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额娘,阿玛,是阿玛,我们找到阿玛了。
小家伙人还在马背上,就差一点跳起来。
折腾的子娴不得不用力拉着他的小身板,防止他掉下去。
阿玛,阿玛……别着急,隔着条河呢!我们得绕过去才行。
子娴看了一眼对面正被一个女子扶着散步的四贝勒。
弘晖喊半天,那人半点都没感觉到。
那我们快过去。
弘晖急不可耐的催促着。
子娴望天,早知道,她应该带小家伙多绕一段路。
可这一路下来,小家伙被打击的不轻。
如果再不给他点惊喜,她真怕他失了孩童的天真。
绕了半刻钟的路,终于来到四贝勒他们落脚的地。
两人一骑,停在篱笆院前。
土屋篱笆院,老人双生女。
落难的王子,救命恩人……子娴的思维不禁开始发散。
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的,不知道这两位准备怎么处理。
院子里种着些蔬菜,养了些鸡鸭,还有一只土狗。
四、八两人正躺在院子里,之前看到的,扶着四贝勒的女子正在一边洗菜。
小青菜,洗一棵看一眼四贝勒。
眼底满满的爱慕。
而另一个女子正在洗衣,同样的,时不时的瞅着八贝勒,眼底也全是幸福。
还有一个老者,大概五六十岁的模样,抽着烟袋,一脸愁苦。
时不时的瞅一眼一双女儿,瞅一会儿叹一口气。
多么和谐的一幕啊!在这样的地方,出现高头大马,立刻引起院子里的人注意。
众人一看过来,不论是那两个女子,老者,还是四八全都看直了眼。
但紧接着,四贝勒就激动起来。
人也跟着挣扎着起身,那洗菜女子急急去扶他。
被他轻轻挣开,撑着一根粗糙的拐杖慢慢的走到篱笆院门口。
阿玛。
弘晖飞快的下马,冲向四贝勒。
小家伙虽然离家有段日子,一路上更被子娴打击的不轻。
可子娴把他喂养得挺好,胖乎乎的,一身傻力气。
这会儿太高兴了,也不知道收敛。
咚的一下,就把他阿玛给撞翻在地。
四贝勒四脚朝天,被压得动弹不得。
子娴在马上看得直乐。
阿玛,弘晖好想你。
弘晖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还不来扶爷起来?!四贝勒一边搂着弘晖,眼睛却直直的瞪着子娴。
见她乐,虽然气恼,却又觉得……那么的高兴。
子娴:弘晖,还不把你阿玛扶起来?弘晖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翻身站好,去扶人。
可四贝勒就算是干瘦的厉害,也是成人。
一身的重量在那,哪是他这小家伙能扶得起来的。
到是那个姑娘又急急的过来帮忙。
还不下来?!四贝勒当真是怒了。
子娴耸肩,翻身下马。
帮着将人扶起来:啧,能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您也算是有本事。
哼!将人扶到院子里重新躺好,子娴才对着八贝勒施礼:八爷好。
小嫂子,你怎会找来?子娴指着弘晖:小家伙想爹了,哭得昏过来晕过去的。
实在看不过眼,就带着他出来散心。
果然是父子天性呢,走着走着就碰到了。
八贝勒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眼底不无羡慕。
有娇儿如此,四哥好福气!四贝勒拉了弘晖,将小家伙打量了一遍,眼睛才落在她身上。
这一看却是皱眉:怎么未换装?就你们两人?您二位看着还好,怎么就不送个消息回家?这段时间,家里都快闹翻天了。
还是……舍不得回去?子娴压根不接他的话,直接调侃起来。
要说这两个小姑娘虽然透着乡土气,可长得确实不错。
不得不说,与满清的那些贵女相比,汉女就是更漂亮精致些。
至于气质啊,高贵啊什么的……啧,终归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这两人看着不怎么健康,但绝对早就能下地了。
他们要离开也简单的很,找个人送个信就行。
结果居然就在这里安然待了下来,这事太过反常!这事回头再说。
四贝勒盯着她:家里怎么样了?子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八贝勒。
突的一笑:不知道。
转头看向弘晖:现在看到你阿玛了,你是留下来还是跟我走?咦,要走吗?我们不跟阿玛一起吗?弘晖两眼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四八两人也瞪着她。
第一,这是别人家,要不要留下来,得看主人留不留客。
第二,就算是你想留下来,这里也没有咱们待的地方。
第三,咱们留下来,太碍事了。
哪里碍事了。
弘晖瞪着她,满脸的不甘愿。
的确,你碍的事不大。
所以,你可以选择留下来。
她是一定要走的。
四贝勒神色复杂,可眼神里的热烈和欣喜她没漏看。
那是感动还是爱慕,她不想弄明白。
只是面对这样的眼神,她觉得心虚。
她觉得,此情此景,应该是年秋月所期待的情节。
她不想当年秋月,她想要离开。
再说了,有更好更舒服的选择,为什么要选择这种艰苦逼仄?佟佳额娘,不走不行吗?弘晖抛开他阿玛,扑到子娴腿边,一把把她的腿给抱住:我们不就是来找阿玛的?为什么找到了又要离开?不许。
四贝勒终于开了口,神色更加复杂了。
是啊,小嫂子。
我跟四哥现在不方便,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她就是不想留下来照顾人不行吗?反正现在有两个心甘情愿照顾他们的人,她何必多事?我替你们送信,不是更方便?不需要。
四贝勒脸色阴沉下来,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暂时不能送出去。
子娴叹气:可我觉得,这里是真不方便。
这住处有限,您总不想让我们睡地上吧?我猜,大概连打地铺的被子都没有呢……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事实上,不只是没有被子,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这两位大爷在这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人家管吃管喝,估计还帮着请大夫寻医问药的。
就他们这样,从水里捞出来,身上有钱才怪。
就这样,他们凭什么就这么开口留人?反客为主,也没有他们这么过份的。
那两位小姑娘对这两人也许有些想法,所以侍候的心甘情愿,可她跟弘晖呢?人家凭什么再侍候情敌?只能说,这两位太不知人间疾苦了。
……两兄弟的确没想到这些。
此时他们才想到,这里只有两间卧室。
本来是老者一间,两个女儿一间。
如今他们已经占了人家一间屋子。
子娴再留下来,岂不是把人全都要赶出去?至于打地铺?屋里的地面是土的,这段时间下寸,湿气很重很重。
让这一妇一小打地铺?他们说不出口。
这位夫人留下也是可以的,我跟妹妹去邻家借住一下就好。
喜欢四贝勒的小姑娘白着一张脸,语气低调而苦涩。
不必了,我还是去附近的镇上住客栈吧。
将弘晖的包袱丢给四贝勒,里面有些银子,你们吃人家用人家的,回头权当是费用。
人家过日子也不容易……又将弘晖巴拉下来,推到四贝勒面前: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弘晖吧。
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不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子娴飞快出门,上马离开。
她最是知道语言的厉害,有的时候,明明不想的,可一旦给人开口的机会了,就可能会改变主意。
所以,碰到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直到子娴离开,四贝勒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周身的气息阴沉的弘晖后悔没跟子娴离开。
不过,四贝勒的怒气来的快去得更快。
哪怕这会儿她不顺着他的意,可她来找他了不是吗?不管她说的理由是什么,事实就是她来了。
比任何人来得都快!因为担心他,而现在见到他没大碍,才离开的。
又想到陆姑娘……没准她是醋了……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情又不自觉得好了起来。
八贝勒看着他四哥时怒时喜,心中有些发怵。
然后,不乏嫉妒的道:小四嫂还真是不给四哥面子啊!她说得也没错,这里的确没地方了。
伸手从包袱里拿出银子,五两一锭,足有十锭,全都送到老丈手里:老丈,是我们兄弟二人疏忽。
这些银子,权作这些日子的医药食宿费。
老丈莫嫌弃才是!不敢不敢!虽然这么说,却是利落的将银子接了过去。
阿爹!陆大姑娘不满的叫,脸上十分尴尬。
老丈叹了一声,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子,就欲往回推。
八贝勒道:老丈快些收起,我们接下来还要再打扰老丈一段时日。
老丈若是不收,我们也无颜再待下去了。
陆老丈看了一眼自家闺女,终于还是将银子收了起来。
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一下来两个病人,吃药吃饭都是问题。
若是他,这两人就不会救,可两个女儿把人都救了回来,他又能如何?把人撵出去?老丈进了屋,两个姑娘也相继离开院子。
四八这才有时间说话,当然也问弘晖一些问题。
只是,弘晖毕竟还小,他们并没有指望他能回答什么。
果然,弘晖回答的最多的答案就是:我不知道。
你们是怎么出的城?不知道,弘晖想阿玛的时候哭了,最后哭晕了,醒来之后就已经出了城。
四贝勒脸色微沉:男儿有泪不轻弹。
岂能做这般姿态?是,弘晖知道了,以后再不敢的。
四哥,弘晖还小。
又问:那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佟佳额娘说,找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碰运气呢。
佟佳额娘还说,父子间有天性,只要是弘晖想去的地方,阿玛就有可能在。
佟佳额娘说得果然是对的,一路上都是弘晖在指路哦!果然找到阿玛了呢!四贝勒看着弘晖,眼神微闪了下。
伸手拍了拍弘晖的小脑袋,弘晖乖。
弘晖可还记得一路经过了哪些地方?不记得了。
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弘晖:好多灾民呢,佟佳额娘总是避过他们……弘晖想去看看都不行……弘晖微微垂头,眼底都是落寞。
两个大人以为他是因为没玩到,却不知道,他是因为想到了一路上看到的种种。
卖儿卖女,病无所医,食草吞土。
听了太多的哀嚎,看了太多的妻离子散……可八叔在。
对于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家伙来说,八叔也是外人。
他已经学会了,在外人面前,话只说三分。
成长的太快太快!快的子娴不敢想象。
该死,一群该死的蛀虫。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四贝勒咬牙,手拍得椅把咚咚作响。
八贝勒脸上的笑也撑不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弘晖看着他阿玛和八叔,聪明的闭了嘴。
这一次,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四贝勒眼底精光连闪:八弟,我们也该露个面,引他们出洞了。
可是?弘晖都到了,想来皇阿玛的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不过……那些刺客也不会太晚。
所以……明天我跟子娴北上,去那些人面前晃晃。
收集证据的事,就交给你了。
四哥?!他只要一露面,刺客必定被他引了去。
而收集证据却是大功一件。
放心。
我总要看着那些家伙,为他们的作为付出代价。
四贝勒眼睛微眯着,顿了一下,又看向弘晖:弘晖……就请八弟替我好好照顾,即时带他回京。
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定不让弘晖伤一根毫毛。
那到不必,既然他出来了,也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
免得只知帝王之家的金尊玉贵,不懂百姓民生疾苦。
枉为天家人!还是四哥想得周道。
…………于是第二天子娴带着一大堆生活物资以及药材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已经打包好的四贝勒。
要回去了吗?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再看八贝勒的模样,却又觉得不对。
不,是我要跟你一起离开。
就我们两个人。
子娴皱眉:什么意思?我必须离开,一个人。
不能泄漏行踪。
好吧。
听他的语气,是已经决定的了。
她也不好多问,反正他们这些人考虑事情总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现在就走吗?至于原因,她一个字都不问,至少不是现在该问的:是,立刻就走。
于是,子娴连门都没进,直接就带着四贝勒重新上路了。
直到远离小村,远离了八贝勒的视线,她才问:去哪里?往北走,越快越好。
子娴挑眉:你身上的伤?没事,我能坚持。
等到了北方,再找大夫。
北方?子娴将所知的消息在脑子里转了转。
永定河上游修过堤,但是这一次溃了。
溃得那么干脆汹涌,直接冲了相临的两个县。
下游虽然有了缓冲,可全都受了灾。
而且,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兄弟两人在北方。
可他们却偏偏到了南方……这个问题也很是诡异。
现在,他们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肯定有一个是要出来当靶子的啊!!子娴望天,她那么像保镖么?就算是保镖,是不是也该先将价钱谈好?……日夜兼程,追风踏露。
一天一夜,行了八百多里。
终于到了四贝勒所指定的地方。
下马住店,第一件事就是请大夫。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她这个健康的人都差点受不住,更别说一个病号了。
大夫重新开了药,喂了半死不活的四贝勒喝完。
子娴就被四贝勒给打发出来报信去了。
找到官衙,将消息送出去。
接着便是等待!然尔,没等到来找四贝勒的人,却等来了刺客。
还不是一拔,是一拔连一拔!!子娴任命的替他杀刺客,天天没事就数人头玩。
四贝勒气色好了很多,在陆家的时候,侍候的好,但他家实在没钱,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药。
子娴侍候的不好,但用的药都是最好的。
今天再来一拔,凑够五十。
你这女人!四贝勒无语的瞪她,这女人太彪悍了。
以前他也碰到过刺客。
可每次都要很多侍卫一起保护他,就那般,刺客虽有伤亡,更多的却是逃跑。
侍卫也会有受伤的……可这几天,这么多刺客,她居然一个人就全都杀了。
干脆利落的好似切瓜。
你就不问问,这些是什么人?向我举刀者,全是敌人。
子娴勾着嘴角:既然是敌人,我就只能让他变成死人。
既然是死人,是什么人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