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男主外女主内

2025-03-25 15:33:28

这一夜妙趣无穷。

第二日一早,玉破禅红光满面地起床,待看金折桂侍儿扶起娇无力,不禁满心得意。

还不到午时,就收到子规城里各家送来的宴请帖子。

细看,有秦王家、郁观音两家送来的,还有其他几家。

迎着午时的暖阳,玉破禅坐在窗户前研究帖子,把几家原本势力就大的看了看,又把几家新近兴起的瞧了瞧。

自然,郁观音、秦王那样居心叵测的人,是不能任由他们坐大的,该叫其他人后来居上,如此才是平和之道。

略一回头,玉破禅就瞧见金折桂这一上午没出门,此时人坐在梳妆台前,正费劲地在脖子上抹粉以遮掩住红痕,看她两肋酸软,想起昨晚春光,脸上又浮现出得色,走回屋内,低声道:果然真心喜欢皇帝的少,这可不,我一个城主都要考量平衡城中众人,更何况他们做皇帝那一行的。

将秦王、郁观音两位的帖子递到金折桂跟前,我琢磨着,该想法子抑制这两家,不能叫他们按照现在的势头壮大下去。

这不大合乎玉破禅一贯的行事准则,是以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有些惭愧,仿佛要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了。

咱们迎头赶上,不就抑制住他们了吗?金折桂从镜子前站起来,身上穿着陪嫁时金家给做的银纹绣百蝶度花百褶裙、水绿柳叶卷边短襦,两臂上挂着一条月白绣白玉兰披帛,坐时不显,此时站起来,一身穿着衬得她冰清玉洁,就连一向张扬的眉眼,此时也被堕马髻压得内敛了几分。

玉破禅登时忘了早先的话头,诧异道:怎么今儿个做了这个打扮?你素来是喜欢深色的。

要么朱红要么浓绿,那些浓郁得化不开的颜色,才是金折桂的心头好,如今她身上那些颜色,就仿佛是金折桂误穿了戚珑雪的衣裳。

只是,她穿这淡色也好看得很,越发衬得一张脸干干净净,洁白无瑕。

吭。

金折桂吭了一声,傻样。

玉破禅回过神来,稍微低头后,又不舍地把眼睛移回来,咳,你穿这颜色也不错。

事有反常必有妖,你是想做什么?虽然好看,但我是喜欢你穿你喜欢的颜色的。

赚女人的银子。

趁着如今各家只想贩马、开酒楼、赌馆、镖局,她先把女人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那一行垄断下来。

对着镜子再照了照,金折桂这才离开镜子前,想法子把其他人拉下来有什么意思,咱们得迎头赶上,把他们远远地抛到身后。

玉破禅听了只管点头,一双眼睛离不开金折桂身上,待听楼下半斤说梁松、阿四过来了,才恋恋不舍地下楼。

楼下,梁松、阿四瞧见玉破禅无心时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不禁双双捋着胡子回忆年轻那会子的轻狂时光。

八少爷,有件事,急等着您来处置。

梁松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仰头看去,就见金折桂摇曳生姿地从楼上款步下来,先觉只稍稍有些墨水的金折桂斯文了许多,瞧这打扮,竟像是个大才女,随后不禁想这衣裳若是月娘穿着,当更有风韵,小前辈这么打扮好看得很。

那梁大叔会不会为婶子买我身上的裙子?金折桂赶紧问。

会,脸上的粉,我也想买。

梁松由衷地道。

胡说什么呢,人家脸上可没用粉。

金折桂嗔道,说罢,就施施然地向门外去。

鲜少见金折桂这么娇嗔,阿四哆嗦了一下,附和道:小前辈的脸原本就那么白。

一句后,看她一径地向外去,就连忙喊住她,小前辈,这边有要事要商议。

我有我的正经事,你们跟破八商议吧。

金折桂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阿四啧啧了两声,到底是小前辈,淡妆浓抹总相宜。

就是不知道她的正经事是什么?应当是显摆自己的衣裳首饰,想叫人来买吧。

玉破禅略略回想金折桂的嫁妆送入玉家那一日,念嫁妆单子的人说金家陪嫁了几十箱子四季衣裳,如今那些嫁妆除去楠木、檀木、梨花木家具,其他的都带到子规城来了,金折桂应当是想用自己的嫁妆做本钱,开始做女人的买卖。

梁松、阿四二人一边啧啧惊叹,一边却又疑心金折桂成亲后跟玉破禅定下了什么协议,看昨儿个起,金折桂就不肯管城中要事,想来,他们两个也是决心男主外女主内了。

二位是为何事来的?自家娘子被人称赞了,玉破禅自然是与有荣焉,嗅了嗅屋子里慢慢消散的香风,心想其他人自然也想穿金折桂的衣裳,可惜她们穿了也不及金折桂好看。

梁松赶紧回过神来,城里来了十几个捕头,有山东的,也有湖北的,这些捕头要在子规城里抓人。

虽他们是公事公办,可是城里犯事的人数不胜数,若叫他们把人抓走了,其他人难免寒了心,不再似先前那般老实地依着咱们的章法办事。

阿四琢磨着那些犯事的人都是交过保护费的,既然交了保护费,随他们是什么江洋大盗,子规城都得护着他们,前事不计,待他们在子规城里犯事了,他们子规城自会处置他们。

怎么两地的捕快都来了?寻常人怎会出塞去抓人?玉破禅疑惑了。

梁松道:听说他们是半路结伴过来的,八少爷不在的时候,城里抓了数百个为求赏金来抓人的捕快。

论理,他们犯了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把人交出去也合情合理;但,交了人,一咱们子规城没了特色,二寒了其他人的心,三也太显得咱们子规城太遵从朝廷的法令了,叫人都知道咱们是朝廷的傀儡,如此,柔然那边焉能没意见?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年年也分给柔然不少银钱马匹,才跟柔然那边相安无事。

需知山东的捕快也不能是随意去湖北抓人。

说来说去,也是不肯叫朝廷那边的捕快太过嚣张。

可是若是不叫他们抓,玉家毕竟在京城,若是传出八少爷目无王法,京里弹劾的折子跟雪片一样飞过去,将军、老将军必然不好过。

哪怕此时皇上不计较,谁能保证哪一日,皇上不秋后算账?阿四矛盾了。

玉破禅自然也将这事前后考虑了一番,不等他说出该如何,就见蒙战快步跨进门槛。

蒙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单脚进来跳了两步,八少爷,捕快要抓人,秦王爷听说了,当即恼了,叫人把捕快捆起来,还要就地正法。

拓跋平沙正护着捕快们呢。

鲁莽!玉破禅心知秦王是在朝廷的地面上无牵无挂,是以才会那般鲁莽地把人捆起来。

捕快们说,蒙战有些小心翼翼,他们说,等他们死了,他们的老爷们自会求朝廷为他们讨回公道。

玉家的老爷们就等着吧。

玉破禅原本唯恐秦王伤到他们,想着他们只是忠于职守,就要去救人,此时听蒙战这么一说,当即站着不动了,冷笑道:果然那些个人不是无的放矢,据我说,他们就是有意来构陷玉家的。

把人捆了丢在马厩里,送信给柔然,叫他们把人带走。

八少爷,此法可妥当?要不要,阿四有些迟疑,要不要跟小前辈商议商议?眼瞅着有人急等着弹劾玉家,难道明知道是陷阱也要踩上去。

是,要不要跟小前辈商议商议?梁松语气里也很有些试探。

玉破禅并不知阿四、梁松二人以为他不肯再叫金折桂管子规城里的事,因此对这二人的迟疑、试探一无所觉,朝廷的人跑到柔然的地面上撒野,这等事,自然该柔然处置。

说着,又觉他不露面,其他人未必不会诽谤他认怂了,当即带着梁松、阿四、蒙战等去看那些个捕快去。

出了山寨门,几人上了马,当即沿着大街向东走。

一路上尘土飞扬,冲着人声鼎沸的地方去,就见各色獐头鼠目、凶神恶煞的人团团地围在一个拍卖马匹的台子前。

八少爷来了。

拓跋平沙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路来。

八少爷,要是把牛兄弟交出去,我们兄弟也立时离开子规城。

从今以后,专门跟来子规城的商人作对!说话的人身高八尺,魁梧非常,此时光着两只臂膀,臂膀上的肌肉时不时地跳起。

正是,八少爷,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们兄弟就是信八少爷的话,把老本都下在子规城了。

如今我们一个打铁,一个宰羊,可没犯子规城的王法。

这一位也是个高大非常的人,只看他脸上伤疤累累,就知道此人不是善类。

子规城里规矩不多,但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就是不能抢劫来子规城的人。

是以,城中虽藏着一些匪类,但这些人要么改邪归正,做了镖师,要么,就是流窜在草原上,抢劫他人,唯独不敢动来子规城的人。

众人目光炯炯地看向玉破禅,矍铄的秦王也微微眯眼,含笑地两只手压在一支龙头拐杖上。

六妹夫,万万动不得他们。

他们指的是捕快们,虞之洲虽不敢跟拓跋平沙一样护着捕快们,但他心里总想着回京,既然想回家,自然对王法二字更加的看重。

虞之洲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俨然是彻夜未归,跟秦王爷喝了一夜的酒。

玉破禅在他身上嗅了嗅,就顺着人群让开的路走上了台子。

台子上捕快们先瞧见卓尔不群的玉破禅后微微一怔,随后争先恐后地道:玉少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好歹也是个皇上亲封的子规伯,难道你不认得王法二字?窝藏钦犯,这罪名,甭说是你,就算是玉老将军、玉将军也担待不起。

正是,八少爷,别为了个无耻小人,就祸及父母,仔细满门抄斩后,下了地府也没脸见祖宗……玉破禅深吸了一口气,见那十几个捕快吃了雄心豹子胆,越发地恐吓他,当即一脚踹在一人心窝上,听那人哎呦哎呦地喊疼,又见其他人只稍稍愣了愣,就好似收到谁的眼神一般又放声恐吓起他来,当即扬声道:拓跋平沙、梁松,把这些人给我拖出子规城就地正法。

拓跋平沙、梁松二人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玉破禅会说出就地正法的话,但当着众人的面,为了玉破禅的威严,只能依着他的话办。

捕快们被拖走时,依旧不忘骂骂咧咧,说些玉破禅目无王法的事。

来子规城说王法,实在可笑!秦王满意了,当即小腹微腆地带着部下回家去。

玉破禅走下台阶,见捕快们叫骂,就说:掌嘴!好!活该!子规城里的人满意了,个个鼓掌喝彩。

玉破禅见没人看他了,才低声对阿四说:立时叫人守住城门,将形迹可疑的人全部抓住。

八少爷,这是……阿四有些不解。

玉破禅掩住嘴,低声道:那些个捕快见我来,还敢骂骂咧咧,可见,他们来子规城,不是为了公务,就是为了送死呢,必有人见他们一出事,就赶着回关内散步消息。

你再速速送信回京,叫老将军、阁老都留心一些。

阿四恍然大悟,心道难怪那些捕快胆量大,原来是一群死士,瞧瞧地从人群里退出去,吩咐人立时看住四道城门。

那边厢,拓跋平沙、梁松二人把捕快拖到城外人迹罕至的山坡后,瞧着跪在地上的捕快们,又犹豫了。

当真要杀了他们?拓跋平沙不是中原人,但也知道皇帝眼中子规城是玉破禅的,也就是朝廷的,既然是朝廷的,就要遵守朝廷律法。

玉破禅护着逃犯将捕快正法,传到京城,御史们拿着玉破禅没有办法,就会拿玉家开刀。

梁松也跟拓跋平沙一般想法,犹豫再三,最后对蒙战说:你速速去请小前辈来。

虽也信赖玉破禅,但终归他琢磨着金折桂比玉破禅法子多一些。

可是八少爷跟小姐约定了男主外女主内,若是喊小姐来,八少爷是不是埋怨小姐多事?毕竟叫新婚的娘子骑在头上,八少爷心里一准会不好受。

拓跋平沙说道。

顾不得了。

梁松道。

蒙战想也不想,当即上马去找金折桂。

拓跋平沙向梁松请教了一番中原的法令,最后苦着脸说:如今看来,八少爷做什么都是错的,也不知这是谁好歹毒的心思,竟然给八少爷设下这么个局。

要当真是为抓钦犯来的,那秦王第一个就该被抓。

呜呜捕快们被用绳子勒住嘴,个个喊不出话来,听不到伙伴的喊话,反而露出胆怯之色。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小姐?拓跋平沙回过头,见绿色绒毯一般的草地上,玉破禅驰骋而来,立时跟梁松迎了上去。

玉破禅修长的身子划出一道弧线,利落地翻身下马。

八少爷,当真要把他们正法?梁松问。

玉破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头。

那如今该如何处置?梁松又问。

玉破禅道:上折子,就说中原的捕快跑到塞外来了,子规城里没有衙门没有官老爷,也没个跟捕快接洽的人,是以不好处置这事,于是反而叫我这客居的子规伯左右为难,还请朝廷派来文武官员来辖制子规城。

等县令、衙役、守备都来了,我们就功成身退。

这如何使得?拓跋平沙不乐意自己亲眼看着慢慢壮大的子规城归了朝廷。

梁松也是一脸不愿意。

放心,太上皇、皇上绝对不会短见地当真派人来。

若果然派人来,草原上各部落能答应?怕是派来的人没到子规城就被杀了。

到时候子规城落入柔然手上,朝廷那边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法子,也只是逼着朝廷下明旨,向天下人昭告不是我玉破禅不尊律法,实在是子规城里,就没有朝廷那边的律法。

朝廷那边就算想把子规城据为己有,也不敢太过冒进。

玉破禅走近,拿着脚尖踢了踢捕快们,又说:拷问他们到底是听谁的话来的,反正他们早知道会有一丝,那就叫他们求仁得仁。

至于俟吕邻云那边,我跟他说。

是,向朝廷递折子的事,是不是要瞒着城中其他人?免得人心惶惶。

梁松道。

不必,就拿着这话当个笑话散出去,拿我的名头做庄,叫人来赌朝廷有没有胆量派官员来。

玉破禅眼中寒光闪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自小明白这道理,是以没心思去感慨世态炎凉,只琢磨着谁跟玉家过不去。

小、小前辈来了。

拓跋平沙讷讷地开口,原以为玉破禅被气糊涂了,此时见他很有主意,不禁惭愧起来。

玉破禅回头,尚未见到人,先闻到一股清淡的馨香,但那馨香清晰了,马蹄声就也传过来了。

山坡上露出一角绢布披帛,随后跃出金折桂的身影,迟了一步的,则是蒙战。

折桂,你怎来了?玉破禅十分意外,金折桂腰胯无力、打扮精致,此时百褶裙子挂在马身上,那身不适合骑马的穿着,暴露出她此行的突如其来。

蒙大哥说有要紧的事。

金折桂有些气喘吁吁,一张菱形小嘴不住地张开喘气。

蒙战立时看向梁松、拓跋平沙。

梁松不尴不尬道:八少爷已经把事情处置好了。

拓跋平沙咳嗽一声,我先带着人绕到黑风寨后山的木屋里审讯,八少爷,这事不怪小姐坏了你们的约定,是我们把她叫来的。

说罢,叫人拖着捕快们向后山去。

草木茂盛的时节,几只蝴蝶绕着野花蹁跹。

玉破禅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什么约定?金折桂也是一头雾水。

就是你们两个男主外女主内的约定。

蒙战脱口道、我们没这约定。

金折桂道。

玉破禅想起才回子规城,子规城内大小事务数不胜数,金折桂却去忙着卖女人的东西,心想原来她竟是有意收敛锋芒不来抢我的风头,可是他们二人跟那些盲婚哑嫁的人不同,他们是因为相知相爱才成亲的,莫非,她也跟那些庸俗脂粉一样以为他会容不得枕边人做大事?梁大叔,你不信我会把这事处置好?玉破禅竭力克制住声音里的失落,这事在他看来,算不得十分大,可梁松就是想也不想就叫金折桂来了。

我自然是信你的。

梁松说。

折桂,你急赶着过来,也是怕我弄错事?玉破禅又看金折桂,若是她不怕,怎会先要收敛锋芒,随后又急赶着过来,可见她一小看了他的心胸,二怀疑他的手段。

哪里,是蒙大哥说你在城里,他又说你在城外,我才来的。

金折桂双眼冒火地瞪向蒙战,心道这厮当真是挑拨离间的好手,什么事都不说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拓跋平沙带走的是什么人?走吧,回城吧。

玉破禅不骑马,替金折桂牵着马向城中去。

梁大叔?金折桂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虽她笃定自己没做错事,但玉破禅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她不免心有戚戚焉,莫名地觉得自己哪里对不住他了。

女子终归比不得男子精力旺盛,是以金、玉二人成亲后,在闺房中,每每金折桂都以大呼救命向玉破禅求饶。

如此,玉破禅见到了金折桂娇弱的一面,越发坚定了要替金折桂挡风遮雨的信念,下定决心要做个有担当的大丈夫。

此时初初回到子规城,还没有什么作为,就被梁松、拓跋平沙怀疑,又察觉到金折桂的相让,玉破禅连番受到打击,不禁心灰一片。

破八?金折桂喊了一声,见他不答应,又连连喊了两声,见他还不答应,忍不住鼓着两腮回头瞪向蒙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