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得益彰

2025-03-25 15:32:27

母亲,宁氏想问金将溪到底是不是金老夫人生的,金老夫人怎么这么偏心,又将话咽下,你说,老夫人到底是真厌烦大伯母,还是……这么殚精竭虑地抢来管家权,就为了叫她恨之入骨的沈氏去主持中馈?这么着,她也想叫金老夫人恨之入骨。

冷氏道:岂止是厌烦,简直就是憎恨。

可再怎么着……谁叫她没用、好欺负呢,你我二人但凡哪一个懂得装腔作势,能有那狠心叫老夫人积年累月地欺负着,还能一声不吭,老夫人管保也叫咱们管家。

宁氏深吸了一口气,又请教:那母亲走后,老夫人没换掉咱们的人,儿媳是不是……叫人为难为难大伯母?既然母亲说大伯母没用,那大伯母办砸了事,老夫人必定会罚她。

冷氏忙握着宁氏的手,虽对婆婆不满,但这儿媳委实贴心,叫她不爱不行。

心切地嘱咐道:说你老实,你还真老实。

你千万别做糊涂事,我唯一的错,就是漏算了那丫头还能带着蟾宫回家来。

前头留着的人不动,是你祖母给你挖的坑,你叫人吩咐他们但凡大夫人有吩咐,都要把事办得滴水不漏。

不然,有个错处,担着的不是你大伯母,是你我,谁叫人是咱们安插过去的?宁氏颤声道:怎么会……怎么不会?叫姓姜的伺候你父亲,叫老五数落我如何偏心,这都是借刀杀人的招数,老婆子指望我收拾他们母子呢——我虽知道她的算计,但姜姨娘、老五委实可恨,也只能依着她的算计办了。

就连老夫人放回去嫁人的丫头,放过的下人。

你瞧好了,那群人这会子对老夫人感恩戴德,下会子就有苦说不出。

老夫人说自己个不好名声,她还能当真不要名声了?那我……宁氏在家的时候正赶上娘家的好时光,春风得意地嫁进金家,后头顺顺当当地生下儿子,继而与冷氏一起打理金家,只觉得老天待她不薄,冷不丁地晴空挨了一霹雳,一时醒不过神来。

你老实在家,放心,老夫人不敢当真把我怎么着。

大房的蟾宫只比咱们阅明大三岁,将来指不定怎么着呢。

冷氏被金老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只能把目光放远,盯在他们这一房的长处也就是有子有孙、儿子多上看,说了两句,又扬声道:胭脂?进来。

一声之后,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衫子梳着双环髻,明眸皓齿的婢女。

宁氏打量那婢女一眼,暗想难怪二房儿女多,满府里出挑的人都在二房了,识趣地退出去。

夫人?胭脂进来了,便接过冷氏手上的衣裳,替她整理包袱,山中冷,夫人要不要多带两件厚衣裳?冷氏看着胭脂但笑不语,转而在胭脂耳边低声吩咐道:仔细盯着姜姨娘那边,若见她吃什么汤药,你就把咱们房里的补药偷偷炖了换掉她的药。

胭脂愕然道:夫人的意思是?虽在孝期里头,但老爷被皇帝夺情留用,若无人提醒,他心里怕早忘了自己还有孝在身。

日日看着同僚花天酒地,他难保干净了。

只要姓姜的敢动歪脑筋,她就最好求老天保佑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不然,就是一个死字。

冷氏看胭脂脸色微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瞧你吓得,不过是换了她的免子汤。

要是她老实,自然没事,要是她敢勾引老爷,那就是她自寻死路。

待她去了,出了孝,就把你顶上去。

胭脂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心里待要不答应,又骑虎难下,毕竟冷氏把这么大的事说给她听,她不答应,哪里还能安生地留在金家?奴婢遵命,只是万一姜姨娘在屋子里煎药……想法子把她引出来,你素来人缘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还不会用?冷氏浑不在意地说,又望了望胭脂的杨柳 ,又瞅了瞅自己臃肿的腰腹,心叹自己到底是老了,坐在一旁,叫人匆匆收拾了衣裳,等金老夫人叫人来催,就赶紧带着贴身的丫头、婆子拿着包袱趁城门没关,出城去。

金老夫人这一雷厉风行的举动,好似一股秋风扫过金家大宅。

不等到第二日,当天晚上,原本满心不服的金朝枫经过金老夫人的一通臭骂,立时将心里不平的矛头对准了冷氏,心里只想着原来如此,只觉得自己昔日不喜大房,是被冷氏利用了,自己若不想被冷氏利用,就要跟大房好。

于是等冷氏卷了包袱一走,立时上大房赔不是,过去的时候,金三夫人岑氏正带着房里唯一的女儿金玉桂跟沈氏说话。

沈氏淡淡地笑着,见金朝枫要下跪给她赔不是,忙叫白鹭将人搀扶起来,老五还是小孩子,自家兄妹打架拌嘴,都不是事。

金朝枫讪笑道:伯母,我比魁星、蟾宫大了一截,不罚不行。

既然罚,那就罚老五把《中庸》背下来吧。

白鹭,去拿本《中庸》给老五。

金朝枫听说要背书,立时满心不喜,不甘愿地接过《中庸》,因赌气,随意地捏在手上,却见烛光下书本里两片金闪闪的金叶子滑了下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老五可不要小看了书本。

沈氏轻笑,拈了樱桃喂给金蟾宫。

金折桂托着脸在一边看着,十分心疼金叶子,却见金朝枫立时换上一副原来全家里大伯母对我最好的神情,心想好一把枪,不使都算是对不起他。

金朝枫赶紧捡起金叶子,欢喜道:伯母放心,我一准把书背下来。

难不成背了书,还有颜如玉送?岑氏比沈氏、冷氏小上许多,略有些方的脸上两只杏眼明亮夺目,此时怀里腻着庶出的女儿金玉桂,更显得和善温柔。

金朝枫有些羞愧道:三婶子说什么呢。

母亲真会借花献佛,这些是大哥哥叫人送给蟾宫的小玩意。

金折桂又去逗金蟾宫,送给五哥哥,蟾宫心疼不心疼?不心疼。

金蟾宫原本就没见过金叶子,又从哪里心疼去。

……说起来,扬州城里要什么没有,比京城还繁华两分。

大少爷过去,这一出一入,手上的好东西只怕不值个百万,也有十万了吧?岑氏对金折桂的话信以为真,就想金朝梧跟着金将晚打仗去,不知道要赚来多少银子。

沈氏原不过是想笼络金朝枫,才送出重礼,听金折桂话头转到在外打仗的金朝梧身上、岑氏又立刻说起金朝梧能捞到多少银子,踌躇道:岂止这么个数,兵荒马乱的,什么是兵,什么是匪,谁还分得清?扬州那么个繁华地,走进去沾一沾,就沾了一身金粉。

金朝枫眼珠子一转,插嘴道:伯母、三婶是说,大哥哥去扬州一趟,能捞到少说十万两银子?不禁吞了口口水,他手上顶多有过几十两银子,十万两,他想都不敢想过这个数字。

……谁这样说了?老五说话仔细一些,免得传出去有人说我们造谣。

岑氏嗔道,我们女人们说话,你外头玩去,你母亲去家庙了,你父亲可还在呢。

仔细我教他打你。

金朝枫嘿嘿一笑,伯母、婶子放心,我不跟旁人说。

家里打仗最多的就是金将晚,打仗能不能捞到银子,沈氏说的话最有说服力。

沈氏既然说有,那就必定是有了。

想到金朝梧出去一趟,回来面子里子都有了,不禁眼红,转而又想自己何不拿着这话跟宁氏说去,也能从宁氏那边捞到好处。

于是被岑氏骂一声,就乖乖地向外去。

岑氏等金朝枫走了,就笑道:看着吧,过不了几天,二房就都在‘使’老大带回来的银子了。

沈氏仿佛听不懂岑氏的话一般,喂给金蟾宫樱桃,又叫金玉桂、金折桂也吃。

金折桂许久不见家人,此时看岑氏跟沈氏一副十分相熟模样,那也才十岁的五姑娘金玉桂腼腆地腻在岑氏身边,一颗樱桃吃上半天,优雅贤淑的模样是自己不能比的。

转而想二房一旦知道金朝梧手上有意外得来的十万以上银子,定会觉得自家腰杆很粗,寅吃卯粮的事,他们绝对干得出。

但若是到时候金朝梧没带银子回来……她敢保证金朝梧就算挂着红花威风凛凛地凯旋回来,手上也是没多少银子的,一,没人敢当真叫金朝梧身先士卒,等他进了扬州城,银子早叫人分干净了;二,要是银子叫金朝梧拿去了,金将晚许给梁松等人的银子哪里去找?岑氏心知金折桂姐弟还要跟沈氏共享天伦,坐了一会子,就带着金玉桂告辞。

晚上,因金蟾宫闹着要跟金折桂一起睡,金折桂又没丫头、奶娘,于是便带着金蟾宫挤在沈氏床上,母女说话,自然将话说到了玉家那边。

金折桂本意是要试探一下沈氏的意思,毕竟玉家是块肥肉,若不考虑一下,那才是傻子。

不料沈氏却说:你祖母不喜欢玉家,跟他们家是面上来往。

别当着你祖母面提玉家的事。

金折桂一怔,暗想金老夫人喜欢塞小妾,难道是不喜欢玉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找到其他话跟沈氏说一说。

听到三更的梆子声,沈氏就催着金折桂快睡。

第二日,金折桂脸上觉察到湿意,睁开眼见沈氏拿着帕子擦她的脸,赶紧坐起身来,接过帕子自己擦。

头天回来,先赶着去见你祖母,早饭也在你祖母那边用。

沈氏摸了把金折桂的头发,虽没说话,但显然觉得金折桂的头发有些干,又去拉金蟾宫起来。

金蟾宫在床上哼了两声,闭着眼睛,由着沈氏拉着他去小解,然后更衣、漱口洗脸。

魁星能走路吗?沈氏问。

金折桂摸了摸脚,母亲,叫人拿了拐杖给我。

沈氏昨儿个就觉金折桂出门一遭长大许多,昨天金折桂当着金朝枫说的话就可见一斑,于是由着她拄着拐杖,然后牵着金蟾宫向金老夫人正房去。

金阁老早去上朝了,金老夫人才起,正在叫游丝、碧桃给她梳头,透过镜子见金蟾宫、金折桂两个来了,先冲镜子里金蟾宫一笑,可怜见的,一早就被你母亲拉起来。

脸色稍变,却是对沈氏说:又拉了孩子来我跟前卖乖?孩子才回来,正长身子的时候,也不知心疼他们。

沈氏颔首,待要去接梳子,又见金老夫人拨开她的手,回母亲,礼不可废,头一天回来,不能迟了请安。

金老夫人哼了一声,见金蟾宫眼巴巴看她,就对要给她插上银凤簪子的游丝道:又不要见人,不必戴那些累赘东西。

略想了想,又问:叫人去明园请花老先生了吗?眼睛一直瞅着金蟾宫笑,半天才不耐烦地看向沈氏。

虽说昨天金老夫人就夺了二房的权,可到底没叫沈氏立时接管府里的事,沈氏虽知道了,但琢磨着金老夫人的性子,也不敢主动过问,此时被金老夫人冷不丁一问,不禁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不中用,旁的不说,花老先生是给魁姐儿看腿的,这你也不盯一下?……儿媳妇想着,二弟妹已经吩咐人了,是以便没过问。

金老夫人冷笑,握着金折桂的手,问她:魁星,昨晚上有些人卖了祖母,祖母没罚他们,还叫他们做现在的差事,你说,祖母是个什么意思?叫他们把吃了的再吐出来。

金老夫人爽朗地笑道:正是这么个意思,还是你这丫头知道我的心。

眼睛也不看沈氏,牵着金折桂、金蟾宫向外走,二房为了讨好他们,不知送了他们多少东西。

二房既然管家,送的东西就必定是公中不知哪一处的。

打了卖了他们,送出去的东西还向哪里找去?魁星她娘,你给我设法逼着他们把吃下的,翻倍给我吐出来。

母亲,沈氏摆出在金老夫人跟前一贯的犹豫不决神色,他们毕竟是下人,要怎么翻倍赔出公中的东西?金老夫人脚步一顿,沈氏赶紧道:请母亲指个人帮衬儿媳,儿媳,实在没法子。

金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游丝,去叫庞铮家的帮着大夫人一些,管他们是偷是抢,叫他们给我吐出来。

看沈氏一副万事没主意的样子,又厌烦她得很,还不去盯着看有人去接花老先生没有?是。

沈氏忙向外退去。

金老夫人摇了摇头,便领着金折桂、金蟾宫去外间吃早饭,才端起碗筷,金朝杨等人便都过来请安。

经过昨天的事,今儿个金家里兄友弟恭,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和气规矩。

金老夫人见宁氏昨儿个还无精打采,此时却笑意盈盈,多疑地想:莫非孙媳妇想到对付我的法子了?因这一念头,顿时令宁氏如愿以偿地又被她讨厌上两分。

金折桂却知金朝枫定是嘴快,把金朝梧腰缠万贯的消息放给宁氏了,眼珠子一转,就等着看宁氏怎么寅吃卯粮。

都回去吃饭,然后读书去。

大孙媳妇去整理账册,过几日就交给你大伯母。

金老夫人又望了宁氏一眼。

宁氏想起金老夫人三板子就打死一个丫头,被她一看,不觉一颤,赶紧答应了,带着其他人退下。

金老夫人摇了摇头,便又哄着金折桂、金蟾宫喝满是药味的补汤。

金折桂才将补汤咽下去,正呲牙咧嘴地漱口,就听一个穿着绉布裙子的媳妇进来说:老夫人,玉家来人了。

他们家有什么事?金老夫人不咸不淡地问。

因沈氏说金老夫人不喜欢玉家,金折桂便赶紧看金老夫人脸色。

他们家送了帖子来,说一路承蒙花老先生照顾他们家少爷们,要请花老先生过府一聚,当面道谢。

若要道谢,叫他们上门道谢。

金老夫人道。

……是,奴婢就说老先生行动不便,且要给小姐治腿,不方便过去。

随你怎么说。

金老夫人不耐烦,摸着金折桂的手看她双手粗糙,又催着人用了羊奶给她泡手,然后极有雅兴地搂着金蟾宫读书,听金蟾宫读一句,先指正他读的错字,再陆陆续续地挑剔金折桂有些晒黑的皮肤、发黄的头发、粗糙的手脚。

金折桂一边泡手,一边用指甲抠着手上的茧子,又拿扬州那边能够说的话说给金老夫人听。

祖孙三人正说话,玉家那边又派人送来了两筐新鲜荔枝。

老夫人,玉家来人说,原来咱们家小姐也曾照顾过他们家少爷,玉家送了两筐子荔枝来道谢,还送了一张帖子。

说是他们家小姐生日,请小姐赏脸过去。

来传话的媳妇说罢将帖子送过来。

碧桃接了送给金折桂,金折桂看了,见日子就在明日,心里疑惑玉家就算跟金家是故交,也不当巴巴地一日来金家两遭。

金老夫人也心存疑惑,就说:告诉他们家,小姐腿脚不好,就不去了。

传话媳妇对金老夫人不敢有所隐瞒,忙将一个荷包托在手上,老夫人,上门的是玉夫人身边的婆子,她说昨儿个回家的玉八少爷正在闹脾气,听说玉少爷喊咱们家小姐小前辈,又听小姐的话,想叫咱们家小姐跟花老先生一起去劝一劝玉少爷。

这个是玉家给奴婢的银子。

金折桂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了,祖母,破八当真回去闹着要卖臭豆腐了?昨儿个只忙着自家的事还不够,金阁老就并未将玉破禅要卖臭豆腐的事说给金老夫人听。

什么是臭豆腐?金老夫人听这名字,就嫌弃地蹙眉。

金折桂一怔,赶紧说:就是闻着臭,吃的香的油炸豆腐。

街上小贩卖的。

金老夫人忍俊不禁道:这小子还有些意思,只是,告诉玉家人,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家那小子也有十二三了,怎能叫我们家的姑娘去劝?又看金折桂呆住,便立时对她说:日后远着玉家一些,你父亲公事上跟他们来往就罢了,你这小姑娘家万万不能跟他们沾上关系。

虽金折桂如今还小,但有些事,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为什么?金折桂不由地想莫非金老夫人当初也想嫁到玉家,然后没成,然后因爱生恨?一家子远香近臭的伪君子,卖臭豆腐最是相得益彰!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曹某到此一游、长风万里、微波、D、青鸟几位的霸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