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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025-03-22 06:57:03

◎我不喜欢你对她笑◎之前反反复复的梦魇再次侵占曲懿的大脑。

阴冷潮湿的洞穴, 成群的野兽不断朝她逼近,她凭借求生的本能,调动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朝前跑去,直到前胸撞上岩石。

她颤着身子蹲下, 将头埋入双膝, 绝望地等待着被撕破皮肉的那瞬间。

低磁的嗓音在这时侵入耳膜: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曲懿终于从梦中醒来,对上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眼睛泛起酸涩的胀痛感。

宋吟眼尖,见她醒了, 连忙凑过去, 曲懿姐,你醒了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曲懿白着一张脸, 用气音回她, 手臂疼, 大腿疼,肚子疼,头也疼。

宋吟面露担忧之色,还没说什么,大壮以一种看破的姿态, 站在原地淡淡说:懿姐,别装了,你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

曲懿偏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没受伤, 我会晕倒?大壮用专业术语解释:当人体受到强烈刺激时, 体内就会出现一系列神经内分泌,以提高机体的抵抗外界刺激的能力,从而做出相应的应激反应。

说人话。

你受到了惊吓,加上低血糖,所以就晕倒了。

……你下次还是别说人话了。

大壮对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对了,他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间病房?曲懿拉了拉被子,盖去大半张脸,嗓音变得沉哑模糊,语调也扭扭捏捏的。

你问砚哥吗?见她没否认,大壮继续说,他没住院,半个小时前离开医院了。

曲懿大脑懵了一霎,一秒坐直身子,拔高音量,他这就回去了?手臂不想要了?他是嫌自己身上的疤还不够多是吧?大壮被她的气势怔到,半晌递给宋吟一个我就说她没事吧的眼神,包扎完才走的,懿姐,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这事已经传出去了,现在网上都快闹翻天了。

曲懿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标题醒目#曲懿化妆间遭到私生饭攻击#【私生biss!!!】【这种行为已经算不上私生了吧,妥妥的犯罪啊!不会起标题就别瞎起,抱抱我家懿懿!】【我怎么有点不信呢?该不会这也是曲某的炒作手段吧?】【你见过哪个明星炒作,拿自己生命安全炒的吗?况且警方通报都出来了,苏x粉在这乱带什么节奏呢?】曲懿把手机还回去,周挽怎么说?挽姐说,小赵总让你什么都别管,到时候团队会以你的名义发条长微博,记者也已经提前联系好了,等你出院,他们——大壮看着对面阴沉沉的脸,话音戛然而止。

曲懿听懂了,这是让她趁这宝贵的机会卖波惨。

不愧是资本家,不榨干员工的血不罢休。

气氛越来越压抑,大壮切了话题,对了懿姐,在化妆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曲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一下子又乱了,想起温北砚拽住对方后颈往梳妆镜上砸去的狠厉,白皙修长的手指被鲜血浸染着,脸上也带着血,眼神阴冷刺人。

她敢肯定,如果那会她没有叫住他,他可能真的会杀死陈凡。

曲懿躺了回去,侧身对着他们,声音很轻:没什么。

大壮和宋吟前脚刚走,林枳后脚踏进病房,一脸愧疚,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初就该陪你到休息结束,不然也不至于被那死变态逮到机会。

曲懿打断她的矫情发言,你还能看住我一辈子?就算这次没成,他也会找别的机会下手。

林枳从善如流地结束话题,想到什么,语气忽然变得兴奋起来,抱你离开化妆间那人是谁?晕倒后的事情,曲懿全然不知,隐约有个猜测,她问:185,大长腿,高鼻梁,冷白皮?和脑海中的影像完美契合,林枳点头,他就是你那个邻居?曲懿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轻轻嗯了声。

空气安静了会,林枳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苏祈给你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让你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你这人的眼神原本就不好使,居然看不出你那邻居对你有别的意思。

云淡风轻的口吻,含义却直白得戳人心窝,扰得曲懿心神不宁,她低头,双手使劲绞着被单,一声不吭。

林枳垂眸,边削果皮边说,还是那句话,在一段感情里,先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不见得落了下风。

-没受什么伤,第二天上午曲懿就出院了,回到剧组复工。

休息期间,大壮带来一个消息:懿姐,那变态一直嚷着说要见你。

我是监狱友好大使?一个个都要见我?给我闲的?曲懿看着微信里空白的对话框,口气有些冲,手指霹雳啪懒地输下一大段话,犹豫几秒,清空,然后找到叶淮,旁敲侧击:【你们当律师的工作都很忙?】遇袭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足足三天,温北砚就跟失踪了一样,一条消息都没有。

叶淮几乎是秒回:【别人忙不忙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挺闲的,不过要真忙起来,饭是吃不上的,熬夜也是常态。

】Y:【那有换药,重新包扎一遍的时间吗?】Y:【微笑.jpg】叶淮读出她的阴阳怪气:【你是在担心阿砚?他没什么大碍,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了。

】空气一瞬间朝着曲懿挤过来,压得她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对面又发来:【你要是实在担心他,就自己去问吧。

】Y:【他这人太傲了。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明明发条消息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也不愿意。

就算她主动一回,他也不见得会回复。

叶淮:【他?你确定你说的是温北砚?】当着他朋友的面批判他的狗脾气,好像是有点过分,曲懿正想找到合适的说辞将这话题揭过去,屏幕里跳出一行字:【他在你面前有过骄傲吗?】曲懿愣了下,手指僵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叶淮用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终结了这次聊天:【曲懿,真正傲的那个人是你。

】曲懿放下手机,我有点烦,胸闷气短的那种烦。

气压在心口,不吐不快。

大壮在一旁轻飘飘地插了嘴,我头一次听说被吓晕还有后遗症的。

……那变态不是要见我,行,见吧,曲懿扯了扯唇,不赶紧找个出气筒,我可能会被温北砚烦死。

大壮质疑的目光扫过去:砚哥又怎么惹到你了?没惹。

就是因为没惹。

曲懿凉飕飕地刮了他一眼,你是给他下了什么蛊吗?为什么他只回你消息?大壮嘿嘿笑了声,摸着后脑勺说:大概是人格魅力吧。

曲懿嗤了声,点开温北砚头像,敲下一行字后,朝大壮招招手,你来帮我摁发送键。

大壮一脸无语,懿姐,你已经傲娇到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吗?你懂什么?要是温北砚没回消息,待会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补充一句,刚才这条消息是大壮拿着她手机发的,跟她一点关系没有,这种热脸倒贴冷屁股的跌份行为她做不出来。

眼见发送成功,曲懿拿回手机,掐灭屏幕,朝大壮竖起大拇指:回头我让周挽给你涨工资。

大壮开始得寸进尺,要不懿姐我再帮你发一条,你看\'あいしてる\'和\'I love you\',你更喜欢哪个?曲懿笑眯眯的:刚才的话我收回。

宋吟没忍住好奇心,找到机会问:大壮哥,你们刚才在说的温北砚是谁?就懿姐的邻居,你也见过,那次你还担心他俩会不会吵起来。

宋吟沉默几秒,轻轻哦了声,他和曲懿姐很熟吗?我以为你们女生对感情这事都很敏感的,现在看来迟钝的女生还是挺多的,大壮瞥她眼,你难道看不出来咱懿姐对他有意思吗?-温北砚没回消息,曲懿心里更躁了,满腔的怒火只管朝着被收押的陈凡发泄。

陈凡一见到她,颓败的状态完全变了,两眼有了光彩,不到五秒又暗淡:你为什么不爱我?问这问题前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值不值得被爱吧。

曲懿抬了抬墨镜,红唇上扬勾出冷诮的弧度,不见一点装腔作势的成分,是从内而外的鄙夷。

陈凡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那时候你明明多看了我两眼。

看来你对你自己的外形气质存在很大的误解,像你这样的,别说放在人海里,就算是放在畜生堆里,我也绝对不会多看你两眼。

如果只是看了你一眼,那我也没法跟你道歉,毕竟我是那种拉……曲懿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改口,上完厕所也会回头看一眼的人。

大壮在门口等着,曲懿一出来,他就凑上去,懿姐,你刚才没跟那变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曲懿不承认自己刚才杀人又诛心的事实,我是那种没素质的人?她用平和的眼神回复他,放心,我刚才语气友好、态度真诚,不出意外,那变态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我待会要去个地方。

去哪?曲懿没说话。

上车后,她把地址亮给司机看,大壮打眼到,懿姐,你去LK做什么?曲懿形神俱懒地靠在椅背,纤长的睫毛盖下一小片阴翳,嗓音清清淡淡,去捅个窗户纸。

叶淮将她领到温北砚办公室,来得不巧,两个小时前,温北砚出去办事,现在还没回来。

曲懿在沙发上坐了将近十五分钟,百无聊赖之际,余光看见玻璃窗外两道熟悉的身影,大概隔了一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脸上都带着笑。

曲懿皮笑肉不笑站在原地,直到门被推开。

温北砚愣了愣,眼神在逃避,片刻才哑声问:你怎么来了?当然是来找你咨询的。

温北砚很快扫她眼,咨询什么?曲懿忽然冒出一句:你这玻璃应该是单向的吧?温北砚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沉默着点了点头。

曲懿停在他身前,手握住椅子扶手,将他连人带椅转了九十度,怪不得你刚才和那什么李知好聊天的时候,我朝你们翻了这么多个白眼,你们都没察觉。

……曲懿垂下目光,朝他手臂看去,长袖遮住了伤口,不知道愈合到什么程度。

她轻轻戳了戳他的手,重新起了个话头,我能把你衣服脱了吗?似是而非的一句话,温北砚成功被带乱呼吸节奏,看着她不说话。

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曲懿再度将话题一转,上次那段戏排得不太顺畅,你能不能站起来,再让我咚一下?她歪着脑袋,眼神天真无害。

无声的对视后,温北砚起身,配合她的表演。

曲懿没料到他会这么听话,大脑一片空白,找回意识后,循着记忆,将手重重罩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对面琥珀色的瞳仁,清晰度极高,仿佛藏匿着她承载不住的深情。

许久,曲懿说:我不太喜欢。

她将话音一顿,刻意留下三分遐想的余地。

喜欢什么?他似有所预感,喉结滚动了下,不问,沉沉的目光压向她。

她不避不让地迎了上去,声线像烟,被风拉扯得细长,密密匝匝地缠住他所有仅存的理智。

她刚才看你的眼神,曲懿主动接上话茬,也不喜欢你对着她笑。

话说到这份上,她相信他能听懂,此刻的她就像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判的罪犯,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一锤定音。

温北砚一瞬不停地望着她,黄昏已至,落日余晖的半轮弧光透过微敞的窗帘落在她脸上,勾得眼尾细粉亮晶晶的。

曲懿,我会当真。

他敛眸,轻声说。

贴得近,她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他脖颈,热到灼人,他应该抽身而出的,但他没有,反而贪婪地将自己滚烫的肌肤压在她身上。

我说的就是真的。

曲懿仰着头说,一字一顿压得很实,带着一种执拗的劲。

这次的沉默持续得更为漫长。

我知道,你是怕我的。

温北砚手上的劲松了大半,用平淡的语气同她揭开这些天划在他心脏上的刀口。

就像叶淮说的,他不怕越过法律那条高压线,被剥夺律师资格,也不怕是否会被套上杀人犯的枷锁,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她用恐惧的目光看他,跟其他人一样将他当成一个另类。

恐惧将他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他没有勇气见她,甚至是回复一条信息。

曲懿垂下手,衬衫柔软垂顺的质地,反复摩挲着她的掌心,算不上疼,但就是不舒服。

你说的对,我是怕了,怕你那时候会真的对他做什么,怕你因为这种人——点到为止,她闭了闭眼,挤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温北砚,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演员,我的工作和法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这人挺叛逆的,心里没什么法,道德感也不高,那变态是死是活我完全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

她无意识又朝他贴近,两个人之间几乎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他的腿叉在她两侧,腰带上的方扣,像冰块一般,抹在她不断升温的肌肤上,冰火两重天,消磨着她清醒的意志。

忽然,她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拼命想要压制下来、又忍不住死灰复燃的情绪,一瞬工夫,她想起叶淮没有说完的后半句:他对你有——当初没明白,现在恍然大悟。

一个人的感情能压制住,但欲望很难。

曲懿扬起唇角,温北砚,你对我,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