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营戒严。
莫名的死了一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嬷嬷,他们平时不知弄死了多少。
可现在这种情况,却足以让所有人,尤其是皇帝的那根神经绷起来。
当初的那些刺客,子娴不知道后续。
可皇帝以及皇子侍卫们却是知道的。
之所以没有被传来开,是因为,那些人死得太奇怪。
没伤没毒,就这么死了。
而且他们的脸上还全都一片安然,就像……就像是被阎王收了性命。
无痛无伤无知无觉!古人信神,康熙不客气的认定,这是老天保佑他们呢。
否则,当时的情况,谁都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
君权天授,这事一出,可不只满人看着,还有那些蒙古各部也全都看着呢。
因为涉及神鬼之说,所以康熙也趁机显摆得大度些。
明面上不动声色,所有动作全都在私下里。
但整个营地的巡逻如今是明松暗紧,可以说是所有风吹草动,全在人的眼里。
可现在突然死了这么个人,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这如何不让康熙震怒和震惊?死一个嬷嬷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嬷嬷死得这么悄无声息。
不过,就子娴看来。
这件事之所以被闹这么大,完全是因为年秋月。
年秋月真的会折腾啊!子娴完全看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这嬷嬷是她派出来的,杀人不成反被杀。
如今她跳出来喊冤,当真是不怕被人揪出她们曾做过的那些?还有,当日藏在暗处的人呢?怎么就不出声了呢?格格,主子爷过来了。
朱儿看着正悬腕书写的子娴,在她一字完成之时,才小声的提醒道。
子娴只得放下笔,看向来者。
出去。
四贝勒对着朱儿挥手。
朱儿行礼退出,四贝勒这才走到子娴身边,将桌上的空白书册拿了起来。
到是有些小聪明。
四贝勒看着那一页纸上就只有一首诗,而一句一行,这样绝对不怕念错。
子娴微微一笑,却是好奇他这大白天的跑过来干什么。
这几天他们应该都很忙吧?那个嬷嬷是怎么回事?四贝勒此来也是无奈。
他不想遇到麻烦的时候,求助一个内宅女子。
但是,有了弘晖的事之后,他也是决计不敢小瞧了她们的,尤其是子娴。
这次的事情,他知道是年秋月的手段,也知道年秋月派嬷嬷去杀子娴。
可他查不出来,那个嬷嬷是怎么死的。
她要杀我,结果被我杀了。
子娴说得十分轻描淡定,语气里没有半点起伏。
然后拿了笔,继续写她的诗。
饶是四贝勒心中有各种猜测,这一刻也呆愣了一下。
再看她如此淡定模样,心中涌起的各种感观,一下全都堵在心底,发散不出,却也消散不了。
你当真什么都敢说,就不怕爷办你?这是一条人命讷,为什么她能如此云淡风轻?一个女子,不是应该害怕,应该恶梦不断的么?她怎能轻摸淡写至此,甚至于,她的字还进步了不少。
原来,四爷来是想假话?在年秋月那里还没听够?四爷是想听这个么?哎呀,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嬷嬷出手?嬷嬷那么善良,侍候人那么尽心尽力……爷,您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不能放过他……四贝勒脸瞬间转黑,这是年秋月曾说的,在嬷嬷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几乎要哭倒在他怀里。
现在被她再次说出来,他总觉得自己是戏台上的戏子。
她为何要杀你?明知故问了不是?这理由可就多了,年小姐很爱您呢!对于所有出现在您身边的女子,她都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我很不巧的中了枪!再者,那天我不小心听到她们想着要怎么给您的后院清理一下,好给年小姐腾地方。
所以,她们要杀人灭口。
当然,也不排除想要夺财的理由。
那天我听到她们的话之后,可是狠狠的敲了一笔。
年小姐真是有钱了,一出手就是万两银票。
那你就……就杀了她?子娴冷笑:我这人很好说话,拿刀剑对我的,我自然刀剑以对。
拿尊重相对,她自然也拿尊重相应。
这世上总是有来有往才行。
她不轻贱生命,但也没多尊重。
别人都要杀她了,她难道还给对方机会,好养精蓄锐的重来么?她此时留年秋月的命,已经很给面子了。
话说回来:年家可还有别的女儿?如果还有,那只要到时有一个姓年的进了四贝勒府,出一个皇贵妃,将年羹尧绑到四贝勒身上,是不是年秋月,还真并不重要。
因为她翻过,年贵妃唯一的作用也就仅此而已。
其她的影响并不大,没有留下子嗣,不影响后面的历史发展。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她可以插手。
总是有的。
只是不是一母所生,甚至可能是年家其他系支的。
若是有用时,就可以直接拉过来。
问这作何?好奇年家是如何教女的,是只年小姐如此,还是所有年家的小姐都如此。
避重就轻的将话题绕开。
四哥,你在么?十三阿哥的声音在外面突的响起。
十三弟稍侯。
四贝勒朝外面叫道,人也离开子娴所待的书案。
这几日你就别出去了。
这才朝外走去。
子娴眨了眨眼, 便继续抄写诗书,远远的听着十三阿哥的声音:四哥,皇阿玛正生气,大哥他们全都去了,听说是三哥惹恼了皇阿玛……不过一天,朱儿便八卦说,诚郡王被皇帝斥责了。
原因是他剃了头!因为十三阿哥的母妃去死了,按规矩百日内不得剃头。
子娴想,这诚郡王这是撞到皇帝的枪口上去了。
皇帝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但光剃个头就值得斥责?那十三阿哥这个亲儿子之前整天跟年秋月腻歪算个什么事?别说皇帝不知道。
前两天十三哥还当着皇帝的面弹琴作乐呢?更别说,此次皇帝本来就有两边连姻的意思。
皇家的人总是如此,阴晴不定。
对对错错,全在一念间。
如今营地里巡逻的人越来越多了呢,奴婢都被叫过去问了好几回话了。
我记得昨儿个有狐狸皮?子娴突的开口,打断朱儿接下来的话。
是的呢,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只是,那些东西主子爷不开口,咱们不能动。
得等回府之后,由福晋来分……子娴不知道那有多稀奇,也不管她是不是有资格动。
她只知道,这东西是她想要的:去取了来。
可是,格格,奴婢拿不到啊!主子爷有专门存放东西的帐篷,有专人看守着。
子娴冷眼瞥过去:怎么?才出来几天心就野了,忘了我的规矩?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朱儿猛的颤了一下,想到初时种种,跪了下来: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
很快,朱儿将狐皮领了来。
狐狸皮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她无聊了。
而且,刚刚听到年秋月跟四贝勒要它,说要做个围脖。
子娴到不是争,也不是想要证明什么。
只是想要让他们不痛快而已……她的话说的清楚,年秋月派人来杀她,四贝勒居然当作不知。
她是看出来了,四贝勒估计要把这年秋月利用到死,榨干她的所有价值。
但她不是吃亏不回报的人,既然年秋月暂时不能死,那就膈应她一下好了。
就像她总是时不时的来膈应着她。
把毛都剪下来。
子娴指使着朱儿动手。
是。
每一次敲打过后,朱儿总是会老实一阵子。
所有的毛都剪下,皮上还剩下短短的毛。
长软毛收起,带短毛的皮子做成靴子,短毛朝里,当里子,外面又帮了层鹿皮。
朱儿的手艺挺好,一天的时间,一双靴子就做得了。
第二天,四贝勒便沉着脸,带着些无奈过来了:你喜欢狐狸皮?我再给你猎几张,做件披风?子娴对他的反应很意外,他这是想要干什么?美男计?还是说,是布鲁斯的后遗症?好啊。
有人送好东西,她自然不客气。
还有什么想要的?四贝勒熟知她不会客气,心里对她的爽利很喜欢。
不像旁人,弯弯绕绕一大堆,明明想要,却偏要装出一副无心提起。
明天要跟蒙古的一些世子格格一起出去狩猎,大哥也会带福晋去,不如你也一起?也好。
子娴对打猎没兴趣,但可以策马狂奔,也是不错的主意。
又想着,明天年秋月肯定是要去的吧?大概又可以看一出好戏呢!果然,哪里都有年秋月。
一身火红猎装,端得是嚣张热烈。
人长得又极美,让人见之不忘。
看到子娴时,她的眼里有愤怒,有恨意。
收敛的不是很好,但大多数人大概只会觉得是嫉妒。
毕竟,年秋月对四贝勒的心思,几乎是人人偕知的。
子娴一身浅绿猎装,策马而行,无视她时不时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离营地稍远一些,年秋月突然溜到子娴身边:佟佳格格,可敢跟我赛马?子娴看了她一眼,不敢。
年秋月一滞:佟佳格格可是满人,满人马上得天下,佟佳此话却是弱了满人祖宗的威风呢!!子娴看了一眼在侧的四,十三,十四几人,慢声道:看出来了,年小姐向来最爱挑战世俗,别也心裁。
身为十三阿哥的好友,是要用这一身红衣,来安慰十三阿哥么?啊!年秋月一声惊呼,脸色瞬间一白。
看向十三阿哥,委屈又尴尬。
十三阿哥似乎也才刚想到一般,之前他还夸赞一声:红颜凝香。
此时想来,他竟半点也未想到。
明明之前皇阿玛斥丽三哥的话言犹在耳,他却半点未发觉其中不妥。
果然,色令智昏了么?带着些委屈的看向四哥,四哥,我想先回去。
四贝勒冷冷的看了一眼年秋月,秋月,你先回去。
年秋月此时已经懊悔死了,再听这话,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她也知道,这事她错到底,再无转圜的余地。
只是又恨恨的瞪了子娴一眼,那,四爷你记得给秋月猎狐皮啊!又冲着其他人行礼告退,这才策马回归。
好戏没有了!子娴遗憾的看着去得干脆的年秋月。
半晌才微微一叹!怎么,你到不高兴了?四贝勒一直注意着她,此时见她这般,没来由的眉头一跳。
他自然也想起,既然这会儿她提起来了,为什么刚刚在营地的时候又不说?这会儿给年秋月难看,是嫉妒么?可惜,说她会嫉妒,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没有了红花,我这绿叶不知道要衬谁呢?子娴不无感叹,不论是从着装还是长相上,她都是绿叶啊!!四贝勒瞥了她的绿衣,默默的转开视线。
她这一声绿叶红花,却是把其他福晋格格全都给拉进去了。
年秋月这下不知要被多少人惦记上。
多谢佟佳格格。
十三阿哥上来,冲着子娴抱拳。
不用谢。
子娴想了想,也抱了抱拳。
大家都在马上,这个礼到是最方便的。
行不多远,大家便撒开缰绳,有信马游缰的,也有策马狂奔的。
年秋月的话说得很对,这满蒙两族,不论男女只要不是病的不成了,都懂骑射。
区别只要程度如何。
子娴策马狂奔,风吹得衣衫咧咧,几根发丝打在脸上,麻麻的疼,眼睛眯紧,稍睁大一点,便要往外流泪。
很痛快,很畅快,那些不痛快似乎都被风吹跑了,被远远的甩了出去。
真好,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跑,跑出这片草原……子娴猛的又甩了一鞭,让马儿的速度再快一些。
不停了,不再停下来了,就这样一直跑下去。
没想到,佟佳格格的马术这么好。
果然,还是咱们满人的女子更让人舒服些。
十四阿哥现在是怎么看年秋月怎么不痛快。
十三阿哥笑着望了他一眼:算了,我都不计较了。
秋……年小姐除了对四哥上心,旁人……大概是从来都不在意的。
包括对他,对他好,不过是想借着他接近四哥罢了。
他早也就明白了!!十四阿哥听他这么说,立刻就满意了:我就是看不惯她。
算了,好歹要看四哥的面子呢!!十四虽然不满,哼了两声,却也应了下来。
这一次,他们都是四哥救的,四哥一直站在那里,为他们挡住所有攻击,一直到最后……何况,那是他亲哥呢!在猎场边缘停下,所有人聚齐,一起进林。
子娴马上也带着弓与箭,只是,她根本没想将它们取下来。
只是策马跟随,看看风景,欣赏欣赏别人的箭术。
没有年秋月,一路上果然无聊至极。
而她一个内宅女子,男人的话她不能插嘴。
同来的女子……基本都是福晋,级别比她高。
也没什么可说的!至于蒙古格格?她们是真的放得开,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
因此,几位成年的皇子,哪怕每个人都带了女眷,结果都被女子围着。
子娴看着着实无趣,视线便又飘向十三十四。
然后干脆策马过去。
佟佳格格可是有事?子娴指着十四的腰间:十四阿哥,那是什么?这是西洋人的火铳。
不知可否让我看看?十三十四看了一眼她马上的弓箭,笑道:佟佳格格会玩么?应该可以。
十四阿哥将火铳递了过来,子娴拿手里翻来覆去的转了转。
转手又递了回去!!没有子弹,带个火铳来打猎,打个屁啊!!佟佳格格不试试?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以为容易呢,结果完全看不懂。
果然是愚笨的……不如请十四爷给我演示一下?也让我见识见识。
十四阿哥尴尬一笑:那可不行。
火铳是皇阿玛赏的,可弹药数量有限,最近皇阿玛赏的可不剩多少了。
演示?给她玩?他可舍不得。
众人满载而归,四贝勒的狩猎本事着实不怎么样,猎物甚至没有十三十四两位小阿哥多。
以至于当回来的时候,本来围着四贝勒的蒙古格格全都跑了。
子娴疑心他是故意的。
今日没打到狐狸。
四贝勒没人缠,沦落到与子娴并驾齐驱了。
明儿再来?你没事?恩。
他现在才刚学办差不久,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好,明儿再来。
她对狐狸皮并不执着。
但可以自由的出来跑跑马,也很不错。
四哥,等一下一起去皇阿玛那里吧……十三阿哥策马过来。
子娴却是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侧面。
拉转马头,向边上跑去。
跑不过百米,便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株树,堪称巨大的树,树下,一只小小的乌色的鸟儿正在扑腾。
它的翅膀还很稚嫩,却已经伤了。
抬头,一颗巨大的鸟巢正在树林。
显见的,这鸟从巢里掉了出来。
下马,将鸟儿捡起。
又看了一眼树顶。
巢里已经空了,小鸟被抛弃了。
动物比人类更直接,优胜劣汰。
身为一只鸟,却折了翅膀,与其偷生不如直接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