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5-03-22 06:56:57

夜幕刚刚降临,归属忘问宗管辖的南问城,缓缓地关上城门,禁止任何人的进入与离开。

再次开放要等七日后,宗主的大婚之日。

事情发生得突然,被拦在城门之外的人面面相觑。

南问城修仙氛围浓厚,大部分人都习得一两点修仙之术,回城或是换个地方呆上七日的差别不大。

但这昨天的昭告仪式没办成,今天晚上又封了城,着实奇怪。

我听说是宗主夫人身体不适,改七日后,大婚和昭告一齐再办呢。

有消息灵通的人,在城门边底下,小声地传播八卦。

你这消息晚了!真实情况离谱多了,临仪式举办,才发现宗主夫人换了个人!一位身形笔挺修长的浅蓝色衣袍男子停下脚步,朝说话人看去。

跟在他身后的水蓝色娇小女子,不小心撞到他的背上去,险些摔倒。

换谁啦?那位出了名的忘问宗美人,好像是叫‘鄢叁’?砰——的一声。

旁边酒铺里头的全部酒罐子,炸开一地,酒罐碎片横飞,铺内泼满酒水。

惊得守城门的侍卫都过来查看,发生何事。

水蓝色娇小女子急忙忙地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袖,扯着他往一旁躲藏,压低声音,晏矜歌,你冷静一点,把这里炸没了,更没地方问了!砰、砰、砰连着三声,城门附近几家酒铺的酒罐子,顷刻间全部炸开。

每响一声,酒久的脑壳就痛一分,在心底默默向老板们致歉,改日她一定带着钱财和晏矜歌上门,致歉并帮人家补偿损失。

眼下她脚步加快,逆流混杂的人群,将晏矜歌带到无人的灰色城墙之下。

晏矜歌倚靠着墙,原本为避开人群视线而戴着的,由箬竹叶及篾编成的宽边帽,在这一路跑动中滑落,露出俊美的一张脸来。

他抿着唇,像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酒久想了想,离他远了一些。

晏矜歌拿回了身体,但糟糕的是,他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她才不想成为四处炸裂的酒罐子。

酒久靠着城墙望暗淡下来的天,对面是延绵起伏的南问山巍峨连绵不绝,一路延伸到他们身后的城内,将南问城收拢其中。

鄢叁姐姐就在这南问山之上。

她静静等了一会,身旁人拧着眉,还没消散怒气。

酒久暗暗思忖,她进秘境之前,确实表达过期望,希望晏矜歌能好好保护鄢叁姐姐,倒也没想到他这么实诚,能将这件事如此放在心上。

晏矜歌把她从秘境救回来的这一路上,追杀晏矜歌的人,远比找她麻烦的人来得多。

晏矜歌着急赶回,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他们一路尽量低调地在赶回忘问宗,没想到现在被卡在城门外。

听起来,忘问宗发生了大事。

酒久收拾了一下心情,这区区的守卫肯定是拦不住你的,只是你先平复下来,太高调只会招来麻烦的人和事,咱们的目的是把鄢叁姐姐保护好,对吧?酒久听见细碎的声响,余光见她倚靠着的城墙,慢慢龟裂开一条缝。

她赶紧跳开来,离晏矜歌远远的,做足了防御姿态。

半晌,在暗淡的天光里,听见低低的一声好。

酒久放下心来,犹豫着还是不靠着城墙了。

她走得离城墙远了些,换了个方向,远远可见在高山之上,忘问宗恢弘连绵的殿宇,在夜里还闪动亮光。

这其中的一处亮光,便是森守的议事厅里。

换宗主夫人一事,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宗门炸开。

宗主从不破坏宗内规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一上来,就拿前任宗主定下来的婚事开刀!一整天,宗门都笼罩在风雨欲来前的低压气氛里。

绝大部分门主,都是由前任宗主定下的,许多年过去,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藏有别的打算。

直到晚上,终于集结一批人,一齐找宗主。

宗主夫人不能换,尤其不能换这鄢叁。

她是白龙门门主那边的人。

若这事成了,宗门以后的势力将由白龙一人独大。

可真到了议事厅,他们又忽然没了声。

天色已暗,议事厅只点燃几道灵符作燃,并不似以往光亮。

宗主坐于书案之前,正执笔写字。

往常他们汇报各项事宜,也是这样汇报的,可今日偏偏哪里不对劲。

他们在进来瞬间,就莫名觉得,今天的谈话会失败。

宗主好像全然不想在意任何事情的模样。

冷漠得像极了他刚上任那一会。

青龙门门主鼓起勇气上前,宗主,关于鄢叁在外头的一些流言蜚语,您想必也听说过,什么阁主夫人,又是和仙宗的人扯得不清不楚的。

她确实不是忘问宗宗主夫人的最佳人选。

宗主仿佛没听见似的,下笔行云流水,连停顿都没有。

黑龙门门主收到青龙的眼神暗示,赶忙帮腔,是啊,这未来的宗主夫人的底细,咱总得调查清楚再来吧?宗主,您不能装作不知道啊!森守将笔放下,眼皮都没抬,说完了吗。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青龙门门主不甘心。

他比了个手势,让人将阿亡带上来。

上次他陷害鄢叁,很快就被关了禁闭,一直没来得及派人去调查清楚鄢叁道侣一事。

但眼下只要能让她当不成宗主夫人,是不是真的有魔修道侣,他都无所谓了。

阿亡低着头进了议事厅。

青龙门门主:宗主,这鄢叁门主,上回在翱云秘境里,用了召唤袋,可召唤出来的不是魔物。

他不等宗主反应,让阿亡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见宗主将笔放下,总算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青龙门门主心中大喜,趁热打铁,不如先仔细调查,万不能让一个和魔修结了道侣的人,成了您的——出去。

宗主,这召唤袋所召唤出来的,如果不是魔物,就只能是——一道符咒飞来,从青龙的腿部直直划过,他半跪倒在地上,恐惧缠上他的四肢。

这符咒威力巨大,所带灵力狠毒,若再往里割一些,他就会失去一条腿!他匆匆低下头,在黑龙的搀扶之下,快速离开仪事厅。

直到黑龙一掌拍在他身后,才回了神。

他的脑袋嗡嗡地响。

从没见宗主如此可怕的模样,被血痕咒影响的宗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宗主了。

他做了决定,转头对黑龙门门主说,回复巍峨宗,我答应帮他们。

在大婚之日,按照规矩,忘问宗会提前收走来访贵宾的灵器灵符等,更是会在宗门内设下禁灵力使用的结界,避免有心之人趁乱偷袭宗门,保证婚事顺利进行,搜查与防御的事,由他和黑龙门门主负责。

巍峨宗一早探听到,寻到他们,请他俩当日开个口子,让一些人带灵器进来,并不被结界所限制,事成之后,允诺极具诱惑力的地位和权势。

青龙门门主一瘸一拐地走动,报复的念头由心底涌起。

宗主会变成如今这样,都是鄢叁的错。

鄢叁必须死。

-鄢叁被关了禁闭。

在原文里,酒久被森守关禁闭之时,选择以不吃不喝来反抗。

反抗的结果,是被血痕咒上头的森守虐身虐心。

鄢叁汲取原文教训,做了不一样的选择。

她吃吃喝喝过得很好。

白龙门门主来探视她的时候,自认为贴心地提着果篮。

一进门,见鄢叁的方桌上,依次摆着大盘水果、精致小点、美味酥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带的水果和一些无名小点心,多少有点寒碜。

他默默地将果篮提出去,给外面的人。

他还以为人被关禁闭,会不吃不喝来反抗呢……白龙门门主轻咳一声,正在看话本的鄢叁没反应。

他又重重地咳了一声,鄢叁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挂着笑,好像还没从话本的世界里走出来。

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

你没看吧?白龙门门主冷笑一声,表示他没兴趣。

鄢叁接过红色小包裹。

这是上回花沅给她的包裹,她当时看着膈应得慌,又恰巧有感兴趣的女修问去借读,她顺手送了,现在麻烦白龙门门主给要了回来。

虽然书名不正经,估计里面的内容也不正经,但万一字里行间还是有道侣印记的科普呢!再过几天就是大婚之日,她着实有点害怕会发生什么事。

她想打开包裹,见白龙门门主没有要走的意思,抬头用眼神询问。

白龙门门主说道:今天,青龙召集好几个门主,一同去找了宗主,估计是谈你们俩的婚事,不过听说青龙出门的样子很是狼狈,应该是没人还能阻挡这事了白龙门门主脑补青龙灰头土脸的样子,差点笑出声,再次为自己押对人感到开心,还有些自豪,不愧是能让宗主情绪起伏如此大的第一美人——鄢叁咬了一口小酥饼。

眨眨眼看着他,仿佛在等他主动提出离开,别打扰她看话本。

……白龙门门主莫名生出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因为宗主的变化而着急,慌乱,不知所措。

当事人倒是吃喝美滋滋的。

他忍不住又提道:你多上心些,宗主不太对劲,受血痕咒的影响至深,若他做出些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你且多安抚他,不要和他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

鄢叁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小酥饼。

她懂的,让他的占有欲不再发作就好了。

有原文里,酒久典型的反面教材式行为做背书,她觉得问题不大。

当然,宗主不来看她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惜,事情还是如白龙门门主所料,他离开没多久,森守就来了。

他敲门的时候,鄢叁正在偷偷摸摸地看《春色艳本》,一开始只想匆匆找道侣相关的,可看着看着她发现,欸这书和她想的不一样,不是纯粹的春宫啊,有感情戏的,一发不可收拾地降低阅读速度。

终于看到男主和女主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

鄢叁整张脸爆红如虾子,心跳飞快,翻身把书藏到枕头底下。

森守推开门走进来。

这还是他出了冰窟寒洞以后,她第一次见他。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裸露出来的脖颈处的肌肤,连鞭伤痕迹都没有。

看起来已经和血痕咒融为一体。

鄢叁更加坚定,面前的人已经从温润君子风改走强取豪夺路线了。

她仿若没事人地和他打招呼,森守没回答,沉静的双眸观察她。

过了一会,森守问道:为什么不换‘十二饰’。

鄢叁摸了摸左耳,她自己都快忘了还戴着嫣然。

森守上回还只是含蓄地提了一句,没想到这回,他直截了当地提了。

鄢叁想着白龙门门主的话,安抚为主。

她起身去拿装着十二饰的精致小盒,温温柔柔地说,你想看我戴的话,我就换呀。

她取出一串米白色,带有短流苏的耳饰,好看吗?森守的眸中闪动,盯着她看,又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鄢叁对着梳妆镜,又挑了其他的几款耳饰比对,森守忽然捏住她的手。

结为道侣的人,会在身上有相呼应的痕迹。

嗯?鄢叁眨眨眼,装做听不懂。

森守陡然把她拉起,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

她几乎快贴在他的胸膛上,温度逐渐上升。

森守一手死死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捏住的手腕开始,一点点摩挲进她的袖口,游走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声音低沉的,夹杂愠怒,你的印记在哪里?手腕?锁骨?冰凉的指尖又从她的下颌线一路往下,将她的衣领往一旁轻扯,露出白皙的锁骨,没有任何印记。

森守俯身在她耳边,搭在她腰上的手捏住腰带,作势要解开。

对比动作上的不容反抗,他低声呢喃的声音如诉说情话,还是说在这里,嗯?耳边的气息让鄢叁轻微战栗,她竭力镇定,一手抚摸上森守地精致的侧脸,在视线对视的时候,用撒娇的口吻,软软糯糯地说:等结道侣仪式举行了,你不就知道了?森守的手圈紧了些。

两人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

他看着她,像在探究。

最终放开了她,转身离开房间。

鄢叁心跳飞快。

好半晌才重新从枕头底下拿出话本来读。

鄢叁从被打断的地方继续读起,翻看了没几页,思绪又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宗主已经完全被血痕咒影响,几乎是失控了,他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被占有欲牵着走。

若原主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恐怕会觉得胜利了。

在那个雨天里,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终于对她上心。

谢谢你,血痕咒,为梦想助力。

……回神后,鄢叁觉得自己想的都是些啥。

她拍了拍红彤彤的脸,认认真真地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忘问宗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宗主多半知道她有道侣的事情,不然怎么会找她问印记的事。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鄢叁悄悄地贴在门口听,似乎是守卫汇报情况。

宗主,又抓到一个叛徒。

好。

借这次大婚,不少看似与忘问宗友好的势力都露出端倪来。

在宣布换新娘后,更误以为他被血痕咒影响心神,才会不顾前任宗主定下的规矩,要另娶他人,越发肆无忌惮地连同外界势力,以为能搞垮忘问宗。

森守摩挲指尖,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清剿与整顿前任宗主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

男修继续汇报了些关于保护新娘的诸项事宜都已确认完毕,挑选了最精锐的弟子,在大婚当天会紧跟鄢叁门主。

主要事项汇报完毕后,男修犹豫着问,还有一事,药宗宗主想提前进宗门来。

因宗门已下令,大婚之前禁止任何客人踏进,但药宗是忘问宗以最高待遇招待的贵客,他们一时拿捏不定该如何处置。

请药宗宗主大婚当天再来。

森守看向房门,鄢叁贴着门偷听的身影映照在门上,他顿了顿,请他务必到场,见证我和鄢叁的喜事。

-接下来的几日,如鄢叁所预料的,禁闭一直关到大婚当天。

但她过的挺好的,有吃有喝还不干活,不用对着花花草草纠结怎么摆好看,心情好了,皮肤都细腻滑嫩了许多。

连白龙门门主见了,都忍不住感慨,这要是再多关个十天半个月,天下第一美人的位置都要没了。

大婚这天,一大早,鄢叁就被抓起来洗漱打扮。

整体流程和昭告之日那天差不多,她只要乖乖做个工具人就好了。

比起她的淡定,帮她装扮的女修兴奋许多,不时地和她聊外头的阵仗有多大,摆放出来的聘礼有多丰厚,组了多少乐师在外头鸣奏,还有多难得一见的舞姬们,一个个美得跟天仙似的。

鄢叁来了精神,我可以看吗。

女修捂嘴一笑,将盖头拿过来,您呀,就别想了。

红布落在头上,鄢叁明白了,她今天啥好东西都看不见。

打扮得差不多了,女修在一旁收拾梳妆台,鄢叁问她,结道侣的流程什么样的呀?女修解释的和鄢叁看的差不多,念一念咒,两人对天地一问一答,彼此确认心意,就算确认了。

鄢叁装做不经意地问了句,那有没有人结两次道侣啊?花沅给的那些书,尺度是很大,但还是不够大胆,在人数上给自己设了限,就没有出现一个人绑定两个道侣的事。

她这几天虽然吃喝愉快,但还是很担心的,会不会当场因为是二次结道侣,违背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契约而遭天打雷劈。

女修笑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道侣关系,可是庄严不可亵渎的。

见鄢叁实在一副好奇的模样,女修想了想,给出自己的猜测:或许遭天打雷劈吧。

说完,她还哈哈哈地笑了下。

鄢叁跟着哈哈哈地笑了笑,肩胛骨上的咒印更烫了。

她琢磨着要不要坦白从宽。

只是,她上一次坦白以后的结果实在并不怎么样。

不如还是找机会逃跑?鄢叁在屋内苦着脸,羡慕外面的人有吃有喝,还不用担心被天打雷劈。

可外头的人却也不一定过得多舒心。

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忘问宗巨大的天坛之上,最中心一方天地是稍后宗主和宗主夫人结道侣仪式所用,再外一圈,窈窕的舞姬翩翩起舞,悠扬欢喜的奏乐回响天坛,再最外围挨着坐的一圈人,全都是喊得上名字的各宗各派的掌权人物。

花沅坐在厌玖身旁,无论是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抑或是珍稀难得一见的陈年美酒,她都没有兴趣。

脑内紧绷着一根弦。

她好歹也是跟着阁主起家的门主之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守在阁主身后,寸步不离。

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阁主就冲上去抢人,失去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她都不知道偷偷叹了多少口气了,忽地,奏乐声改了曲风,舞姬缓缓地退场,在天坛的另一边,身着红衣的一对璧人,朝天坛中心走来。

在他们即将经过之时,花沅见自家阁主的表情更糟糕了。

她只得在旁边小声提点,万全的准备已经做好,巍峨宗那边也打点完备,其他拉拢的势力会一齐动手,一定不会让大婚结成的。

可阁主的表情还是不开心。

在这对新人经过之后,她飞速地小声补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厌玖松了松紧握的拳头,保证鄢叁的安全。

属下明白。

天坛的风有些大,好听的奏乐声仿佛也能被风声吹得悠扬而远。

鄢叁的手牵在森守手里,他的手温温热热的,紧紧握住她。

她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路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了。

等跟着森守走到中央,见到天坛中心地上特有的彩色灵石,她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她的思绪乱七八糟,今天的天气挺好的,不至于晴天霹雳砸雷下来把她带走吧。

森守松开了手,似乎是捏了个决。

鄢叁这才发现灵阵已经启动了。

尽管她看不到全貌,但四周已经飘起淡淡的咒符字样,小簇的灵火冒出,比她和苏勾莫名其妙倒腾出来的灵火热烈许多。

鄢叁。

森守的语气认真,我定不会辜负——嘣——!!!巨大的一声爆炸。

鄢叁甚至不知道哪里在爆炸,她轻盈地飞出好远,在空中见天坛整个塌陷开来,不远不近的几处小亭子一下子成了废墟,临近落地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接住了她,护住她没有狼狈摔在地上。

盖头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面前一团混乱,漫天灵力乱斗,声音尖锐而吵闹,身影飞来飞去,比上回仙宗弟子们争斗的动静,大上许多倍。

而接住她的是不知道谁事先设下的高阶风符,保证了她的平安落地。

大婚之前,忘问宗一定是做了十足准备,设定禁止灵力相关的结界,防得就是这类事情发生。

这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外界势力更强,还是宗门内的叛徒漏洞。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有不少是宗门的精锐弟子,他们竟然也不受灵力结界的控制,显然也有备而来,这就有意思了,或许一切都是宗门计划,营造出忘问宗岌岌可危的假象,让误以为有可趁之机的叛徒现身,进入这场鸿门宴。

但这又和她这个正愁没机会逃跑的小可爱有什么关系呢。

鄢叁飞快地爬起,好几个人踩着灵剑朝她的方向来。

忘问宗的人,花沅,还有些没见过的生面孔,说不定是想着拿宗主夫人去威胁宗主的。

这么一推测,连花沅那张漂亮,总是盈盈笑意的脸,都让她觉得不可信赖。

太可怕了。

鄢叁捏了个决,却没召唤来灵剑。

她低头抱怨一声,有预谋的,和她这个没预谋的,连装备配置都不一样啊。

鄢叁只得翻个身躲进阁楼里,专往灵剑不方便飞的地方跑,在假山和殿宇之间兜兜转转。

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天坛去了,宗门其他地方空荡荡,她回忆宗门的地形,正门肯定是出不去了,唯有往南问山更高的地方跑,那里有一处下山的小道,不少喜欢在外厮混到次日才回来的弟子们常用的小径。

她刚到山上,没想到就远远见了晏矜歌和酒久。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径上来,看起来算不上亲密,也算不上疏离。

从走路的小习惯来看,鄢叁觉得这肯定是酒久,她刚想开口喊她,却见晏矜歌留意到天坛的动静,带着酒久踩上灵剑,以更快的速度飞往天坛。

留鄢叁想打招呼的手尴尬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不见。

行吧,下次再见。

眼下还是跑路要紧。

不然她顶着忘问宗宗主夫人的头衔,被谁抓走都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鄢叁跑到小径边上,忽地双腿微微颤抖。

她第一次来这小径,难怪大家平常都戏称是拿命在违反宗门规矩,原来是字面意义上的拿命啊!这是一个极其陡峭的小径,并且仅有窄窄的一条曲径往下,甚至喊它小径都是客气的了,要是让鄢叁来命名的话,这是攀岩。

一旦一不留神踩偏了,可就直直地坠入万丈深渊。

鄢叁试了试召唤灵剑,还是不行。

背后传来阵阵风声,回头一看,似乎有人发觉她往山上来了,隐隐约约可见有人踩着灵剑朝她飞来,还越来越多,还时不时地,他们各自又在空中打起来了。

鄢叁从未像此刻这样想骂人。

凭什么他们都有灵剑飞,她没有。

他们还能在天上打起来,她却被宗门设计的灵力结界给封住,无法使用符咒。

仿佛就是一群人民币玩家中的唯一普通玩家,还是想充钱都找不到门路的那种,备受屈辱。

她争分夺秒地和攀岩活动干瞪眼。

没办法了。

鄢叁下定决心,投降吧,她不跑了。

最好是被宗门给抓回去,有吃有喝还挺好的。

她干脆地坐了下来。

又觉得自己离悬崖太近,多少有些危险。

她站起身准备挪窝。

忽地,一阵巨大的风力推动她的身体。

鄢叁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直直地被这阵风力给往悬崖边缘推。

她本能地求救,伸直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这风咒又急又厉害,她已经到了悬崖边。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双脚是如何一步步被逼着踏空。

天空蔚蓝,灵剑飞来的声音越发聒噪,眨眼的功夫,失重感带着她向后一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呼啸的风声、飞速地下坠,鄢叁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重重地掉落,猛地砸落在寒潭里,水花溅起。

鄢叁挣扎着摸着寒潭边缘的石块,倚起半个身子,猛地呛了好几声。

险些被淹死的恐惧缠绕在她心里,她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

四周阴暗。

如在什么诡秘的洞窟里头,周遭昏暗模糊。

不对啊,她明明是对着湛蓝的天空,在开阔的地方坠落山崖,怎么会进了暗无天日的洞窟里来。

鄢叁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探视周围。

在她摁住的寒潭边缘的石块上,有一只白净如瓷的手,指节修长,微微勾起,正百无聊赖地轻敲石板。

一旁散落着的召唤袋,外边的扎带镶着金边,和她曾经召唤苏勾时用过的一样。

男子倚着寒潭壁,懒散地坐着。

他浑身湿透,外袍紧紧贴身,隐约可见有力的肌肉线条。

湿漉漉的发丝紧贴着他凌厉的脸庞,鼻梁高挺,唇线略薄,漆黑如深潭的眼眸与她对视。

许久不见,仍然是让她惊艳的,登顶《美人策》榜首的脸。

在鄢叁打量的同时,苏勾也在打量鄢叁的一袭红色衣袍。

啊。

苏勾的指尖停下敲击,仿佛恍然大悟。

他的声音倦懒微哑,带着一丝玩味,我打扰到你和谁结道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