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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025-03-22 06:57:03

◎他要她的非他不可◎空气安静下来。

曲懿觑着他的反应, 片刻乘胜追击道:你对我,不仅仅有欲,还有情。

自信又肯定的语气。

温北砚垂在两侧的手紧了又松,她及腰的长发又细又软, 被气流卷起, 无声地擦过他手背, 留下酥酥麻麻的痒意。

心里也痒,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呢?他眉目带着自嘲意味,却不阻止,让她继续说下去。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 把曲懿问懵住了, 什么所以?漫长的前戏戛然而止,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才算真正切入正题。

沉默的氛围里, 曲懿找回些理智, 思考他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想出答案, 不经意从他眼睛里读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你说我在害怕,你现在不也是?他这次回答得痛快,我害怕是因为我不确定。

曲懿没听明白。

温北砚用极淡的口吻说: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和当初一样,对我只是一时兴起, 又或者是为了报复某个人。

曲懿愣住,她看过很多他公开庭审的视频,西装革履,站姿笔挺, 说话时语速不疾不徐, 哪怕处于再不利的境况下, 也能保持警惕与冷静,就像蛰伏在黑夜的野兽,等待对方主动将自己死穴暴露,再给出致命一击。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什么东西压垮了脊骨,眉眼都笼上一层暗淡的尘埃。

她应该在这时说些什么,但他的自嘲和直白的表达让她无措,喉咙也被堵上,只能悄无声息地盯住他看。

温北砚低声说:我不清楚叶淮具体和你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睛里不只有害怕,还有怜悯。

曲懿莫名有些生气,气他对她片面的理解,世界上比你过得还要惨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我怎么不去同情他们,非得同情你?我没有你认为的这么圣母,因为同情一个人,就得陪他在这纠缠、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据理力争后的眼眶都是红的,像是非得让他看清自己的真诚,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直勾勾地锁住他。

温北砚这次当了回胆小鬼,怕自己心软,早一步别开了眼,自然而然错过她眼里的光亮。

你敢承认你对我没有一点同情怜悯?他说的是实话,曲懿没法反驳,保持着沉默。

就像那天晚上,结束后你可以轻轻松松地抽身而退,但我做不到。

你也可以因为一时兴起的同情、怜悯,或者兴趣,从而选择跟我在一起,可这次是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然后在招惹之后,再次像丢垃圾一样,毫无留恋地把我丢弃?稀稀落落的光影照拂在他脸上,声音被撕扯得沙哑晦涩,曲懿,我是你的垃圾吗?温北砚刚到曲家的第二个月,迎来曲懿的十五岁生日,曲乔生在物质上从不吝啬她,给她办了场风光的生日宴会,宴会当天来了十几个朋友,礼物叠在一旁,像山丘一般。

趁他们嬉戏玩闹的空档,温北砚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偷偷塞进缝隙,一个银色刘海夹,用他一周的饭钱换来的。

她没接受,也没用她一贯的冷言冷语表示拒绝,而是当着他的面将礼物扔进垃圾桶。

分明只是记忆里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曲懿却在他云淡风轻的描述后,有了些印象。

当时邀请到场的朋友一共有十五位,和礼品盒的数量对上,这让粗心大意的她忽视了角落里格格不入的发卡包装袋。

注意到已经是两天后,发卡被桌角压到变形,问了到场的所有女生,她们都说不是自己的,她这才扔掉。

曲懿瓮声瓮气地解释:我不知道那是你给我的。

他像是提前算准了她这句说辞,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依旧凝着浓重的自嘲,你不知道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什么意思?他兀自起了个话题,却没有深入下去的意思,而是说:对你来说,它一文不值,可却是我那时候用所有的积蓄兑换得来的最为值钱的东西。

看似不动声色地拿捏着她的弱点,实际上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一击溃败,曲懿方寸大乱,甚至失去了身为演员最擅长的面部管理能力,迎着光,眼睛刺痛难忍,泛起潮湿的水汽。

她将生理性眼泪憋了回去,对面那张脸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他嘴上说着冰冷刺人的话,目光却灼热,随着他修长匀停的手指齐齐烙在她肩上。

她今天穿了件平肩连衣裙,这轻而易举地让温北砚注意到她瘦直锁骨上浅浅的印子。

是他当年咬上的,愈合了,但变成了疤。

温北砚敛神,你刚才想脱我衣服?分不清是今天第几次被他的叩问乱了节奏,不想让起伏的呼吸出卖自己真实的情绪,曲懿干脆屏住了鼻息,长达半分钟,然后松开,极轻地应了声。

温北砚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匀实的肌肉暴露在空气里,不是为了让她检查自己手臂的伤口是否痊愈,而是努了努下巴,指向右肩,咬吧。

曲懿错愕不已,眸光突地闪了几下,深深吸了口气,我属狗的吗?咬你做什么?我之前咬伤了你,现在换你咬回来。

稍顿后,补充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曲懿从他的话里脑补出了别的意思:这次扯平,但她亏欠他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依旧很多。

沉闷压抑的氛围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心头,她很清楚这一刻,她应该表现得再弱势些,这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可偏偏心里那股不服软的劲,逼迫她放弃徒劳的挣扎,张开獠牙,狠狠刺进他肩膀,然后咬住,一点力气都没有收。

破了皮,有血沾上嘴唇,铁锈味,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温北砚下意识抬手,一寸寸地上挪,在她后脑勺间隔五公分的位置停下,最终攥成拳头。

一双眼眸深邃又炽热,在稀薄的光影下闪烁着,夹杂着隐晦的病态般的愉悦感。

他完完全全可以选择在今天,顺其自然地同她在一起,可他心底的声音没法接受。

他花了很多年时间应证了一个结论:他这辈子,非她不可。

但她不是,过去的她可以喜欢上苏祈,现在可以对他心动,将来同样也会爱上别的人。

他比谁都清楚,他从来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特别是在尝到了一点甜头后,时隔六年,他想要的东西变得更多了——要她的爱,也要她的非他不可。

前提是,他得给她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同情、怜悯,甚至是愧疚都无所谓,越多越好。

在他真正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之前,他必须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牢牢束缚住她,不然,她就会再一次离开。

-叶淮敲门进来,看见温北砚倚靠在窗边,好整以暇地抽着烟。

窗帘拉至两侧,纯白衬衫被日落染成焦黄色,薄蓝色的烟圈丝丝缕缕,吞云吐雾里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懒倦和自我厌弃。

你把曲懿气走了?想起曲懿刚才风风火火、恨不得把LK炸成灰的姿态,叶淮不可置信皱了下眉,人好不容易主动一趟,你不把握机会不说,还把她气走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开了窗,烟雾散尽,他的表情清晰了些。

叶淮觉得他这榆木脑袋没救了,在她面前,但凡你能拿出对别人一半的虚情假意,你俩没准现在孩子都有了。

温北砚稍稍抬起头,不言不语。

叶淮被他看得失了底气,语气缓和大半,也不是让你用假话哄骗她,稍微说点好听、她爱听的话就行。

温北砚如实说:我尝试过,做不到。

在她面前,能收敛住本能传递出的情绪已经不容易,更别提装模作样。

的确是强人所难了,叶淮结束话题,打眼到他衬衫上的血渍,你肩膀怎么了?让她咬了一口。

温北砚垂眸,将千丝万缕的情绪压制下去。

轻描淡写的口吻为这几个字增添不少杀伤人,叶淮顿了好一会,学着复读机,不确定地问:你让她咬了一口?你没事让她咬一口做什么?衬衫上没有牙印,难不成还是脱了衣服再咬的,吵架都吵到非得见血的地步了?之前咬了她,让她咬回来。

受伤的当事人不紧不慢地回。

叶淮彻底懵了,心里有成百上千个问题想问,但又觉得这是温北砚和曲懿的隐私,分寸感让他将好奇心生生逼退,岔开话题,我记得你这有医药箱,自己处理好,看你这伤口挺深的,别到时候又落了疤。

温北砚顿了几秒,郑重其事地问:不处理,就能落疤?叶淮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笑骂:我看你真有病。

温北砚沉默着接过叶淮的奚落,抚向她在自己肩上留下的牙印,不顾结痂的伤口再度渗出血,一下又一下,逐渐加重力度。

饮鸩止渴般的。

-经过今天这一遭,曲懿突然料不准温北砚对自己的态度。

或许叶淮说的对,温北砚在她面前总是心甘情愿地自折傲骨,真正骄傲的那个人是她,曾经她把他当成分走曲乔生宠爱的不速之客,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

重逢后先是装作不经意地试探他是否还记得六年前那荒唐的一晚,心动后又希望对方能给出她满意的回复。

所有的一切必须得顺着她的心情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两个始终处于一种不对等的关系。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可她过于胆小,就算是主动,烙印在骨子里的趋利避害意识让她无法放开了去爱,只能在一点点的相互拉扯中变得更加不自信,尤其是听到今天他的这番话,她没法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曲懿闭了闭眼,将眼里零星的晶莹收了回去,抬眸的瞬间,对上从旋转门里出来的李知好。

情敌面前不能输了气势,曲懿压下跌宕起伏的情绪,挺直了腰,下巴一扬,高跟鞋踩出铿锵有力的节奏。

没有其他人在场,李知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朝她微微点头,刚擦过对方的肩,听见身侧传来一声,李律师,真巧,又见面了。

这才停下脚步,从喉咙里逼出一声,是巧。

说话的同时,目光飞快划过那张精致的脸,一秒停留都没有,想到什么,呼吸陡然一滞。

曲懿本身气血不足,唇色极淡,平时就算不化妆,也会在唇上抹点口红,她现在的模样和来之前截然不同,枣蜜色口红被蹭到失了颜色,唇角晕开一点残迹,眼尾是红的。

这很难不让人想歪,李知好脸色略显紧绷,你唇彩掉了。

曲懿一顿,配合似的笑了,估计是刚才太大力,蹭掉了。

-听见上车的动静,大壮百忙之中抬起头问:懿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曲懿冷哼:这你得去问185。

借着车顶灯投射下来的光,大壮看清她泛红的眼,诧异地问:懿姐,你哭过了?曲懿朝他扯开一个笑容,哭什么,我不会哭的。

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虽然她现在确实挺想哭的。

后来那一周,曲懿都睡得不安稳,入睡前辗转反侧,入睡后梦魇缠身。

拍戏也总不在状态,NG次数比平时要多,跟她搭戏的演员叫苦不迭,牢骚声也多了起来。

就这业务能力,网上居然这么多人吹她演技好、敬业,我看要不是这张脸,她连花瓶都没得当。

有了第一个人起头,七嘴八舌的附和紧随而上。

该不会是之前遇袭的阴影还没消吧?我看了警方通报,好像是挺严重的。

严重什么?一点伤都没受?作秀装柔弱倒是挺在行的。

这些话宋吟转述给了曲懿,都是些陈词滥调,曲懿完全没放在心上,继续看剧本,磨台词。

第二天晚上有场落水戏,好巧不巧,早上生理期刚来。

大壮:懿姐,你就说你上辈子是不是和水有仇?怎么每次要拍下水戏,都能赶上生理期。

等会。

曲懿眼睛都亮了,你说我拍完这场戏后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发高烧?你就这么希望生病啊?曲懿勾了勾唇,语气却生硬,希望生病?我是疯了吗?平白诅咒自己做什么?她确实有点疯了,身体也是,不该强健的时候反倒刀枪不入的,明明这次下水拍完整场戏,她还特地在水里待了会,结果别说发烧,连一点感冒的迹象都没有。

曲懿躺在躺椅上,神情恹恹,宋吟送来红糖姜茶,她接过浅浅喝了几口,手指敲了几下搪瓷杯壁,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壮壮,用你的微信账号,替我发条朋友圈。

这姑奶奶阴人前,语气总是柔和得不像话。

大壮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朋友圈?你就说我生了病,曲懿思考了下,补充道,把我说得越惨越好,最好是卧病在床动都没法动的。

大壮斟酌措辞:懿姐,你现在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大脑吗?说完以为会被怼,哪知道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我发烧烧坏脑子,也不是不行。

……大壮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条朋友圈你是打算发给砚哥看的吧?砚哥又不是傻子,哪会信?曲懿当然清楚,这种幼稚又荒唐的小把戏,根本骗不了温北砚,可她一时又想不到别的办法给自己制造机遇。

懿姐,你为什么非得执着要给自己找台阶呢?大壮直来直去惯了,不太理解她的扭捏,你要是想见砚哥了,直接发消息给他,何必弯弯绕绕找到这么多借口。

曲懿眼睛斜过去,像在说:你哪来这么多话?大壮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按照她说的一板一眼地复制到微信上,但没有发朋友圈,而是以私聊模式单独发给温北砚。

大壮:【砚哥,你上次做给懿姐的皮蛋瘦肉粥有什么秘诀吗?懿姐生病了,现在身体虚着,我想给她做点清淡的,如果方便的的话,你能告诉我你的粥是怎么熬出来的吗?】唱完独角戏,盯着屏幕看了会,还是毫无动静,隔了快半小时,对面才回:【她生了什么病?】能生什么病?还不是撒谎后的长鼻子病。

大壮:【拍了场落水戏,发烧了。

】大壮:【你不知道,懿姐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还做了手术,身体没养好就跑去赶通告了,导致怎么调理都回不到生病前的状态。

】大壮:【叹气.jpg】温北砚:【她在哪?】大壮抬起头:懿姐,砚哥问你在哪?曲懿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瞪大眼睛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砚哥问你现在在哪?曲懿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铃声响了。

大壮想也没想直接接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寒暄卡在嗓子眼,随即将手机拿远些,指着屏幕无声地说:砚哥打来的。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曲懿慌里慌张的神色吸引走,然后从她的嘴形里读出了家这个字,于是对着听筒说:都病成这样了,那肯定是在家休息啊。

曲懿满意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凑近他耳边,听筒里的男嗓沉郁低磁,咬字却格外清晰,撞进她耳膜。

她整个人呆住,直到大壮挂断电话,才回过神,他刚才说什么?砚哥说,他现在就在你家门口。

大壮笑嘻嘻地说。

……?作者有话说:曲小懿:垂死病中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