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气十足。
明霜在专心的写数学题, 眉微微皱着,她有很轻微的近视,学习时偶尔会戴上眼镜。
少女浅而蓬松的长头扎成高高的马尾, 白白嫩嫩的鹅蛋脸, 学生气的格子裙,十足的好学生模样。
刚才那个举动似乎完全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干扰。
可是, 少年指尖灼热的温度还迟迟没有消退。
江槐逼着自己遗忘,把注意力集中回题目。
小江老师。
明霜转脸看向他, 拿笔点了点题目, 这个二面角的正弦要怎么求呀?我算不出来。
她代数比几何好。
这题还综合了空间直角坐标系,难度很大,明霜拿铅笔画了好几条辅助线, 做到最后一问还是卡壳了。
她性格执拗不服输, 这几天一直在刷这类型题目, 就不信自己做不出来。
江槐没回答。
明霜有些困惑, 转脸过去, 才看到江槐在看她。
她皱着眉, 手在少年面前一挥, 少年才像回过神一般,脸微微红了。
他接过明霜的试卷。
没关系,你想看就看嘛。
明霜不在意说,可以光明正大看。
江槐握笔的手顿住了,一言不发, 脸红得要滴血。
他皮肤太白, 血色上涌便格外明显, 根本无法遮掩。
很快, 他把明霜画的辅助线擦去, 画了一条新的。
明霜凑过,尖尖的下巴差点搭在他肩上,带来一股女孩子身上甜甜的香,江槐呼吸又乱了,不过明霜没多在意,专心听他讲。
我明白了。
女孩还有点不高兴的模样,拿大眼睛瞟他,不过,为什么你会做我不会做?江槐,……他轻声说,多做几个就知道了。
喔。
明霜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江槐的思路,赞同道,我觉得也是。
找到了规律,同类型的她应该就都会解了。
她兴致勃勃,继续下一个。
倒是真的在专心学习。
反倒是他……脑子里的杂念根本无法去除。
……休息会儿吧。
明霜伸了个懒腰。
佣人送了茶点进来,他们习惯了家里来客人,没有多问一句话。
明霜盘腿坐在沙发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题目。
却听到江槐轻声问,你高考后就会走?嗯。
明霜漫不经心说,国外进名校容易一些。
我爸那个人啊,其实虚荣得很。
她唇角一弯,忽然说,嘴上说着随便我学不学,其实呢,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要是她国内念个普本,明立诚绝对觉得脸上挂不住。
明霜说,之前我不去自招,他生了好大的气,决定要我出国。
你成绩肯定够的吧。
明霜忽然想起,按照江槐以前的竞赛成绩,如果他不是中途退出,最后的成绩保送估计没问题。
江槐当年为什么没继续参加竞赛了,明霜到现在还不清楚。
他垂着眼,出了点意外。
那段时间,江承庭找到了他,是他病情最严重的的时候,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正常生活。
综合各种考量,最后,他自己选择了退出转而高考。
明霜看着他。
少年神情平静,没有多解释意外,只说,已经没事了。
明霜看出他不愿详说,转开了话题。
不过出国也不错,我哥哥姐姐都在国外,也不寂寞。
明霜轻轻松松说,一双笑眼看向他,到时候就有缘再见了。
江槐不说话了。
年节前的砂糖橘很好吃,甜甜的,明霜拿过一个,自己剥开,她指甲是嫩嫩的粉色,指尖纤细。
给,要不要?明霜拿着一瓣橘子,朝他挥了挥手。
见江槐一动不动,她叹了口气,张嘴啊。
少年身子僵硬,半晌,怕明霜不高兴,到底还是照办了。
明霜收回手指,看到他耳尖通红,低垂着眉眼,看都不再看她。
明霜,……这是什么很过分的举动吗?碰都没有碰到。
她真有种荼毒了乖巧的好学生的负罪感。
江槐下午离开的。
等一下。
他没走出花园,明霜趿拉着拖鞋,从家里追了出去。
江槐顿住了脚步。
你书包。
她微喘着,脸颊红红的,给我一下。
江槐不知其解,但是照着办了。
明霜跑得还有些气喘,她凑近,身上还带着室内残余的暖暖的甜香,她垂着眼,很认真的,把一个物品在他书包一侧挂上。
是一只很可爱的粉白色小飞龙,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
江槐一身黑色,干净修长,纯黑色的书包上却挂了一个粉□□白的可爱小飞龙。
简直像是在圈记自己的领地,宣誓所有权一般。
江槐耳根有些发热,却也任由她这么做了。
明霜拍了拍手,又端详了一下,很满意,你可以走了。
少年轻轻说,嗯。
再见。
他看向她,眸子乌黑,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一点雪花,湿漉漉的,整个人都显得清纯洁净得不像话。
明霜不高兴地别开脸,赶紧走吧你。
不然,再看到江槐站在雪地里这模样,她怕自己把持不住,一下松动彻底原谅他了。
寒假日子很平静。
明霜学习四天给自己放一天假,这天,和许端端在外逛街回来,她哼着歌儿回家,把自己在沙发上摊成了一个大字型,狸花猫喵喵的叫着,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在她膝盖上团着,暖暖的一团。
明霜撸着猫儿背毛,很是惬意,她看了眼时间,到了喂猫的时候了。
可是,她把猫粮倒入食盆,狸花猫却没有立刻赶过来吃,而是围着盆子转了几圈,完全没有平时的饕餮模样。
李姨。
明霜叫李燕,你上午是不是喂了猫了呀。
哦。
李燕从厨房出来,笑着说,芝芝上午来了一趟,喂了一下小猫,可能吃得有点多,现在没胃口了。
明霜神情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她翻出顾芝之联系方式,两人八百年没联系过了,上面的历史记录一片空白。
十六圆:【不要乱喂我的猫,谢谢。
】顾芝之:【我看它有些饿了的样子……】十六圆;【那是我的猫,每天定点科学喂养,不用你操心,你给它乱喂东西,吃坏了你赔我?】明霜总是那么的咄咄逼人,不给人留任何面子,顾芝之紧紧握着手机,指甲掐入肉里,生疼。
她回复:【对不起。
】十六圆:【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也别来我家了,我会和我爸说,要他把锁换了。
】她最后发:【你最好离我的所有物远一点。
】顾芝之放下手机,脸色煞白煞白。
她翻开自己的手机,那天发给江槐的好友申请杳无音信,应该是被拒绝了。
她想起那天在明家门口遇到江槐,内心越发愤恨。
凭什么?她都已经完完全全告诉了他,明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江槐依旧执迷不悟?是不是因为没有把证据放在他眼前?那只猫,明家的生活,江槐……甚至明霜的考试成绩,这半年像是坐了火箭一般,而她学得吃力,或许又是因为有了杂念,成绩退步了不少,上次月考,明霜竟然已经不比她差多少了,再下一次,顾芝之甚至都不能确保,自己还可以压着明霜,她进步实在太快。
顾芝之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弦快要彻底绷断了。
明霜和徐天柏陆措几人去了趟北方滑雪,玩得极开心,转眼就到了快过年的时候。
回城前,她把自己和大家的合照发了朋友圈,照片上,女孩在正中央位置,戴着雪帽风镜,神采飞扬,十八岁之后,她模样越发长开了,五官绝丽,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看着人时,显得越发明艳逼人。
陆措在她的右侧最近,正在温和着看着她,眸底全是笑意。
徐天柏和李恒远在左,做了个滑稽的簇拥手势。
她就像个众星捧月的公主,骄傲又美丽地盛开在最为璀璨的地方。
江家是很传统的旧式家族,每年年关,子弟都会回到祖宅。
江承庭又一次去找了那个少年。
男人和少年,江承庭坐在轮椅上,江槐笔直地站着。
他仰视着江槐,他长得高而俊秀,双腿修长笔直,个子已经比他高了。
江承庭语气温和,当年,是个意外,对你和你的母亲都是。
于嫣性格那么倔强,有如玉石俱焚。
你很优秀,但是也还稚嫩,羽翼未丰。
江承庭说,你比千樟更加优秀,如果你愿意回来的话,可以得到最好的培养和家族的支持。
他似乎不经意说,我知道,你和明家女儿关系不错,是不是?江槐一言不发,垂眸看着他,神情冰冷,毫无动容。
江承庭在少年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如今这样的身份。
他笑,她会看得上你么?江家至少可以给他提供一个平台,给他一个,可以被平视的机会。
江承庭说这话时,口吻轻松又笃定。
或许只有对于十八岁的少年,还会幻想感情的存在。
新年很快就要到了。
明家没有那么传统,加上家族里很多人在海外,或上学,或在发展事业。
平时过年时,也只有隔得近的会回来檀城一起过春节,如果各自有事的话,顶多就打打视频电话,还是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明萧现在就在国外,他给明霜打了个视频电话,你要不要过来过年?他在南半球,那边是夏天,暖洋洋的,很适合过去过冬。
反正你也快出国了。
明萧说,还差几个月吧,提前过来找我适适应。
明霜想了想,算了。
我最近报了驾考。
明霜说,到时候开你给我买的车。
那辆车是明萧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直到现在还停在车库里,明霜谁也没让动,她的所有物,第一次上路当然要是自己的。
明霜从小到大就没用过任何二手货。
她对自己的所有物有极强的占有欲,也是明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明霜满了十八岁了,最近有空,就迫不及待报了驾校。
等我考到驾照了,你以后就不必开车了。
明霜骄傲地说,都由我来开。
行啊。
明萧拉长了声音,调子懒懒的,阴阳怪气,反正我买的最高档的保险。
……明霜语气平板,那你再去买个意外死亡险吧。
挂了电话。
明霜看到和江槐的聊天界面,停留在几天前,她问江槐一个题目的界面上。
好像很久没和江槐联系了,不知道他过年会在哪里过。
明霜想起,江槐父母去世,似乎也没见他那边有什么亲戚,难道过年也是独自在家?也太寂寞了吧,明霜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有点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家过年的感觉。
她忽然很想见江槐一面。
明霜是个想做就做,行动力极强的人,这么想了,立刻叫人开车带她去了江槐家楼下。
她敲了敲门,竟然无人回应。
江槐不在家。
莫非是出去兼职了?但是只有三四天过年了,难道还有地方现在都不放假吗?外头飘着小雪,明霜心里犯嘀咕,拿出手机,准备打江槐手机。
她站在他家楼下,搓了搓手,耳尖冻得有些红,江槐,你在哪?她听到少年清润的声线,你背后。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站在那颗槐树下,身披风雪,正拿着手机,和她遥遥对视着。
江槐,过来。
明霜朝他招手。
想我吗?她像个闲不住的小兔子,一蹦一跳。
嗯。
半晌,他微垂着眼。
嗯什么?明霜非要他说清楚。
……想。
少年声音微哑,别开了视线。
或许是他的反应取悦到了她,明霜心情不错,决定给他说几句好听的。
少女面庞雪白,唇角梨涡若隐若现,显得又甜又软,张口就来,我也,这么久不见,我也想你啊,都没心情做别的了。
小骗子。
那张照片上,她明明和别的男人亲亲密密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可是,明知如此,他依旧完全无法抵抗,甘之如饴,泛着苦涩的甜。
作者有话说:小槐停不下的吃醋,关键还没名没分的,只能忍着,提都不能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