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暗处那狂怒的气息,上官惊鸿嘴角微微上翘,既然骧王爷大驾光临我汝南郡王府,干嘛做贼似的藏着掖着,想我郡王府的门槛虽然没骧王府高贵,待客之道,还是知晓的。
祁煜一身华贵的绣文黑衣从院墙后方走了出来,冷峻的面庞,难掩的苍白,仿若之前受过什么重伤。
你向天借了胆,竟敢设计本王?祁煜咬牙切齿地动唇,眼中炽盛的怒焰似要将上官惊鸿掐死。
本郡主不用向天借胆,自己的胆量就已足够。
上官惊鸿冷笑,说到设计,若是王爷当初不下旨废除郡王府,本郡主风云赌坊的赌局也没办法一开始就赢个满堂红。
本郡主再怎么筹谋也没用。
我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废了郡王府一干人等吗?祁煜语塞,寒着脸不坑一腔。
上官惊鸿嘴角浮起讥诮,你自以为是天下没有人能扳倒你的命令,以为天下皆能由你掌控,现在事实并不如王爷所想,历经那么点坎坷,王爷不自省,反而怪到别人头上,你可真有这个脸。
不用本郡主提醒你,王爷你也应该知道,这本身就是个肉弱强食的世界。
肉弱强食?祁煜冷冷一笑,上官惊鸿,看来,你还不知道本王究竟有多忍让你。
你以为你风云赌坊赢的那些钱,能保住吗?上官惊鸿傲然一笑,本郡主从不需任何人忍让。
我保不住那些钱?王爷莫不会是准备派人打劫?无妨。
钱反正我现在都存在你东祁国开的官方钱庄里,若是我的钱在银库里被劫了,或有什么闪失,也是你东祁国朝廷赔偿。
王爷尽管下手。
谁跟你说本王要打劫?祁煜脸上浮起狂傲,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把钱双手奉上。
上官惊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还有这等事情?哦,也有,要本郡主奉上钱给骧王爷,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你骧王叫声穷,本郡主可以给你个十两八两当是施舍。
可千万别嫌少,一户普通人家,省点十两银也能花上个把月。
你方才之意,就是说本王犯了自信过满的错,祁煜眼中的愤怒稍减,本王会告诉你,本王犯过的错,你将会重新犯一遍。
是吗?上官惊鸿完全不信。
一个月内,本王会要你风云赌坊破产!哦?上官惊鸿冷淡一笑,王爷的意思是搜罗高手去把我赌坊里的钱赢光?既然开赌坊,就是向天下人开门营业,本郡主丝毫不担心。
王爷爱怎么样,请便。
本王长那么大,敢打黑主意打到本王头上的,祁煜残忍一笑,全都已经去见了阎王,你竟然明知道本王站在暗处,还冠冕堂皇说出来,且不说,你得承受本王的怒气,本王尚且欠你一百万两黄金,你就不怕收不到钱?好笑。
上官惊鸿无所谓的摊摊手,方才的话,王爷你也听到了,风云赌坊托王爷鸿福,已赚进千万以上黄金,区区一百万两,本郡主还不放在眼里,王爷存心赖帐,只要王爷搁得下这面子,大可赖着。
你……祁煜突然息了怒气,斩钉截铁地说,本王现在就告诉你,若今生不能征服你,本王枉生为人!认识骧王这么久,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上官惊鸿同意地点头,王爷确实有点枉生为人。
祁煜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上的青筋都暴跳出来了,可见怒焰有多盛。
素儿害怕地瑟瑟发抖,青龙与凤舞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为保主子,与骧王拼命。
若不是你手无缚击之力,本王也不屑打女人,你早已死在本王掌下。
祁煜的表情就像地狱的修罗魔刹,骇人森森。
素儿身子不争气地抖得更厉害,青龙与凤舞也浑身发毛,只有上官惊鸿,面色泰然无波,是么?王爷大可动手试试。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祁煜森然盯着上官惊鸿绝美的面孔半晌,寒着面孔,不发一言,身影转瞬间便已消失在数仗开外。
哇!青龙与凤舞同时赞道,骧王好俊的轻功!呼呼……素儿腿软地跌坐在地,总算走了,吓死奴婢了……骧王发起火来真恐怖……像会吃人似的……上官惊鸿伸手笑着扶起素儿,你这丫头,真是胆小如鼠。
素儿眼里闪起泪光,小姐,您真好,奴婢胆小,您不但不怪罪,反而还迂尊降贵亲手扶奴婢,奴婢真是太感动了……青龙与凤舞脸上也满是动容。
谁说主子绝情了?其实,对于在意的人,主子的心,是热的。
好啦,我不在意小素儿,在意谁呢。
上官惊鸿伸手拍了拍素儿衣上沾起的灰尘,你也还算有少少那么一点骨气,知道骧王走了才脚软,要是在他面前就跌坐下地,我面子都会给你丢光。
素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婢就是怕丢小姐的面子,才一直忍着,僵着脚,死也不要倒。
你啊。
上官惊鸿淡雅一笑,笑若清风拂过,绝世出尘,在场的三个仆婢又看呆了。
回过神,素儿不解地问,小姐,您是何时知道荣妃娘娘暗中给您留下了一笔财产?嫁去骧王府后,第一次回到郡王府,清理姨娘让宫里的公公派人送来的遗物时就知道了。
上官惊鸿说道,虽然值钱的东西都被郡王府那堆女人瓜分光了,不值钱的没人要,其中有一支木制的簪子,我想起是荣妃姨娘告诉我,那支木簪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当时没交给我,姨娘说,要等我长大后,再亲手为我戴上。
我把玩木簪时,无意中发现木簪可以拆分成两半,里面藏有字条,说凭簪子能在顺兴钱庄领取一笔巨额银票。
素儿想了想,这明明是您的娘亲留给您的钱,为什么您要说成是荣妃留的呢。
因为主子发现骧王在暗中偷听,避免节外生枝,故意这么说的。
青龙接道。
还是青龙聪明。
上官惊鸿随口称赞。
青龙面无表情的脸庞悄悄蕴过一丝可疑的红霞。
上官惊鸿清澈的眼神若有所思,荣妃姨娘生前有这么大的势力圈,本来就已经很神秘了。
听人说,我的娘亲与荣妃姨娘也不过是出生小户人家,爹娘早势,我娘,又怎么会有那么大一笔钱留给我?那笔数目,足足有三十万两白银。
我查过郡王府这十多年来的帐,根本是外强中干,哪怕是我爹当年风光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有这么多银子。
也就是说,我娘留给我的这笔巨款,除了荣妃姨娘,根本没有别人知道。
属下也不得而知。
青龙说。
凤舞与素儿也摇头。
上官惊鸿又道,我娘跟荣妃都太过神秘,定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总觉得,她们的秘密,不会因为她们的逝世而终结。
主子,您的意思是会有事情找上你?青龙皱起眉头。
凤舞也担忧,主子,您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但愿……是我多心了。
上官惊鸿微微一叹。
只可惜,她的直觉,向来太准。
一旁的三名仆婢见上官惊鸿叹息,也纷纷凝重了脸色。
你们这是怎么了?上官惊鸿自信一笑,都别垮着脸,天底下,还没有本郡主解决不了的事。
兵来将挡,水自有土淹。
环顾了眼院落的景致,花娇嫩欲滴地绽放,林木葱笼、花木扶疏,无一不透露着清幽淡淡,优雅而恬静中,又自有一番意境。
上官惊鸿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虽然院子是三夫人让人新建未及入住,被她捷足先登,总觉得以三夫人的修养,根本建不出这样的庭园。
在这处院子住了这么久,还没给这院子取名字呢。
上官惊鸿问道,你们说,院子叫什么好?奴婢不知,还是小姐提名吧。
素儿吐了吐舌头。
青龙不说话,凤舞也说,还是小姐命名吧。
上官惊鸿让素儿取了纸笔墨,执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三个字:无心阁。
我本无心。
住的自然也是无心阁。
上官惊鸿吩咐素儿,去找城里最好的师父将我的字体拓印,刻好了匾就挂于院门口。
是。
素儿颔首,小姐的字这么漂亮,匾额做出来以后,肯定很好看。
是么?不要做得太花俏了,原木黑字便可。
知道了,小姐。
屋顶上,燕玄羽苍白着俊颜,一手捂着胸口的伤,一边喃喃自言,鸿儿,你真的无心么?还是你亦知道我在此处一直关注着你,你要告诉我,你对我无心?直到上官惊鸿进了室内良久,燕玄羽才消失在屋顶。
卧房中,上官惊鸿立于窗前的手微微一僵,悠然叹息,燕玄羽,对你此般绝情,不与你过多的扯牵,是为你好。
夜色漆黑,化不开的深浓,仿若亦在感慨。
十几天后,宫里传来皇上口谕,命上官惊鸿进宫面圣。
主子,您要进宫么?青龙不放心,听说骧王这几天在府里足不出户。
皇上已疑心骧王是因您而心情不好。
属下怕皇上这次召您进宫,不安好心。
可皇上召见,不去是要杀头的。
凤舞也忧心,让奴婢跟您去吧。
上官惊鸿摇首,无所谓皇上召不召见,只怕本郡主不想要这颗脑袋,皇上也要为本郡主保全。
我正好有事要找皇帝,进宫一趟也罢。
青龙懂了,属下明白,皇上身上的寒毒还得靠您医治,郡主若是有事,只怕皇上也活不长。
青龙真是越来越明白我了。
上官惊鸿朝府外走,宫里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青龙跟我走一趟。
是,主子。
青龙随着上官惊鸿一道进宫。
皇宫雕梁画栋,琉璃飞檐,座座宫殿楼宇富丽堂皇,就连栏杆与地板都分外考究,独具匠心。
上官惊鸿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走在宽敞的宫围大道,欣赏着宫廷景致。
虽然从以前的傻惊鸿记忆里就了解过东祁国的皇宫,就像电视里的皇宫那样,可身临其镜,又是另一种感受,东祁的皇宫比记忆中的更加气势磅礴!青龙跟在上官惊鸿身后,因以前就曾常出入皇宫,对宫里景致目不斜视,视线始终在前方的主子身上。
小太监将上官惊鸿带到御书房门口,便有太监入殿通传,少顷,上官惊鸿便被太监带入御书房内。
青龙则在门外候着。
御书房中的庞大桌案背后,坐着一名身穿龙袍的老者,老者身形削瘦,眉目却格外威严,自有一股为君者的气势。
上官惊鸿身姿亭立,若水目光直视皇帝。
皇帝讶异于上官惊鸿的胆量,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直视天颜,他心中欣赏,瞧清上官惊鸿的容颜,顿时惊为天人。
此女子明眸善睐,娥眉淡扫,五官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绝色,气质高贵又不失清雅。
世人传闻煜儿为了左丞相之女苏盈月而休妻,这样的一个女子,真的无法憾动煜儿的心?皇帝隐起眼中的惊讶,威严的嗓音问,你便是上官惊鸿?严厉中又难掩一种沙哑的老态。
正是。
曾经朕在荣妃住的荣祥宫中也见过你,只是脏得看不清面容,着实惹人嫌……让人过目就忘,想不到,脏兮的面容底下,竟是此等天人之姿。
多谢皇上夸奖。
见到朕,为何不跪?惊鸿对皇上的尊敬,是在心里,不是在膝盖上。
皇上老脸闪过笑意,你倒是伶牙俐齿,若再让你下跪,反倒显得朕小气。
也罢,朕就免你这次不跪。
一次怎么行?上官惊鸿淡问,皇上可曾记得欠了什么?哦?皇帝眼神浮起兴味,从来没有人敢说朕欠谁什么。
整个东祁国江山都是朕的,朕要什么,何需欠?之前朕也知,是你在朕的药里加了味药引救了朕。
朕也依皇榜上的赏赐赏了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不是两清了?上官惊鸿提醒,皇榜上说的高官厚禄呢?本朝有规定,女子不得当官,想必这点你已知晓。
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你想如何?老皇帝细看上官惊鸿,发现她神色淡逸无波,丝毫看不出在想什么,朕知道煜儿休了你,你心中有所委屈,若是你想让朕下旨,命煜儿收回休书,只要煜儿同意,朕可以为你办到。
搞什么?这老皇帝也够没用。
叫祁煜收休书,还要问祁煜一声?也或者说,老皇帝确实疼爱骧王祁煜。
上官惊鸿面色无澜,多谢皇上厚爱,我与骧王之事已是过去式,既然我与骧王先前蒙圣旨赐婚都能散了婚姻,说明我与骧王确实无缘,没继续的必要。
即便我生为男儿身,也无意当官。
免得一天到晚跪皇帝,跪比自个官位高的。
老皇帝见上官惊鸿提起祁煜,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心中暗叹,这女子怕是对煜儿真的没有情意,那你要换什么?东祁国的钱庄,若是私人开的,百姓非常之不放心,想必皇上也知晓,骧王‘大方’,休妃之余还给了小女子百万黄金的补偿。
黄金数额巨大,小女子想用这些钱做底,开设‘锦鸿钱庄’,方便于民。
小女子已取得官府批准设钱庄的资格,高官厚禄的奖赏我换取皇上为我新开的钱庄匾额提字。
只要有皇帝的亲笔提字,在古代就是活招牌,存钱的人绝对络绎不绝。
可比什么当官的那点儿工资强多了。
就这事,没问题。
老皇帝暗忖,离煜儿承诺给上官惊鸿百万补偿过了十余天了,煜儿那边丝毫给钱的动静都没有,只怕煜儿反悔,上官惊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提个字有何妨?看到老皇帝有点阴险的脸色,上官惊鸿就知道皇帝认为她可能拿不到祁煜的钱,就算给她提字,她没钱开钱庄,也派不上用场。
笑话,真指望祁煜吃饭,她早八百年前就饿死了。
上官惊鸿淡淡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要与皇上作交换。
你的事儿倒不少。
老皇帝感兴趣,说说,你还要交换什么?若要让我继续为皇上提供药引,那就请皇上准许我以后见到任何人都不必请安。
老皇帝面色一僵,也包括朕?当然。
大胆!老皇帝怒得拍案而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自古尊卑礼节绝不可废,见到朕都不行礼,那就是藐视朝纲,你提出这一项,已是其罪当诛!上官惊鸿连眉头也没挑一下,面色泰然地站在原地,丝毫不将老皇帝的怒气放在眼里,我只说是跟皇上您交换,您不同意就算了。
之前朝廷给我的封赏,换取一次皇上您的药引,已经相抵了,若是皇上不愿意继续交易,那么……恕上官惊鸿以后对皇上您身上的寒毒无能为力。
你……千顷良田只换一次药引?未免狮子大开口!亏你说得出来!老皇帝怒。
上官惊鸿笑,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皇上一条命贵不可言,岂能用钱来衡量?不想再重复,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老皇帝微眯起老迈的双眼,你这是在威胁朕?皇上要这么想,上官惊鸿两手一摊,我也不否认。
你不怕朕将你杀头?没关系啊,有皇上陪葬,上官惊鸿无限光荣。
若朕杀了你全家呢?上官惊鸿轻笑,想必皇上也是看了《傻郡主成长录》,并且对本郡主这段时间以来的事迹有所耳闻,这才好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从而召我进宫面圣。
您就应该知道,家人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皇上仁慈,要为我出一口气,上官惊鸿真是感激不尽。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竟然能看出他的心思。
老皇帝老脸阴沉,照她的说法,拿她的家人开刀,不但威胁不了她,还是帮她出气?她动不得,动她家人又没用,老皇帝心里添堵,你的意思是朕非答应不可?也可以等到皇上下次毒发,没药引的时候再同意。
你就那么确定,朕在此期间找不到另一味药引?若是皇上能找到,我现在还能安然站在这里?你倒是有恃无恐。
偏偏现在还奈她不何。
老皇帝气青了脸,准奏。
不过,你要弄清楚,不是你威胁朕,朕妥协,而是朕怜你年纪轻轻,被骧王休弃,特赐此恩惠。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骧王了?上官惊鸿嘲讽。
朕心底明了,煜儿休妃绝对没这么简单,他若对你无心,又岂肯付补偿黄金百万?白银五万都过多了。
老皇帝相劝,煜儿乃人中之龙,整个东祁国找不出比煜儿更优秀的男子,何况煜儿又贵为皇子,将来还有可能君临天下,若是你贵为骧王妃,那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敢情老皇帝还以为她跟祁煜是在吵架,劝劝就能和好?上官惊鸿失笑,且不说我根本不在乎当不当皇后,昨日之日不可留,还请皇上别干扰我的私事。
虽然朕不喜欢你一介女子如此狂傲,却也欣赏你的胆识,老皇帝悠叹,自从煜儿休妃后到现在十多天了,煜儿足不出府,就连朕亲自去骧王府,他也不见。
此次见到你,朕心中也明白,煜儿心里有苦……谁说本王心里有苦的?祁煜一身黑色绣纹华服,金冠结顶,绝俊无铸,大步迈入御书房,儿臣给父皇请安!老皇帝连忙说道,快快免礼!见祁煜神清气爽的模样,稍稍安心。
谢父皇。
上官惊鸿眉头微微地轻蹙了下,祁煜怎么这个时候来?见到他,好心情都给他整没了。
父皇,儿臣的心,从来都在苏盈月身上,这点,天下人皆知,祁煜冷峻的眼神讥讽地瞟了上官惊鸿一眼,上官六郡主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却并非儿臣喜欢的类型,对儿臣来说,只不过是儿臣丢弃的破鞋而已,只怕是送给儿臣,儿臣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