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客栈,连着前后三条街的住所都被严加戒备看管,不得随意进出。
到来的忘问宗负责人圆滑地解释说,接到内幕消息,有忘问宗的叛徒潜藏于这附近,还请各位多加配合,一旦找出叛徒,必然有好礼相赠。
忘问宗对外出手大方,实力又强劲。
各位暂居于此的其他宗门的弟子抱怨了几句,也就作罢。
红涟听闻了船上发生的事情,好半天才阴测测地说,要给天巧巧包明年的粽子。
她进了画舫船就自报魔宗,让他之前的隐蔽行为,一下子没有意义。
他十分担心这事闹大,就会暴露他背着尊主和慎岚偷偷抓酒久一事,不免吃罚。
天巧巧也很生气,再晚一点,叁叁都可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以在湖上浮起来了。
两人一时争吵不下,各自气闷地回了房。
相比之下,鄢叁淡定许多。
她飞速地和酒久说明新面貌情况,拉着她下楼,坐在大堂里,点了顿丰盛的菜肴。
虔诚地双手合十。
今时不同往日,吃一顿,少一顿。
酒久坐在一旁,无从下筷。
虽然她很高兴见到鄢叁姐姐,但这么个自暴自弃的吃法,着实让人担心。
鄢叁一口一个小笼包,面无表情地咀嚼。
酒久瑟瑟发抖地不敢说话。
他们这桌吃得沉默又疯狂,其他桌的人讨论起了封禁一事。
我一早看出来,忘问宗这么殷勤地将三界大会定在他们的地盘上,根本就是忘问宗在找人呐。
鄢叁的筷子一顿,不动声色地听周围人的交谈。
上一回忘问宗如此戒备,还是准备大婚那天。
说话人压低了声音,新娘就跌落山崖,都传着,是得罪了宗主,被蓄意害死了。
酒久面露着急,小声对鄢叁说,鄢叁姐姐,你别听他们瞎说,好多人找你呢,大家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欸!你别瞎说!隔壁桌的中年男子忽然插话,好多人找呢!酒久轻声附和道:对对对。
你懂什么?又一桌的人大声呛了一句。
我当时在啊,他们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天,那位鄢叁门主——哎我也不方便多说。
嘁——看你根本就是吹吧。
大堂各个角落传来倒喝彩声。
原来大家都想偷听来这么一两句内幕消息。
不知不觉整个大堂的人都参与进话题里来。
倒喝彩夹杂蓄意的挑衅贬低,中年男子坐不住了,行行行,我说,我说。
这鄢叁门主,从一开始混入忘问宗,为的就是替那本话本取材!临了被发现,才暴露了,她故意跌落山崖,来了招金蝉脱壳。
这不,眼见风头小了,立刻满城都是话本。
鄢叁碗里的小笼包忽然不香了。
连酒久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丝努力掩藏住的诧异。
门推开。
在外面听大半天的忘问宗弟子坐不住了:一派胡言!鄢叁门主那是我们宗主最心爱的人。
视线齐齐地聚焦到这位男修身上。
他义正言辞:虽然宗主一开始只把鄢叁门主当替身,但随着感情加深,鄢叁门主是宗主正儿八经想娶回去的!他们琴瑟和鸣,鄢叁门主勤俭持家贤惠,两人乃是良配,感情极好,跌落山崖纯粹是意外!周围人一片哗然的声音,也有人趁乱说了句,谁不知道你们忘问宗最好面子,多半是对外的统一口径吧!鄢叁用筷子戳小笼包,她上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谣言,还是上一次。
没了她的忘问宗,流言蜚语更新换代都慢了。
酒久踌躇着问道:鄢叁姐姐,这是第四个了?鄢叁不明所以。
酒久小鹿般的眼扑闪扑闪地看着她,掰着手指,我看见的那位……后来的千信阁阁主……再是晏矜歌,他那时候也很紧张你……原来森守也——见鄢叁瞪大了眼,酒久当即摆手,迅速表明立场:我我我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多、多注意恩!安全第一!鄢叁觉得不得不解释一下。
她的手摁在酒久的手背上,冲中年男子的方位努了努下巴,他说的是没错。
鄢叁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为了写书,才混进忘问宗的。
种种纠葛都是为了文学创作!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罪名背,她选择听起来比较挣钱的那一个。
哇。
酒久惊呼一声,鄢叁姐姐,你好厉害啊。
鄢叁骄傲一笑。
又写话本……酒久四处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又不耽误积极考察对象。
酒久竖起大拇指,又小声说了一两句,这不是长久之计,抓紧时间看看人品,尽快决定才是好呢……他们看起来都不好对付。
末了反握住她的手,重复了一遍,安全第一。
麻了,一通骚操作下来,两个罪名都背上了。
宗、宗主。
正热闹争吵的大堂,响起门口守卫的声音。
森守进了门,一眼就捕捉到坐在角落的陆姑娘和酒久。
听手下保护酒久的守卫说,酒久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说是认识了新朋友。
他对她的自由限制不多,不过出于责任,来看一眼她。
两人十分亲昵的样子。
酒久的上一个亲昵朋友,还是鄢叁。
森守忽然想起,那天跟着酒久的人,正巧就是仙宗的人。
若是仙宗的人动过什么手脚,确实可以让探测咒失效。
酒久很快站了起来,过来和森守解释她没回去的事。
陆姑娘事不关己似的,没有看向他们这边,倒像在避开和他的接触。
森守淡淡地说到楼上去谈,酒久跟着上了楼。
进了门,她被森守的灵力压住。
都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何事,就被探测咒给洗劫记忆,她痛苦地瘫倒在地上。
森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收了手,没带什么感情地说了句抱歉。
酒久已经疼得满身大汗,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他应该发自内心感到愧疚之情的,森守想,或许是血痕咒的缘故,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触动。
他只想将鄢叁抢回来。
每一步都要谨慎,不能把她吓跑。
森守很快离开,料定酒久的性子软,不会在鄢叁本就在躲藏他的情况下,还和鄢叁提这件事。
森守离了店,这一消息很快传到厌玖手里。
厌玖愉快地丢下手里正看着的卷宗。
上钩了。
森守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往错误的方向转移。
手下人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
自从忘问宗的大婚一事后,许久没见阁主如此开心的样子了。
毕竟谁能接受,自家阁主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对家新婚夫人。
他都忍不住暗自佩服,这位鄢叁姑娘,有点东西。
周围安静下来,他如梦初醒,见阁主扬眉正等他离开。
他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汇报,有人说在仙宗见过阁主夫人。
仙宗?厌玖忽然起疑,如果是仙宗的灵力从中作梗,确实可以抵挡探测咒。
-厌玖轻而易举就进了被层层封锁的客栈。
在这位陆姑娘房内的桌上摆着的话本,封面被涂得乱七八糟,看不清著作者的名字。
他皱起眉来。
他出了门,远远见陆姑娘朝这边来,侧身隐匿在拐角处。
陆姑娘走到另一客房的门口,酒久,你身体好一点了吗?我没事,可能喝了点小酒,有点困,明天就好了。
他知道酒久在这里,倒是没想到她们俩也是认识的。
厌玖捏诀试探了一番,有探测咒残留的咒迹,看来,森守先一步来找酒久试探过。
厌玖看着陆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结论逐渐清晰。
他心下一沉,微妙地头疼起来。
半夜。
全城的书铺迎来了一波热卖。
话本界稍微出名的点评家和著作者,深更半夜连人带被,都被恭恭敬敬地请到药宗,好吃好喝好礼伺候着。
开了场别开生面的讨论会,针对市面上大热的追夫人题材,进行了极其深入的研究探讨。
大家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意会,新风向出现了,药宗要继续加深开拓话本领域。
他们已经集中力量在进行市场调研,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药宗上下的弟子们精神振奋。
早在《花上,花夏,花海》和那本话本风靡的时候,他们就探到这个风口。
但这书和他们宗主关系颇深,因而没人敢提。
没想到哇!他们伟大的宗主,不惧怕流言蜚语,又一次精准判断形势。
天际还没亮,资料就收集了好几摞的分析结果,详细记录了追夫人文学里的种种哄女子手段。
负责整理的女修,看见的不是晨曦的曙光,是他们宗门将来独占话本市场的美好前景。
她正要带回去细细研究,却碰到花沅门主来要资料,说宗主要先看一番。
女修被宗主的事业心触动到了。
不愧是他们宗主啊。
不但能忍外界的流言蜚语,还能将之转化为新的商机,更要亲自跟进度。
花沅听着手下的人的奉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件事在全宗上下已经以另一番姿态出现,还振奋全宗了。
她回忆起早些时候,宗主一脸忧伤地和她说,我好像把鄢叁给打了…………面对弟子兴奋的样子,花沅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是啊,咱们加油干。
很快,资料交到厌玖手里。
他翻着这厚厚的哄妻秘籍安慰自己,他的行为还有挽救的余地,按照森守下手之狠的程度,肯定直接没了。
他还没幸灾乐祸多久,就收到新的消息。
陆姑娘行迹诡异,似乎要跑。
-入夜。
鄢叁思来想去,不跑不行。
探望完酒久后,她一个人在大堂里,又听闻了许多消息。
有好奇心强的弟子,把门口守着的忘问宗弟子喊到大堂里头,一口一个兄弟,亲昵地拉近关系后,迅速给强行灌酒,没一会就从弟子口中,套出了忘问宗内部传着的真实消息。
他们内部对于大婚当天发生的事说法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的是,鄢叁门主大婚当天消失,疑点颇多。
再加上,她人又没死,还四处诋毁宗主,必然是和宗门结了不小的仇恨。
弟子喝醉了还嚷嚷着说道,近日里,忘问宗和药宗走得极近,大家都琢磨着,鄢叁门主被抓回来,多半是要直接给药宗,拿去做药人了。
听到这里,鄢叁浑浑噩噩地回了房,躺着想了许久。
原主的剧情,因陷害酒久,被抓包后送往药宗。
现在的剧情,诋毁忘问宗,被抓包后送往药宗。
剧情走向有实质差别吗。
没有。
再加上,哪怕她没有陷害酒久,酒久都身体不适在房内了,更像极了是要为她走上死亡剧情,推波助力。
不管是原主的还是现在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回想起忘问宗弟子口中所说的,与药宗联系颇深,一定会让鄢叁为抹黑忘问宗付出代价。
鄢叁得出结论,一旦掉马,必死无疑,赶紧跑。
既然带着酒久出逃的计划失效了,那她自己避避风头总可以了吧。
越想越心慌,随便装了点东西,就趁着天光还未大亮,翻窗上了屋檐。
面前忽然出现一人,男子一袭白衣,在微弱的晨光里,染上几分温柔。
鄢叁和森守互相对视。
她转身想跑,面前又出现一人,棕色的眸光微动,静静地看着她,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她和厌玖相互对视。
鄢叁:……………………你们约好的啊?她是不是早掉马了??屋檐就这么点地方。
打又打不过。
不演了。
摆烂。
鄢叁直截了当地坐在屋檐上,表演一个自暴自弃。
随便了。
懒得管你们抓鄢叁,还是抓好像知道什么的陆姑娘。
厌玖伸出手,想将她扶起来,被她恶狠狠瞪回去,看什么看。
他悻悻地收回手,转而和森守说起了话,又见面了,这天还没亮,不知森守宗主来这里做什么。
确认过了,陆姑娘和鄢叁的事无关。
森守语气沉稳,药宗宗主也大可放心,不必再在陆姑娘身上费心了。
轻描淡写得仿佛就是鄢叁刚跌落山崖,他们为了找人,从对立到看似友好合作的样子。
厌玖微眯起眼。
他怎么听着,一个字都不信呢。
既然陆姑娘和鄢叁没关系,那不如请陆姑娘回去休息,我们就不打扰她了吧。
听到这里,颓丧的鄢叁抬起头来。
没掉马?她的眼神逐渐清明,这就是自然流露演技的厉害之处吗。
不愧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