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知好一通解释,程帛尧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想做生意,让钱生钱: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我以前一直有个想法,可惜我爹虽然是右相,却没那么多银钱给我玩。
张放知说起来相当兴奋,连手都搓得通红:我想造船,造大船,造可以跨越大海的大船。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西邦来的商人,黄头发绿眼睛,他说在他们的国家纸和布匹还有糖都是相当紧缺的。
除了这些,大明有的许多东西都是他们那里没有见过的,那西邦商人还说,若是把这些贩到他们国家,装多少东西过去就能换同等重量的黄金和宝石。
噢,海上贸易,张放知很有前瞻性嘛,虽说是个土著,但却是睁开眼放向整个世界的人,难得难得。
这么多穿越众都没做到的事,最后居然是由一个土著来做的,穿越前辈们,尤其是男性穿越前辈们,你们羞也不羞。
我可以给你钱玩,但你首先要做到三件事,第一找人商量这种船是不是造得出来,第二罗列可以卖到西邦去的货物,所列出的货物必需有列入的理由,第三学会西邦语言。
大明有外国人,不过相当少,只在京城有为数不多的一小拨人,张放知有心学外语一点也不难。
听她答应,就算有三个条件张放知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有人认同他的想法了:师姐师姐,你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做,师姐要多给我留点银子。
要修船要办货百八十万两怎么花掉的都不知道,师姐可别到处花银子。
得,还不属于他呢就在那儿管着她怎么花:行了,知道了。
你去找鲁先生说说你的船要怎么造吧,等鲁叔点头说可以,我再给你银钱去造船。
兴奋至极的少年手舞足蹈着转身向左走,那高兴样儿活像捡了几百万两:好吧,能挣钱也是一种能耐,张少年,加油。
张放知找到目标的同时,郑进元也找到了他的目标,他果真是爱盖房子的,至于李易。
国师的博学多闻足够把他迷得晕头转向。
三熊孩子各有其主,剩下的事就不用她和李崇安再多操心,有国师教导。
李易将来应该歪不到哪里去。
待到道院里一应事务都梳理清楚并安排好,便已经是八月初秋了,八月虽然没有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却也有仲秋节,一为庆祝丰收。
二为一家人团聚。
虽然聚在一块儿是为了接下来的日子好去田间地头干活儿,可团圆就是团圆,不管为什么。
崇安师兄,李易这几天怎么样,跟国师一起可学了点什么?是她最先算出来的,她还真担心将来是个什么都爱就是不爱江山的主儿。
还成。
规矩礼仪是有,可也不见得真心想学,大概只是觉得国师身边最好混日子。
毕竟国师在宫里做了那么些年国师,李易觉得国师会因此手下留点情,所以最后选了国师。
李崇安挺幸灾乐祸,李易不知道国师的脾气,他是了解一二的。
只要国师觉得李易是个可以教得了的,那李易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修房子的事儿加紧准备了。
我们暂时就住在院长那儿,屋舍的事儿明年再说。
另外,董丰那边我觉得可以安排一下,院里有那么多可以拿出去换钱的东西,没必要烂在手里。
再说,钱这东西,谁也不会嫌拿在手里咬手呀。
程帛尧是想大家一起挣钱呗,云涯道院账上钱是多,可花钱的地方也多,要再多几个张放知那样一开口就一二百万两的弟子,那就更需要银钱储备着了。
这事儿李崇安也想过,不过董丰事儿已经够多了,他名下的营生他已经管不过来了:不妥,董丰有他自己的事,且这是院儿里的事,还是在院儿里找人吧。
周先生那边的弟子你留意一下,肯定有能用得着的。
周先生就是专门教做生意的,周先生是个怪人,生在大富之家,家里商通天下,后来被玩没了。
周先生是个特离谱的,把家业玩没了他又重新挣了回来,然后又散尽家财遁入云涯道院,说是悟透了命运二字:嗯……宝露,你跑什么,看把你给着急忙慌成什么样儿。
出……出大事了,郡王妃!出什么大事儿了,能出什么大事儿,把气喘平了再说。
程帛尧心说日子刚平静下来,就给她来一个出大事了,还让不让人好好歇几天了。
陛……陛下遇刺了,刚送来的消息,宫里来了人要请童大夫去京城一趟。
宝露怎么能不急,这么大的事儿,更要命的是她家大公子当时就在皇帝陛下身边儿,连带着大公子也伤得不轻。
不过来人嘱咐暂时别告诉郡王妃,还得劝着让郡王和郡王妃都待在道院不要回京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宝露照着去做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好半晌李崇安才缓过来,赶紧着人去找童大夫,然后又派人去国师那把李易招来:宝露,你去把传信儿的人领过来,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郡王爷。
不消多会儿,宝露就把人领了来,来人是秦王府的,还是秦王身边得力的人,李崇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一时也说不清楚,还请郡王爷快些把童大夫请来,王爷还吩咐了小的一句,请晋郡王和郡王妃这时候切莫回京。
便是十六殿下也是能不回尽量不回,只是陛下伤重,十六殿下不能不回,郡王爷掌着云涯道院,不回也在情理之中。
这算是几句话就把京城的遇刺事件交待清楚了,最清楚的就是不是单纯的遇刺,而是有预谋的,更关键的是八成幕后主使人和宗室有脱不开的干系:你带上童先生和十六殿下速归京城,若京中事情有变可飞鸽传书告知,另外你……你着点父王,这时候万万要看清楚,不管怎么样都别动,谁的话也不要听,除非是陛下醒过来。
是,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此时,李易风风火火地跑了来,脸上竟有两行泪痕:堂兄,父皇怎么了,父皇没事儿吧!被剑刺伤了,十六殿下,你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
为兄赠你一句话,少说多听多看,别激进更不要憋坏了自己,凡事找张师兄商量,张师兄必定会帮你。
秦王让李崇安不要回去,李崇安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他这时候也确实不合适回去,否则怎么也要回去看看。
送走李易,小夫妻俩回了小院子里,程帛尧静坐了许久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崇安冷冷一笑:还能是什么事儿,争夺大统罢了,十几位皇子,皇位却只有一个。
陛下想把出头的橼子除掉,大概没想到反而被已经削尖又包在棉花里的橼子给刺穿了。
李景?安排刺杀的应该不是他,不过他肯定知道,很可能还乐见其成。
陛下玩他玩得不轻,心里要没有怨恨怎么可能。
李崇安说完又是冷笑一声,他认为皇帝完全是自作孽,他家红狐狸说得好自个儿不上赶着死,谁还能强按着你去自杀不成。
啊……怎么觉得信息量好大的样子,李崇安这个死混蛋,果然有事儿瞒着她:到底怎么回事,说!陛下私底下露出口风,说有意属襄王承继大统,结果不但他被人攻讦,陛下自己也遭逢大难。
把儿子当棋子用,不得不说陛下这回真是活该。
四周没人,李崇安自然顾忌少了一些,说话也更不留余地了一些。
皇帝陛下把李景放出去的条件就是,把他立起来当箭靶子,李景答应了,不过心中充满种种情绪,这个人是自己逼自己他都能对别人有情绪的,何况是被逼去做,更是满心怨怒。
大概心里在想--同样是一个爹的血脉,差距怎么那么大呢?然后李景就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密谋着,要趁诏书还没下发,把李景弄残,然后再把皇帝给弄个半死不活,至于皇位最后属于谁,那就八仙过海各凭本事:陛下这真是……真是蠢到家了,难道他真有那么爱重李易的生母荣嫔,这分明是在替李易清除威胁的节奏。
他头上的兄长们,大的大,有基础的有基础,聪明的聪明,落到他身上除了有几分皇帝的疼爱外,要什么没什么。
皇帝不会把这些隐患留给他的继承者,所以这是在把皇子们给找残一遍,然后再来重点培养李易。
李景现在最有优势,陛下就不怕他将计就计?程帛尧觉得自己要是是李景,就肯定趁这个最名正言顺的时候狠狠心,把皇帝给了解了,然后大统接着,大位坐着,有皇帝做背书,谁敢说他的皇位来路不正,所以程帛尧才觉得皇帝蠢到家了。
他如果真的将计就计,会有更大的陷阱等着他,陛下这个人比你还爱想得长远想得坏,所以不会只有这一手准备。
李崇安说完直摇头。
实在是看不出李易有成为一个君王的潜质,陛下,您对自己的选择就这么自信!PS:忘记定时了呀,超过十二点了呀!!!!!!狗屎啊!!!!我明明记得自己定了时的,结果没定!!!!!!!好在不用像以前一样翻倍补偿加更!!!!卷一 屠龙手 第八十八章 妾身今日多有不便昨天忘记定时了,因为前天晚上网络不好所以第二更没定时,已于凌晨更新,大家请去查收第八十七章~我真的真的真的有罪,我认罪!—————————正文割———————————就像程帛尧认定李易不具备君王潜质一样,李易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争夺大位的潜能,所以他一直很老实,有时候老实孩子有加分,哪怕他在其他方面很不老实。
老实孩子这些年在皇帝的照顾下努力长歪,虽说脾气性子长歪了,与皇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倒没歪,也正是有这一点垫底,李易才显得犹为珍贵起来。
老实孩子在回京的路上一直在默默地流着眼泪,他想起了皇帝跟他说的那一番关于成长的话题。
他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个十来年可以在皇帝的关照下继续混他的日子,可现在看来,就是他想,皇帝也能,只怕也有很多人不乐意如此:堂嫂说,若是没有父皇,我谁也不是,也没谁会在意我是谁,怎么样活着。
父皇,不过就是一把椅子,有什么可争的呢。
从早忙到晚,睡觉都得抽出时间来,不勤勉了有大臣劝谏,想做昏君吧,看一眼宫墙外的世界都得心虚。
帝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职业,但永远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李易掀开车帘看向沿路连绵的群山,想起御书房里那幅名作江山如画的大山水卷轴。
是啊,江山如画,可这如画江山,正直拥有的人压根儿没看过几眼。
回头去望,云涯道院所在的山头在一片氤氲霞光中幻化出七彩,仿如朝圣者眼中的圣洁之地。
李易从来没有过多的思考过属于他的人生该如何渡过,现在是由不得他不思考了。
再不思考他怕来不及。
夜半时分,李易到达宫墙外,就算他不进去不问里边什么情况,也能察觉出那紧绷如满弦的弓弦一般紧滞的气氛。
侍卫查验再三才放他通过,马车和秦王府送他回来的侍卫自然被挡在了外头:董先生,您这边请,我领您进去,也省得您一道道关卡查着。
成,殿下头前带路,我跟着您走。
董大夫心里毛毛的。
要有得选谁乐意这时候来宫里,别说这时候,就搁平时他都不愿意来。
怎奈天底下就皇帝大!董先生,您别担心,又不是中了什么阴毒手段,刀伤剑伤光明正大,您也好动手。
只管治伤便是,旁的事儿有我呢。
李易这段时间被云涯道院各行各业的翘楚们震得不时要抖三抖,他虽然没本事,可对有真本事的人向来敬佩得很,所以对院儿里的先生一直很有礼。
殿下,我倒不担心治伤的事儿。
我担心的是……诶,也没什么好说的,殿下。
您该小心着些才是,虽说您没想过,可备不住您也有份儿。
不管怎么着,有事儿找世永,那孩子向来精明。
如今也是你师兄,多问问总没有错。
董先生是担心道院。
如今道院上牵着李易,下还有秦王府和李崇安,院长把道院交到李崇安手里,本来就经过很长时间的议论,后来是院长坚持,院儿里上上下下才没了反对的声音。
如果没有了道院,他们这拨人不担心日子过得不好,主要还是担心没有了道院,他们一身所学将无人可传,也担心失了道院的庇佑,日子会变得艰难。
皇帝所住的宫殿如今一片灯火通明,侍卫见了李易连忙上前行礼:十六殿下。
父皇可好,我能进去见父皇吗?李易这时却镇定自若,全看不出是哭了一路的。
回殿下,您只管进去,陛下若醒来,想来也会盼着见到殿下。
在皇帝那儿,李易由来是个会哭会闹有糖吃的小儿子,侍卫们倒也不会去多想。
那我和董先生一道进去。
说完李易让了让身体,侍卫上前去查验一番然后两人便迈步向大殿走去。
琉璃瓦上映着清澈如水的月光,屋檐下灯火昏昏,不时有人脚步轻轻地走过:十六殿下您回了,这……这是董大夫吧,快些儿来,陛下伤在要处,血流得极多,到现在还没彻底止住血。
那剑刃上似是带了毒,却不知是何种毒,以致太医们都没法上药。
啧,怪不得要那么远把他找来,董大夫轻叹一声,皇帝家果然全是事儿:您带路,我进去瞧瞧。
董大夫在解毒和治外伤上很有心得,细细查看了伤口,又取了些血仔细查验,一番工夫下来心里更没底儿了。
不是解不了毒,而是这毒太蹊跷,毒名作胭脂,不管是药末还是化作水都是胭脂一样的颜色,这毒配起来不容易,里边有味用料颇为稀贵。
再说白一点儿,这是宫里才用的药,一般用来赐死内宫的贵主儿们,一般的女官宫女可用不上。
宫里的太医怕也有能看出来的,胭脂虽然不好查验出来,但宫里太医院的太医里也总有几个本事高高儿的,八成儿是不敢说又不知道解药怎么配,这才把他找了来。
再一次感叹皇帝家全是事儿后,董大夫没明说,而是配一剂既可以解胭脂,又能解其他好几种毒的解药:殿下,您跟着人去配药吧。
李易特知趣的没问中的什么毒,这个问题留到父皇醒了让他自个儿问去:是,先生在这稍等,一路来先生想来又累又饿,我让人备了热汤热水,先生洗漱了用一点再歇一会儿。
行了,去配药吧。
董大夫起初挺不待见李易的,现在想想,在宫里长成李易这样还真不容易,得了,也别多想了,以后能照料就多照料着点呗。
配得解药来,董大夫指挥着李易给皇帝清洗伤口,他自己则在一边把药按用量配好后飞水烘干,再细细研磨成粉末。
李易清洗好伤口后,回头去看董先生:先生,我这儿已经好了。
嗯,药粉拿去撒在陛下伤口上,我还得煎一帖药才成,药粉撒好了让太医来把绷带扎上。
煎药是个细致活儿,这帖药次序时间火候一点儿错不得,你就守着令……陛下吧。
董大夫说完赶紧到院儿里煎汤药去,那药用下去皇帝很快就会醒了,到时候说点什么他可不想听。
董先生,您出来了,里边怎么样?张世永在外边倒是挺悠哉,他倒是一点没被紧绷着的气氛给感染。
没大碍,不过陛下岁数在那儿,这一遭伤了元气,养怕是难养回来了,只能好好保着不变差。
回头我再留个方子,平日里多吃点能升元气的药膳,不至于以后太辛苦。
董先生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静山让我给你说一声,看着点儿李易,别让他太冲动,静山还让你得闲了给李易卜一卦。
卜卦?李易的卦有什么好卜的,张世永一怔,片刻后才道:那董先生去煎药,我回钦天监去守着,等你这边好了再差个人来找我。
半个月前,所有皇子的卦都推演过一次,张世永想李崇安总不会凭白无故让他把李易的卦盘再重新推一次,十成十卦象有变。
联想到天命未定,宸宫无主,张世永现在是不推都能猜出点儿来了。
一路赶回钦天监,夜深时这里只有小猫三两只,且都是道院里学卦学的弟子,打发他们到外边守着,张世永自己则坐到了现成的定盘与正盘前。
手拿用来算变盘的小,把李易的生辰八字一拨弄,再往定盘与正盘上一合:九九之数,难怪了。
但是几个月前还未定,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定下了,这……天命确定没眷顾错人么?云涯道院里,李崇安和程帛尧也都有这样的疑问:你让张师兄与推一卦,张师兄推出来的八成和我们推的一样。
崇安师兄,如果到最后不是他,我们会不会因为乱站队而被……谁说让站队,云涯道院从来不掺和这些事儿,就算真是他,在他走向那张椅子的路上,云涯道院只能保他不死,其他助力想都不要想。
道院不可涉大统之争,否则既坏了规矩,也损根基。
李崇安真盼着这些事早点过去,可按着卦盘上来看,至少还得熬三年,还不算今年在内。
我倒是觉得这样下去,李景肯定要变得更加让人难以琢磨,陛下八成都不了解他这儿子,从他的棋路就看得出来,这个人对权利永远不会死心的。
陛下一手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危险他承受了,自然不会忘记伸手捞好处,陛下到最后很有可能驾驭不住他。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是因为李景在这次皇帝遇刺中的表现,这绝对是个危险人物,皇帝居然把他给放了出来,真是放虎归呐!行了,别操心这么多了,天晚了,安置吧。
大晚上跟自家红狐狸讨论天下大势,李崇安觉得自己真是太操心家国天下事了,他只是要做院长,又不是要做全天下的家长,大晚上的自然得做大晚上该做的事。
一看崇安少年放浪的眼神儿,程帛尧就心领神会,她挑眉转身,留给李崇安一个特明媚的笑意:妾身今日多有不便,夫君尽可自便。
说完,半空中张开五指握成暧昧的开形状,一路播撒着笑声向着浴室走去,徒留下李崇安在原地回忆着那个握成圈圈儿的小嫩手,咳……嫩生生的,好像也蛮不错。
卷一 屠龙手 第八十九章 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距离宫中情势未明,云涯道院里倒没有多少影响,先生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去游学也没见谁耽误下来。
仅有的十几名弟子也照样被这位先生抢着教,那位先生抢着用,总之谁也不得闲。
郑进元算是最欢实的,程帛尧新官儿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他脑门儿上来了。
他不是要学修房子么,云涯道院得修个百来栋屋舍,有得让他玩了。
郑进元别的没有,绘画底子倒有点儿,据李崇安的说法这属于遗传,长公主在绘画上就颇有天分。
师姐,你要求也太多了点儿,要那么大窗户,刮风下雨怎么办?什么,用玻璃,师姐知道不知道玻璃多贵,给你和师兄装了,不该给所有先生都装上。
那师姐就别指望十万两银子把房子全修好,师姐你得知道,一百二十七间院子,外加两溜儿宿舍一溜杂舍,平摊下来才几百两。
诚然,是书院和个人对七三开,那也不足一千两,一千两能干什么事儿。
郑进元不愧是富贵乡里出来的,一千两在他看来,就够盖他家一间下人住的院子。
师弟啊,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千两在乡间足够盖三进十几间的大宅子了。
你说你在园子里标什么牡丹金桂西府海棠做什么,你不知道这几种花木贵得要死么,你种点儿梨树、李树、杏树、桃树不成么,又好看还又能吃。
我跟你说,你不了解先生们,他们绝对宁愿你种点实惠的,牡丹海棠除能看还能干什么,劈了还做不来一顿饭。
程帛尧拨了一下算盘,把一百二十七加三都种上牡丹金桂西府海棠的价格给算了出来,比盖房子便宜不到哪儿去。
郑进元听得直跳脚:你真是俗人,大俗特俗。
先贤说愿岁岁有春来,长于群芳烂漫处居之,要真按师姐说的种,那还能有群芳烂漫吗?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程帛尧白他一眼说:你倒是不俗,就是连群烂漫出自哪个典故都不清楚。
山桃山杏开遍,李花梨花压枝,约略是三四五月,群芳烂漫成海,乡野无人不知。
可怜没怎么读书的郑少年瞬间傻掉。
他是真的不知道群芳烂漫出自这里,长叹一声,郑少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用手盖着桌子不停用额头去磕:师姐您说了算。
您说种什么就种什么吧,我没意见了。
早该如此,没听过一句话么,出钱的才是大爷!玻璃你还是给我装上,我就喜欢玻璃窗。
横竖你师姐我也不差装玻璃的这点儿钱,回头跟院儿里说一声,师姐我当是孝敬先生们了,给先生们都装上。
董丰那里现在年入个三五七万两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还不是全分成,董丰每年要留一些分成用作扩张经营。
师姐。
要不您再孝敬多一点儿,咱多少种点儿金桂成不,那可以用来作点心泡茶。
好歹是有用是不是。
郑进元说完又遥想了一下,在结满桃李杏梨的园子里冒出两株结着小黄花儿的桂树,好像特不得劲:算了,还是别种吧,不过进门那正院里得种点好的花木。
这个银子可不能省,那是咱们道院的脸面。
不说牡丹。
总要种几株上年头的苍松翠柏吧。
胡说,松柏院墙外边多得是,要我说还是得种桃李,桃李满天下才是办学应有的志愿嘛。
听着郑进元和自家红狐狸谈论修房子种树的事,李崇安差点笑趴下,红狐狸果然已经练就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招了:松柏乃守陵之用,不宜种在园子里。
郑进元彻底息了声,得,他算是明白了,他修房子可以,装点园子也可以,但得本着少花钱多办事儿,还得办实在事儿的观念:是,我知道了,桃李就桃李吧,回头把山下的孩子全招来摘果子可不干我什么事儿啊!家有千株花果树,好与邻人分,乐哉。
程帛尧又回了个典故,她就不信郑进元从此之后不发奋图强。
郑进元确实被打击惨了,被先生们打击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被程帛尧给打击了,那就不是敌军太厉害,而是我军太无能:师姐,好好说话不会死人,真的。
眨巴眼,程师姐特姐地拍拍郑进元的后脑勺说:我知道,可我这么说也得算好好说话是吧,先生们教我教得那么辛苦,我总得让先生们看到我在他们的教导下是何等学而有术。
那就是在指他不学无术呗,郑进元吐槽无能,把图纸一卷儿向李崇安告辞,他还是找成先生商量怎么改屋舍的图纸去吧,省得在这里被师姐活活拿话噎死。
好吧,学而有术确实很重要,就为不被师姐噎死,他也得好好读几本书。
你别把他噎得太过,小心回头扔下不干。
离春节只剩下几个月,李崇安要安排过节的事宜,所以没歇得几天又忙了起来,郑进元和张放知就只能交给红狐狸平日里管着。
不过看今天这样儿,真是一物降一物,红狐狸威武啊!他不会,这位属越挫越勇的,偶尔给点儿甜头他能享用多半年,所以一百句话里有一句夸奖就成。
张放和才是那需要拿好话儿堆着的,十句话里得有六句在夸他,剩下的四句也不能挫太狠。
她现在倒是觉得小李殿下相当不错了,不需要挥小皮鞭,也不需要给大甜枣,只需要给他摆明了事实就可以。
小李殿下是个心里跟明镜儿似明晃晃的人,什么事儿一点就透,这样的人确实招人喜欢。
不过,再招人喜欢,也是相对郑进元和张放知而言,要说当皇帝,小李殿下得有差着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距离。
你看着办便好,最近在外游学的先生们多半会相继归来,该打扫的屋舍要打扫一番,先生们归来说不得也要接风洗尘,这事我来办,你管着让他们打扫一番即可。
装玻璃窗的事儿,我跟院长说一声,其实先生们里缺钱的没几个,你不出这钱,指不定多半他们自己也会装,不过你给装了先生们总会念着你的好。
其实李崇安心底里觉得自家红狐狸大手一挥,花钱如流水的样子特迷人,这么想着心肝儿直抖,他还不如红狐狸有钱呢,这种念头心里转一圈就成了,可不能倒出去。
至十月初,董先生领着李易从京城回来,问董先生,董先生说:陛下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这段时间调养下来,没落下大毛病。
就是那那当胸一剑戳了个对穿,虽说没伤着脏腑,但损了元气,这却是一时半会儿养不回的。
没大碍就好,十六,怎么不说话?李崇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易,这孩子这回一见面多少有了点不同,看着沉稳了许多。
堂兄,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易现在也知道了皇帝对他的期许,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大的期许。
不学无术这么些年,纨绔名声响当当,他除了识几个字,别的什么也不会。
连《政论》《策问》都没有读过,治理天下这样的重担,他想都不敢去想,怕吓坏自个儿。
李崇安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他看出来了,皇帝陛下可能把想法跟他说了,这孩子心里不知道多乱呢:去找你堂嫂吧,她指派着几个丫头做了桂花糕,香气味道都不错,你去尝尝,我和董先生还有话说,待会儿就过去。
好。
李易现在确实不想谈论这些,说起来,在他看来他那位堂嫂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能让人觉得轻松,成天顶着张似乎比他还嫩的脸贩卖笑颜,瞅着她就能让人觉得这天底下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哟,殿下回来了,来得正好,刚蒸出来的桂花糕,正热乎着呐,赶紧来尝尝。
程帛尧并不是很喜欢甜腻的点心,桂花糕除外,捧一块淡黄的小点心在手里,甜香四溢,不吃都能让人甜进心坎里。
李易拈了一块尝,味道果然很好,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粉糯松软入口即化,单这桂花糕做得比宫里的还好:十分美味,比御厨做的都可口上许多。
程帛尧示意雨露云烟四个先出去,李易这状态有点儿不对劲:殿下,出事了对吧。
李易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再香甜,心情不好吃着也是苦的臭的:堂嫂,我是不是很没本事。
这得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怎么说我都没本事。
真要是没本事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没本事的。
人贵自知,只要知道了这一点,什么都来得及。
程帛尧这下也猜出来了,小李殿下知道了他将要扛起整个大明江山,所以小李殿下害怕了。
真的来及吗?当然,男儿立志,三十不迟,你这才十一岁,怎么来不及了。
好好跟着国师学,国师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你想学什么,国师都能帮到你。
国师,做为万能膏药,您就再为大明江山献一回身吧,来拯救一下这迷途的小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