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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2025-03-22 06:57:22

复合?从他的少年时代开始, 明霜就经常骗他。

那几年间,午夜梦回,江槐经常梦见, 明霜仰着脸对他说话, 还是十八岁的模样——她最后停留在他记忆里的样子,挽着他的手, 甜脆脆的,叫他哥哥。

有时候, 他几乎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梦。

而现在。

她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触手可及,对他说,可以复合。

沉默氤氲在这条狭窄漆黑的走廊里, 在男人和女人之间。

直到明霜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昏暗的走廊里, 她亮起的手机屏幕很显眼。

来电显示是一个名字。

安以。

明霜轻飘飘瞥了一眼江槐, 她从小就是很张扬的性格, 从来不会刻意避讳或者害怕什么, 她接起电话。

男人温柔的声线在电话那边响起。

安以嗓音很好听, 唱情歌时被评为能让人溺进去的嗓音,尤其刻意放低了,以一种温柔宠溺的语气和她说话。

十五,我带着妈妈从医院回家了,你现在在外面么?安以温温和和说, 妈妈今天一直念着你, 说是自己出院日子太不巧, 赶上你没时间。

几年前明霜赞助了他一次, 安以早把借款还清——当时他很生涩, 还曾经想给明家上门送自己妈妈做的自制小菜,那时候,安以就一直说,他妈妈想见她一面,和救命恩人当面道谢。

明霜应了,这一应就隔了好几年,安以母亲一直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她答应回国后有时间便去探望。

在江槐以外的人面前,她一贯很守承诺。

明霜说,等之后……我忙完工作,就过去,尽快。

她转过身子,垂着眼,眸光低低的,语气很柔和,完全没有了刚才对他夹枪带棒的冰冷。

明霜回国了,在办公司,为了她那个小男友赚钱。

江如枞说,她对那个小男友很好,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花大价钱想捧红他。

明霜以前从未为钱财发过愁,现在,她在自己创业,江槐明白创业有多辛苦和艰难。

那个男人叫她十五,只有她最亲密的朋友知道的乳名。

明霜创办的公司叫皎月。

江槐记得数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都还在高三,一天晚上,学习累了,明霜指着窗外月亮对他说,她的梦想,是有一天要到月亮上去。

那时,他有私心,每次学习间隙是他一天最开心的时候,他们不用聊学习,明霜会和他分享她的生活,她的梦想,她是那么的鲜活美丽,滚烫又炽热,他寡淡,冰冷枯槁的一颗心,被再度注入了新鲜滚烫的血液——以及,满腔的爱慕与迷恋。

他那时真的爱她,少年情窦初开,一颗心全给了她,爱得卑微又不安,怕自己不堪的身世暴露出来被她嫌恶,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怕她对他腻了,怕她抛弃他,终日患得患失,只觉得是偷来的她对他的好。

现在,她的梦想开始逐渐成真,却已经变成了她和那个男人的爱情结晶。

江总,你考虑得如何了。

明霜挂了电话,转向他,神情已经恢复了冰冷。

江槐已经从之前的状态恢复了过来,男人薄红的唇角还有残余的血渍,被她咬破的创口清晰可见——那张带着浅浅病态的脸,在月光下惊心动魄地好看。

月光从窗页钻入,他修长的睫毛上似乎蘸落着月华,良久,男人抬起睫毛,对她淡淡说,我从不在走廊谈合同。

江总真是个讲究人。

明霜说,可以,你想在哪里谈?明天晚上,八点,地点之后通知你。

明霜扯了扯唇,我以为要晚上十二点呢。

她说话越发冰冷,和刚才接电话时温柔的声线不可同日而语,每一句里都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她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手腕却被攥住,明霜猛然顿住脚,他松了手,电话。

明霜抱着手臂,江总会不知道我电话?我不信。

她轻轻扬起唇角,以江总的手段,我怕是在家打个喷嚏,你都有办法知道吧。

一个电话,一个微信,会没有?分手出国后,明霜把他删了,换了电话号码。

江槐没被她这番话挑到,平静重复了一遍,我要你的电话。

明霜凝着他,他眸子漆黑平静,依旧那么漂亮的一双眼,比之前的少年模样,似乎完全没变,又似乎哪里都变了。

明霜噼里啪啦念了一串数字,随即扬长而去,离开了这条走廊,把他一个人余在黑暗里。

晚上,她接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明霜摆弄手机的手顿了顿。

头像是一个抱着月亮的小兔子。

账号的微信号是S09090612,一个莫名其妙的符号加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鬼知道0612是谁的生日,她记得他生日根本不在6月。

明霜紧抿着唇,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很久,神色越来越难看,没点通过。

江槐给她以短信的方式发来了会面地点。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是一间清雅的茶舍,依山傍水,环境极佳,旁边有个很大的清澈湖泊,倒像是江槐会来的地方,明霜下车,已经有侍者带着她上楼,江槐在等着她。

屋子里只有江槐一人。

晨光从窗外倾斜而入,透过外头纷杂的竹叶,落在他苍白漂亮的脸上。

流水声声,他极适合这样的场合,清雅淡泊,像无垢的竹和雪。

江总现在排场可真大。

明霜脱了外套,在他对面坐下,手托着腮,朝他不阴不阳地笑。

她笑起来极美,唇边那个熟悉的小梨涡浅浅绽放,他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分毫。

明霜脸上笑没了,她一拍桌子,双手撑在几上,傲慢地看着他,江总,你就是这样和人谈合同的?江槐收回视线,他安安静静,给她倒了一杯竹叶青,茶汤清澈澄澈,男人指骨修长漂亮,和那杯茶一起,极为赏心悦目。

明霜没接,冷冷看着他。

久恒的新技术,可以签给你。

他说。

他们之间那似还没来得及升起的暧昧被她毫不留情的按灭。

明霜说,多少钱?江槐垂着长长的睫,按照以前的合同标准。

一个亿?明霜冷笑。

江总,你明明可以直接抢,还要和我签个合同,我真的太感谢你了,看在我两以前的情分上,给我这个被你抢劫的机会。

江槐很安静,或者有另外一种方案。

久恒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们技术使用。

明霜抱着手臂,嗯?等着他的下文。

和我签一份对赌协议。

在今年12月31日之前。

男人纤长的指骨点了点她放在桌上的设计图纸,出样机,明年3月1日前,销售额达一千万。

否则,我在你们公司的股份升级到51%。

明霜冷笑,江总的意思是,达不到,我的公司就成你的了?不愧是林泉的ceo。

她双手撑在桌上,赞叹道,‘江总,不愧学数学出身的,高中没白考那么多满分。

这时候,她才有一分切实的感觉,把她认识的江槐和传闻里那个冰冷残忍的林泉总裁扯上关系,确实从不做亏本买卖。

江总以前亲自教了我,只可惜,我没学到这么精明。

她已经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外套,随即摔门而去,眸子里全是怒火。

卢思佳在门口等着,见她那么快就出来了,连忙紧张迎上,老板,谈的怎么样?明霜脸色一沉,以为离了他地球就不转了是吧。

她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上了车,叫司机开回公司。

卢思佳哭丧着脸,久恒这次的技术真的很好,我们产品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图像成品问题,多少钱啊,是不是很贵,我出点可以吗?就你那点存款,出个什么。

明霜说,你回去自己用吧。

一个亿,对于久恒而言,确实不是很离谱,他们合作的全是巨型厂商,技术平心而论,也确实值得这个价格。

但是对于明霜而言,要在没有明立诚的帮助下弄到一个亿,确实有点困难。

去找明立诚,其实也可以,不过她实在不是愿意,这家公司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他们的设计图稿,是她亲自参与,熬了无数个夜做出来的,是她自己汗水和梦想的结晶。

这几天,他们联系了几家做图像的小公司,用上后做出的效果都不理想。

老板,那不然签了吧。

卢思佳对商业运作不了解,小声说,达到他的要求不就可以了么,我们不一定不行啊。

卢思佳想的很简单,她觉得江槐开出的这个条件并不苛刻,原本他们就是想做产品,想上市,其实设计稿已经很完整了,就差临门一脚,有了久恒的图像技术,出样机非常快。

销售额也不用愁,她对他们团队的产品很有信心,而且明霜有明家的渠道,人脉很广,到时候随便做个广告,销售额还用发愁么。

卢思佳觉得那个漂亮的男人并没有传闻里那么冷血无情,这个条件,其实他们努力一些,也不是够不到。

明霜极其不爽。

江槐竟然敢算计她?把他对别人的那套用在她身上?她是被偏爱惯了的人,以前和江槐在一起时,他对她百依百顺,予求予给,而现在?就因为他的地位水涨船高?果然人都是易变的,男人更加如此。

她的公司,谁都别想染指。

江槐的条件看似不难,但那是在一切都极为顺利的情况下,科研开发可能那么一帆风顺么?谁能保证?他那样的资本家,会和你做赔本生意?周六下午四点,她打电话给江槐,在哪?电话很快被接通。

在家。

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低低的沙哑,明显是刚从睡眠状态里清醒。

明霜对江槐这样的声音并不很陌生。

他下床,拉开了窗帘,外头明媚阳光撒入。

室内安安静静,他独自坐在床边,一个个字听她的声音。

在家?明霜说,江总欲求不满,在家白日宣淫是吧,我电话是不是打扰了你的雅兴?……他垂着眼,没有回答。

明霜语气更加冰冷,你家在哪?江槐把地址发给了她。

是一幢临水的独栋宅邸,环境静谧,只是未免有些过于寂寥。

明霜下车,是江槐亲自给她开的门,他穿着棉麻的浅灰衬衫和长裤,黑发白肤,干干净净的,倒是很像大学生,她错过了他大学的那几年。

室内很安静,入目是书和文件,陈设相当简谱。

江槐给她弄了茶,明霜很心安理得在茶几边落座。

江槐在她对面坐下。

随着喵呜一声,一只狸花猫忽然从地上跳了出来,跳在茶几上,用粉色的鼻子去拱放在茶几上的鱼干罐子。

明霜皱眉,视线随着那只狸花猫。

实在有点过于眼熟。

这是我的猫。

江槐说。

他熟练地从罐子里取出鱼干,喂猫咪吃下一条。

猫咪还要,用爪子挠罐子,他轻声说,不行,今天的份已经吃完了。

又把罐子放了回去。

狸花猫懒洋洋趴在他膝上,男人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狸花猫的背脊,霞光落在他漂亮的侧脸和浓长的眼睫上,显得清俊又温柔,猫咪受用地喵呜了一声,显然对他极为依赖。

明霜皱眉盯着,越看越莫名恼火,好巧的缘分,我家小咪还没结婚,不然叫他来高攀一下江总家的闺秀?她临时给自家狸花取了个名字,顺便把他早绝育的事实也扔了。

……结不了。

他垂着眼,都是公的。

明霜瞥了他一眼,想接过那个罐子,什么牌子的鱼干?这么好吃。

江槐还没松手,没料到明霜这么快伸手,手指相触,一瞬间,他竟然无法克制地,条件反射般要抽回自己的手指。

明霜也顿住了,罐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槐,你就是这点让人厌恶。

明霜皱起眉。

她高高在上,轻蔑地看着他。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瞒着她,他的内心,甚至从没对她打开过,她控制不了这个男人,更不可能去爱一缕这样摸不到的飘荡的云。

男人面色苍白,模样依旧清冷秀雅,眉宇间,那分病态的苍白与厌倦越发挥之不去。

是,他比我好是不是?江槐唇角竟然牵起一丝笑,他咳嗽了一声,看着她。

明霜说,比你好的多了去了。

我以前真有眼光。

江家小少爷,以前住在破房子里,骗我说自己父母双亡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很爽啊?觉得我像个傻子啊。

装病装柔弱勾引我是不是?她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那你倒是做得很不错。

是不是纯也是装出来的?她越发恼火,竟然径直站起了身,朝他压了过去,随即,在他薄薄的唇上狠狠咬下。

明霜深深吻住了他,像是奖励,又像是惩罚。

他浑身僵住了,随即却是下意识的热烈回应与索取,越发深入,男人苍白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搂了她的细细的腰,发狠般往自己怀里带。

一吻结束。

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情侣,她抬脸看向他,轻声又残忍地说,其实和很多女人亲过了吧,就你这样,能忍住六年不找女人?明霜一通戾气发泄了出来。

她从包里翻出合同,拍在了他面前,是她龙飞凤舞的签名和公司的章,一别六年,她字迹也变了,不再是以前他熟悉的圆滚滚的字体。

明霜离开了。

六年过去了,她依旧那么美丽,傲慢,灼热又残忍。

并且,不爱他。

他整理好那份合同,装订好,江槐做事时无声无息,安静又专注,眸光在她签名上停留了片刻。

你何苦。

江如枞在二楼,他摇着轮椅,慢慢下楼,看着他清瘦高挑的背影。

久恒的技术无数人抢着要。

江如枞说,就算不改合同标的,明立诚心疼独女,也不可能拿不出这个钱。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江如枞说,就算她没做到,你也会想办法延迟期限的吧。

做到了,她用着你给她的技术,产品开发成功了,梦想实现了,公司盈利了,给小男友吃香喝辣,你落到了什么好。

江槐很平静,他站起身,晚上有个合同要谈。

你还能去?江如枞问。

江槐没回答,往楼上走。

江如枞问,今天医生来过么?来了。

江槐从卧室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肩背笔直。

从小到大,在江槐身上,很少会看到常人一般松弛懒散的状态,他习惯了收敛与压抑,即使独处时也一样。

他说你的病怎么?江槐摇头,没事。

江如枞见他出门,车开走了,他凝着车消失的影子,拨通了李青纹电话。

越来越严重了。

他说,江总最近最好尽快去做一个脑部ct,确定生理上没有病变。

以后不要过度劳累,不要过于压抑情绪,也不宜大喜大悲。

李青纹说,最好可以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下,去乡间或者海边静养一段时间。

家人?朋友?他有么?江如枞觉得他什么都没有,父母死了,江家这边的亲戚如今对他都敬畏又客气,朋友都是生意,除去自己能偶尔和他说说话。

家庭?他渴望已久的家庭,渴望一个有爱他等他的人的家,当然更没有。

车上,江槐抽出那份合同,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签名。

眸光一瞬间透出温柔与甜蜜,随即,很快消失。

他垂着眼,淡淡想象了一下她和安以相处时的模样。

让人发狂般的嫉妒,这是江槐这辈子,第一次感到这种极端又丑陋的情绪。

在他不在的五年里,是那个男人陪在她身边,两人做过更亲密的事情,明霜对他笑,对他做以前和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那个男人甚至亲密地叫她的乳名。

他闭了闭眼,长睫垂下。

凭什么?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他要拆散他们,男人睁开了眼,一双无波无澜,沉黑晦默的眸子。

明霜不喜欢他,喜欢安以。

没关系,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达成目的,可以让她回到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呜呜后面情节很多我特别想写的。

抛弃过去的温柔人夫小槐,暴露了病娇本质的小槐,霸总小槐,被十五宠爱的小槐……可惜手速跟不上,对不起大家等我到现在,给大家发三十红包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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