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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逃离

2025-03-22 06:57:05

进入四月里,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草长莺飞,崔府里绿荫成群, 各色山石亭台叫人应接不暇。

秀秀着一身粗布麻衣往李婆子屋子方向去。

崔府很大,秀秀对这里又不熟,因此花了好些时间方才将那段路记住,她顶着日头,在那里来回转悠,仔细将这些亭台水榭的位置记清, 连假山后有几个洞, 她都一一数过。

此刻正是晌午饭后, 主子不在,大家无事,自去歇息, 因此院子里几乎无人, 但秀秀仍旧怕有人发下她的异样,额头冒汗。

半柱香过后,秀秀从一块山石后出来, 迎面正撞上红蕊提着罗裙走来。

秀秀脚步一顿, 点头:红蕊姐姐。

红蕊觉得热, 往这里凉亭处乘凉来, 不想碰见秀秀, 听她用略带土气的口音讲着长安话, 不免拿帕子点了点嘴角,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当得起姑娘一声姐姐,可别埋汰我了, 哎?姑娘不去歇息,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呢,大日头下,没得晒坏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阴凉的地方走。

秀秀见她主动离开这儿,松了口气,跟上去,扶着假山石,免得摔倒:……我要到前头找李妈妈,可惜对府上还不熟悉,因此一直在这儿打转,正愁没人带我出去呢,可巧姐姐来了,还要劳烦姐姐为我带带路。

红蕊攥着帕子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长进还挺快,刚来时还十分不懂规矩,如今说话做事也开始有模有样起来了。

她心里有些烦躁,本以为她不认真教,她便不会有长进,永远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谁知她学东西这样快,早先的愚笨竟全是装得不成?看来,这也是个有心机的,倒是她早先小瞧了她。

二爷回来,只怕会更宠着她,日后抬了姨娘也不是没可能。

红蕊一甩帕子,我正困着,姑娘自己往前走,过了角门,再往前拐两个弯儿就是。

说着,一边小声打着哈欠,一边进了前头的凉亭乘凉,躺在藤椅里,将帕子蒙在脸上。

见红蕊不愿带路,秀秀也没生气,她虽心大,但也不是傻的,红蕊瞧不上自己,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说到底,也是她给她添了许多麻烦,她不喜欢她,也正常。

秀秀此刻的心思都在回家上,对这些并不在意。

索性这里离方才的山洞已然有一段距离,秀秀转身,顺着红蕊的指路,一路往李婆子屋里去。

她刚走,红蕊便拽下脸上的红色巾帕,朝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李婆子正在午睡,小丫头喜鹊掀起竹帘,请秀秀进去在外间炕上坐下,她则开始做针线活。

秀秀见她缝制的像是个小孩子的衣裳,便问:这是给你妹妹缝的?喜鹊捂嘴笑,小声道:哪儿啊,这是给大姑娘缝的小袄,过两日她便随着老夫人和大奶奶回长安来,我闲来无事,便想给她缝件衣裳,也算是咱们做下人的一番心意。

秀秀:大姑娘?崔道之有孩子了?秀秀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是啊,崔道之瞧着比她年长好几岁,这个年龄的男子娶妻生子是常事,若是像她从前以为的那样至今孤身,才是不正常。

可若是这样,他同薛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秀秀察觉自己想远,连忙收回神思。

她关心这个做什么,又与她无关,如今,只有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她应当巴不得崔道之有孩子,这样在她离开后,他便无暇顾及自己,好好放她回家。

秀秀看着喜鹊手中的衣裳,道:好看,二爷见大姑娘穿上也一定喜欢。

喜鹊总觉得秀秀误会了什么,还没想明白,便听见里头响起动静:谁在外头?她立即起身:妈妈,秀秀姐姐来找你呢。

不一会儿,李婆子便从里头出来,见了秀秀,眉眼一笑,问她何事。

秀秀连忙整理了心绪,将来意说了,李婆子道:预支月钱倒没什么不妥,只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府里都有,姑娘可仔细着些,别花了冤枉银子。

秀秀笑起来:妈妈放心,别的都好,只是衣裳不是太喜欢,如今府里正忙,又不好麻烦外头的人进来量尺寸,只好自己出去买几件,顺便瞧瞧长安的风土人情。

李妈妈瞧见她身上的粗布衣裳,立时被她这番话说服,前儿她将自己给她借的衣裳还给红蕊那丫头,她便想找来裁缝为她裁制几身新衣裳,只是府上要迎接老夫人她们,都是事儿,一时便忘了。

好在这丫头心大,也不抱怨,反而想着拿自己的月钱去外头买。

李婆子拉着秀秀的手,道:好孩子,我待会儿就拿着月牌到账房那儿去,给你将月钱拿来,你好好挑几身,我瞧着艳点的颜色衬你,等二爷回来,他瞧着必定也喜欢。

提到崔道之,秀秀的嘴角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点头:是,妈妈,我省的。

秀秀这回出去,赵贵照旧是派了小丫头春茗跟着,秀秀说崔道之解了自己禁足,不需要人跟着,他却以她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为由,说什么身边也不能离人。

秀秀怕引起他怀疑,也不敢多说什么,索性那春茗虽看着老成,但身体却不大行,只逛小半天,她便气喘吁吁,直说走不动。

秀秀心里便渐渐有了主意。

这次,秀秀照旧是逛了好大一圈,东市逛完,又说想到长安的西市瞧瞧,累得春茗在身后不住捶腿。

大致将长安出城的路线摸清,秀秀终于鸣旗息鼓,打算回去,春茗就差放炮仗了,想着回去便同赵管事说,往后再不跟着秀秀出来。

两人带着东西就要回去,却见一辆马车停在身前,秀秀抬头一眼,只见薛昭音正端坐在车窗口望着自己。

许久未见,两人之间都有一股陌生感。

秀秀行礼:薛姑娘。

两人交情并不深,再加上秀秀明显不愿多交谈,这场谈话不过两三句就散。

秀秀看着薛昭音的马车远去,暗想,也不知她知不知道崔道之有孩子的事。

半晌,她摇摇脑袋。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想这些做什么。

回去后,秀秀躲到屋里,顺着记忆在纸上写写画画,等外头静下来,方才趁着夜色,将东西放在白天的山洞处。

她屋里根本不能藏东西,别的倒还好,唯有这地图,旁人若是问起来,很容易就露馅。

崔家宅子大,如今众人又歇着,四周除了蝉鸣蛙叫,便是无边的夜色。

秀秀倚在假山上,手指在下意识颤抖。

她害怕黑暗,连睡觉都不敢熄灭烛火。

此刻,她额上冷汗直冒,指尖嵌入石洞中,细小的石粒钻进指甲里。

从前,隔着家里那扇小小的门,她知道有崔道之陪着她,便不怎么怕。

如今,她只有自己。

所以万不能退缩,一退缩,她身上这口气就散了。

好一会儿,秀秀方才从假山上起来,跌跌撞撞往崔道之屋里去。

主子不在,这里自然也没什么人守着,赵贵早带人下去歇息,同前院的丫头婆子们吃酒打牌。

嬉闹声穿过层层回廊,进到秀秀耳朵。

秀秀将房门上了栓,也不敢点灯,只轻脚在房里摸索着。

崔道之去打仗,自然不会将一个丫头的身契带在身上,只要她能将它找出来,便能恢复自由身。

秀秀翻开几个抽屉和箱笼,因为紧张,呼吸有些深重。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秀秀急着翻箱倒笼,并未注意到外头的脚步声,等听到时,急得翻身上床,躲在床角。

拔步床两侧落着帷帐,能轻松遮住她的身影。

秀秀此时的心险些跳出嗓子眼,一瞬间还以为是崔道之此刻回来了。

咦,你方才听到什么声音没?外头有人问。

哪儿有什么声音,别是你自己吃酒吃迷糊了吧?你才吃迷糊了,我真听到二爷屋里有响声。

两人的脚步靠近门边,秀秀捂住嘴,放缓呼吸。

我可告诉你,二爷最是讨厌旁人进他房间,你要是胆子大就进去,或者把赵管事叫来,让他带你进去。

另一个人犹豫片刻,道:……许是我听错了,咱们走吧,明日还要迎老夫人呢……说着,两个人脚步声远去,渐渐没了声响。

过了好半晌,秀秀方才将手从嘴边放下,拿袖子将额头的汗珠擦了,正要下榻,却动作一顿。

她掀开枕头,只见月色下,一张纸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展开一看,正是自己的身契。

秀秀险些要喜极而泣。

终于找到了。

半柱香后,秀秀将屋里的一切全都复归原样,观察到外头没人后,开门出去。

等她离去不久,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来,眼露精光。

回到屋里,秀秀一整晚没睡好觉,好不容易盼到天亮,用完膳,见外头没什么人,问了方知,原来是老夫人同大奶奶快到码头了,赵管事一大早便领了人去接,所以如今只剩了几小丫头在府里。

又问李婆子,说她也去了。

听到这话,秀秀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她先到假山洞里将画好的地图拿出来,再回去将身契、银子和买的几件衣裳带上,说着就要从偏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