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阮莹也礼貌地向他微微一笑，略微偏过头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坐在她对面。
真巧呀。
肖宜川于是放下了餐盘，松了一口气似的，那神情像是小孩子终于接触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后的得偿所愿，单纯可爱得为他平凡的五官增色不少。
这里的牛煎包好吃么？阮莹见他餐盘里有一个手抓饼，一袋牛煎包，于是便忍不住好奇。
她之前经过那个窗口时，闻到了油锅里散发出的诱人香气，也有些心动，只是觉得可能太油腻，所以还是买了自己一惯喜欢的中规中矩的甜食。
我也是第一次买。
肖宜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伸手掀开了包装袋，用筷子夹了一个出来，那我就先替你尝尝啦！他的语气轻松活泼，带着一点调侃，说话时眉眼含笑，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能让气氛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愉快。
阮莹觉得和他待在一起能获得一种别样的轻松之感，让人十分享受。
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产生了一点说不出来的警惕。
肖宜川似乎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看上去普通而没有竞争力，但偏偏能拿绩点第一，看上去无论是衣着打扮还身材容貌都泯然众人，但是各个方面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挑不出丁点的毛病，像是大众标准下最理想的完美状态。
那天我一见到你，还以为是来问我关于那个卖东西的人的事情的。
肖宜川说话时带着腼腆的笑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似乎很懂得如何用一个随意的无关紧要的话题，打破两人相处时的寂静。
毕竟在你之前，是真的有很多人这样问过我，我都有点ptsd了。
他声音中的笑意明显表现出对此事的无奈态度。
为什么要来问你这个呀？阮莹心里自然也猜得到几分答案，只是听到肖宜川提起了，她心里也不由得对自己的搭档如何卖货这件事产生了些许好奇，想要获得更多相关的消息。
恰在此时，腕表上的震动促使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裴陌：我都测试完了。
］阮莹微微一怔。
这个她当然知道啊，他之前不是把各个物品的具体信息都发过来了吗？所以，他现在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呢？裴陌可是个和啰嗦废话完全不沾边的人啊！莫非是……！［裴陌：我还没有吃早饭。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他这么坚持不懈地想要跟着自己蹭饭吃啊……甚至于阮莹将这两句话反复看了一遍，总觉着这里面似乎浅藏着一种示弱卖惨的迹象。
工作了那么久，到了饭点却被老板克扣工资而吃不了饭，简直是人间悲剧。
换做是一般人，要么闹脾气，撕破脸皮，要么认怂服软，加大力度讨好企图混上一口饭吃，最后一种就是有事实依据地卖惨，企图博得同情。
虽然说最后一种是最明智，效率最高的方法，但是——这种方法的行为主体怎么能是裴陌啊！之前论坛上那个高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神人设，似乎有哪里崩塌了……？而肖宜川却没有在意她低头看腕表，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因为那个卖东西的人太高冷了，就把商品的具体用途和价格写在牌子上，往那边一放，然后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根本不给人讲价的机会。
但是偏偏他卖的东西是垄断性的，别的玩家心里虽然气，但也不能不买，那咬着牙付钱的样子别提多有意思了！说到这里，肖宜川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道德，便抿住嘴把笑容压了下去。
听到这里，阮莹的心从惊讶中回复，重新恢复了一片平静。
噢。
没有崩塌，他还是那个玩家03号。
那个高冷到让人恨的咬牙切齿，却偏偏用实力碾压住一切不满的人。
想起他现在还没吃早饭，阮莹就觉得有些心烦。
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一方面现在的时机应该成熟了，另一方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控制不住地有那么一点心疼，心疼他。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温柔分给一个来意不明的敌人，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她有点害怕，所以必须悬崖勒马。
［阮莹：那你来食堂吧，我把钱给你。
］顺带和你解散队伍。
她对此有一定的把握，毕竟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应该可以把他惹烦，而且他现在没有钱，有求于她，权衡之下会答应解散队伍的。
如果他能正好撞见她和肖宜川吃饭，那就更好了。
她已然想好了一个绝对可以逼他解散队伍的理由。
刚刚是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吗？啊，是的。
没事，那你快去回消息吧！肖宜川非常善解人意地及时宽慰，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妥帖，毕竟现在是在游戏副本中，电子腕表里的大部分消息都是重要或紧急的。
可见，裴陌的消息属于另外一小部分。
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阮莹也不好辜负他的好意，于是低头又看向腕表。
裴陌已然发了新的消息来。
［裴陌：你答应和我一起吃早饭了？］阮莹的手指微微一顿。
［阮莹：不，我正在和别人一起吃饭。
］而且非常希望你撞破我们。
她在心里默默地演练如果那个场景真的来临时，她要说的话。
太恶毒了可能会伤害他，但是不够恶毒很可能达不到效果。
毕竟裴陌不是傻子，想要骗过他还是需要费很多精力的。
她需要仔细一些才好。
于是她又多做了一句前期铺垫。
［阮莹：就算没有别人，我也不想和你吃饭，我不喜欢你。
］这是你的朋友吗？肖宜川在她放下电子腕表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阮莹被问的微微一愣，随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我除了朋友以外的任何关系，比如敌人，仇人，冤家。
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之间奇妙复杂的联系——毕竟她自己都没有搞得很明白。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想透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还面临的种种示好行为，甚至是违背他原本处事原则的宠溺行为，又让她觉得这段关系微妙而古怪。
嗯。
于是她索性就懒得解释了，直接含糊其辞地回答。
真好啊。
肖宜川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我也想在游戏中有个朋友，这样心里有一个安稳的所在，也好受一点，不至于七上八下的。
不然就像我现在这样，孑然一身，一步错就万劫不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能拉我一下。
没关系。
我觉得你很好啊，如果想交朋友的话，应该很容易的，阮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身后的一位玩家聊的火热，又自来熟地和她加了好友，似乎是在社交方面很擅长的样子，就比如第一天的时候有人站在校门口，结识了一个非常投缘的玩家吗？噢，你说他啊。
肖宜川偏头回忆了一下，目光中的笑意变淡了许多，像是久经世故那样笑得平淡如水，波澜不惊，我们确实比较聊得来，但是也只是萍水相逢认识了一下，加了一个好友罢了。
和我这种关系的人我有一整个列表，又有什么用呢？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与惆怅，配上他若有所失的神色，让人不由得心生同情，甚至产生一种出手相帮的冲动。
吃吗？阮莹掌心里托着一颗水果糖，大大方方地递给他。
以她的经验来看，甜食，尤其是糖果，最有助于调节心情，从而弥补生活中的苦涩。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完全以己度人，有些男生是拒绝接受棉花糖的，可能会觉得太幼稚，比较丢脸，所以她贴心地换了一种更加大众的水果糖。
肖宜川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谢谢你。
他唇角绽开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让人联想到春和日丽时，郊野草坪上混杂着青草香的太阳光。
你真可爱。
这意料之外的一句让阮莹有些愕然地微微睁大眼睛，随即，脸上忽然有点发烫，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况，一下子失语了。
上一个这样对她说话的人还是在扮演路易斯的裴陌——但是那些都是生存所迫的演戏罢了，现实中的裴陌也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和暧昧或许有那么一丝万分之一的关联性的男生对女生的夸奖之词。
她决定转移话题。
这是橘子汽水味道的，你尝尝喜不喜欢？阮莹便得偿所愿地看着肖宜川低头剥糖纸，不再关注她了。
汽水水果糖比较硬，一般都需要含很久才能吃完，于是餐桌上便暂时安静了下来。
阮莹也就继续安心吃蛋挞了。
很不错。
肖宜川细细品味了片刻，然后认认真真地点评，甜得恰到好处，还带着汽水的特点，又有一点点酸，青涩又甜美。
是的！阮莹听他的评论都恰中要害，显然是用心感受了的，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遇到同好的欣喜之情，水果糖里我最喜欢橘子汽水和青苹果味的！有机会可以带给我尝尝看吗？肖宜川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
所以……他追寻着阮莹的目光四周望了一圈，随即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你现在是在等什么人吗？阮莹连忙收回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没有啦。
哦，我看见你好像一直在往门口看。
肖宜川解释道。
可能就是无意识地随便看看吧。
她的心跳不由得快起来，为之后即将到来的事情。
这样说着，阮莹下意识地又往旁边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她看见裴陌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目光淡淡。
阮莹：……电子腕表忽然震动了一下。
［裴陌：所以，你想和他一起吃饭？］看完消息之后阮莹下意识地抬头，果不其然被裴陌的视线捉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刹那间寂静了。
他的目光很平静，还是那样宛如深渊潭水，清澈到近乎空明，却深不见底。
然而这一次，阮莹却从那平静之下看出了几丝波动。
他似乎是有点生气，有点困惑，有点怨怼……甚至于有点失落和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情绪和她想象中的愤怒不完全一样。
此刻的他就像是看见自己追了很久的女孩和别人在一起了一样……但是这怎么可能？阮莹立刻把这个荒唐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上个副本里自己多次坑了他，在副本结束的时候还与他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而且这几天她又百般为难他，他心里恨自己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喜欢她？何况他那样冷情……在古堡伯爵副本中，他们朝夕相处了快一个礼拜，每天都过得开心甜蜜，到最后他都没有饶过自己，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这样想的时候，阮莹刻意忽视了他为自己转过积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因为感情而做出了让步。
但是……阮莹又看了一遍外表上的那句消息，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他这个反应确实看上去有点像是吃醋了的样子。
他现在表现的真的像是情感上受到伤害的一样……但是他什么时候付出过情感了？根本没有啊！千万种思绪纷至沓来，让阮莹一时间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