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快上青云路1◎青豆问傅安洲, 有没有哪里可以藏东西。
他问多大,青豆将校服内的长条往布料上贴了贴,给他展示轮廓,这么大。
他稍作思忖, 领她到阁楼, 指了指书架顶那层积灰的空隙, 这里。
一楼是会议礼堂,没有书架, 二三层部分开放的书区木书架是顶墙固定, 只有这个阁楼因为高度不一,木架和其他不一样。
哇!你好厉害!青豆踮起脚仰起头, 来来去去瞧那处空间,惊奇他居然立刻想到了。
看来平时真没少来。
傅安洲:我也是意外发现的。
是嘛。
青豆随意应和, 只想快点解决。
她左右张望,发现上次罚抄搬来的木凳子没了, 她一个个书架排查, 不得不接受那凳子没了的事实。
那是她从一楼杂物间辛苦搬上来的......傅安洲当她问问题, 回答道:我有一回伸懒腰, 仰头看见个书角。
说完, 他顿住,朝向青豆推了推眼镜。
青豆想问他看见凳子没, 见他互动, 顺着他的话问:哦?什么书?傅安洲似乎就在等她问。
他低下身,附至她耳边, 小孩子不方便看的书。
气流呵过耳畔, 搅得青豆呼吸乱了一拍, 但她很镇定, 面无表情,也一点没有追问谁是小孩子或者到底是什么书的欲望。
青豆抬眼:哦。
她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快点把这个该死的香烟藏起来,我快吓死了!二:还有两道物理题没解,我要抢在别人前头问班长借题本看看思路。
傅安洲正了正身子,往后退了退。
那张凳子去哪儿了?青豆目测便知自己上不去。
傅安洲上下看看她,又左右看看找了找凳子,摊手,要不我帮你放。
青豆捏着那个烟盒,不禁犹豫。
女孩子抽烟肯定是不好的事,她不能担下这个坏名声。
那这烟是哪来的?也不能暴露顾弈啊……她不能再传播他的事了。
傅安洲瞥见她虎口鲜红的新痂,手怎么了?青豆心里揣着事儿,说话没过脑子:被狗咬了。
得打针吧?没打,死不了!思前想后,青豆迅速做出了决定:你可以闭上眼睛吗?傅安洲意外,复而失笑,左手试了一下高度,朝她伸出右手,拿来吧。
青豆手在他眼皮前挥了挥,心里不那么信任他。
阁楼在摇晃灯泡的映照下,染上了羊皮纸调的光。
眼前一阵明一阵暗。
感受到五指的晃影,傅安洲发出沉沉的低笑。
青豆把烟五分之四条烟拿报纸又裹严实了点,深吸一口气,放在他的手上,谢谢啊。
她拳头托着他的肘,引导他往上送。
等烟放上去了,还不放心地跳了几下,确认在里面,别人又看不到,心中一喜,感激地朝他一鞠躬,你人真好!傅安洲仍闭着眼,故意问她:现在可以睁眼了吗?扫见他勾起的笑意和颤动的密长睫毛,青豆心又乱跳了。
完了,她一定很蠢,让人闭眼是什么欲盖弥彰的动作。
看着他的脸,青豆忽然羞耻得想捂住脸,不想和他对视。
怎么办?他:嗯?青豆快步行至扶手边,背朝他:哦......嗯......可以了!-这边青豆心脏咚咚跳,那边清南区的虎子也不安生。
手上那忍字处的疼痛蹦得他忍无可忍。
他猛一个抽气,手往桌上一拍,吓住了对面那对男女。
小海一年前分配到斜对面的农工商银行。
事少钱凑活还离家近,刚开始推销粮油米面,有点拉不下脸,后来熟练了,也就无所谓了。
素素今年毕业,在孟庭灵通的活络下,她分到了邮政,七月入职。
邮政银行要卖邮票,又恰好是某局的医保定点,没几个人存钱,全是拿单位的医保来划钱领东西的。
她自嘲自己以后和那些百货大楼卖货清点的前台没区别。
虎子天天在前台听两人说废话,听着听着,恍惚自己就在银行工作。
结果一低头,呵,乱七八糟的账本,铁皮盒里一堆零碎钱。
他哪里有正经活。
只有一个忍字。
结果忍还忍不利索,这么快就破功了。
罗素素秀眉倒竖,干吗啊!吓死了!她跟人家学引眉,画眉技术仍不熟练,此刻两条眉毛左右不对称,怪里怪气的。
都这么怪了,还如此艳丽动人。
一双骨感的肩头敞在背心外头,让人没法挪开眼睛。
虎子手疼,没事儿。
小海揽了揽她的肩,无比亲昵,吓着了?小海工作了,和素素也说过成千上万句话。
不仅不那么爱脸红,约素素也约得越发勤快,关系就差戳破窗户纸。
今天他大发血本,叫虎子张罗,一起捅破窗户纸。
他要素素做她马子。
素素拧开肩,不让小海动手动脚,半倚靠前台,笑话虎子:这么痛还搞,傻不傻!虎子伸手护住自己的文身:管你什么事,好看就行了。
素素白眼:好看的屁!又不酷又不美,不知道图啥。
小海花50块钱包了三小时的场。
挺阔气,买了水果,叫了茶水,邀请素素在小房间看嬉皮笑脸的港片。
电视声很大,虎子听不清里头说什么,索性跑到外面跟小学生玩弹珠。
电影放到一半,小海黑脸出来了。
这一下燃起了虎子的兴趣。
手上的皮肉伤口突然不疼了,怎么了?成了吗?成个屁。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手插进兜里,语气夹枪带棍,跟我跳舞看电影吃茶,倒头来说把我当朋友。
她罗素素就是这么跟男人做朋友的?小海走前问虎子去不去喝酒。
虎子摇头,称要看店。
一小时后,罗素素出来了,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虎子问:电影好看吗?罗素素笑,蛮好笑的,乐死我了!这片子行,外头牌子添上。
又交待,等豆子给你写,你写的不好看。
虎子假装不知:咦?小海怎么先走了?她将腋下包往肩上提了提,拨了拨卷发,谁知道他。
罗素素走进夕阳,风扬起小卷儿,身上露出的皮肤闪闪发光。
她特意挑了周五回学校搬行李。
于雨霖开单位的车来接她。
他皮肤白,人斯文,搬运时很照顾别的姑娘,还帮同学搬下来几蛇皮袋被子,累得一身汗。
一片艳羡的眼光中,素素有些骄傲。
同学问,这是你爸爸吗?好俊呐!素素顿了顿,很想说是的,这样说最简单,也最有面子。
可她还是用那软糯含糊的口音否认了。
她有自己的爸爸。
于雨霖对南城很熟,特意转了一圈南城新建城的商品房南城花园。
黑白方块整整齐齐,三行六排,共十八幢。
每幢六层,没有电梯,但正对南城月光湖,风水极好。
素素见他兜了两圈,附和好奇,这边多少钱?三千一平,怎么样?素素:好贵哦。
这么一算,一套房怎么也要十几二十万。
是的,就看看。
于雨霖依依不舍,往南城师大附中驶去。
南城的车开始多了,虽然自行车三轮车还是主流大军,但桑塔纳开上街道,不再人人围观了。
于雨霖停在学校门口的大榕树下,去对面买了三瓶汽水,问素素要盐汽水还是橘子水。
我喝盐汽水,青豆喝橘子水。
素素冲到校门口,往门房看了眼时间。
四点四十五,刚刚停车时尖锐拉响的铃声就是下课铃。
加上青豆整理书包的时间,应该五点出来。
素素怕青豆耽误久,想起昨晚通话青豆说今日要去门房看有没有她的信,主动帮她找信。
她朝大爷打了声招呼,说要拿信,那大爷懒洋洋一指,让她自己找。
素素翻着篮子里信封,不知怎么想起青豆的调侃,不由多看了大爷一眼,低头痴笑。
素素找了两遍都没看到小桂子三个字,是以作罢。
青豆很久都没出来,也不知在磨蹭什么,素素发闲往外望,一眼在疯狂逃离校门的高中生里捕捉到了顾弈。
这小子就是风姿卓绝,这么一身校服也能穿出城里人的洋劲儿。
素素惊喜招手:大学生!好巧啊!顾弈仰头迎了几秒校外的夕阳,朝素素挥了挥手。
方才程青豆可急了,说素素在等她,她不能磨蹭去天台,让他在校门口等她,她拿了烟就来,节省时间。
顾弈手抄进兜里,往门房走去,你们一起坐车回去吗?叔叔开了他单位的车帮我搬行李,顺便接青豆的。
素素跳下门房高高的三级台阶,你要不要一起回去?他摇头:等会晚自习要点人的。
熬过去就好了,七月几号考试来着。
七□□三天。
话说着,顾弈进了门房一趟,一转身,青豆苦脸跑了过来。
她辫子都散了,看着顾弈说:要不晚点你自己去拿吧,那阁楼现在有校报活动,都是人。
她哪里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搬张凳子拿赃物啊。
你放哪儿了?就在阁楼最里面那排书架的顶上,偏中间。
她笑嘻嘻地挽上素素的胳膊,很好找的。
而且你高,伸手就能够到,我还要搬凳子。
行。
顾弈往桑塔纳方向走去,礼貌跟于叔叔打招呼。
青豆解决一桩事,转身去找信。
素素说:别找了。
帮你找过了,那太监没信来。
青豆看了眼门房大爷,见他毫无反应,偷笑着继续翻信,是吗?你帮我找过了?下一秒,晃出一封信件,赫然写有小桂子三个字。
她贴到素素脸上,这不是吗!你找的太不仔细了!哎?素素接过来崭新的牛皮信封左右看看,真的哎!我就说嘛,他回信还挺稳定的。
都两个月了。
青豆收起小桂子的信,又找到另一封,认真塞进书包。
这是什么?另一个笔友!程青豆!不得了啊你!干嘛了啦!-程青豆和素素来得慢,顾弈和于雨霖聊了几句,顺手将青豆的橘子汽水喝掉一半。
她恨恨数落一通,又不好意思让于叔叔再买,臭完脸马上装大方,没事没事,一半够了。
她喝汽水很文雅,半包着瓶口,小口吞咽。
咽下一口,舌尖探出唇,舐尽残甜才接着下一口。
顾弈两口的事儿,她啄了十几口,同素素说说笑笑。
素素好奇,催青豆拆信。
刚刚我找半天没找到信,你一来就找到了。
青豆见于雨霖正在同街贩聊天,一点也不急,便小心翼翼把小桂子的信拆了。
她拆得又认真又熟练。
素素问,你另一个笔友叫什么啊?天风白衣。
哈哈哈哈哈,素素大笑,不会也喜欢武侠小说吧。
青豆点头,是呢,他会给我抄原文,而且字很好看。
标准小楷。
素素哇了一声:那和白飘飘还挺配的!青豆摇头,我跟他不用白飘飘。
她怕门房人来人往,小桂子翻信时发现她脚踩两条船,所以换了一个,我叫小青。
顾弈坐在台阶上,一言没发。
等两位姑娘喝完汽水,他担当苦力,将瓶子拿去退了。
与车子错身而过时,车窗内的姑娘还在就小桂子那句如何消得书生气,满纸牢骚一炬之畅聊。
他嗤笑,就一句破诗而已,至于吗?等到晚自习,顾弈借厕所之名跑了趟图书馆。
这个点,校报记者团的人都走了。
整个图书馆悄无声息。
脚下的木楼梯响得人毛孔发颤,他一边想诗句,一边往里头走。
一只灯泡从阁楼倾斜的天花板上倒挂下来,微微摇晃。
顾弈伸手在书架上一扫,空无一物,连灰尘都没有。
正疑惑,脚下传来一道声音。
你终于来了……傅安洲从脸上揭下书,揉了揉眼睛,我正想要不要去你们班找你……他架上眼镜,一抬眼,才发现是顾弈。
顾弈一只手搭在书架上,面露不解。
哦……傅安洲礼貌,学长这么晚是来?顾弈目光冷漠:没什么。
你是在等谁吗?等程青豆。
傅安洲猜到他们认识,所以没有避讳。
她有东西在我这里。
为什么在你这里?顾弈手又在书架顶上摸了一圈。
记者团下午帮图书馆大扫除,我正好在,就把她藏在这里的东西拿了下来。
给我吧。
顾弈朝他伸手,我就是来拿那个的。
傅安洲迟疑着从身下抽出那个报纸包着的长条。
这东西塑封得再好,也有烟草气味,是人就能闻见。
但傅安洲说:放心,我没有拆开。
谢了!顾弈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回了头,牵起唇角,朝傅安洲扬了扬烟,要来一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