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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寿宴

2025-03-22 06:58:25

明月第二日早早就起了,用早膳的时候明祁就来了。

他穿一件宝蓝色的直缀长袍,眉眼英挺,拧着眉坐在抱厦里,颇有几分来势汹汹。

不得不说皮相真好,这样一副鬼样子也是英俊的,走出去不知多少小娘子含羞侧目。

明月只当瞧不见,低头用膳不搭理他。

待一碗粥喝了小半,明祁先沉不住气了。

你见过张思源了?明祁坐在她对面,仿佛不经意道。

明知故问。

肯定打听地清清楚楚,这才来找她兴师问罪。

明月也故作平常,还一齐用了午膳呢。

明祁与她对坐,看着她,强扯出一个笑脸,你怎么没跟我讲?明月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有必要吗?没有必要?明祁直起身子,脸色变得不好看,语气僵硬道:别吃了。

明月不搭理他,只吃自己的。

明祁加重语气,先别吃了。

明月觉得他还像小孩子脾气,到底不想惹他生气,你自己的事情,你先老实交代。

明祁听她好似吃醋,心里一松,竟然还有些高兴,你这是和我赌气?明月心里好笑,面上只道:我不是和你赌气,我不说,这府上谁不向着你?你总是要知道的。

但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我就是打破了砂锅也问不出来的。

如果事情有变……我,自然得看看其他的郎君。

明祁心情一下好了许多,笑道:没有如果,你不必在意别的,也就哄哄我娘,咱们什么都不会变的。

你想哄舅母,舅母又不是傻子,谁哄谁还不一定呢,还搁这乐。

明月道:我自然不在意别的,我在意自个的婚事,你给我个准话……别说漂亮话糊弄我。

明祁听她提婚事,一时踌躇,眼神里带出几分羞涩来,答非所问道:我也是在意婚事的,你相信我就是……明月见他答非所问,不想和他说车轱辘话,我相信你,但你同谢欢日渐亲近,舅母也撮合你们,我都瞧在眼里……如若不然,我就当我们已一拍两散了,日后再有张思源这样的事情,我也会认真考虑。

明祁听她忽然将话说得这样绝,还有几分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会才有些可怜道:何至于……我会想法子说服母亲的,我同谢欢绝无男女私情,现下不好说,你放心就是,再宽限我几日……明月见他这幅模样,也说不下去了,你自心里有数就是……我只等你一个月。

明月是想过以后才这么说的,一个月,不管是什么情况,对日后再做别的都留有余地。

明祁一时像是被判了刑又放了的犯人,眼睛都亮了,你信我就好……明月好笑,要去喝粥,忽然想到什么,把他上下打量一番。

明祁被她看得浑身发麻,很不好意思,不由偏过头去,面红道:你干什么?昨日那套头面表哥哪来的?明月盯着他的眼睛,没瞧出他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

明祁松了口气,又立刻避开她的眼神,你问这个做什么?明月,这样大一笔银子,你从哪来的?你不会去赌钱了吧……明祁立刻生气,辩解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明月不吃他这套,拿扇子打他一下,别混淆视听。

明祁应景地哎呦一声,很痛似的靠在栏杆上。

明月微扬起下巴,拿眼角望着他。

见她不上当,明祁很轻地啧了一声,……同人做了点买卖……唉,你别问了,没事的。

明月差点气笑了,你同我也扯谎,什么买卖能挣这么多?带我一起做啊。

见明月生气了,明祁一肚子的假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陪着笑脸说好话,你不是有我吗,哪里要你亲自动手了。

明月瞪他一眼,吓他,我要同大舅舅报备的,你自己注意着。

明祁闻言叹口气靠在柱子上,也不舍得说她,闭着眼睛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过了半晌,明祁突然看着她。

明月还以为他要服软老实交代了。

那头面你在老夫人生日宴上戴,明祁又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我一见就觉得适合你。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样子,再等等,过两日我带你去游湖,你再自己挑拣……明月顿感无语,连连给自个打扇,轻声道:我不要什么头面,只要你平安就好……这头面你拿回去吧,我怎么能收你这样重的礼,带出去了反倒让人侧目。

明祁不说话了,有些可怜地望着明月。

明月打定主意要叫告知给舅舅,又见他满脸讨好,不由心软。

明月放柔了声音,吃了吗?明祁低声道:没吃呢,那个什么张秀才,气得我一宿没睡,二门一开就来了,一点胃口也没有。

明月叫人再添些菜,自己给他盛了碗粥递到他手里,轻声哄道:陪我吃一些吧。

明祁用膳过后就走了,明月捡起前几日放下的龙凤被,没好意思搁抱厦里绣。

明娇没一会就扯着明淑上门来了,明月连忙把被子置进了箱笼里。

好在明娇嫌弃她屋里热,并不进来。

秋雁在一旁偷笑,都不见您如此怕大夫人。

明月叹了口气,叫她看见了,我日后别想安生了。

明娇就是个大喇叭,要是撞见明月绣嫁妆,怕是日后每次相见都要提一嘴,她也别做人了。

明月叫人捡了一筐橘子,在抱厦里招待两个妹妹。

今日日头也辣,丫鬟们站在院里晒得面红耳赤,明月院里连个回廊都没有,只好叫她们去隔壁老夫人院里躲荫,有事再去传召。

明娇喝了口果茶,望着杯子上画的小鸟,真是无趣,偌大一个苏州城,竟无一家人办个宴叫我解解闷。

进了夏日,躲在屋里纳凉吃冰,可比在外头走动舒服,这个时节少有人会办宴。

明月垂头给她剥橘子,把细线都挑干净,闻言笑道:老夫人没几日就要过生,天气也要凉了,你马上就能热闹起来。

老夫人一贯不喜欢我,她哪日不抓我的错处就好了。

明娇又有些别扭道:倒是马上就能有个解闷的……明月见她含含糊糊不肯说,心里好笑,主动问道:谁家办宴呢?明娇支支吾吾,还不是那个谢欢,总爱出风头……大乾国力强盛,但并不是无灾无难安稳至今,边境小国零零散散,至今战乱不断,每年都有留在边境永远回不了家的人。

这些人家中大多都有妻儿,有的还是家中独子,失了一根顶梁柱,那真的是叫天都塌了。

抱厦里安静了一会,明月想起自己院里的秋雁,当年就是这么进的府。

谢欢说要办个游湖会,遍请苏州名流,替那些遗孀稚子募捐,办个善堂。

明娇难得没说什么酸话,她已同我母亲说好了,我们府上的姑娘都去……明娇别扭道:你可别误会,闷着不高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明月摸摸她的脑袋,这是好事,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明娇被哄两句,面上就止不住笑,我还有个好玩的事要同你讲呢……长姐有没有发现,谢欢同表哥根本不亲,表哥指不定更喜欢我呢。

明月想起这些因战乱支离破碎的家庭,心中怅然,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惯性地捧场,他们兄妹确实有些生分。

明娇,其实谢欢是谢家旁支的女儿,同表哥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父亲不过京中八品小官,并不体面,她如今这样富贵是走了大运,太后娘娘有个孙女叫清河郡主,郡主娘娘不能生育,又同她母亲有些裙带关系,就把她抱养到膝下了,她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但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就跟潜哥儿一样,虽不是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还要疼宠。

潜哥儿是三舅舅的独子,三舅舅不能生育,从旁支抱养来的。

明月作势要拧她的嘴,你紧紧嘴,不许到处说,当心叫潜哥儿听见了。

他那样一个小人儿,听得懂什么?明娇撇嘴,继续道:表哥是姨母的独子,小时候是在陛下膝下长大的,何等尊贵,高了谢欢一个辈分呢,我估摸两人许是连面都不怎么碰过。

明月见她兴致勃勃,讲得满头大汗,不由给她打起扇来,你歇歇喝口茶吧……一旁的明淑好奇道:那谢表哥是你姨母的孩子,怎么同你姨母一样的姓呢?难不成像长姐一样?明淑只长了一根直肠子,平时一般不说话,一说出来就能叫所有人看着她。

明娇怕提起明月的伤心事,瞪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明月倒是不怎么伤心,笑着把明淑搂到怀里,你说就是了。

明娇见她确实不在意,又兴致勃□□来,这事我也不知道呢,我们家都多少年没回京城了……总之没听我娘提过表哥的父亲,怕是也不在了,哎,我也不敢问,她指定抽我……明月忍笑,那你可别见人就讲,传到舅母耳朵里,有你好看的。

几人闲话的功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明月并不留她们,都赶回自己的院子。

·很快到了老夫人的生辰,明月越发睡不好觉,起得格外早。

院子小,日日都洒扫的,明月依旧盯着下人们又整理了一遍。

待事情忙完了,时辰还早,明月也没心情看账本,叫人搬了张躺椅,懒洋洋地靠在院子里。

翡翠坐在一旁剪银两,一块大元宝剪成一块一块的碎银,方便换用,再拿香包装着,赏给下人时也好看一些。

明月每月只二两银子,又没有父母私下贴补,更没有旁的的进项,只能处处节省。

翡翠年纪大一些,把银两剪完了,端个小凳坐在明月身边打扇,咱们的寿礼是不是单薄了些,添些别的才好。

府上处处要花钱,处处要打点,稍有不慎要叫多舌的下人嚼舌根,因此明月实打实没存下什么银两。

明月闭着眼睛打扇,没事的,我什么状况人家都知道的,何至于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送什么,有金送金,有银送银……总归叫老夫人高兴就是。

翡翠有些心酸,旁人看她是明府大娘子,瞧不见寄人篱下的心酸。

别的小娘子瞧不上府上做的新衣,早早花钱就在府外做了漂亮的秋衣,明月老老实实地等着府上一年四季新衣的分例,指不定来年还要接着穿,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这都不说,老夫人年纪大,谢氏隔着一层,以往还好,现下里倒是莫名生疏许多,明月平日里连个说心事的长辈都没有。

翡翠道:姑奶奶要是在就好了。

不管日子如何,到底有娘疼。

见翡翠竟是要掉下泪来,明月连忙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日子是一日好过一日的,现在总比以往好吧,你再这样伤心就不值得了。

明月说罢又转移话题,帮我换衣裳吧,有件绿色八成新的小袄,你说我穿着好看的……翡翠把眼泪憋回去,赶紧起来给她收拾,竟然高兴一些,这人都是有长有短,有谁有我们姑娘漂亮呢?明月见她这样就高兴起来,心里无奈又好笑。

明月换好了衣裳,给房里的人都发了赏钱,外祖母过寿,我怕是要回来晚一些,院里的人拿了赏钱也不必痴守在这了,门前留几个婆子守着,我叫厨房送一桌席面来,你们也热闹热闹。

院里的人都欢天喜地地谢恩,只当是过年过大节了,吉祥话一句接一句说了不少。

·老夫人身子不好,常年躺在榻上,小辈们同她都不亲近,今个为祝寿都聚到老夫人身边,荣安堂难得的热闹起来。

两个舅舅提前在朝里告了假,直接就去前院待客了。

府里张灯结彩,处处换上了新的红灯笼,下人们得了几波赏钱,人人脸上都是一张笑脸。

明月离得最近,是头一个到的。

她给老夫人送了她一针一线做的双棉鞋,绣着九十九个寿字,看得出很用心思。

老夫人喜欢,当场就穿上了。

你今个来的早,外祖母要给你一张大福钱。

老夫人笑着塞了个小匣子给她。

明月打开一看,是一根通体粉白的小簪,触感细腻,打眼看过去有一股莹润的光泽,放在雪白的掌心里,像是要化开了。

是一件体面又不过于招眼的首饰。

老夫人笑眯眯地叫她戴上,你今个打扮的这样漂亮,头上却素净了,可不兴叫我这个老寿星看不顺眼,快戴上叫我瞧瞧。

明月心里感动,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笑着叫李嬷嬷帮忙戴上了。

她坐了半天,心里万千情绪,嗓子眼却堵住了,最后只小声说出一句谢谢外祖母,也不知老夫人听没听见。

这时门帘叫小丫鬟打开了,大公子到了。

作者有话说: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