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行揪着她离开汤池, 也不管散落池边的衣裳,时月影轻易被他带上了马背。
别、一双柔荑揪着马鞍上的把手。
你连朕都不怕,还怕这马?元景行脸色阴沉, 轻轻挥动马鞭, 这匹他今日才驯服的汗血宝马载着两人缓步向前。
马儿似有灵性,在岔路口挑了那条平缓的山路走。
原来骑在马上也并不可怕, 时月影渐渐放松。
马蹄跨过一大块山石, 猝不及防颠簸了一下, 她霎时紧张, 身侧的劲臂就在此时圈住了纤腰。
寒风袭来,不住咳嗽两声。
这么冷的天你乱跑, 难怪要生病。
皇帝的声音闷闷。
明明是因为你昨夜命我去木塌上安寝, 那被子薄我才生病的。
她控诉道。
又怪朕。
叫你去木塌安寝你就去,在旁的事上你怎么不听话。
陛下别翻旧账了。
她提醒皇帝, 堵了他的话。
旧账翻一翻,三天三夜都吵不完, 确实不能翻了, 行,往后你我都别翻旧账。
你乖乖当好你的皇后。
皇后不许冲朕发脾气,不许冷落朕,不许污蔑朕, 否则按宫规处置。
宫规里可没有不许冷落皇帝这一条。
时月影嘀咕了声。
宫规都是朕说了算, 明日就加上去!时月影决定忍气吞声,往后一仰靠到身后之人宽大温暖的怀里, 躲避山间晚风。
山寨里的土匪头子都没他霸道。
言归正传。
返回皇城途中, 臣妾能不能绕路去金陵看望父母?有求于人, 语气稍缓。
元景行单手揪着缰绳, 怀里的人软软暖暖的,下颌几次蹭到她的发。
看朕往后的心情,心情好了,自然会许你去见。
陛下若不放心,可以叫萧伯霆看着臣妾,臣妾绝对不会乱跑,你同皇贵妃可以先行回皇城。
萧伯霆陪她回金陵娘家,她当他是死了么?你要这么说,那朕收回方才的话,不许你绕路金陵探亲。
时月影霎时转身,气鼓鼓地瞪他。
男人神色如常,冷血无情得很,你再这么看着朕,就真的不许回金陵了。
???他们在山路拐弯处停顿了下,此处正是山上最佳的瞭望台,望出去可见远方城池的万家灯火通明。
清清静静的,十分静谧。
她看得沉醉,身后之人俯身靠过来,薄唇轻吻她耳后,时月影并未抗拒,待到春来,江南风景必定更妙。
元景行已经不听她在说什么了,细闻她发间茉莉幽香,侧吻唇角,虎口扣着她的下颚。
再然后时月影被迫回首,与皇帝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大约是夜间寒风的缘故,她贪恋他的体温,甚至沉醉其中,手臂绕在他后颈主动回吻。
明明是皇帝主动,到最后却也是他更加沉醉。
如同经历过一场濒死溺水,不断地往下沉,忘了该如何呼吸。
心脏仿佛被揉得不成个样子,许久过后才吸了一口气,终于回魂了。
臣妾能不能回金陵?她眼眸晶亮,小心翼翼地问他。
哦,原来为了回金陵才如此讨好他,理智再次占据上风。
元景行神色阴沉,拉着缰绳调转马首,扬起马鞭加快速度下山去。
穿过行宫大门,直至寝殿门口才停下来。
一路上时月影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一双柔荑时而攥住马鞍上的把手,时而揪住皇帝的手臂。
在万分惊险之中跌宕起伏,觉得自己随时会从马上摔落,别说去金陵见父母,大约明日的黎明也见不着了。
待到马儿缓缓停住,元景行利落跳下马背,伸手去扶她,见她青丝披散肩身,裹在他外袍之中显得娇小而纯美。
元景行缩回了手。
?时月影疑惑。
在时月影疑惑眸光的凝视下,元景行转身,一副准备往寝殿走去的架势。
陛、陛下?臣妾还未下马呢。
时月影急切道。
殿外的宫女们纷纷迎上来要扶皇后,却听皇帝抬手道,都退下。
元景行立在马边,看着小皇后拧着黛眉,高高坐在汗血宝马之上,他折起的马鞭一下两下拍在掌心。
这明摆着欺负人。
皇后还没回答,你真的希望朕封郭茹为美人么?他继续山上的话题。
臣妾都听从陛下的。
换个问题,如若朕封她为美人,你会如何?他眸光平静,语气淡然。
会嫉妒。
她这么想,却不会这么说出口。
不会如何,后宫妃嫔众多、会不会有那么点儿不高兴?皇帝追问。
她揪着马鞍上的扶手,他这些问题莫名奇妙,不会。
元景行恼火极了,那她就继续坐马上坐一整晚吧,他心想。
即使她怎么求,他都不会心软。
陛下,抱臣妾下来吧。
时月影朝着她伸出双臂,柔声哀求道,能屈能伸才是一位好皇后。
不要跟一个疯子计较。
求求陛下了。
她眸光可怜,小脸被冻得通红,若换作旁人见了,必定心生怜爱,但是元景行太知道自己这位皇后的伎俩了。
明面上他欺负她,实际上完全是她拿捏他了。
夜间风大,吹得时月影又接连咳嗽几声。
算了。
他将她抱下马匹。
时月影一落地就挣脱他的手臂往殿内跑,生怕他再次将自己抱上马背。
他跟着撩袍跨入寝宫,将马鞭扔给太监,留太子在行宫,去金陵探望父母。
这二者之中,皇后择其一吧。
时月影饮了口茶,抬眸诧异看向对面的男人,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几乎没有思考。
太子的安危重要,臣妾就不去金陵探亲了。
元景行没料到她这么快做出选择,同样端起茶盏,语气寡淡地道了一句,元清在你心中的分量真不轻!她很想回金陵见父母,也很想见到平安归家的哥哥,偏偏这么一尊大佛挡在面前,她去不了。
时月影咬了咬唇。
其实不论臣妾怎么选,皇上都不会允许我见父母,是不是?来江南前你答应过的说会绕路去金陵,也不过是骗骗我罢了。
元景行垂眸凝视着几欲垂泪的她,你若选金陵,朕明日就亲自驾马车陪你回去。
还是元清的性命重要,她摇了摇头,觉得很委屈,侧坐在木塌上,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
眼角边的眼泪将落不落,隐忍着。
元景行侧眸移开视线,决定硬起心肠,不叫她事事如意。
他还满腹委屈呢!陛下......时月影移开阻隔在两人之间的矮几,手脚并用地挪到皇帝跟前,你就带臣妾去金陵吧。
时月影想起她曾在宫中对他撒娇卖乖,他耳垂都红了,颜面有什么重要,横竖这儿没外人在。
元景行正要躲开,一双纤细藕臂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带臣妾去金陵吧,求你了。
她发丝间的茉莉馨香再度袭来,时月影抬手贴上他的侧脸,令皇帝不得不正视着她。
金陵有可多好玩儿的,只要陛下允许臣妾回去,臣妾就带你领略一番金陵好吃的好玩的。
朕真正想听的是这些么?元景行眼神平静地问她,铁一般的心肠,仿佛未因她的哀求而心软几分。
那陛下想听什么?她问。
果然是学了甜言蜜语诓骗他,元景行伸手将她从身上扯下来。
朕什么都不想听!皇帝从来对她没好气,一直都是如此。
既然陛下这么厌恶臣妾,何必留下来,不如去皇贵妃寝宫吧。
她不想奉陪了。
元景行眸光清冷,你看你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
为了去金陵几次三番哄朕,眼看着无望就赶朕走。
他想要什么她真的不知么?他想她说只在乎他一人。
要她说不许封郭茹为美人。
要她不再冷落他,只骑他的马,而不是太子的马!这几件事说出来可笑,可是也并非很贪心吧,只比从前贪那么一点儿,毕竟已经三年了。
时月影根本不听他在说些什么了,她下了木塌蹲在炭火炉前,用铜条轻轻拨弄炭火,一头青丝蜿蜒于身后,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殿内静了许久,他坐在木榻上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
等到时月影终于玩够了,将铜条往边上一扔。
她站起身,回眸看向坐在木塌上的男人,今夜,是不是初一啊陛下?男人狭长的眼眸微眯,打量着低眉顺眼,容颜瓷白的人儿。
这倒稀奇,她竟然主动提起初一。
她诸事聪慧,偏偏在关于这方面迟钝,她为了元清的安危能放弃与家人见面的机会,然后为了见家人又可以这般委屈讨好他。
为这为那,从来都不为他。
也不想想,他真的会因此欢喜么?殿内各处炭火炉子烧得甚旺,绝对不会令人有一丝丝的寒意。
皇帝扣住她白若凝脂的手腕,时月影一个踉跄,膝盖抵着木塌边缘。
男人靠坐着,姿态闲适,一袭织锦长袍显得他劲腰修长。
行啊,你上榻来,只要哄得朕高兴了,朕就既不送太子回去,返程途中也会允许你回一趟金陵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