李玦气得拍得桌子震天响。

管家战战兢兢,忽然想起前几日为大少爷洗三时,世子妃派人搜查内院,起因便是庞姨娘的丫鬟发现莲姨娘院中闪出了一道疑似男人的背影,而那男人也如刺客一般查无所踪。

提醒了李玦。

你的意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管家点点头,会不会是什么人与莲姨娘有仇怨,才起了杀人之心?敢到王府杀人不被发现,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李玦觉得青莲一定有事瞒着他,唤了青莲两个丫鬟来问不出个所以然,而青莲如今还昏迷不醒。

正当李玦为难之时,周丹娘来了,坐了没一刻,外院管车马的管事来回话,说青莲一直用的车夫交待,去年曾有一段时间频繁出府,而从三个月前也就是北胡使团离京前亦是如此。

莲姨娘好像就是那前后怀上身子的吧,估摸着那会儿是出府求方子去了。

周丹娘叹了口气,她从柳家求来方子倒是管用了,好不容易生了,自个儿又成了这副样子,也是个多灾多难的苦命人。

是,车夫说莲姨娘还去借回上官府的时候去过两次城西的掩翠庵。

李玦平日里那双乱放电的桃花眼难得露出郑重之色,眸瞬晦暗不明,去派人查一查那掩翠庵。

周丹娘低下了头,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青黛从陈玄口中知道了昨夜之事,暗想,原本想让陈玄去吓唬吓唬青莲,好让周丹娘借口动手教训她,没想到昨夜青莲背后的人也同时动手了,还真是凑巧。

你觉得我二姐口中的王爷会是哪位?不可能是和王和忠王,齐王、宁王嫌疑更大。

陈玄自己分析后说道,莲姨娘已经受了罚,至于剩下的事还是交给末将去办,您就放心吧青黛知道陈玄不会再与自己深谈,轻笑道:嗯,不过你昨个儿去,那边的人也动手,不管是凑巧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你可得留点心。

过了三日,青黛从陈玄那边收到了消息,青莲醒了,可却被李玦软禁在齐王府后一方僻静的小院之中,放出风说青莲病重,怕让府里的人过了病气。

青黛没在意,齐王府在发生行刺事件后会有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而时隔两日,陈玄再次传来消息,李玦不知从哪里查到青莲与柳家远方侄子过从甚密,拿了人拷问了一天一夜,那人承认自己与青莲有往来,至于青莲的儿子是用药设计了李玦后得来的,药便是从他那里搞来的。

那日洗三宴,他混入内院是想趁机讹一笔钱。

周丹娘动手了,也不枉自己给她添了回火。

青黛听完陈玄的可靠消息,只觉得周丹娘这招走得挺妙,没让那男人自承是奸夫,反倒说是合谋,可合谋之人哪里会轻易知道青莲所住内院的位置,再下来让下人们散播两句传走样的谣言,再传回李玦耳中时,只怕李玦连他儿子是谁的种都会有所怀疑。

青黛淡笑,二姐,你恐怕也没想到,自己刚脱离死亡的威胁,面临的却是失去荣华富贵的结果。

二月出了月子,李玦打算把青莲送到城外庄子上去养病。

翠珠偷偷打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青莲。

青莲慌了神,她若没有齐王府的保护,岂不是死得更快?不行,就算要软禁,她也要留在齐王府。

青莲抓住翠珠的手,想办法,给家里送个信,让姨娘找爹想想法子。

只怕老爷也没那个能耐……翠珠不无担心道。

青莲心里如浪翻,苦笑着呢喃道:我当然知道,若是家里闹起来,兴许齐王府顾忌名声会把我留在府里,只要留在府里,哪怕一辈子住这院子,总比丢了命强。

嗯,奴婢省的了。

翠珠点点头,您不去找两位姨太太试试?青蔷和青黛,青莲何尝没想过,爹插手名正言顺,大姐她总是隔着一层,而且孟家哪里有那么的脸面让齐王府另眼相看。

至于三妹,她恐怕不会帮我,若是让祖母和爹去说说,兴许还有机会。

您的意思?你去给姨娘传信吧,姨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定会想法子让家里人去求三妹出手。

青莲吩咐完,又扫了眼屋外,蕊珠哪里去了?我怎么觉得有两三天都没见着她了?翠珠眼神闪烁,最后在青莲的逼视下还是说了,那日她被世子爷和王妃叫去问话,承认那日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个男人……前天,她被王妃调去了大少爷房里当差了。

蕊珠走时候说,她去了大少爷房里,一定会好好帮您照顾大少爷,等您回来。

青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咬牙切齿道:好好,好得很,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哈哈周丹娘好本事,竟然把那贱蹄子给拉拢过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x后让你好看青莲骂骂咧咧,翠珠忙道:奴婢去给府里报信不待青莲说话,便转身跑了出去。

回头看了眼房门,听见屋里的叫骂声更高了,翠珠摇头暗叹,又开始了,这段日子姨娘可是没消停过,一开始骂人个一时半会儿准是停不下来,真是受罪……端阳公主将青黛的及笄礼定在了三月十五,推迟两个月,青黛得空去了趟王家给下了贴子,然后又转道回戴帽胡同看上官老夫人,顺道要去青薇去观礼。

三姐,我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青黛在老夫人屋里说话,青薇从外面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扑到了青黛怀里,姐夫不在,你也不回来,我以为你都把我这个妹子给忘了。

青黛微笑着摸了摸怀里孩子的脑袋,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妮子,这大半年没见,个字倒是长高了,模样也越发俊俏了,再过两年,不知要迷死多少人喏青薇瞪了青黛一眼,一骨碌从她怀里退出来,嗔怪道:三姐你学坏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说的是实话,我盼着自家妹子越长越好,难道还错了?杏眼睁得圆啾啾的,气鼓鼓地别过脸,双颊泛红,嗫嚅道:不理你了,赶明儿等姐夫回来,让他好好管管你上官老夫人瞧着两姐妹逗乐,在一旁笑着说:黛丫头,你这嘴是越来越滑了别忘了,你今儿回来是干嘛来了青黛拍了拍手,从竹韵手里接过帖子递到青薇面前,亏得祖母提醒,我差点把正事忘了。

我今儿来可是给你送帖子的。

本来正月里及笄,一场大病给耽搁了,今儿过来给你下帖子,下月十五补办。

青薇抽走了请帖,是了,本来我和娘去侯府看你,结果大姐说你病得太重,太医说要静养,侯府那边也放出话不让去打扰。

不过今儿瞧着你气色不错,身子可大好了?已经全好了。

青黛怕青薇和祖母继续追问,忙道,帖子你收了,人可一定要到青薇点点头,放心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准去道贺。

两人跟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上官鸿来了,后面跟着柳氏。

青薇立马安静了下来,不再与青黛笑闹,坐直了身子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青黛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坐下,直接忽略了柳氏瞟了的示好的目光。

上官鸿朝青黛点点头,正好你回来,为父有话与你说。

青黛看向上官鸿,并没有开口,坐在那里等着他说话。

青黛爱搭不理的态度让上官鸿有些生气,但想着事情棘手,只能看青黛能不能想想办法,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最近齐王府出了些事?嗯?出事了吗?青黛故作不知,前两日,我还在公主府碰见齐王妃来着,瞧她老人家气色不错,不像是府中有事的样子?上官鸿见青黛不知,越发觉得齐王府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才会拉青莲去顶罪,只是青莲失势,传出去自己也势必会受影响。

齐王府前些时候闯入了刺客哦?青黛有些好奇,青莲是如何跟府里求救,让柳氏说动上官鸿出马来求她帮忙。

上官鸿将事情告诉青黛,有刺客不知为了什么秘密原因要行刺齐王和世子,不想走错了地方,伤了青莲,差点丢了性命。

不过青莲福大命大,捡回了一命。

只是周丹娘暗中使坏,借机诬陷青莲。

世子要把她送到城外庄子上,其实就是变相抛弃软禁。

你二姐刚生了孩子,他们就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要送你二姐离开,只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齐王府为了隐瞒刺客一事送走了你二姐,那这事便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你二姐这一走,外人还倒是她犯了错,连带也会连累了咱们上官府。

你如今在忠毅侯府,叔澜在前线立功,你说话比旁人更有分量。

这回,你得出出力,帮你二姐一把是啊,三奶奶,二姑奶奶她给王府生了长子,若不是世子妃妒恨,搞出了这等事污蔑她,如今她在王府地位定比以前强上百倍。

二姑奶奶地位高了,能说得上话了,以后你们姐妹也能互相帮衬。

帮上官青莲?青莲死守着秘密不肯说,要她如何帮她?况且,她也不想帮她青黛不说话,唇角微勾,似是嘲讽又似不屑,这事我帮不了柳氏心中焦急,青莲以前糊涂,做了不少错事。

但三姑奶奶,看见你们一场的份上,求三姑娘帮帮青莲吧说着,柳氏便给青黛跪下了。

青黛有些愣住,就听见上官鸿怒喝道:上官青黛,你嫁了个好人家,可是你骨子里留着上官家的血,自家人有难,你就真的见死不救,看着你二姐受不白之冤?若是上官家因此事受了齐王府的排挤,日子长了,你在忠毅侯府也会难过。

渣爹死性不改,求人就这样的态度,生硬刻板,像是下命令一样。

这会儿因为柳氏下跪,自家不答应驳了他的面子,就开始发飙了。

柳氏快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去,把人扶起来知道的说你为女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逼迫青黛救青莲。

上官老夫人发话了,柳氏一滞,不敢再跪,任由丫鬟扶她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这样给孩子发火是什么意思?上官鸿不满母亲训斥,母亲,青黛若是把自己当上官家人,就不该回绝地如此彻底。

她没去试试,怎么知道帮不了?她就没把这个家放在眼里青黛看着上官鸿,怒极反笑,齐王府的事可都是听青莲传话回来说的?父亲可真的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刺客有本事夜探王府,难道不是早有预谋?既然有预谋,还会走错地方?齐王府里那么多人,刺杀不了王爷刺杀王妃、世子妃,为何会刺杀青莲?据我所知,王府里别她出身好的贵妾可大有人在。

这些父亲可曾细想过?有些事,您还是不要搀和进去的好看着若有所思的上官鸿和惊疑不定的柳氏,青黛冷哼道:今日是来看祖母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说完,青黛又朝老夫人行礼道:改日再回来看您老人家。

回吧回吧上官老夫人看闹成这样,知道青黛不痛快,也不再多留她,打发她离开。

青黛转身朝上官鸿福福身,起身看向柳氏,姨娘,我不是没给她机会,只是她没应承。

那……姨娘,你不必多说,如今再想说已经晚了,告辞今日彻底跟上官鸿闹翻了,以上官鸿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经此一事以后也不会轻易舍下面子来求她。

这样更好,省了不少麻烦至于上官青莲,自己造的孽自己去受吧青黛走出上官府的大门,没有回头再望一眼,在上官家这些年,这个家除了在祖母和小妹,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以后,她的家就是华韶彦。

看着西方天际飞出一抹霞光,青黛轻声道:华韶彦,你几时回来?——*——*——友情推荐:书名:《珠光宝鉴》作者:短耳猫咪书号:2075296简介: 被豪门未婚夫抛弃?有什么关系,我自有我的精彩世上珍宝,真真假假尽在我掌握我卖学识,卖异能,就是不卖后悔药只是那个谁,你干嘛老是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边?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幺蛾子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八章 幺蛾子隔了一日,青黛正和亭嘉商量及笄的事,外面回事处来人说齐王世子妃派人来请青黛过府一趟。

青黛纳闷,询问何事,可来送信的嬷嬷当着亭嘉的面眼神闪烁不敢明言。

青黛只得跟亭嘉告辞,出了临波馆,现下可以说了吧?昨个晚上莲姨娘上吊了,好在发现得早,被救下了,当着世子的面一直吵着要见您,子妃这才派了奴婢过府来请奶奶去王府一趟。

青黛还以为自己幻听,那么惜命爱慕荣之人也会寻短见,待听见嬷嬷说青莲要见自己,当下便明白了,青莲是得了上官府的消息,这才出此下策为了见自己一面。

我明白了,烦请嬷嬷先回去,我回去交待两句便过去。

送信的人走了,青黛回自己院子换了衣裳,从后门出去找陈玄。

不想陈玄外出,青黛留了个口信给看门的,然后坐车去了齐王府。

周丹娘见了青黛,为难道:原本世子的意思是让莲姨娘去庄子上调养身子,谁承想她误会了世子爷的意思,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你也知道如今外面有战事,皇上的脾气自然差了些,各家各府里都怕这当口惹了上面不痛快。

上回安原侯府芝麻大点小事闹到御前,挨了皇上一顿训不说,还给罚俸降职。

这回,世子爷不想惊动上官府,怕令尊担心,加上莲姨娘一直闹着要见你,世子爷这才让我寻你过来,好好开导开导她。

周丹娘话里意思不希望这事闹大,对上官家和齐王府都不好,找青黛来自然希望她劝劝青莲,最好这事也不要外传。

青黛点点头,我去看看二姐。

室内,炕上躺着的女人望着那些微尘出神,带着病容的脸色惨白一片,微弱的呼吸声似乎下一秒便会停顿。

青黛在旁边坐下,抬眼打量着炕上的女人,我来了,有什么话你说吧青莲收回了视线,回头看向那阳光下端坐的女子,单看一眼,并不惊艳,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清丽稚美的脸庞因为那双如幽水漪漪的凤眸而生出些许妩媚风情,两种极端的气质奇迹般的糅合在一起,没有丝毫违和,反倒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诱惑着你去探究去关注。

在青莲的认知里,青黛并不比自己美,除了有个嫡出的身份,其他的没有什么地方都比不上自己。

青莲不懂,为何郁子都和华韶彦那样优秀的人独独对她青睐有加?以前不懂,现在似乎懂了一些,如枝上静默的白山茶,淡然若水,芬芳自吐,也许像他们那样的人喜欢这样安宁静好的感觉。

青莲沉默了一刻,收拢了凌乱的思绪,开口道:我若告诉你那人是谁,你要帮我保住性命青黛眉峰微微一动,目光沉静,没有因为青莲的话泛起一丝波澜,依旧那般坐着不发一言。

青莲在等,等她承诺,可半晌无人应声。

一室静默,一丝一毫的声响都听不到。

细小的微尘在午后阳光的缝隙里挣扎。

青莲先耐不住了,努力想从她的目光里找出一丝异样来,可惜什么都没找到,急切、冰冷、威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漠然。

那人是李玠。

李玠竟然还是李玠虽然已经猜到是他,但青黛听到这个名字后依旧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只是在青莲面前她没有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话与外人说,外人也未必相信。

你可有旁的证据?光凭青莲的只言片语根本就对李玠构成不来威胁,没有真拼实据,明知道是他也无从下手。

青莲摇摇头,我没有证据,要我当面指证,我也不会答应我只能告诉你,至于以后你如何做那是你的事,我只要保住性命即可。

华韶彦曾经与青黛无意中提起过,齐王曾经支持宁王登位。

虽然时过境迁,可两家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抹不断的。

青莲敢在她面前承认,却没胆量去做证人,到时候万一牵扯出齐王来,她以后更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就算有了证据,不到万不得已或是十拿九稳之时,她都不会轻易拿出来。

不过,她不拿出来也无妨自己只想从她这里得到证实猜测。

北胡那边战事一日未结束,李玠的真实面目还没有完全暴露,还有齐王的立场到底向着谁?青黛垂下了眼帘,山雨欲来风满楼,上京城的局势同北胡的战局一样也是波涛暗涌。

你说句话,那人我已经说了,你也给句话,到底帮不帮我?青莲的急不可耐,让青黛目光微冷,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上官青黛青莲气得直咬牙,你出尔反尔。

哼,早先我叫你说的时候你为何推三阻四,寄希望于齐王府的护卫,如今人家上门来杀人灭口,你倒是怕了?绕着圈子让柳姨娘吹枕边风,父亲劝说我未果,又闹了一场上吊来威胁王府,拖延时间,找我过来,你究竟是想我保住你的命还是你的荣华富贵?青黛的目光如利剑般刺穿了青莲的内心,她确实想借着青黛来保住她在王府的地位。

青莲目光躲闪,不敢正视青黛。

青黛不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敢陷害我,就该想到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害你是啊,我是想害你。

你有什么好,华韶彦为了你请圣旨赐婚,就因为我掺和了你的婚事,便让李玦罚我禁足。

还有他,就算你成亲了,他还想着你,不惜以身犯险去救你。

青莲嘶吼着,那人答应我,只要我帮了这一次,就会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为何不帮?一切都怪你,你不敢有了华韶彦,还占着他青黛看着青莲那双凹陷的大眼睛,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妒忌,青莲的癫狂源于她对郁子都的单恋,连带把自己也恨上了。

青黛摇头道: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太高的追求,只求一有心人,安然到白头。

郁子都也好,华韶彦也好,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注定不能平静度日,所以一度他们都不是我想追求的。

若不是那道赐婚旨,我也许会选个安安分分能守着我一个人的老实人嫁了。

青莲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现下身份、地位什么都得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初若不是你,华韶彦不会陷害我,也许我能守着我喜欢的人,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青黛觉得青莲可怜又可笑,郁子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轻易妥协。

你若没有歹心,当初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者,你想嫁他,真是喜欢吗?若他只是一介贫寒的书生,你还会想尽办法要嫁给他吗?我遇见他时,他是寄居寺院的孤儿,我给予他的只是朋友之情。

而你遇见他时,他已经是成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有家世有地位有才有貌有好前途,你喜欢他,使尽手段要嫁给他,还不都是因为舍不下荣华富贵。

你心里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你喜欢的只是你自己。

青莲愣住了,郁子都,在她心目中那个清俊文雅的男子,一直以来是她最深的绮念。

在嫁入王府后,她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郁子都,幻想着若是此时嫁给的人是他会是如何?她从未想过,若郁子都只是一介布衣,她会如何?还会一见钟情喜欢上他吗?青莲心里不愿承认,可却不得不承认青黛的话揭开了她心灵最深处的想法。

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当初要你嫁给李玦,最后也是你自己答应下的,与人无尤。

所以,我给你机会时,你错过了,亦是一个道理。

青黛站起身,你害我多次,我未对你下狠手,这次你设计要我前来,我也来过了。

念在你说出那人的名字,以前的事你我一笔勾销。

若再有一次,那我也不会客气青黛转身准备离开。

不,你帮帮我,就帮我这一次。

青莲翻身下床,跪在地上拉住青黛的衣裙,若被送出府,没有侍卫保护,我很快就会没命的。

三妹,二姐以前犯浑,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帮帮二姐这一回吧青莲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嘴巴,比起荣华富贵,如今还是命重要些她忍了,哪怕给青黛下跪磕头,她也甘愿李玠行事诡谲,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大可用下毒还有其他隐晦的手段灭口,却偏偏选了用刺客,只怕还想做给别人看。

齐王府和宁王府同盟似乎并不是很稳固,李玠除了灭口,更大的可能是在威慑。

杀了你固然好,杀不了你,经此一次,你还敢开口吗?既然你失去了作用,他又何必再杀你一次,万一让有心人抓到蛛丝马迹,他岂不是自己惹麻烦上身。

况且,他是不会惧怕你一个齐王世子的侍妾,何必为了你大费周章。

二姐,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最新章节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孕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孕青莲呆呆地看着青黛,思考青黛话中的意思,越咂摸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不再理会呆滞的青莲,青黛从她手中抽出了裙角,世子要把你往哪里送,那是齐王府自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干涉。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以后好自为之。

青黛出门后,青莲才反应过来,既然她性命无碍了,那自己就更不能离开王府了,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等等,青黛,你等等。

青莲疯跑出来,追上青黛抓住她的手,三妹,如今只有你能帮我大少爷还小,我不忍心离开他,我现下也不求什么,只求能远远看他一眼也好。

你若不帮我,世子妃一旦把我送出去,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青莲喊得很大声,左邻右舍住的人都能听见。

青黛暗道,二姐果然是二姐,一旦明白了自己暂时没了性命之忧,脑子立时就转过弯儿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为自己挣得最大的利益。

拉着自己哭诉,话里话外指摘周丹娘生不出儿子所以才排挤她。

自己是她娘家人,总不能冷眼旁观,连句话都没有吧青黛被青莲晃得头晕,抬起头刚要说话,眼前一黑,只听见耳畔有人大声地唤了声九少奶奶——,然后她便没了知觉,昏过去了。

青莲傻眼了,登时忘了说话。

竹韵在一旁大吼,快,请大夫啊请大夫先把三姨太太扶到厢房休息翠珠反应最快,跟竹韵俩人扶着青黛去了厢房,然后冲出去找大夫了。

青黛再次醒来是在陌生的房间中,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明明是在院子里,后来不知怎么就给晕过去了。

竹韵乍见青黛醒来,惊喜地喊道:谢天谢地,奶奶你可算醒了青黛揉了揉额头,竹韵啊,这是哪里?竹韵不满地哼哼道:这好莲姨娘院子的厢房。

您刚在院子里晕过去了。

哦青黛忆起来了,掀开被子下了地。

竹韵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翠珠去请大夫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到。

华九奶奶可醒了?门外传来周丹娘的声音,青黛朝竹韵使了个眼色,竹韵过去开门。

听翠珠说你晕过去了,刚巧陈御医来给大少爷请平安脉,过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我不过起身时猛了点,没什么大碍。

青黛不大乐意在齐王府诊脉,她始终觉得在别家府里总是不方便。

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你。

自个注意身子就是了。

青黛点点头,劳周姐姐费心了,这就准备回府去了。

青莲看着青黛,张嘴还要说什么,可碍着周丹娘在场又不敢开口,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多留一会儿说会儿话再走二姐你身子也没好,还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了。

周丹娘见状道:那莲姨娘你歇着吧,我送华九奶奶出去。

青莲无法,只得看着青黛离开,忿忿不平地跺跺脚。

周丹娘陪着青黛离开。

路上,周丹娘状如无意道:今儿麻烦你了。

周姐姐说哪里话,倒是我家二姐让你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莲姨娘平日里也算乖巧,只不过如今有了孩子,心思比以前敏感。

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本来是怕她身子不好照顾不好孩子,加上这是世子爷的头生子,所以孩子一出世就抱到我屋里,想等她身子好些再说。

齐王府里人多事多,不利于她静养,这才想着先送她出去,等养好了身子再接回来,她是误会我和世子爷了。

周丹娘打的什么主意,青黛岂会不知,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就是用来走走过场,送出去了几时能好谁知道,万一好不了那一辈子也别想回王府。

这也是青黛原本要给青莲的惩罚。

送出府的事被青莲闹着上吊给搅合了,华韶彦的面子李玦不能不给,今日请她来,也是为了试探。

不过,今日一来,她是彻底断绝了青莲的念想,以后青莲的事情与她无干。

二姐产后多思,处事也比原来浮躁,能找个能修身养性的地方静养也是不错。

青黛把话挑明了。

听罢,周丹娘眼睛一亮,妹妹也如是想,那我就放心了。

这毕竟是齐王府的事,世子和周姐姐处置就是了。

怎么说,映哥儿是我的外甥,有一半上官家的血脉,我和大哥大姐心里都疼他。

姐姐是映哥嫡母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更不会亏待了我二姐。

青黛笑着对周丹娘说,齐王府与上官府牵扯除了青莲还有李映,没了青莲他们也不会放着李映不管的。

那是,王妃疼映哥,府里上下自会把他照顾得妥妥当当,妹妹放心就是了。

……青黛从齐王府出来,走了一阵,头又开始发昏,她按住太阳穴,闭上眼靠坐在车窗边。

竹韵看着青黛难受的样子,担心道:刚才就应该让陈太医瞧瞧,起码开点药您这路上也好受些。

青黛摇摇头,吩咐竹韵道:毕竟在人家府里,不方便。

待会儿路上碰见药铺,停一下车。

走到青石街,马车在间小药铺门口停下。

青黛戴上帏帽进了铺子,请坐堂的大夫给把了把脉。

大夫,我家夫人突然晕倒究竟是怎么回事?竹韵在一旁小声问道。

大夫眯着眼笑了笑,不碍的,夫人有喜了。

本身体虚,近来有些劳累,所以才会晕倒。

现下开始好好养着,不可再劳心劳神。

大夫,你说我家夫人有了?竹韵惊喜地叫了出来,大夫点点头,两个半月。

奶奶,您听到了吧,您有喜了。

竹韵欢喜地扯着青黛衣袖,恭喜奶奶,贺喜奶奶青黛愣住了,脑袋里嗡嗡乱叫,她怀孕了?混蛋华韶彦,说好了再过两年再要孩子,怎么就怀上了?算日子是在乌雅时怀上的,入了冬经期有些乱,她没在意,没想到就和华韶彦相处了那么几日竟然就怀上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青黛觉得自己很高兴,她和华韶彦要有孩子了。

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了她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只是如今她这副身子年纪还小,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孩子的发育?可转念一想那段日子自己对外声称是在养病,原本喜悦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青黛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竹韵,给大夫付了诊金,咱们回府。

上了马车,竹韵还处在兴奋中,叽叽喳喳地说要给孩子做衣裳。

青黛轻声打断了竹韵的话,这事先不要对外声张。

为何?竹韵不明所以,这是大喜事,为何奶奶不让说呢?那段日子我在养病……那段时间自己被劫,对外一直声称是在养病,明面上那个时候华韶彦可是不在她的身边。

就算出来澄清,说那段时日自己被劫,自己的清誉势必会受影响。

不管是哪桩事,被人抓住都不知会怎么编排。

若是让她为了这些而舍了孩子,她是决计不肯。

竹韵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可如何是好?回去再说。

两人刚回到府里,就听菊韵说:刚才大*奶派人过来说,二奶奶要生了,让您回来了就过去。

青黛没多停留,没换衣裳就直接去了二房。

青黛到时,华韶仲在前院的廊子上来回踱步,青黛见了福福身,二哥,您别着急,二嫂平日里身体底子好,这一胎一准顺利。

我先去后面看看嗯嗯。

华韶仲有些心不在焉,点点头又自顾自地来回转悠。

青黛去了后面,端阳公主和亭嘉在暖阁里歇着,颜氏在后进早先布置好的产房里生产。

端阳公主闭着眼捻着手里的十八子,亭嘉坐在一旁发呆。

青黛进来,端阳公主睁开眼点点头,便又闭上眼睛了。

青黛挪到亭嘉身边,里面如何了?进去快两个时辰了。

青黛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声婴啼划破了沉默的空气。

生了生了不多时,产婆抱着襁褓来给公主道喜,公主,二奶奶生了位千金。

听到千金的一刹那,青黛看见亭嘉耸立的肩膀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闺女好,闺女好。

端阳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是她的头一个孙女,心里还是很高兴,笑着说:好好,这可是咱们忠毅侯府这一辈第一个孩子。

来人啊,看赏,府里上下众人今儿都有赏。

多谢公主众人齐声道贺时,华韶仲也跑进来了,生了?过来看看你家闺女端阳公主让产婆把孩子包给华韶仲。

看着自家女儿,华韶仲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生下来就好,我也当爹了,呵呵众人又随声附和向华韶仲道喜。

而另一边产房里,颜氏缓过口气来,睁开眼问道:生了什么?奶娘道:回二奶奶,是位千金什么?颜氏喘着粗气,我不信,明明该是儿子的刘太医也说十有八九是儿子,怎么会是姑娘呢?孩子呢,快抱来让我看看最新章节 第二百二十章 回来看孩子他娘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二十章 回来看孩子他娘【万收加更】咳咳,马上就要一万收藏了,提前加更偶在出差明天晚上回北京,今天抽时间码字加更~~——*——*——二奶奶,孩子这会儿在公主那边,待会儿奴婢给您抱过来。

颜氏一听,顿时泄了气,算了,等母亲她们看过了再抱回来吧孩子被抱回来了,颜氏不死心地又看了看,确定真是闺女时,脸上浮现懊恼之色,闺女,明明该是儿子的。

忠毅侯府终于有了第三代,端阳公主很高兴,虽然侯爷和华韶彦不在,洗三时府里还是大办了一场。

青黛看着裹在襁褓里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家伙,想到自己肚子里正孕育这一个小生命,心中一片柔软,不知道自己孩子出生时会是个什么模样?怎么了,你也想要孩子了?等仗打完了,九弟回来,你们也赶紧生一个。

亭嘉发现青黛对着小孩子愣声,在一旁打趣道。

青黛笑了笑,没有回答,侧头看过去,亭嘉亦望着小家伙出声,不由柔声安慰说:你也不必心急,该来的总会来的,别给自己加包袱。

亭嘉轻嗯了一声,会有的。

生了一个,以后就快了。

饭菜上来,青黛闻到味儿,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巴干呕了两下,不待其他人发现便起身离席。

亭嘉察觉不对,随后也跟了上去。

青黛在后面花园子里干呕了两下,拍着胸脯顺气。

你怎么了?青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亭嘉站在自己身后,不无担忧道:身子不舒服?要不我派人去请个太医。

青黛摇摇头,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亭嘉,先别去请,我没生病,是怀孕了。

亭嘉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你怀孕了?青黛点点头,羞赧地低下了头,嗯,在北胡乌雅镇上跟华韶彦住了四五日,就是那会儿怀上的。

亭嘉大喜,拉着青黛的手,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走,告诉母亲去青黛拽住亭嘉,今儿是大姑娘洗三,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这事现下还不能对外说,你忘了,那段时日我不在府里,母亲对外说的是在养病。

我一高兴,忘了这茬事了。

亭嘉蹙眉道,这事还得跟母亲商量,等晚些时候我陪你去说。

你不舒服,先回去歇着吧,前面的事情有我呢。

青黛谢过亭嘉,回了清澜院。

晚些时候,端阳公主和亭嘉一道过来了,另外还带了个人,瞧着面生,不过肩上背着药箱,看样子是位大夫。

刚听亭嘉说了,这么大的事亭嘉不问,你准备几时才说?端阳公主嗔怪道,可看着青黛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孙女刚生,小儿媳妇刚嫁进来一年就有了,家里接二连三地要添丁,可谓是双喜临门。

青黛回说:大前天从齐王府回来不太舒服,便就近寻了家药铺看了看。

来,陈恩,再给她瞧瞧。

那大夫模样的男子应诺,又细细给青黛把了脉,确认是两个半月的身孕。

端阳公主大喜,打发了大夫离开,又对青黛说:头三个月可是要紧,你这半个月不要挪动,也别外出,好好在家里养着别让叔澜牵挂母亲,毕竟那几日我一直在家养病,外人问起这孩子……亭嘉跟我说了,难得你心思细密,想到这些。

不过,忠毅侯府又不是一般人家,何惧那些流言蜚语。

我问过陈玄,那几**确实与叔澜在一起,你怀的自是我的孙儿。

其他人如何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如今战事正酣,不宜声张,等战事结束再澄清就是了。

敢情是找陈玄询问后才会这般急急赶来确认。

不过能得到端阳公主的首肯,倒是让青黛舒了口气,多谢母亲体恤。

端阳公主交待青黛好生休息,对外也没说青黛有孕,知道的也就她们婆媳三人,当然端阳公主当晚就给华韶彦和华楠去信告知此事。

等到第二天,端阳公主又拨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到了清澜院,这一次青黛没有拒绝,毕竟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生过孩子,没一点经验,总是有老人在身边心里踏实些。

容嬷嬷过来看过青黛一次,说了半天话叮嘱了青黛好些事情才离开。

青黛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虽然没有外传,但有心人总会看出些端倪。

颜氏在坐月子,端着燕窝粥一口一口地抿着,蹙眉道:拨人,还不让外人随便打扰,这事有些蹊跷。

你没从清澜院人口里探探九奶奶到底得了什么病症?丫鬟道:院子里说九奶奶好吃好睡的,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当,有时候会到后园走走。

派人盯紧了,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颜氏总觉得青黛一准有事,不然端阳公主不会做那样的吩咐。

转眼到了月底,陈玄过府来看过青黛一趟,还带来了齐王府那边的最新消息。

青莲被周丹娘送走了,明面上送去了京郊的庄子,其实是送去庄子附近的一家庵堂,而那庵堂却是以训诫富贵人家不受规矩的妻妾出了名。

听说刚去的时候闹得厉害,齐王府管事的嬷嬷说世子爷让她给大少爷祈福三百六十日,其实就是带发修行,说期满之日便接她回府。

若是偷懒主持自会告诉王府,偷懒一日晚回去一月。

若她再哭闹,一辈子都别回齐王府了。

听了这话,莲姨娘没再哭闹,乖乖地随主持带发修行了。

青黛听罢,扯着唇角嘲讽道:以前她拿佛经是来装模作样的,若以后能认真读读,对她亦有好处。

至于一年后,谁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只怕李玦那个花花公子早就把她抛诸脑后。

那边你劳烦你派人盯着了。

青黛也不确定李玠会不会再动手,但如今青莲落单,却是个动手的好机会,留人守着,以策万全。

陈玄点头,末将明白。

……转眼到了三月,青黛肚子里的胎儿也过了三个月,行动不再像以前受限制。

十五,青黛及笄礼。

太后送了一支翡翠簪子为青黛及笄之用,皇后赐了一对翡翠玉镯,正好与太后的簪子搭成一副。

主持的是端阳公主,正宾请了辅国公夫人,赞者公主直接点了亭嘉。

青黛没请什么人,就叫了上官府和王府的女眷,另外还有和王妃邹静、亭嘉的妹子亭兰。

不过,那日来了不少人,显然是端阳公主请的,就连周丹娘也带着礼物过来了。

一个及笄礼办得甚是隆重。

从迎宾到醮子一道道程序走下来前前后后用了一个时辰,辅国公夫人给青黛赐字淑仪,青黛作揖答谢,礼成。

端阳公主担心青黛的身子,宴席上早早就打发她回去了,等客人走时才出来送客。

折腾了大半日,送走了所有的客人,青黛回房休息。

一进门,一股大力将她拥在怀里,青黛吓得惊叫出声,却听见身后的人嘶哑着声音低声道:青黛,是我青黛以为自己幻听,转身看去,那张胡子拉碴的俊脸满是笑容,却是华韶彦无疑。

青黛揉揉眼睛,吃惊地张大嘴巴,啊——华韶彦,你怎么回来了?这让皇上知道了,还不治你个临阵脱逃之罪?唔——华韶彦的唇印在了青黛的唇上,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齿贝,吮吸着她的唇瓣。

华韶彦的吻热切却不急躁,他在慢慢的享受。

吻到后来,青黛已经迷迷糊糊了,她彻底瘫软在华韶彦怀里。

华韶彦松开了青黛,一把抄起她的身子打横抱到软榻边放下,大手轻轻抚着小腹,有了?嗯青黛重重地点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

嘘华韶彦手指点在青黛的唇上,刚才被吻到红肿的唇微微有些刺痛,青黛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就看见那个罪魁祸首竟然将脸贴在了她的小腹上,喃喃道:小家伙,爹回来看你了青黛恼了,气鼓鼓地说道:我肚子这个现在还听不到你说话。

九娘娘,你大老远抗旨跑回来就是为了看孩子啊?青黛一生气就会喊华韶彦九娘娘,华韶彦一听便知,急忙解释说:哪里?我主要为了看孩子他娘,看小家伙是顺带的。

青黛别过头,不信。

华韶彦无奈轻笑,将她的小脸扳正了,你想,我若得了消息再赶回来哪里来得及?我早就出发了,为了赶在十五你及笄礼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青黛还是担心华韶彦会因此获罪,不由气恼道:及笄不就是补过个生辰。

你为了这点小事扔下前线的战事不管,皇上若知道你潜回上京,还不得当即锁拿了你问罪你若问罪,我和孩子怎么办?华韶彦的指尖贴在青黛的眉上,将她蹙起的眉头轻轻抚平,我请了密旨回京,不过对外却不能说,至于以后问罪,你大可放心,一定不会我有了你,有了孩子,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们?青黛松了口气,撇嘴道:你这算不算假私济公?华韶彦大笑,指尖戳了戳青黛脑门,是啊不过,我真没想到,就那么几**竟然就怀上了,说起来为夫还真是有本事,呵呵最新章节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二十四孝老公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二十一章 二十四孝老公看着一脸得意的华韶彦,青黛轻啐了一口,好没羞俏脸染上薄薄的红晕,如三月春桃妩媚多姿,娇嗔含羞的神情让华韶彦心中一荡,揉了揉青黛的小手,苦恼一笑,不过,这小家伙一来,我可要当和尚了。

双颊嫣红如海棠,一直蔓延到耳根,青黛轻哼:活该这就叫自作自受华韶彦苦哈哈地扯了扯唇角,然后趁着青黛不备又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笑得活像只偷腥儿的猫儿,再忍九个月,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讨,呵呵青黛唇角微抽,上京城的事陈玄都告诉你了吗?华韶彦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有人敲门,他忙躲在了门后掩住了身形,冲青黛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让人知道我回来了谁啊?青黛走到门口开了门,竹韵端着木茶盘站在门外,奶奶,您怎么自个儿过来开门?您这大半晌没吃几口,这是刚熬好的肉糜粥,给您端过来喝两口。

我自个来,待会儿喝完了我要睡会儿,你就不要敲门了,下晌在收拾。

青黛接过竹韵手里的木盘,你去忙你的吧哦竹韵愣了愣,青黛已经把木盘接走,关上了房门。

门刚合上,青黛转身走进内室,华韶彦从门口闪了出来,抢走了她手里的木盘,你身子重别什么事都亲自动手。

这不是你让我别泄露了你的行踪,才将竹韵拦在屋外。

青黛没好气地瞪了眼华韶彦,你若不在,自然她们进来帮我华韶彦将粥盛在碗里,修长的手指捏着勺柄一下下翻着,过了一会儿舀了一勺轻尝了一口,然后殷勤地露出八颗白牙,朝青黛笑着说:不烫,过来喝了你用过午膳了吗?用了,你自己吃吧嗯青黛坐在华韶彦旁边,接过粥碗,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华韶彦在一旁看着吃得欢实的青黛,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现下是双身子,一定要多吃点。

起初没胃口,一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这会儿青黛着实饿了,连喝了三碗,将一盅粥喝了个精光,舔了舔嘴巴,满足地笑了笑。

吃饱了?华韶彦抬手贴着青黛的肚子上,从胃一直滑到小腹,来回摩挲,这些日子我还有事要忙,就住陈玄那里,得空了我就回来看你们娘俩。

青黛没问华韶彦为何会秘密潜回京城,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凡事小心。

打了个哈欠,喝了粥,青黛有些犯懒。

嗯,吃饱了,去床上躺会儿。

华韶彦扶着青黛上了床,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华韶彦如一阵风似地窜出了窗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嘎吱声后,窗户关上了。

额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青黛一只手贴在小腹上,一只手放在额上,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孩子,你爹回来了,真好华韶彦回来的消息青黛没有在端阳公主面前提起。

华韶彦隔一夜便会偷溜回来,陪着青黛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就匆匆离去了,来去无踪。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回来过。

颜氏观察了几日,在一场及笄礼后终于看出了端倪,青黛怀孕了。

算日子,华韶彦离开府中已经有半年,看她身形却并不明显,想来应该三四个月,而那段时间正是她不在华家被人劫走的时候,再看公主对她的态度,她肚子里的那个一定是华韶彦的种,定是在北胡时怀上的。

在确定青黛怀孕后,颜氏的心情很是复杂。

青黛有喜不宜大肆宣扬,公主才会如此低调行事,却又高调为她办及笄礼,说明公主心中还是很在乎青黛肚子里面的孩子,毕竟华韶彦是公主最疼的小儿子,就算不满意儿媳妇,对最宠爱儿子的血脉一定会爱屋及乌。

若是个男孩,就是华家的长孙,那侯府的爵位不是要落在老九身上了。

想到此,颜氏有些不甘心,手轻轻晃着摇篮,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用了这些年筹谋,才得了一个你,没想到最后是个女儿。

要是儿子,我何必这般为难。

如今要落在那个蓬门小吏家出身的后面了。

颜氏不甘心,咬咬牙站起身,唤了贴身伺候的陪嫁嬷嬷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两日,青黛怀孕的消息在府里不胫而走。

青黛养病养出个孩子来,自然有人会算日子联想到这里,对青黛的清白产生了质疑。

一时,清澜院的众人没少受府里其他人的注目礼和骚扰。

当青黛听了竹韵和菊韵说起时,只淡淡地笑了笑,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是管不住的。

我的孩子不用他们操心,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虽然端阳公主和亭嘉发了好一通火才平息了谣言,但是还是有人泄露给了外面的人,上京城里各大府邸也都知道了,守在家中养病的华九奶奶怀孕了。

公主恼火,要将这事公布了,却被青黛阻了,华韶彦回京定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弱点。

青黛劝了公主好半天,公主最后答应再等等。

不想,第二天,太后就为此专门召见了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原本一肚子火气这回一股脑地都发泄出来,跟太后解释了一通,又抱怨道:我的儿子为了大华在打仗,媳妇为了大华差点被人害死,这两个孩子命运多舛,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还被人传成这样。

起初我也说让她不要急着对外说,这会儿我急了,青黛那孩子倒是不着急了。

若不是她自己说,让众人知道北胡人欺负到头上掳走了大将家眷,定会对大华军威有损;如今不管是哪一种解释都会让她清誉受损,还不如等叔澜打了胜仗,编个完满的故事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觉得那孩子说得在理,便答应了。

若不是如此,我何至于这般藏着掖着?如今倒好,都闹到您这里来了。

太后听完端阳公主的哭诉,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少不得为了大华基业夸华韶彦一通,又赞青黛识大体,赏了些东西打发端阳公主回去了。

至于华家的那些对头,有意无意地想借题发挥,最后都被宫里给挡下了。

一时间本以为可以掀起大浪的小事,最后湮灭于无声。

亭嘉坐在青黛对面,看着躺在软榻上休息的青黛,羡慕不已,我原还想若是这事闹大了,等你把孩子生下过继到我名下,当是我生的,看外面那些好事的还有什么话说。

只怕你一说出来,二嫂那边不知又要整出什么事来阻挠,你还是省省吧提到颜氏,亭嘉的眼神沉了沉,这次的事是从府里传出去的,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青黛撇撇嘴,她不足为惧,倒是你调理好了,自己生一个,别在这里拈酸要抢我肚子里这个。

亭嘉打趣道:说起来你肚子里的小家伙来得还真不是时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青黛笑了笑,右手在腹上来回摩挲,再为难,我也不会放弃他的。

望着青黛坚定的眼神,亭嘉有些冲怔,你就没想过万一事情解释不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个孩子可能会危急到你的性命。

他是我和华韶彦的孩子,我对得起天地良心,为何要害怕那些莫须有的流言?我是他的母亲,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他。

等你当了母亲,你就会明白我的想法。

青黛望着小腹的眼神很温柔,整个人内敛温润,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亭嘉只觉得这一刻的青黛比任何时候都美丽,不禁想,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应该也会像青黛爱她的孩子一样爱自己的孩子亭嘉看青黛困了,起身告辞了。

春风轻轻吹开窗棂,阳光洒在脸上,暖融融的。

青黛闭着眼睛,感觉脸上微痒,抬手想动一动,耳边传来一声轻呓,孩子很重要,但你更重要,别做傻事,懂了吗?坚实有力的大手覆在了小腹之上,轻抚着,带着无尽的温柔。

青黛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华韶彦,刚要睡着就被你吵醒了在外面偷听了许久了?没多久,小半刻而已。

华韶彦扯了薄毯往青黛身上又拉了拉,将她的身子都盖住,虽说天气转暖了,下次小憩还是不要开窗,免得吹风着凉了。

青黛撇嘴,华韶彦,你越来越啰嗦了华韶彦在青黛唇上轻咬了一口,有你个不省心的,加上肚子里小不省心的,我不罗嗦才怪了。

青黛羞恼,漂亮的凤眸瞪了眼华韶彦,华韶彦——嗯?对上华韶彦那张嬉笑的脸,青黛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闭上眼,良久,轻声道:想我不做傻事,就早点把北胡和那混蛋解决了嗯快了最新章节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情势突变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二十二章 情势突变【二更】三月二十,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齐王门人岳正遭御史弹劾,锁拿刑部查问。

齐王三缄其口,闭门称病不出。

旧宅院。

岳正被弹劾之事御史台的人竟然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当口上他被撤换,下面的行动都要提前了。

李玠将手中的奏章甩到了对面坐着的人脸上,还有这个,若不是我派人暗中盯着上京府,今日柳焕的奏章就直达天庭了。

你干的好事,派去的人没得手便罢了,还被人给捉住了。

若不是上京府里的探子动手快,明日要被锁拿刑部的便是本王尽快将那女人干掉对面的男人被李玠劈头盖脸砸了一记,没敢闪躲,径直跪到了地上,还请王爷息怒那刺客的事属下怀疑是龙虎卫的人所为,只怕现在城外那女人身边也有龙虎卫。

岳正被撤换说明宫里已生警惕,属下以为为今之计是尽快起事。

上京附近的主力兵马已经被调走,北胡牵制住了华家父子,此时起事正是最佳时机。

不,让我想想。

河西卫被派去支援北胡,刚走没多久。

而且,我总觉得李冕并不是那么急切地想尽快结束北线战事。

李玠有些犹豫,除了不太明朗的局势,还有就是他清楚一旦起事,就完全暴露了,以后便再无后路可退。

王爷,筹谋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你不能再如此犹豫不决了难道皇贵妃和清宁公主的仇您不报了?一旦错失机会,联合北胡的事情一暴露,李冕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您。

李玠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画像,嗯,明日准备出京。

三月二十一,李玠偶感风寒,二十二日病体沉重,称并不朝。

三月二十六,大华与北胡两军在芒野会战,北胡兵败,大华主将率兵追击,误中北胡诱敌之计,在素哈沙漠外围失去了踪迹。

统领大军的主将华韶彦失踪。

闻讯后,端阳公主大急,差点晕晕厥。

青黛几次张口想将华韶彦的消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事关机密,她不能泄露。

入夜,华韶彦来了。

青黛将白日的事告诉他知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母亲这边,你看是不是给她透**风声?华韶彦俯下身,半搂着青黛,嗯,我晚些时候去寻她。

明日我要离开上京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把陈玄留下,万一有事,去找他。

青黛回身抱住华韶彦,将头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嗯,我知道了。

去休息吧等你睡下我再走。

华韶彦给青黛盖好被子,大掌又在青黛小腹上轻轻拍了拍,记住,先要照顾好自己。

嗯华韶彦离开后,青黛老实在家中呆着,总觉得上京城如今安静背后只怕要发生大事。

果然,没过几日,四月初八,华韶启和华韶仲上朝去后便没有回来,到了傍晚,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五人一队开始全程巡逻。

各大府邸外附近都加派了兵马司的兵士。

端阳公主当下便吩咐人关闭了府门。

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一家子四个女人在东院正屋里坐着。

母亲,这都一晚上了,还不见人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文轩和大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突然城中情势急变,家里的男人也不知所踪,一下子没了主心骨,颜氏心慌了。

你着急什么他们俩不会有事的,再等等,估摸着是京外出了大事了。

端阳公主这些年经历过先皇病重时藩王之乱,当年立储夺嫡大战,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遇到这种情形依旧面不改色,不变应万变,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又等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华韶启和华韶仲都回来了。

端阳公主见两人无事,松了口气。

颜氏见了华韶仲差点没哭出来。

华韶启朝亭嘉点点头,然后对端阳公主道:母亲,出大事了,初五,北胡骑兵突然出现在临川附近,河东卫以清剿流匪为名,昨日发兵追击,两日便打到了博州,没想到河东卫突然发难,联合北胡攻破了博州城。

颜氏和亭嘉不懂,青黛因为熟读地理志却是知道博州的位置,上京的北大门,博州失守,京城堪危。

博州失守,上京岂不是危险了?青黛顺嘴就说了出来,可把颜氏和亭嘉吓了一跳。

是不是北胡要打到京城了?亭嘉小声问了句。

华韶仲从旁点头道:博州一破,五日内便可打到上京。

上月才调了河西卫支援宁靖,此时河东卫叛乱,背后究竟是谁?端阳公主明白,如今事态严重了。

华韶启脸色凝重,是宁王。

啊——宁王叛乱?颜氏一惊一乍道,怎么可能?什么可能不可能,既然是朝廷公布的消息那就是真的了。

端阳公主怒喝道,换做原来,她听到这个消息也未必会信,但自从查出青黛之事与宁王有些关联,便对宁王多加防备,却从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发动叛乱。

宁王借养病之名,偷偷潜出京城,联合河东卫,勾结北胡叛乱,这事已经证实了。

皇上如今派人围了齐王府,但齐王一家人却无人潜逃出上京,不知是被宁王耍了,还是这事与他们并无关联。

端阳公主蹙眉道,王叔素来与九弟走得近,皇上会怀疑他也是应该的。

只盼着这事真跟他没什么干系。

华韶启却担心另外一件事,如今主力都去了北胡,上京城兵力不足,这是场硬仗。

颜氏一听,守军不足,万一有个好歹,不是要把命就这么丢在上京城。

这眼看叛军要打来了,母亲,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出城吧只怕再晚了,就出不去了。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华韶仲不满意妻子的态度,高喝着打断了颜氏的话,就算要逃,也不能是咱们忠毅侯府。

文轩说得对,皇上在上京一天,我们忠毅侯府的人就不能离开。

端阳公主瞟了眼颜氏,即日起,侯府里加强戒备,不得有人擅离。

别人乱,咱们不能乱。

端阳公主打发了众人离开,留了两个儿子商议。

颜氏挨了顿训,又惹了丈夫不满,灰溜溜地欠身告辞了。

亭嘉先送青黛回了清澜院,叮嘱了青黛两句,要她注意身子。

青黛道:这段日子全城戒备,府里一众人的吃食还要嫂子操心,另外该储备一些淡水和食物地窖里,万一有事要走或是躲避,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不要到时候忙乱。

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这就去准备。

亭嘉走了,竹韵担心道:奶奶,您这身子重,为何不跟公主提提先出城去?青黛摇摇头,大华军队不是吃素的,哪里说能攻破就能攻破。

上京城屹立百年,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宁王的军队没那么容易能攻破上京。

你家奶奶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放宽心再来,出去了未必就安稳,上回好端端的在兴善寺被劫,我还不如留在府中安全些。

青黛相信华韶彦,他奉旨秘密潜回上京之时应该就已经在布置了,皇上想借这次机会收拾宁王,顺便也可以看看,这朝中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接下来的几日里,皇帝派人每日将战报喊得满大街都能听到,上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各家各府纷纷出逃。

青黛暗笑,看来自己没猜错,皇帝是有意为之。

忠毅侯府众人依旧安守不出。

果然,宁王的大军行进了三日,眼看再有两日就要到上京城时,却再没有战报传来,而陈玄也出现在忠毅侯府里。

宁王大军在离开博城的第二天就在韩山坳遇上了将军,被阻击了三日不得寸进,东南连将军的兵马早半月便已经调来上京,估摸再有一日便能到了。

将军怕公主您担心,末将特来给您报个信儿。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端阳公主沉郁了多日的心情终于放晴了,脸上也多了些许笑容,总算快结束了。

四月二十七,宁王大军被全部歼灭,宁王率一小队人马趁乱逃离。

同时,北胡也传来了消息,宗镬在素哈沙漠重伤逃回了都城,北胡太后派使臣求和。

大军凯旋,皇帝亲迎,亲自给九少爷赐酒请功。

咱们家九少爷骑在黑风上,身穿银盔甲,就好似天神一般,周围来观礼的姑娘们可都看呆了。

是啊是啊,我都看呆了。

竹韵哼哼道:这群没脸没皮的小蹄子,竟然在这里嚷嚷,我这就去收拾她们。

青黛在花园里散步,听着小丫头们从城门口观礼回来绘声绘色地说着当时的情景,不禁莞尔,这点小事还至于小题大做,走了,回去吧。

估摸着爷快从宫里出来了。

青黛刚走回清澜院,华韶彦正好回来。

看见那挺着肚子朝自己微笑的青黛,华韶彦心中一片柔软,三两步走过去,将青黛揽在身边,我回来了,幸不辱命最新章节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拜寿收费章节(12点)第二百二十三章 拜寿青黛挣开了华韶彦的怀抱,嗔怪道:搂得那么紧干嘛,压到孩子了华韶彦忙退开,大掌放在青黛的小腹上,没事吧?青黛垂下眼帘,看着一贯冷峻的男人露出焦急之色,唇角又向上扬了扬,迷到半个上京城的大将军,孩子没事,你不必这般紧张华韶彦抬起头,不好意思道:也是我太莽撞了,一时激动就给忘了。

还有你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青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华韶彦指的是什么,轻笑着打趣道:没什么,小丫鬟们在聊城门口皇上亲自迎你入城之事,没发现我家冷面相公如此受欢迎。

华韶彦捏了捏青黛手,笑道:你吃醋了?青黛睨了华韶彦一眼,你招人喜欢,我与有荣焉。

她们也就能远观一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嗯华韶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不光能看,还能摸,要不咱们回去试试?青黛啐了华韶彦一口,往前走了两步,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我扶你华韶彦小心翼翼地扶着青黛的胳膊,生怕伤到她一般,青黛,等孩子生了,咱们回南边去住个三五年,如何?青黛大抵明白华韶彦心中所想,这次北胡之战全赖华韶彦父子,与其在功高之后卷入权力争斗漩涡还不如急流勇退,好啊华韶彦莞尔,伸手拦住青黛的肩膀,让她斜依在自己肩上。

青黛乖顺地靠了过去,你说去哪就去哪,只要咱们一家子快快乐乐就好!夕阳在两人身后拉下的斜斜影子,彼此交织,彼此相融……五月,华楠还朝,皇帝为华家父子庆功大摆筵席,华韶彦当场拒绝了皇帝的封赏,自请去东南训练水军。

皇帝百般挽留,最后抵不过华韶彦的坚持,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一年后赴任。

月末,陈玄终于如愿以偿娶了杏花过门。

华韶彦亲自过去参加,给足了陈玄面子。

六月,青黛怀孕七个月了,除了腿脚稍稍有些浮肿外,行动上并没太大的影响,不似颜氏怀孕时候连走路都费劲。

青黛去给公主请安,段嬷嬷笑称说青黛肚子尖尖的,行动也利落,怀的是个男孩。

端阳公主含笑点点头,吩咐把今年宫里赐下的贡果都让给青黛屋里送去。

这让一旁抱着大姑娘的颜氏有些吃味,瞧着青黛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青黛只当没看见,径直对公主道:十七祖母做寿,媳妇想跟母亲讨一日假回戴帽胡同。

公主念着青黛肚子里的孩子,但转念想想,来年儿子要去南边,媳妇一并跟去,只怕一年半载都见不着面,还是答应了青黛回娘家的要求,老夫人做寿那日,母亲恐怕去不了,到时候你把我的贺礼一并带去。

媳妇先替祖母多谢母亲了。

青黛坐不久,端阳公主也没多留,打发了三个媳妇回去。

三人走在前面,奶娘抱着大姑娘跟着。

刚出大门,大姑娘不知怎么哭了起来,手脚乱扑腾了起来,差点从奶娘怀里跌了出来,吓得奶娘惊叫出声。

前面走的三人也听到了,颜氏回身走过去,瞪了眼奶娘,连个孩子都抱不好,干什么吃的?小孩子闹腾常有的事,兴许是饿了?亭嘉没孩子却喜欢孩子,就算大姑娘是颜氏生的也一样稀罕,见她哭闹,有些担心。

颜氏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骂骂咧咧道:我是暂时不管事了,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奴婢逢高踩低。

是不是看我生了个女孩就瞧不上,起码我生出来了亭嘉一滞,脸色有些难看。

颜氏轻哼了一声,大姑娘是侯爷和公主的第一个孙女,你们都给我把皮紧着点,仔细给我好好伺候奶娘被她突来的怒火吓到了,颤巍巍地回答道:是,奴婢省的。

二嫂说得是,大姑娘是咱们府里第一个小宝贝,以后肯定能代几个弟弟来。

大姑娘一来,我就怀上了,说不定等我这个生了,大嫂你就有信儿了。

青黛睨了眼颜氏,笑得温柔,女人只要年轻,就有大把的好年华,争不争第一真的无所谓。

颜氏牙齿打架,恶狠狠地剜了眼笑颜如花的青黛,然后甩袖走人。

回去后,青黛说要去祖母寿宴,华韶彦蹙了蹙眉不说话。

怎么了,你那日若有事,我自己去也行。

华韶彦敛了思绪,微笑着摸了摸青黛头,能去,祖母过寿当然要去。

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十七,华韶彦陪着青黛去了上官府。

华韶彦到场,上官鸿自然高兴,加上华家送来的贺礼十分贵重,这下里子面子都全了。

客人们只道他有福得了好女婿,上官鸿得意非常,酒席间拉着华韶彦畅饮了数杯。

华韶彦虽不喜上官鸿,但面子还是做足了,怎么说他都是青黛的父亲。

至于女宾那边,青黛身子重,一直在屋里歇着陪祖母,来来往往的女客也趁此机会往老夫人屋里拜见,好套套近乎。

青黛疲于应付,最后索性躲在后堂去了。

没了青黛,老夫人年纪大了,小冯氏自然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她倒是来者不拒,逢人便夸青黛。

众人盼着见青黛,小冯氏夸口说席上便能见了。

青黛在后面听竹韵翻嘴,一笑置之,打了个哈欠睡觉了,到后来连正式宴席也没参加。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小冯氏脸色讪然,当面却不敢说青黛不是,谁让孕妇最大。

宴席结束,已经到了下晌,青黛也睡醒了,给祖母道别离开了上官府。

半路上,青黛继续睡觉。

不过半道上某人的肚子叫了起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朝某男嘟起嘴,华韶彦,我饿了。

摸了摸某人的小脸,华韶彦轻笑,你倒是饿的时候,前面就是春江楼。

华韶彦自己戴了顶帏帽,然后又给青黛头上扣了一顶,确认帽纱将青黛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才点点头,先跳下去,下来吧青黛刚伸腿要踩脚凳,就被华韶彦懒腰抱住轻放在地上。

两人相携进了春江楼。

华韶彦找小二要了个雅间,唤了小二点了一桌子菜。

孕妇的口味变得很快,青黛想吃西街的香酥鸡,忽闪着睫毛,怯生生地看着华韶彦,华韶彦,行不行啊?瞧你的可怜样,好吧,我去,不过……华韶彦指了指脸颊,青黛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亲,行了么?华韶彦满意地点点头,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青黛坐在包厢里,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开工,吃到一半,不知是不是酒楼隔音效果不好,青黛竟然听到了熟人的说话声。

二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够了,给你钱还不够吗?非要把爹气死你才高兴你是侯府二奶奶,弟弟我可没少帮你,如今我有难了,难道二姐你就想甩了我?你威胁我?不敢二姐,你就帮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隔壁吵了一阵,就听见开门摔门的声音,青黛无心听到了二嫂娘家的八卦,继续吃她的东西。

不巧的是颜氏从隔壁出来时碰见了如厕回来的竹韵,脸刷一下就变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家奶奶呢?竹韵福福身,二奶奶,我家奶奶和九少爷来此处吃饭,就在这里。

颜氏扯了扯唇角,看着隔壁包厢的门,回头瞪了眼自家弟弟,你先走是华九少爷在这里?颜氏的弟弟眼睛一亮,我该去拜……颜氏自然知道他想见华韶彦,颜氏哪里肯在这个时候让他去,只怕他闹出乱子来,忙道:你不走,刚才说的事就算了。

别介,我这就走。

颜氏的弟弟没再多留,看了眼包厢的房门,然后飞快地走了。

颜氏则进了青黛的包厢,轻咳了一声,将青黛的目光从满桌子菜上挪开。

二嫂,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颜氏笑了说:是啊,没想到弟妹在隔壁。

九弟呢?去西街了,待会儿就回来。

去西街?嗯,去买满记的香酥鸡。

自家那个冷面阎罗似的小叔竟然为了老婆专门跑去西街买吃食?颜氏想起自个儿怀孕那儿,华韶仲那个书呆子知道什么,一时百般滋味萦绕心头,忍不住酸起来,弟妹好福气成亲前就众人争,成亲后有小叔宠着,就连遇难,还有个不忘情的成国公世子还出手相助,说来弟妹和孩子还真是路路遇贵人。

经历过大难,非但没事,还得了个孩子。

一路被曾经议亲的成国公世子护送回来,自家婆母和小叔连质问一句都没有,一点不在乎华家的名声被抹黑,都相信她肚子里怀的是华家的种。

青黛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油,抬眼看着颜氏,二嫂这是打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晓得?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诋毁了我的名誉对华家没有好处。

捎上外人,不怕太后娘娘怪罪吗?况且,对华家不利,二嫂就能置身事外了吗?如今外人都不敢置喙,二嫂还这般含沙射影,让母亲和父亲听见只怕要伤心了。

颜氏讷讷不语,知道自己一时妒上心头失言了。

青黛扫了眼颜氏,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和华韶彦的孩子,我无须给他人多解释。

我看二嫂最近娘家有事烦心才会犯糊涂乱说话,今日过后,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

我想起了,府里还有事……颜氏话还没说完,敞口的窗口突然落下来四个蒙面人。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一阵烟雾在屋中腾起,青黛她们三人便失去了意识。

最新章节 第二百二十四章 往昔年少时收费章节(8点)第二百二十四章 往昔年少时昨天写的着急,修改了下结尾,不影响阅读~~……青黛是孕妇,见有人闯进来,已机警地起身往门边走,张嘴欲喊时,那闯进来的蒙面人却已将颜氏抓住,华韶彦不在这里?青黛暗骂了一句,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这会儿你怎么怂在那里不会跑?包房的门开口了,华韶彦留在门口的侍卫闯了进来,护住了青黛和竹韵。

蒙面人眉头一皱,牢牢抓住人质不放。

颜氏早被吓傻了,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妇人哪里见过这真刀真枪的阵仗,身子被人拽起来时,双腿还在打颤,嘴里喊着:别杀我,别……刀架在脖子上了,颜氏知趣地闭上了嘴。

见有人进来,架在颜氏脖子上的刀又往脖子进了一分,劫持颜氏的蒙面人道,我家主人本来想请华将军和夫人喝茶,这会儿华将军不在,劳烦夫人陪我们走一趟。

颜氏看见了侍卫如同看到了救星,又听了蒙面人的话,忙喊道:弟妹,你救救我大姑娘还小,不能没有娘青黛见不得颜氏嚎丧,二嫂,你着急什么?是让人冒着你被撕票的威胁冲上去?还是我自己英勇一把上前替你下来?你是孩子她娘,我就不是?你担心孩子,我也担心。

我还没圣母到为了他人而置肚子里的宝贝于危险。

上官青黛,你见死不救颜氏怨愤地骂道,身后的蒙面人乐见其成。

青黛眯起眼睛,漫不经心道:我说了不救了吗?你这么着急我跟他们走,我还当二嫂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呢?没有我不是……颜氏话没说完,被青黛飞过来的一个眼刀和脖子上又近了一分的真刀双管齐下弄得闭上了嘴。

你们不是等华韶彦,他待会儿就回来。

青黛想要拖延时间,只不过蒙面人似乎突然得到指令,颜氏被人扯着往窗口走去,其他三人向青黛身边的侍卫发动了攻击。

华韶彦配的侍卫也不是盖的,以二敌三并没落了下乘。

酒楼二层乱成一团,青黛和竹韵退出了门口。

此时,华韶彦回来了。

华韶彦,他们劫持了二嫂。

我知道了。

华韶彦看到了房中的情形,但却没有行动。

屋里,颜氏一瞬间捕捉到了华韶彦的身影,大声高呼:小叔,救命啊现下怎么办?青黛有些担心。

华韶彦瞅了两眼,先走,我会派人救她。

说完,吹了声口哨,然后揽着青黛就往楼下去了。

颜氏看着华韶彦护送青黛消失在门口,以为两人不理她跑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背后劫持之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手刀下去,颜氏两眼一瞪晕过去了。

华韶彦护送青黛上了车,没想到却被另外一队人堵在了后巷内。

我家主上请华将军贤伉俪出城一叙。

青黛抓住华韶彦的手,怎么办?华韶彦搂着青黛,习惯性地在她发间吻了吻,今日事出突然,定是刚才酒楼里有人走露了消息。

待会儿乖乖呆在我身后,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嗯青黛在华韶彦怀里点点头。

华韶彦微微一笑,然后掀开车帘,冷着一张脸道:带路。

……眠山位于上京东北,而大华帝陵便在眠山脚下。

青黛和华韶彦被带到了眠山山顶,一上去,便看见了站在崖边的李玠。

叔澜,想见你一面还真难李玠缓缓地转过身,山风吹拂着衣摆,摇曳出阵阵细浪,如往昔一般儒雅端方,看不出半点落魄,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阴险狡诈的叛国贼联系在一起。

华韶彦沉声道:想见你一面也很难我已经应约来了,今日可以将事情做个了断了。

你回去,皇上会看在一脉兄弟的份上饶你一命李玠轻笑,挥手让四周的手下都退远些。

不过是为了彰显他所谓的仁义道德,我不稀罕当年若非年幼,怎会让郁氏母子登位?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临终弥留不许我夺位,不许我追究过往之事。

我亦听从。

因为我本无心皇位,只想做个逍遥散人。

可我那所谓皇兄如何回报于我的,清宁,我唯一的妹子,被他当做筹码送去北胡和亲我那时才知没有权力在手是何等无助?李玠面带微笑,可望向华韶彦时眸中森寒一片,清宁倾心于你,若你当日能娶她,她何至于会自寻短见青黛没想到清宁之死还有另一个版本,这便是李玠一直要刁难华韶彦的原因,抓着华韶彦的手不由一紧。

华韶彦侧头看了眼青黛,手握住青黛的手,感情之事无法勉强。

你将一切归罪于我,我无话可说。

只是你不该伤害青黛看着两人手牵手相依相偎的模样,李玠目光阴狠,你如今逍遥快活,清宁要孤零零地睡在这眠山之下?清宁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伤害于你,成全你跟秦姝。

但我不同,既然清宁得不到的,你们也不该得到。

这话惹得青黛目光一寒,如此情形在外人眼中说成李玠爱妹成痴也不为过,只是再多借口又如何?且不论李玠反叛缘何而起,最终还不是瞄准了那个至高位,其实说这么多做这么多不外乎是为个人野心寻的借口罢了。

华韶彦不忍幼时好友为了执念入魔,言道:皇贵妃和清宁若是知道你今日会变成如此,怕也会失望的。

你何苦如此呢?李玠大喊道:你闭嘴,不准提她们朋友一场言尽于此华韶彦摇摇头,本想劝李玠放弃,但看他已近癫狂,便也不再多说。

今日之后你我情不再华韶彦长啸一声,青黛似听见破风声传来,唰唰,李玠属下的外围被人包围了,青黛在其中看到了陈玄的身影,轻舒了口气。

李玠微微一愣之后便恢复了常色,不怒不恼,朗声笑道:玉面杀将最擅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我知你今日这般轻易跟来定早有准备。

华韶彦摇头,应该说,你从逃亡开始我便已经布置好,等待自己上钩?青黛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九娘娘果然很黑连今日这样的临时被劫的突发状况他早已料到。

李玠面色阴郁,口中轻吐了一句,动手眠山之上,青松林边,一时刀光剑影,鲜血横飞。

青黛双手抱着肚子,被华韶彦护在身后,一步步向包围圈外移动。

李玠虽知情势对自己不利,却不想轻易放二人离开,挥剑向华韶彦攻去。

225尾声化韶颜与青黛在内,陈玄等人在外,他一面要护看青黛一面还要迎敌,处处掣肘,身上牲了彩。

直到外围陈玄等人合力将李的手下扫除了一半,华韶彦的压力才缓解了几分李卖了个破绽挥剑向青黛砍去。

华韶彦一惊,揽着青黛的腰身将她拉开,这一挡左臂上便挨了一剑。

而另一边有人从背后攻来,华韶彦只得带着青黛再转身,反手挡隔,这一转却让李逮到了机会,伸手一把将青黛扯到了自己身前。

青黛被劫,华韶彦不敢妄动。

身后的战斗已然结束,李带着青黛退到了崖边,那架势势要带着青黛跳下下去。

看着李往悬崖边挪动了两步,华韶彦不敢动了,目光中难掩焦急之色,你究竟要如何?你放了她!我不会要你的性命!这各命早在起事的那刻起,我就不打算要了。

抬头望向垒眉紧张的华韶彦,李道 11若不走因为对你的情意,清宁也不刽氏死不愿远嫁,而选择自尽。

我答应过她不得杀你,所以我便想让你这辈子做孤家寡人。

你喜欢豢妹,我便让她死心塌地喜欢我,替我拉拢北胡。

赵玉华因为你的救过她的命而倾心于你,我偏不让爱你的 给你。

当年先拒了清宁,又拒了赵玉华,我当你对泰妹情深不渝,可泰妹要死时却不见你有半分痛色,不知该说你有情还是无情?后来便想,也许你真是狠心冷情之人,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你也有动心动情的一日。

当日看出你对她不同,原以为你将她当替身,没想到你会直接请旨赐婚,若非我离京外出一时不杳,只怕你未必能娶得到她。

而今,让她带着你的孩子去陪清宁如何?没了她,我想你这辈子该是会孤独终老。

华韶彦拿剑指着李怒喝道 ‘你敢!她若有事’你宁王府所有人陪葬,还有姜刺姜家,宁王母亲皇贵妃姜氏的母族。

李 身子一颤,随即眼眸眯了起来,故作大声道:总还是她先死!青黛似乎感受到李 身上隐忍的悲意,突然插口道:仇恨历久经年刽七成心中的刺,越扎越深,最后痛的是自已。

皇贵妃希望殿下活得自在,才要求殿下放下仇恨,不要参与皇权之争。

清宁公主愿意成亲叔澜和未妹,可见她有个博大宽爱之心,因为深爱所以成全。

而您步步紧逼,可想过这些是不是清宁公主愿意见到的?何况,即便是今日王爷豁出去一切,要以我之殇来换华韶彦痛,王爷可有想过九泉之下的公主是否愿意您为了她而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清清淡淡的声音飘进了李耳中,让他的身子不由一滞,想起了病榻前的母妃,想起了弥留时的清宁,眼中刑过一丝茫然,随即垂下眼帘,扯着唇角笑了笑‘大人好一彻小嘴’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无外乎是想我放了你好和华韶彦双宿双栖。

王爷说得不错!我是想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李一愣,没想到青黛说得此直白,夫人倒是坦诚!青黛道:是人都不想早则在这世上,有我的爱人,有我的孩子,我自是要为了活命而搏一搏。

谋朝篡位这些事情与我一个小女子无甚关系,我只求我与家人能平安喜乐。

王爷疼爱妹妹,自是重情,想来本性并不坏,只是被所谓仇恨蒙蔽了双眼。

若王爷真是痛恨叔澜,也不会等到今日才设局为难我大妇?青黛知道他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他因为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而性情大变。

再者,他想要华韶彦和自己的性命,大可不必如此冒险请他们来眠山。

至于他这般做究竟为何,青黛觉得定是有别的原因。

李不语,沉默半晌之后轻笑了两声1玲珑剔透的人儿,也睢怪他会对你见心塌地。

似疑惑似自嘲,转头看向华韶彦时,目光幽沉,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华韶彦,今日我已是穷途末路,你我朋友一场,最后再单独比试一场如何?华韶彦叹了口气,‘你已打定主意了?若是你回去’未必会……李 点点头不必了。

你并不亏欠我什么,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华韶彦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回头。

看向陈玄,化韶颜吩咐说: 看护好大人!说完,奉剑迎上了攻来的李。

青黛被陈玄等人护着站在安全之地,眼睛一直盯着华韶彦,双手紧握成卷陈玄护着青黛,宽慰她说 ,‘将军吩咐末将照顾好大人’末将不会离开。

您放心,宁王爷不是将军的对手。

曾经的兄弟,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敌人,在这方寸之地,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来了断昔日恩怨。

看着山巅上缠斗的身影,青黛恍然明白了,李明知自己不是华韶彦的对手还要以这种激烈的方式请他们来,其实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

他是皇子,自有皇子的骄傲,不愿自己落入皇帝之手,所以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一切。

这场比斗,就算李赢了,他也走脱不了,所以李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来送死。

果然,当两人过了十来个回合后,华韶彦躲避过李的致命一击,反手回击时,本可以躲避、挡搁的李放弃了。

华韶彦收势不及,眼睁睁看着刿身没入李的身体,痛苦地唤了声:‘城刨’,李 望着华韶彦释然一笑,抬手将没入身休的宝刿蹭一下拔了出来,‘淑澜’对不住了!那抹玄色的身影纵身跳下高崖,抛去了一切爱恨情比 化风而逝。

华韶彦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良久,青黛走上前去,华韶彦。

华韶彦按住青黛,遮挡住山风的侵袭,这里是风口,你怎么过来了?我现在送你下山回家。

青黛望了眼悬崖,那他脚 我可以自己回去,你留下来送他最后一程。

华韶彦轻叹道:‘不必了’这里交给陈玄去处理吧!我要入宫。

人已死,希望皇上不要有过激之举。

华韶彦和青黛两人回府后,便匆匆入宫了。

青黛回来没多久,亭嘉过来问候,道颜氏被送回来时受了伤,而且伤及了小腹,因为产后虚弱还没完全恢复,这一次雪上加霜恐怕日后再难怀孕。

晚间华韶彦回来时告诉她,两人在春江楼的消息正是颜氏弟弟走漏的风声,青黛心底原本对颜氏的那点同情也烟消云散。

武德十六年六月十七,叛贼宁王李伏诛。

二十日,宁王府、姜府被查抄,一众家眷等被判流刑。

赵尚书被免职,赵家也被波及。

陈玄在审讯宁王乱党余孽时,有人爆出当日在山林劫杀北胡王和王妃乃是宁王与北胡共谋,而有目击证人道忠王妾室赵氏在刺客来攻时推了华将军大人一把,华将军大人机警躲过,却不想伤到了北胡王妃,造成北胡王妃最后身死的间接原因。

经过了这种种事端,华韶彦不敢再让青黛涉险,有一丝一毫的危机他也要把它消灭在萌芽状蕊于是,华韶彦直接将消息转送给了李瑜Q如今在上京只要跟宁王沾上的人家,自然想尽办法摆脱。

李瑜身居高位自然不同旁人,原本念着这此年的大妻情分,想保住赵玉质一命,没想到赵玉质曾有借刀杀人之心,而她要伤的却走青黛 李瑜闻讯后,闭上眼沉默了半晌,然后派人去了赵玉质院中。

是夜,赵夫人因家族牵扯入宁王叛乱,羞愤自尽了。

七月初五,北胡王宗镂伤重不治去世,太后选立了宗锤堂弟左贤王为王。

北胡遣使来求和,下了国书想与大华联姻,而联姻的对象不是皇帝,而是成国公世子郁子都。

郁子都不答应,第二天便在上京失踪了。

青黛打王家那里知道消息后,有些放心不下,待华韶彦回来时,壮着胆子询问此事。

华韶彦吃味,阴阳怪气道 ,‘他没事。

’,‘你知道隆佑大哥去了哪里?’,华韶彦神色古怪,挑眉问:他的事情你倒是很关心?青黛白了眼华韶彦,对于自家男人小气和吃醋的行为给予了鄙视,暗想在呼尔草原遇上左贤王桑木,那会儿郁子都一直打着她大君的旗号,幸好没跟华韶彦说,不然估计她要被醋熏死。

隆佑大哥帮我良多,他如今出了事,我还不能问一问?若我一句都不问,岂不是忘恩负义。

我不想欠人情。

他究竟怎么了?他拒婚,人叙雌直接跑来抓人了。

他得了消息便跑了。

华韶彦眯眼一笑,带着三分狡黠,走了更好,免得来缠着包子。

啊?青黛没想到棕毛的妹妹这个给力,直接跑来抓郁子都。

不过听闻他安然无恙,心上也不再担心,隆佑大哥走哪里都能惹桃花。

青黛满脑子都是郁子都被某女压到身下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华韶彦轻哼一声,岔开了话题,你可知郁子都的眼眸为何是异色?青黛摇头不解,就听华韶彦解释说 郁子都的外祖母与北胡左贤王祖母乃是表亲,曾经订过婚盟。

北胡贵族莫氏血脉皆为绿眸,他的外祖母出自莫家。

当年郁子都的外祖母跟他外祖父私奔来到大华,与北胡断了联系。

如今人家不过是再续旧约罢了,所以你放心,北胡人是不会伤害郁子都的。

那个温润儒雅的男子竟然身怀北胡贵族血脉。

不过青黛更担忧的是皇帝知道了郁子都的身份,会不会弓起不必要的猜忌。

念头闪过,她便问出了口,换了华韶彦的回答走,皇帝早就知晓。

太后当年极力反对不外乎因为郁子都之母有北胡血统口如今两国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不会再行大战。

郁子都这般身份倒是利于两国和谈,所以你就别再为其他事操心了,好好养胎准备生孩子。

青黛知道郁子都无事,心放下大半。

九月十二凌晨,青黛在睡梦中被痛醒了,华韶彦,我要生了!啊 还在迷糊状态的华韶彦给吓清醒了,乖,你躺着别动,我去叫人。

清澜院顿时忙做一团。

不多时,华家的人抹黑都赶来了。

华韶彦从未这般紧张过,在院子里转圈,没走五步就要往屋里看一眼。

听着屋里青黛嘶叫,喊着自己的名字,被端阳公主拦了两次的华韶彦终于忍不住了,径直冲进了产房。

青黛感觉就只抽离,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青黛,我来了!我陪你,我一直陪着你。

青黛,上辈子没在一起,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一定要在一丸 青黛,我告诉你,这辈子不够的,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咱们都要在一起!……无数话语在耳边飘过,青黛吼道:该死的,下辈子一定换你来生!华韶彦笑道 ,好,下辈子换我刺……朝阳在天际边升起,大地被阳光照亮之时,一声嘹亮的婴匕啼哭声在清澜院里响起……黑夜过后迎来了新生,亦迎来了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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