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行这次真正是名副其实的赶路,舒全、平勇和平乐与三个车夫轮换着赶车,日夜兼程,基本上两天才找客栈投宿一晚。
幸亏这三辆车都装了弹簧减震器,加上厚厚牛皮包裹的车轮,车上又有冰块降温,有冰镇的蜂蜜水祛暑,大家倒没遭罪,还直呼跟着小姐就是享受。
安然的车上有一个特制的冰箱,是她凭记忆中明朝皇公贵族盛行的冰箱特别定制的,木冰箱内挂锡,箱底琢有两个排水的圆孔,冰箱下面还有一个接水的薄薄的铜盘。
君然围着那个冰箱研究了半天,听安然简易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原理,眼睛睁得溜圆:姐,你要是男子,考个状元什么的肯定是‘小菜一碟’。
安然笑着往他手里递了一小碗西瓜冰沙:你姐我是个小女子,成日里只想着怎么过得更舒适,考状元那么累人的事有你做就好。
笑话,前世的她从小烤到大,高考不用说了,工作多年还要考这个资格那个证的,这世的她只想好吃好喝好心情,再找个好男人,生两个好宝宝。
别说大昱没有女人参加科举的,就算有,她老人家也没有那自己找虐往烤箱里钻的兴趣。
如此紧赶慢赶,仅用了16天,他们就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安然让舒霞先去大将军王府代他们姐弟问安,其他人就直接奔往大长公主府。
在大门口侯着的瑾儿和瑜儿扑到安然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大姐姐,祖母病了,许嬷嬷不让我们进祖母的院子,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祖母了。
大管家也是两眼红红地上前行礼:安然小姐,主子等着您呢。
安然点点头,让君然带着瑾儿和瑜儿,自己跟着大管家到了大长公主的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们明显少了很多。
都包着头蒙着口鼻,安然一进院子,许嬷嬷就让人把备好的白色细棉布拿来给安然也蒙上。
这是什么阵势?传染病?到了大厅,五六位同样蒙头盖脸的人围在一张圆桌旁正在讨论什么,其中一个人好像是老大,其他几人不时回答着他的询问。
许嬷嬷说:他们是皇上派来的御医许嬷嬷走到那个老大面前行了礼:王爷,安然小姐到了,主子有话要同你们说。
那人深深看了安然一眼,点点头,首先抬脚走了出去。
安然同许嬷嬷赶紧跟上。
大长公主的床前隔了一个大大的屏风,安然、和那个王爷就站在屏风外面。
许嬷嬷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是然儿吗?这么快就到了,你们一路赶来很辛苦吧?大长公主的声音沙哑无力。
还伴随着不时的剧烈咳嗽。
不知为什么,听到那疲惫病态的声音,安然的眼泪就哗哗流下来:不辛苦,祖母,您好好养病。
然儿来照顾您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大长公主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孩子,祖母不行了,这肺痨是不治之症,祖母能撑到你来就已经很知足了。
然儿。
好孩子,以后祖母就把瑾儿和瑜儿托付给你了。
你一定会答应祖母好好看顾他们长大的,对不对?肺痨?肺结核?安然眼睛一亮。
这肺痨在古代是不治之症,在现代却是可以治愈的。
巧的是前世的安然曾经看过一整大叠的相关资料。
安然的一个好朋友是农村来的,家里经济条件不好。
她的母亲常年劳作,得了肺结核,西药太贵。
加上她母亲的血小板和白细胞太低也不太适合用西医疗法,那位朋友到处寻医问药。
还上网发帖求助、搜索了很多资料。
当时都是安然帮她一起整理的,什么症状分析、中药秘方、敷贴法、雾吸法、饮食疗法的一大堆,后来那位朋友的母亲疗养了半年多时间,终于康复了。
虽然她没学过医,但是前面厅里有那么多个御医呢,没有两把刷子不能做御医吧?她把两千多年的医学研究结晶摆在他们面前,总能启发启发他们的智慧不是?再不济也能知道那药能不能用,怎么用吧?嗯,要是黎轩哥哥能赶回来就更好了。
大长公主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见安然的回复,急了:然儿,我知道为难你了,可是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只有你才是真心疼爱他们的。
你不用担心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有什么事庆亲王会帮你们。
我已经写了折子给皇上,我去了以后,大长公主府和勇明王府的一切事务和产业都交给庆亲王和你,直到瑾儿16岁,皇上已经允了。
然儿,你……已经回过神的安然知道大长公主误会了,忙道:祖母,瑾儿和瑜儿是我的弟弟妹妹,无论何时,我都会尽一切能力照顾他们,但是他们最需要的是祖母您的看护和疼爱。
所以请您为了他们打起精神好好治疗。
有你这句话祖母就放心了,……大长公主欣慰地笑了。
安然断然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祖母您不要说什么瞑目之类的话,肺痨不是不治之症,我就知道有人得了这病治好的。
真,真的?大长公主不敢相信,她想安然一定是在安慰她,不要说她从没听说过有人得了肺痨还能活下来的,就是那些太医的苦瓜脸色都让她不敢相信。
是真的,祖母,您要有信心。
安然的语气充满肯定,我不是跟您说过在庄子上的时候,有一个老婆婆教了我很多东西吗?她的亲人就得过肺痨治好了。
我见过那些方子,一会儿我就去把方子写下来,让那些御医研究一下,我们再想办法把黎轩哥哥找回来。
祖母,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黎轩跟你几乎是同时赶到的,正在我府里洗漱,一会儿就会过来。
说话的是站在安然身边的那位王爷,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浩,浩哥哥?安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钟离浩。
钟离浩对她轻点了一下头,转向屏风里面:皇姑姑。
您相信小丫头吧,她曾经用很奇怪的方法救过我呢。
大长公主前几天听钟离浩说过他和安然认识的经过,加上她本身对安然的了解和信任,还是不由地生出了希望:好,然儿,我会好好配合治疗,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赶了这么些天路,先去梳洗一下,吃些东西。
等黎轩公子来了再说,祖母病了这么久,不差这点时间的。
嗯嗯。
祖母,您放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安然想用灿烂的笑声感染大长公主,无论什么病,精神鼓舞都是很重要的。
好。
好,然儿也放心,祖母一定会听你的话。
大长公主的声音也带上了笑意,浩儿,你带然儿出去吧,先去休息一下。
两人应下。
退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许嬷嬷已经听到安然他们的对话,开心得满脸是泪,渗透了脸上的白布。
她恭恭敬敬地给安然行了个礼:安然小姐。
您就是我们主子的福星,老奴谢谢您!许嬷嬷的资历老,在大长公主面前都特许不用自称‘奴’的,她今天实在是太感激安然了。
去年是安然帮大长公主找回了瑾儿小王爷,这次又是安然给大长公主带来了希望。
安然赶紧一把扶住她:许嬷嬷。
你折煞我了,我为祖母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你是我的长辈。
可千万别再这样。
我先回院子去梳洗一下,把药方写出来,一会儿黎轩哥哥来了,就可以看看是否得用。
安然跟着钟离浩走出主院,在门口有丫鬟帮他们摘了包在头上、脸上的白布丢进火盆烧掉,又端了两盆水过来,那水面上飘着的颗粒竟然像是花椒。
安然激动的捞起几粒闻了闻,果然是花椒。
这是消毒用的花椒盐水,有什么好看的?快把手洗一洗。
钟离浩轻斥了一句,语气却是无比的柔和。
看着安然洗了手,他又亲自从丫鬟手上的竹篓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面巾递给安然擦手:回院子去洗洗,吃点东西,一会儿我跟黎轩去找你。
嗯安然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眯着眼睛看着钟离浩:你真的是王爷?庆亲王?那我以后要称呼你王爷吗?不要每次看到你都要跪吧?你每次看到大长公主和瑾儿都有跪吗?钟离浩好气又好笑地弹了一下安然的前额。
安然揉着前额叫道:很痛诶。
他们怎么一样嘛?大长公主是我的祖母,瑾儿是我弟弟,都是自己人。
那我呢,是外人?钟离浩深深地看进安然的眼睛。
安然被那种眼神看呆了,幽幽的、深邃的,就像一湾深潭,深得看不见底,只有她的影子映在里面,那深潭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几乎要把她的灵魂都给吸了进去。
当……当然是……是自……自己人。
那不就得了,原来怎样,还是怎样,我就是你的浩哥哥。
钟离浩嘴角愉悦地向上弯起,整个人都笼上一层柔和的气息,这还是那座冰山吗?安然又看得愣住了,这个该死的男人,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好看得让他……心颤,还,还是面瘫的好!好半天,安然才收回神思,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偷偷向四处瞄了瞄,却发现那些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跑没影了,只有南征和舒安站在远远的地方。
对上钟离浩似笑非笑的眼神,安然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爬满了红霞。
这叫什么事嘛?自己怎么越来越花痴了?都怪这个钟离浩,没事长那么帅就算了,好好的面瘫还突然会笑,还笑得那么好看!自己人还需要隐瞒身份吗?安然恼羞成怒,开始找茬。
钟离浩见她耍小性子也不在意:我从来没有隐瞒啊,你又没有问过我。
哼,反正没有让我知道就是隐瞒了,安然索性无赖到底,我要回去写药方,不跟你说了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她仓惶逃走的小样,钟离浩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