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才休息了一天,弗里茨就气急败坏地到处找她。
谁让你休息的?他阴鸷地看着她,洗澡水没人放,咖啡没人煮,就连烟灰都没有人收拾!面对他的指责,她欲哭无泪。
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还真以为他会良心发现放她一码,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无耻混蛋一直都在把她当成猎物耍着玩。
给她包扎伤口,不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而是他不想太快弄死自己的玩具。
碰到这种变态,真是无话可说!林微微一言不发地把鞋穿上,然后跟着他上楼。
短短一道楼梯,却走得比红军长征还艰辛,每一步都是踏在刀尖上,那些伤口火辣辣地,就像是被利器再度割开了一般的难受。
他回头看了林微微一眼,明明见她脸色苍白,额头的流汗几乎被冷汗淋湿,却还不动声色。
在皮座椅上坐下,道,去给我把白兰地拿来。
拖着步伐走到酒柜前一看,差点没晕过去,玻璃橱窗里啥酒都有,就是没有这种叫做白兰地的。
一回头,正好对上弗里茨两道深沉的目光,只见他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抿着嘴唇露出一个欠扁的笑容,虽然沉默,可脸上的神情却分明在说,求我,快点求我!弗里茨,算你恨,每天变着花样来整我,都不带重复的!林微微咬咬牙,暗道,你要我求你,我就偏不求你,士可杀不可辱,丫的有种你杀了我!!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后果就是……自~虐~~等她从酒窖里将酒那上来的时候,衣服里外湿了一层,不但衣服汗湿,连鞋子也湿了,却是血。
每走一步,地上就印出一个鲜红的印子,看得人触目惊心。
弗里茨没想到这女孩个子不大,性子还挺硬,宁愿活受皮肉之罪,也不肯低头向他妥协。
看着被她弄脏的地板,他一皱眉头,本能地想要发难,没想到张了嘴却失了声。
林微微替他拿了酒杯,并倒满,正打算将酒瓶子放回酒柜,却被他一把拉住。
整瓶酒都留下。
见她将酒放在桌子上,他伸手一捞,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拍了拍,道,过来,给我修指甲。
将指甲钳之类的工具找出来,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他伸出手,第一次看见他没带手套。
这双握枪的手却长得像弹钢琴的手。
手掌很宽,手指很修长,强劲而有力。
他闭着眼,啜着小酒,一脸享受。
硬不过他,只能忍,百忍成金!! 低头工作,权当在给一头猪在剃毛。
摸到他的手心里有些凹凸不平,她不禁多摸了两下,翻过来一看,却是一道疤痕。
虽然已经年代悠长,却仍看出当初的狰狞,他的手上因为锻炼,而长满了茧子。
去把布鲁诺叫来,我想听他弹钢琴。
他突然睁眼,道。
林微微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没想到才站起来,就被他按住。
只听他在那边道,算了,我自己去。
她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走开的背影,一时摸不到方向,这鬼畜男的心思真是太叵测了。
看见林微微,布鲁诺颔首致意,在钢琴前坐下后,问,您想听什么曲子?除了贝多芬、巴赫、莫扎特,你还会弹什么?布鲁诺想了想,然后回答,歌剧魅影。
那就弹它。
弗里茨向他举了举酒杯,表示无异议。
听见歌剧魅影,林微微不禁一呆,手下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刚到里宾家的那会儿,鲁道夫和玛丽公主也曾一起弹奏过,如今再听到这首钢琴曲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叫人心里感触颇深啊。
想到鲁道夫,心又一点点在刺痛,被囚禁在这种地方,恐怕这一辈子也再难见到他了吧。
没有照片,只能靠心里那一点念想维持思念,不敢忘记,也不舍得忘记,心底唯一的一点甜蜜就是午夜梦回时候,听见他在天的那端,说,简妮,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了。
不会放手,却也不得不放手了。
好不容易许下了承诺,无奈谁也守不住它,空留了一肚子的遗憾。
心中悲苦,忍不住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却撞入一双绿眸。
见弗里茨看着自己,不由心一凌,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开小差。
布鲁诺的琴声简直是一种折磨,让她无时无刻地不去回忆鲁道夫,有些感情,淡淡的,可一旦刻入脑中,便是刻骨铭心。
弗里茨关注着眼前女孩的一举一动,冷漠的眼珠中散发出淡淡的绿光,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同样,他也看不透她的。
他向前仰了仰身体,和她拉进了距离,再近一点,他的唇就要贴上了她的脸。
男人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林微微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故意接近,只是因为心中的厌恶和恐惧,只能自动忽略,故意装作没看见。
先是伤她,再来救她,然后又伤她,现在又对她示好……他对她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感情?以他暴虐的性格来说,和别人相比,对微微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她鄙视他、辱骂他、甚至还伸手掴了他一巴掌,他都没有让她的小命玩完。
可要说,他对她有意思,哪有人会将自己喜爱的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恐吓她、威逼她、强。
暴她、弄伤她,这些都还不够,最后还要践踏她的自尊。
替他修好指甲,弗里茨伸手看了又看,总能挑出一两个不满之处。
于是,她只能再继续修剪,好吧,坐着总比站着好,至少可以不必在刀尖上行走。
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唯一的宁静。
见来者是费格莱茵,弗里茨让布鲁诺暂停了演奏,将询问的目光投过去。
集中营里有人闹事。
费格莱茵道。
闹事?谁啊?他收回手,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给他们一人一颗子弹,不就安静了?这次不是波兰人,是……费格莱茵停顿了一下,道,是来参观的那群人。
国防军的?不光是。
还有柏林来的那一批年轻人,青年党卫军。
弗里茨皱起了眉头,问,他们来闹什么事?他们来的时候,营中正好有人在烧犹太人的胡子,一个青年看不过,想要阻止。
被我们的人讽刺了几句,后来不知怎么,双方就动起手来了。
告诉他们,按照军纪处置。
可是……见他脸上为难,弗里茨不禁质追问,可是什么?和那个人一起的,我们不能随便动。
为什么?因为他是外交部长里宾特洛普中将的儿子。
里宾特洛普,里宾特洛普……费格莱茵的话如同一声惊雷,突然炸开了林微微头上的一片天,回声一般在她脑中不停地回荡。
一颗心像是被什么重物敲击了,手一松,手中的东西砰然落地。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往外冲去的腿,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想见他,她想见他!弗里茨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骤然落地的修甲刀砸痛了脚背。
他拧起了眉峰,十分不悦地转头,却看见林微微正不知所措地看自己。
一瞬间,两人咫尺遥望,皆无语。
这一次,透过她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内心世界。
那是除却了恐惧和不安、怨恨和憎恶之外的感情,是一种掺杂了惊诧、喜悦、委屈、眷恋,还有慢慢燃起的希冀之光,多种色彩聚合在一起,是这般生动,如此鲜明。
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这个世界除了暴力血腥,还存在着其他东西。
弗里茨不禁有些迷茫,是什么东西点燃了她的希望?就像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在身体受酷刑之际,脸上还能坦然微笑一样。
这一刻,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都放在了她身上。
突然,他迫切地想要找出这个答案。
得不到上司的答复,费格莱茵又问,这事怎么处理?他回神,想了想道,查清楚是谁先动的手,然后照实汇报上去。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这几个人的来头都不小,就怕我的官衔还压不住他们。
他们人在哪里?在后面的死刑执行场。
弗里茨点头。
两人前脚刚走,林微微不顾脚上的伤口,也紧跟其后地出了门。
所幸,门外空无一人,没人拦她。
死刑执行场,顾名思义,就是纳粹对战俘、犹太人、同性恋等罪犯执行枪决或者土埋的地方。
场地设置在整个集中营的最尾部,有一条由犯人自己挖出来沟堑,通常他们会站在这个壕沟里被枪决。
为了方便处理,执行场的左边是园圃,右边是焚尸厂。
沟堑边沿附近站满了罪犯,而沟堑里却堆满了被处决掉的死人,有些没有死透,还在向外爬。
这副场景,如果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之过。
目光在触及到这幅场景之后,林微微很快转开了,继续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集中营一共关了几万人,此时汇聚在一起的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但场面也足够震撼。
脚底刺痛,拖着受伤的身体,她在人群中艰难移动。
终于,被她看见了心中的太阳,他站在那里,将军帽夹在臂膀中,冷冷地瞪视着那些被处决的人。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般。
那蓝眼、那棕发、那高大的身形、那狭窄的腰身……一切都如记忆中的一样。
鲁道夫……她不顾一切地尖叫了起来,那一声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鲁道夫回头,冰蓝色的眸光扫过人群。
那一刻,林微微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成千上万的人,望过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请原谅鲁少爷的近视吧)。
而简妮只是一个普通人,身材又不高挑,挤在当中便被人海淹没,如何能被他一眼看见?目光转了一圈后,他又将注意力转了回去,没人告诉他,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着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一直……都站在他的背后。
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林微微又连续叫了几声,但声音才刚响起,便被枪声飞快地掩盖了下去。
不停的有罪犯被处决,有人在发怒,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冷眼旁观。
这个发了疯的世界,什么都入了他的耳,唯独听不见她的呐喊。
人群就像一堵堵墙,挡在两人之间,让他们相逢不得相见。
太残忍了,自己爱的人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形同相隔天涯。
鲁道夫,你说过,会认出我,你骗我。
那一刻,她几乎泣不成声,砰的一下,一颗心碎成了无数碎片。
曾经对鲁道夫说过小王子的故事,他说,用心去看,就能找出她,可现在这里有5000多朵玫瑰,小王子在旁边走,却认不出她……为什么会这样,一次次地擦身错过,一次次地打破承诺,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天成全他们的爱情?看见他随着大伙要离开,她忍不住尾随,可是人流太可怕了。
每一个人都是她接近他的障碍;每一个人都在阻止她的爱情。
前方有人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原本就开裂的伤口顿时血肉模糊。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脚底的伤口被这么一踩又在刺痛,脚下一软,她蹲了下去。
这辈子都跟不上鲁道夫的脚步了,脚痛,心也痛,痛定思痛地放声大哭。
去他妈的坚强,去他妈的微笑,去他妈的希望……尼玛都是骗人的。
不知道蹲着哭了多久,陷在罪犯群中,她无法动弹,也不想动弹,一时间万念俱灰。
哭得天昏地暗,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见她毫无反应,那人索性将她拉起来,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
去那边排队。
他指着人群道,似乎将林微微当成了那些等着被枪决的罪犯。
她没有解释,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乖乖地站到了队伍中。
被杀、还是被埋,在这一刻都无所谓了,心正在经历剧痛,一颗子弹或许还能帮她解脱这种痛苦。
林微微自暴自弃地想。
她一边自顾自地痛哭流涕,一边向前移动。
罪犯群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还以为她在畏惧。
面临死亡,有谁心中不苦不怕的呢?被她带动了情绪,人人脸上皆悲。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怕,只是一颗子弹,很快就会过去的。
主会在天堂门口接我们……在这个集中营中,曾被处决过5千波兰平民和地下党,1.2万苏军,关押过数不清的犹太人,没想到她林微微也成了其中的一个。
她不禁苦笑。
在轮到她的时候,执行枪决的军官让她在壕沟的边沿蹲下,将手枪对准了她的后脑。
然而,就在他准备勾动手指,射杀她的时候,突然一个恼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将林微微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
番外 鲁少爷的内心一想到从此以后,就要这么孤零零地过一辈子,我心如刀绞。
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
在军校的宿舍里,半夜无法开灯,借着月光,一遍遍地看着皮夹里那张照片。
伸手抚过她的脸,闭起眼睛,脑中无比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像。
她的笑,那么动人;她的哭,那么煽情。
简妮,为什么你会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在剩下的日子里,你让我怎么度过?有一刻,我真的恨透了命运,花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进驻到她的心里,却又生生的死别了。
不,简妮不会死,她和我们不一样。
她说过,她和我们不一样!所以她不会死。
我坚信上帝不会那么残忍。
于是,背着父亲,我悄悄地溜回了我们相识相爱的那个城市。
找不到弗雷德,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查那天遇害人的名单。
在看见她名字的那一刻,心中的信仰突然倒塌了。
这一瞬间,心痛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仿佛头上的那片天都要塌下来了。
简妮,你还是丢下我了。
终于,我们永远地分别了……刹那,我突然有放声痛哭的冲动,眼眶里满是热泪。
我不敢眨眼,生怕一动,眼泪就会滚下来。
不想让陌生人看见我的脆弱,我大步离去。
这个令人伤心的城市……恐怕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了。
那些伤心的事,快乐的事,就让它们永远埋在我的心底。
在柏林,一次同僚聚会中,我碰到了海因里希。
太久没见,我俩都变了。
以前的好哥们,现在看着都觉得有些陌生,为了他的飞行事业,他日以继夜地训练,几近疯狂。
对他而言,这就是所谓的骑士精神。
我们闲聊了几句,我忍不住还是将简妮的死讯告诉他。
他喜欢简妮,很喜欢,只是因为身份无法在一起,这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以为他也会和我一样的黯然神伤。
然而,他只是怔忡了半晌,一个字也没说。
这家伙变得沉默寡言了,也是,地球在转,人在变,似乎没有什么是永恒。
有一天,对简妮的爱也会褪色吗?我忍不住扪心自问。
现在的答案自然是不会,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呢?当记忆衰退,我还会把她放在心头吗?这个想法让我浑身颤抖,时间啊……真的是太可怕了,连我最后一点点宝贵的东西都要来剥夺。
闷闷地一杯接着一杯,仿佛看出了我的郁闷,海因里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要走了,祝福你。
祝福我?我一怔,随后不禁苦笑,简妮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原以为喝酒可以忘记烦恼,没想到心痛的感觉却越来越真实,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几乎要我逼疯。
富丽堂皇的灯光照在我身上,让我觉得自己的伤痛无所遁形。
海因里希走后不久,我也想离开,可偏偏这时酒店又来了一些高官,他们将是我的上司。
走不了,我只能站着陪在一边。
因为父亲是高官,这些人特别关照我,怕冷落我总要过来和我说几句。
我敷衍着,却心思全无,冷漠地伸手握手,冷漠地说着一些官场上的话儿。
感受到有人在注视我,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却隐约在玻璃门的那一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的心剧烈一跳,是简妮么,是不是她?我迫不及待地请辞,快步向大门口走去,可是,当我走到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原来只是错觉。
那一刻,心中的失望无法言语。
那么多思念压在心头上,让我产生了错觉吗?我这是疯了……苦笑着站在酒店大门口,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辆车子飞驰而去,什么也没有。
上帝果真是残忍的,连一点梦想的空间都不留给我,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念想,一点点的希望。
西蒙准将的女儿总是缠着我,而父亲似乎也有意撮合我们。
对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哪怕把她当成简妮的替身,我都做不到。
迫于父亲的压力,不得不和贾碧丽见面,但坐在她对面,我心里想的全是简妮,看见的也是都是简妮的影子。
很久以前,我记得她在台上唱歌,记得她和我们大家说故事,记得她替我剪发……想起我们相处的一点一滴,我忍不住莞尔。
对我而言,这个世上,简妮是独一无二的,再没人可以替代她。
这些美丽的事可惜都成了回忆,要怎样才能留住它们呢?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个女人,我在回部队的路上了遇到了弗雷德。
我们站在桥的两边,可是他却不过来,只是站在那里看我,那目光深沉而奇异。
两个大男人站在两端相互凝视,这是多么奇特而诡异的一件事!于是,我跨步走向他。
好久不见。
他说。
我点头,回礼,问他,找我什么事?他将几页文件给我,说,你申请去集中营参观,上头批准了。
这是文件,需要你签字。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事不一直都是党卫军的赫尔希中尉在负责?弗雷德是盖世太保,完全两条线路。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他笑了笑,道,我刚才和赫尔希中尉一起开会,他知道我会来找你,所以顺便让我带过来。
我释然,没有多想。
拿出文件看了几眼,那么多条条框框,看得我头晕。
实在没心思看下去,我拿出笔在空白的地方签了名,然后交还给他。
去集中营参观一事并不是我自愿申请,而是要升到上尉这个位置,必修的课程。
弗雷德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随着德国国土的壮大,他一直驻守在外国。
一会儿捷克,一会儿波兰,听说闪电战爆发前的那段时间,还差一点丧命。
为帝国如此卖命,他能升到上校,我还是相当敬佩他的。
简妮总是说他老奸巨猾,是条狡猾的狐狸,以前不觉得,可这一次,我竟然也有了这种感觉。
他说的话,每一句好像都别有用心,我完全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说,有时太执着不是件好事,该放手时就该放手,这样对谁都好。
他又说,一个人要认清他自己的位置,这样才不会害人害己。
我听得一头雾水,完全莫名其妙,他这话是在说谁?我吗?除了对简妮执着,我不曾对其他人那么用心过。
可简妮已经……本来约好第二天再出来喝啤酒,可他突然打电话给回绝了。
电话里,他的声音阴沉而不友好。
怪人一个!然后,就连弗雷德也不告而别了。
老朋友一个个地离开,即便如此,随着战线的拉开,日子过得也不平淡起来。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离柏林才30公里,几个同事在路上说笑道,就当去一日游。
这天去参观的,不光只是我们青年党卫军,还有国防军的人。
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看他的臂章应该是个少尉,整辆车里只有他和我沉默少言。
直到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国小姑娘;那时,简妮也还在。
他似乎也认出我了,对着我微微一笑,道,弗里德里希﹒穆勒,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伸手和他握了握,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走进了集中营的大门。
集中营……果然是个肮脏龌龊的地方。
各种血腥、各种堕落、各种暴行,让我庆幸的是自己不是骷髅看守,不然长期在这里,一定会发疯。
大批营房后面,便是死刑执行场,沟堑四周站了密密麻麻的人。
据说因为有大批战俘将从西线上运来,所以他们必须清理集中营,波兰人、吉普赛人、还有犹太人……他们都必须死。
被射杀、被逼着往身上涂抹粪便、被燃烧、扯拽鬓角……为的只是取悦大群欢呼雀跃的士兵。
反正都要死的,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先乐一乐呢?我听见有人在那里说,语气张狂。
士兵们让那些罪犯蹲在沟堑边,用后脑射杀法,被枪击的人立即滑下了沟里。
没有死去的人,必须继续挖坑……而有些埋的是他们的亲人,嚎啕大哭的声音无处不在。
战争是残酷的,是残酷的!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他们都是敌人,不能动恻隐之心!一起来的的几个同事,本来他们还在说笑,可在看见不远处一个犹太人被点燃胡子,尖叫着到处乱窜后,突然停止了说话。
那火光印在他脸上,恐怖而不堪。
上帝救救我!他不停尖叫着,眼见那火就要吞灭他的脸。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火烤着,没人去扑灭他,没人去救赎他……犹太人在地上打着滚,想要扑灭火,惨叫声无处不在。
这情景太过骇异,使得我们这行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被这情景给惊呆了,不得不承认,这是我20年来看见最残酷的暴行。
可,对那些看守来说却若无其事,继续虐打着其他囚犯。
站在那里,我如同磐石般凝固了,除了恶心、肮脏,没有其他的感觉。
我很想离开,可是参观还在继续。
突然枪声响了,尖叫声戛然而止。
我回头,看见穆勒上尉手中拿着枪。
人应该死的有尊严。
他冷静地说道。
尊严?你怎么能把这些肮脏的生物当人看?骷髅师的一个看守笑着回答,完全不以为然,在他们死之前,能取悦到我们,也算是做了贡献。
说着,他又挑了一个人,当着我们的面,点燃了他的胡子,对着我们道,这种事情你们习惯就好。
虽然,同是党卫军的人,却连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个犹太人的尖叫声跟杀猪似的,实在太难听,让我的浑身都不舒服。
可我不想插手这事,于是抬腿离开。
刚转身,就见那个看守突然大声叫道,你疯了吗?为了这些罪犯竟然把枪对准我。
杀死他们是元首的命令,难道你要背叛国家、背叛元首?自从波兰被攻占之后,党卫军和国防军的间隙日益壮大。
这不过是件小事,却足以挑衅,两边的人怒火一旦被勾起,纷纷拔枪相对,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场面正陷入混乱中,突然有人分开了人群,走了过来,是负责这个集中营的指挥官。
他了解情况后,阴鸷的目光扫过我们,然后说,他会把这事公正地汇报到柏林。
我冷眼旁观,看着他收拾残局。
一场闹剧逐渐被压下去,我对这次的参观兴致索然到了极点,只想赶快回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叫声。
鲁道夫……有人在叫我。
谁?是谁在叫我?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里有谁会认识我吗?将军帽夹在臂膀中,我慢慢回首。
视线扫过身后的人群,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肮脏的人群。
身边的同事拍了拍我,道,走吧,可笑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我点头,对他的话不置评论。
然而,就在我跨出脚步的那刻,那呼唤声又远远地传来。
鲁道夫,你说过,会认出我,你骗我……简妮,是简妮的声音!我的脚步声一顿,再次回首,那一刻我的心都收缩成了一团。
向回走去,我眯起眼睛,向着人群一个个望去。
可是,哪里有简妮?没有,除了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这是怎么了?先是幻觉,再是幻听……简妮,你要将我逼疯了。
见我站在那里发呆,有人拉了我一把。
回程的路上,我都在沉默,心情沉痛。
也许不是我疯了,而是她,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尖上,刻骨铭心。
简妮。
我叹息,努力压下心尖上的刺痛。
第一百章 集中营重逢(下)林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了起来。
一抬眼撞见那双碧绿的狼眼,正透出阴鸷的幽光,她心一颤,连最后那一点奢想也被无情地磨灭。
想要见的,总不是心里头的那个人,是事实太残酷,还是他们缘分已尽。
她看着弗里茨,因为心头被满满的伤悲占据,所以这一刻,破天荒的没有恐惧。
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再看透她的内心。
他不喜欢她的笑容,从来不喜欢,所以变着戏法来欺负她,甚至把她弄得浑身是伤。
她的眼中有怨怒,有愤恨,有害怕,有畏惧,唯独不曾有绝望。
可是,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绝望。
他又迷茫了,一如刚才看见她眼中升起来的希望之光一样,是什么让她希望了,然后绝望?他突然迫切地想知道,于是他问了。
是什么让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什么?是爱情啊!可是,你一个没有心的魔鬼怎么会懂呢?见她不答,他又问,你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她咬唇不语。
是弗雷德吗?将她的沉默当做默认,心湖深处猛地掀起一股妒忌的惊涛骇浪,让他的情绪在瞬间变得狂乱而愤愤不平。
弗雷德,为什么你官比我高,荣耀比我多,运气比我好,同样黑暗的人,你可以得到别人的欣赏、别人的眼泪、别人的在意、别人的救赎,而我却不能?这不公平,如果,我在地狱里挣扎,你一定要陪着!他一把拉住林微微,也不顾她脚上的伤,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刑场的右边有一个花园,幽静而美丽。
各类花还没有败谢,虽然没有夏季的艳丽,却也芬芳宜人。
一道栏杆,隔出了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只是,站在身边的这个是弗里茨,是天堂,还是地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手一松,低头凝视她,眼睛里被太阳照出来的全都是冷光。
林微微踉跄了几步,本来沉浸在自己悲恸的思绪中,可被他这么一拉一扯,突然清醒了。
抬头只见他脸上布满了狰狞的表情,以及身上浮躁狂乱的气息,她心中一惊。
天啊,这个男人又要施虐了!见眼前的女孩露出慌乱的神情,弗里茨忍不住笑了。
这简直是林微微这辈子看见过最恐怖的笑容了,凉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碧眸弯成一轮新月,盛满了锋利的神采,只是如此光彩夺人的一双眼睛里面,除却了残暴、阴沉、凶虐,再找不到其他。
他一步步走来,即便在灿烂的阳光下,仍让人有一种恶灵降世的感觉。
一颗心脏里满满的都是恐惧,让她无法再承受更多。
她一步步退去,直到背脊撞上了树干,悲恸和恐惧交织着。
希望这一刻可以晕过去,至少不必再面对他的暴虐,可是偏偏心跳如雷。
如果,被救的下场是再次被他强,那她宁愿被子弹射死。
太凄惨了,和少爷擦肩而过的悲痛还未过去,现在又陷入了鬼畜男带来的无尽恐惧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日都是生活在伤痛和惊恐之中,她要奔溃了,他们一个个真的是要将她往绝路上赶啊。
不管之前她的眼泪是为谁流、绝望为谁而起,但此刻这些都是为他,也全部都属于他,这让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欺身而上,板正她的脸,然后吻了下去,混合着她的眼泪和绝望,一同吞下肚子。
一颗心本来就碎着,哪里还能做到像上一次那样的自欺欺人?她要反抗,死也不肯给他得逞,打不过他,只能咬他,用力一口咬下去,满嘴血腥…没料到她会反抗,他被咬个正着,脑袋向后仰去,手上的劲道不由地一松。
短暂的自由,宝贵的自由,林微微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转身拔腿就跑。
被锁在这个牢笼里,跑又能跑去哪里?弗里茨伸手拭去嘴角的血,眯着眼睛露出个让人惊心的笑容,就跟一头捕猎的狼,一步步跟了上去。
……-------那天的事,太凄惨了,让神经大支的林微微也悲痛欲绝了好久。
相爱的人擦肩而过,痛恨的人又时时在眼前晃动,简直度日如年。
一次被弗里茨欺负的时候,被正好找上门来的弗雷德撞上。
两个同样强势的男人,几乎在一瞬间剑拔弩张。
为了一个囚犯你要和我反目吗?弗雷德!弗里茨看着他冷笑。
这正是我要说的话。
弗雷德用同样的话砸回去,不甘示弱。
见他拉着林微微走出去,弗里茨冰冷的声音从后面追来,这里不是隔都,不是可以让你们盖世太保为所欲为的地方!他当然知道,否则,他走出的就是这扇集中营的大门,而不只是司令部。
因为心中没底,所以心乱如麻,拉着她的手四处乱走。
怎么才能救到她?怎么才能让弗里茨放手?一遍遍地问,可始终得不到答案。
就像他说的,这里是集中营,不是隔都,他说的话没半点屁用!他沉默,她也跟着沉默。
一转头,看见她惨白如纸的脸上透着痛苦的表情。
一瞬的疑惑,然后目光向下扫去,这才发现她的脚不对劲,一双鞋子几乎被淋湿,而这绝对不会是汗水。
那红色的是什么,是血?!几步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园林里的石像上。
林微微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要挣扎,天哪,坐哪里不行,偏要坐在希特勒的头上……弗雷德按住她乱动的身体,蹲下身体查看,从上往下俯视,只见他棕色的睫毛在阳光下闪出了灿烂的光芒。
她别开眼,他的认真,他的情意,让她觉得愧疚。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为她做了那么多,也是希望她能够回报,可是她拿什么来还他?伤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几乎和鞋子贴在了一起。
弗雷德不知道究竟有多严重,下手没轻重,在替她脱鞋的时候手一掀,扯到了她的伤口,痛得她差点没晕过去。
你连死都不怕了,这点痛反而受不了了?他嘲笑。
想自杀,那是被弗里茨逼上了绝路,好死不如赖活着,理智回来后,还是会畏惧死亡。
林微微瘪了瘪嘴,心里委屈,却又不敢反驳,盛怒下的太保哥和鬼畜男一样可怕。
在看到她脚底纵横交错的伤口的那一刹,他脸上的笑容迅速冻结成了冰,沉声问,是谁干的?谁干的好事,这还用问吗?总不会是她无聊自虐吧。
见她不答,弗雷德又问,是那个疯子?她点头,苦笑着提醒他,这里是集中营。
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他只是沉默,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静而压抑。
他向来情绪不外露,所以她也看不透他的思想。
放开她,弗雷德突然站了起来,背对着她。
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看见他起伏耸动的肩膀。
他在生气些什么?这里是集中营啊,这种受虐、被欺负的事情不是比吃饭睡觉拉屎还正常?对不起。
他的声音传来,虽然已经压制,可还是听出了一丝情绪。
林微微看向他,不解,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道歉?是在为他没守住承诺而生气吗?她在等他下文,可他却抿着嘴一言不发。
站了一会儿,直到他完全平静下来,才转回身,弯腰将她抱起来,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林微微听到医务室三个字,就条件反射性地想起鬼畜医生,小心肝猛地一跳,忙挣扎着要下地,不要,不要,我没事。
这么严重,怎么会没事!你想变成残废吗?弗雷德箍紧她,不让她任性。
见他跨步要走,林微微心中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地道,快放我下来,打死我也不去!那个医生比弗里茨还可怕,你饶了我吧。
你说谁?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你还记得,几年前发生在威斯巴顿的变态杀人医生事件吗?见他点头,她哭丧着脸继续道,就是他啊!你不是说他被抓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鬼畜男不够,还要弄个鬼畜医生,这日子没法过了啦。
弗雷德也怔了片刻,道,我也不清楚,那时他确实被判了刑。
难道是因为他发明的甲基安非他命,所以被特赦了?他怎么来这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前山有虎后山有狼,这里日子太苦逼!看见她皱成一团的脸,他的心也跟着皱了起来,可偏偏一时又无计可施。
不是隔都,不能越权,向来冷静的人也开始急躁起来。
弗雷德沉默了半晌,将她放回石像上,道,你坐在这里,我去拿药。
他去得很快,回来得也很快,拿着一个盆,里面装了一大堆的纱布和各种外敷药物。
然后,去装水给她清理伤口。
痛要叫出来,知道吗?他反复说着这句话。
真正是伤在她身上,痛在他心里。
好不容易等包扎完毕,她快虚脱了,而他也出了一身大汗。
包得那么好有什么用呢?待会回去,鬼畜男一个不高兴,她又要鱼池遭殃。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感激他的,明知道得不到,却还愿意付出,这样的人世间不多。
至少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看着他,林微微问,你怎么找到我的?一个一个集中营的找。
他说得轻描淡写。
什么?她吃了惊,40年德国已经建立了不少集中营了吧,照他这么说来,差不多要跑遍了半个德国。
他笑了笑,跑遍德国倒是不怕,就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不容易。
弗雷德……她的心一动,心底那股愧疚和不安更甚。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手掌抚摸过她的头发,不要这样看我,我的心会受不了。
微微低下头,看着地板,两人皆不语。
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差点忘了说。
什么?林微微说,好像有人想要干掉我。
弗雷德一怔,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被抓到集中营不是因为我乱跑,而是有人陷害。
说到这,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弗雷德被调去了柏林,他回来后,她就出了事。
理论上,见了面后,他至少该问一下她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是,对此他却只字未提。
难道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她为什么会被抓到集中营来吗?还是,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谁要陷害你?他被动地问。
她斜着脑袋看他,不答反问,在柏林,你有没有碰到西蒙准将和里宾特洛普?没有。
他避开她的视线,眼光有一点闪烁。
她皱了皱眉头,然后说,我收到了一封有鲁道夫签名的信,约我去咖啡馆见面。
就在你打电话给我的那一天收到的。
然后你去了?我不知道是个阴谋。
阴谋?他挑眉。
是的。
我去了后不久,国防军和党卫军就包围了咖啡馆。
如果不是弗里茨,我差一点死掉。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她仍然心有余悸,生和死真正只有一线之隔。
他救了你?他问,觉得不可思议。
理论上说是的,但事实上,他只是想把我当成玩具。
这符合他的性格。
他点头。
她又问,你这次去柏林做了什么?开会。
紧急会议。
你说,谁最可能拿到鲁道夫的签名,并将你支开?林微微望着他问。
她以为他会帮她分析,可是他只是摇头,道,任何人都有可能。
可是不是任何人都想我这个小人物死。
她忍不住反驳。
他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
对于他敷衍了事的回复,林微微很惊讶,这就是他的回答吗?他好歹曾是警察局局长,那些查案的热情呢?都去哪里了?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他岔开话题道,过去的就让过去吧。
不管过去如何,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孤身奋战。
你?闻言,她笑了笑,突然觉得挺无奈的,可我在集中营里,怎么脱身都是问题。
更何况还有个鬼畜男在一边虎视眈眈。
他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道,确实,这次比较棘手,因为看守是弗里茨。
他不好对付,而且一直嫉妒我的官比他升的快。
我必须从长计议,或者和他静下心来好好谈谈,看他怎样才肯放人。
如果他要你的官衔呢?她忍不住问。
他沉默了。
见他纠结,林微微忙道,我只是嘴贱随便说说,就算他想要,你想给,也没那么容易。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秋风起,枯叶落,掉在两人身上,怎么都觉得有些凄凉啊。
唉……她正叹息着,就听他在耳边破釜沉舟地道,只要他放你,我交换。
林微微一惊,你不是开玩笑吧。
鲁道夫和我,你选了鲁道夫。
官衔和你,我选了你。
这一句话,即便只是口头说说,却也足以沉重。
被他这么一堵,她顿时无语了。
在我处理妥当之前,你先忍一忍。
弗里茨这个人我还算了解,只要你顺着他,他会放你一马。
但是记住,千万不要螳臂当车。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就是越是想要。
忍,忍,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啊!听他这么说,林微微不禁叫了起来,那如果他再次强。
暴我呢?再次?注意到她的措辞,弗雷德皱起了眉头。
一次被强,和N次被强有区别吗?微微低头看着草地,没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自己不舍得动的宝贝,却被别人肆意糟蹋了。
他想发作,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愤怒只会使一个人变蠢。
这一笔债,他会和弗里茨算,慢慢算,好好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她的下巴,汪洋般的眼睛中泛起了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伤悲、又像是悔痛。
我会尽快救你出来。
拉过她的肩膀,紧紧抱住。
他手臂上的力气太大,箍的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感觉肺部的氧气都快被他挤压出去了。
就在她打算挣扎之际,突然听他在耳边呢喃。
对不起,简妮。
原谅我……第一百零一章 出卖灵魂的人去射狐狸总比在这里射人好。
林微微暗忖。
可是,这个想法维持不到一天,就被哭着奔进来的苏珊娜给打碎了。
通过她的哭诉,微微这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去打狐狸,而是去打人。
从罪犯群中找出一些身强体壮的,让他们绑上狐狸尾巴,给出1个小时的逃跑时间,可以自由在林子里奔跑或者隐匿。
然后,弗里茨和他的看守们会带着狼狗来追捕。
他们把人当成狐狸,看见就射,整个活动在两个小时里结束,如果可以幸存,那么自由就属于他们。
但,如果被纳粹发现,等候他们的就是死亡。
对看守们来说,这很刺激;然而,对罪犯来说,这何其恐怖!很不幸,今早苏珊娜的儿子被拉进了充当‘狐狸’的队伍。
听她说完,一时没人说话,人人脸上皆带着恐怖的阴影。
先是让女犯在玻璃渣子上跳舞,再是让男犯扮演狐狸被猎杀,各种暴行换着花样出现,谁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在集中营里真是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只有死路一条。
苏珊娜在那里恸哭,大家心里也都不好受,看着她,无奈,更没辙。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苏珊娜从之前的放声大哭,到后来的默默流泪,到现在的心如死灰。
本来,被抓进集中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已经够悲苦的了。
但至少人活着还有个念想,现在,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泯灭了。
也许,也许,他能够劫后逃生。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让苏珊娜的眼中燃起一丝丝光芒,可只是短短一秒,随即又暗淡了下去,问,可能吗?可能吗?可能吗?她一连重复了三遍,其实答案在各自的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当然不可能!只是现实已经够残酷,够无情了,就让彼此的心底再留存一点点幻想吧。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林微微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用力地点头,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苏珊娜喃喃自语,内心极其彷徨,不禁反驳道,可是,每次去的人都无一幸免。
你怎么知道无一幸免?布鲁诺问。
听说的。
她诺诺地回答。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要随便放弃。
他又道。
微微跟着点了点头,要坚强啊。
这话怎么都像是在和自己说。
要忍,弗雷德说过。
要微笑,银行家说过。
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想过的坎。
鲁道夫说过。
一句句激励的话,在微微脑中回荡,看着苏珊娜,她真诚地道,活着是希望,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鼓掌声给打断了。
说得好。
一回头就看见弗里茨站在门口,睁着一双碧绿的眸子看着她,眼瞳里闪着跳动的火苗…他向她俩走了过来,然后,问苏珊娜,你儿子叫什么?苏珊娜在看到他的那瞬,脸色变得苍白而绝望,在那里颤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叫什么?难得他今天心情不错,又耐心地问了句。
恩,恩斯特。
姓?克拉格。
弗里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起有这么号人物,于是,转头对身后的跟班,道,去看看今天的死人当中有没有叫这个姓名的。
是,指挥官。
闻言,林微微忍不住去看他,心想,这个人真的是残忍至极,在他手里过活,太凄惨了,因为他连半点念想、半点希望都不会留给你。
他的跟班走后,苏珊娜就一直在那里发抖,咬着嘴唇隐忍着眼泪。
对她而言,是度秒如年,实在太可怜了,林微微偷偷地握了握她的手。
苏珊娜立即像溺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地抓紧她的手,投来感激的一眼。
在绝境中,哪怕只是一个安慰的眼神,一次安抚的握手,都如获至宝。
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士兵很快又走回来,拿了一个名单,翻了翻,汇报,死了。
脑部中了一枪,当场毙命……他话还没说完,苏珊娜就尖叫了一声,受不了刺激当场晕了过去。
这就是他的目的,凌迟一个可怜女人的心,好卑鄙。
林微微看着地板,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眼里的憎恶和痛恨太清晰。
让士兵将苏珊娜抬下去,将其他人赶出去,然后他走了过来,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
而林微微却以为他要动手打人,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不用怕。
弗雷德让我善待你,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虐待你。
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两支酒杯,然后倒了一点白兰地进去。
走回来,递给她。
他是酒鬼,微微不是,不会喝酒,可在他的热烈注视下,却不敢不接。
弗里茨和她碰了碰酒杯,一口仰尽后,又给自己倒满了酒。
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向她勾了勾手指,伸手指着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下。
不爱喝?他的目光在她酒杯中打转。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只能硬着头皮举杯。
白兰地不如红酒那般温和,味道即辛辣又刺激,啜了一口,被呛得差点没吐出来。
看着她扭曲的表情,他不厚道地笑,摸摸林微微的脸,把嘴凑过来就想亲上去。
她吓了一跳,手一晃,杯中的那些酒如数倒上他的制服,真是一石二鸟。
见他怒目相对,她迅速地向后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脸惊恐。
他虽然不悦,却没有发作,站起来三两下把衣服给脱了,露出精硕的上身。
本来还想找件背心套上,但一回头对上林微微的目光,索性就这样赤膊着,反正天也热。
看他是戒备,并不是欣赏美色,但显然对方想歪了。
哼着小曲儿,一步步走过来,神色愉悦。
他的肩膀上有子弹留下的伤疤,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长的疤痕,显然不是打仗受的伤。
这些痕迹因为年代长远,已经淡化了,在阳光下,也只能看出淡淡的影子。
见她的目光留在自己身上,他勾起嘴唇,道,今天我心情不错,就给你讲个故事。
能说不么?自然是不能!听过浮士德的故事吗?他问。
歌德的浮士德?见她迟疑地点头,他笑得冷漠,道,简妮,没想到你懂的还不少。
林微微没接口,弗里茨继续道,那就让我给讲述一个新版本的浮士德。
一个变态能讲出什么动听的故事?但耳朵被强,总比身体被强好,天要下雨,鬼畜男要文艺,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一脸戒备,便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在村庄里,住着一个年轻的农民。
一场战争改变了他的命运,在田边他救了一个受伤的飞行员。
没想到,存活下来的飞行员是一位军官,通过他,农民懵懵懂懂地进了部队。
战争年代,国家需要大量人手,于是他很快被送上了前线。
这个农民是个很幸运的人,一颗炸弹,炸死了他的同胞,唯独留下他一条小命。
战友被炸死,只有他还固执地守在战场上。
然而,就在他快要饿死之际,突然有人带来了消息。
他所在的这个国家……投降了。
踏过尸体,于是,他回家了。
战争虽然结束了,可他的噩梦没有结束,不是在噩梦中醒来,就是在噩梦中睡去。
他觉得自己手上染满了血腥,所以,这辈子都会被上帝抛弃。
对于出生在农场的农民而言,信仰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就在他陷入癫狂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基督教的苦行僧。
他告诉他,每天抽打自己,每一下的鞭痕都可以为自己犯下的恶行赎罪。
农民相信了,也照办了,从一下,到十下,到二十下……他自虐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因为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重新被上帝认可。
渐渐的,他不光抽打自己,更开始抽打他的妻子和儿女。
因为,上帝说过,每个人都是肮脏的,不能被救赎,就只能下地狱。
每次打过他的亲人后,他都痛哭流涕地抱住他们,反复呢喃,原谅他,他这样做,只是怕下地狱。
他一定要救赎他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冷笑了起来,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问微微,上帝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让人们发动了十字军东征,让三大教派为他打得头破血流,可也没见他救赎过谁。
她没做声,而他这么问也并不是期待她的一个回答。
抽了一口烟,他继续道,暴行之下,终于有一天,他的儿子、妻子开始反抗。
圣诞节,乘着他喝醉之际,将他杀了。
那时,他的女儿十岁,儿子十四岁。
为了寻找新的生活,儿子出走了,可是厄运一直笼罩着他。
求学、求工……从未顺利过。
在一次次失望下,他突然想起了父亲的那一套自虐赎罪。
痛,是为了救赎,可要是痛了,还得不到救赎呢?就在他自暴自弃想自杀的那一天夜里,他突然做了梦,在梦里,遇见了一个自称墨菲斯托的人。
他说,他可以帮他得到智慧、金钱、知识、地位、甚至爱情……任何东西,只要他想要的,他都可以给他。
但是,他必须拿自己的灵魂去抵押。
等有一天,当他的**全部都得到了满足之后,墨菲斯托会再来找他,取回他应得的东西。
当时,少年只是想,**是永远无尽的,就像没有人会嫌弃财富太多,智商太高,爱情太满一样。
只要他永远不觉得满足,那么墨菲斯托也就拿他无计可施了,于是他答应了这桩协议。
将烟捻灭在桌子上,他看着她道,你明白吗?只要**无止尽,他就不必抵押他的灵魂,所以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单行道。
懂也不懂,林微微和他是完全两种思路的人,无论有多少理由和借口,暴行都不能被人接受。
怎么?不赞同?还是在心里鄙视我说的话?汗,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凑近身体,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道,你总是这样看我,不屑一顾?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人?她心里的那个人?显然,他误会了,但她不打算解释。
在他面前,只有把心思藏起来,才不会让心受伤。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忘了告诉你,小时候,我就和弗雷德认识。
那时,他的心肠可是比我还硬还狠,为了逃避责任,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妹淹死。
之后,一起去当了兵,他对付犹太人和异党派的手段比起我有过之无不及。
能做到他这个位置,手上如何可以没有鲜血的滋润?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那碧绿的眼眸只是轻轻地转了转,微微立即就有被野兽盯牢的感觉。
如果说,我是一个恶魔,那么,弗雷德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他说,一个魔鬼承诺你的诺言,他会要你拿什么去换?不等她有所反应,他自己回答了,用灵魂!那瞬间,微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见她的反应,他却笑了。
嘴角上挑,眼角弯成了新月,眼中碧光闪烁,那笑容简直是惊心动魄,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用灵魂来交换你的愿望,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答应,你就成了我们中的一员;不答应,就一辈子在无望无边的痛苦中随波逐流。
风中送来了弗雷德曾说过的话,混淆了她的思绪,一颗心在瞬间乱成了麻。
人家都说真心换真情,我却拿真心换伤心。
你的心里除了鲁道夫,还有谁?帮你,不是为了成全你的爱情。
如果有危险发生,我会第一个把你推出去。
鲁道夫和我,你选了鲁道夫。
官衔和你,我选了你。
对不起,简妮,原谅我……一字字,一句句如同魔咒,扣在头顶,久久无法消散。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包围了她。
弗里茨看着她,靠在沙发的另一边慢慢品酒,那笑容、那眼神交织成恶魔的黑色双翼,将她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下。
弗里茨,你太狠了,在虐了我的身体之后,还不肯放过我的心!第一百零二章 希望希特勒向他的臣民宣称,他要建造一条与雅典卫城、中国长城齐名的现代化高速公路,而这将代表了他的帝国,永垂青史。
战争期间,总有各种公司和企业因此而飞黄腾达。
同样,他的这句话,给少部分资产阶级带了可观的利润。
几个建筑公司争先恐后地买通纳粹官员,选定地皮,签下合同,迫不及待地要开始着手这个工程。
要建造,就需要人工,再没有一个国家像纳粹德国那样人力资源丰富了。
战俘、犹太人、各种囚犯成了最佳的劳动力,而这个时候,最发财的就是集中营和隔都的看守总指挥、地区负责人、纳粹建筑管理局。
白色收入、灰色收入、蓝色收入、金色收入……弗雷德能找到林微微,却无法立即将她带出去,他的驻守地在波兰,来柏林只是暂时的。
但,他是上校,又是盖世太保,他自然有手段打点。
不知道他和弗里茨做了什么交易,让后者态度有了转变,但从弗里茨的嘴里透露出,应该也是和这些建筑工程有关。
这些龌龊的内部交易,林微微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弗雷德是她唯一的希望,只要他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其他的都是浮云。
因为项目事宜颇多,弗里茨经常外出,指挥官的身份和权利可以为他谋取很多利益,而他向来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人。
不是非要碰集中营里的女人不可,强林微微不是因为对她有多喜欢,而是出于一种好奇、好胜、嫉妒、摧毁心理的混合体。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和颜悦色地对你,你也不能指望他会改邪归正,林微微一直记得他说过浮士德的故事。
只有当**无止尽,才可以逃避对魔鬼许下的承诺,但如果,哪一天他对这种生活疲倦了,这也就代表着一切的终结。
日子一天天在过,眨眼,已入深秋,外面的树叶掉得差不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林微微在院子里浇花,突然听见花丛堆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叫声。
走近几步,扒开来一看,竟然是一只初生没多久的小猫咪。
粉嘟嘟的一团肉球,很可爱,全身白色,有棕色的圆点。
小猫离开猫妈妈没多久,才睁开眼睛,跌跌冲冲地还不太会走路。
她看着有趣,忍不住把它抓过来,捧在手心里。
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只有生命的流逝,没想到竟然也会有新生命的诞生。
抱着猫咪,突然有点不太愿意放手,心想,看见这么一个新生命,也何尝不是一种希望,给这枯燥冷血的生活带来一点点的乐趣。
去厨房偷了一点牛奶来喂它,然后蹲在一边,看小猫眯着眼睛舔牛奶。
正蹲在草丛边逗它,突然背后传来交谈声,有人来了。
她回头一看,是弗里茨。
和他同行的一共五六个,有党卫军的人,但也有部分人没有制服,却西装笔挺,一眼看去像是生意人。
弗里茨虽然是和几个人在交谈,但目光却是瞟向林微微的,脸上带着笑容,露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任何燃起的希望都会被他无情的毁灭,害怕这只小猫也难逃厄运,不想给他看见,她一转身挡住了草丛。
挡得住小猫,却挡不住小猫的叫声,听见喵喵的猫叫声,弗里茨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
他身形本就高大,从她身边路过时,顿时投下了一道阴影。
她慢慢站了起来,向后退去,给他们让路,将视线投向花圃。
本以为他已经走过,刚想抬头喘口气,就见弗里茨的脚步一转,又向她走了回来。
你给我去泡五杯咖啡,两杯不加糖、加奶,两杯清咖,一杯加糖加奶,然后送到大厅来。
见她转身急着要走,他又出声道,让那两个犹太女人准备晚餐,要丰盛。
还有,记得要用罗茨少尉送来的那套水晶餐具,我有贵客。
生怕他还有什么要求,恭送他离开后,这才去厨房。
苏珊娜和乌苏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一看到林微微踏进来,顿时停止了交谈。
自从苏珊娜的儿子被射死之后,她的行为就变得很怪异,总是说一些不且实际的话。
很偶然,微微看见她站在窗口和操场上运动的犯人做着让人看不懂的手势,他们在密谋些什么?被关在集中营里还能密谋做些什么小动作?难道想推翻纳粹统治吗?不会吧,谁会有这种天大的胆子?也许只是一种相互安慰,相互平安的暗示。
她思忖。
将指挥官大人的命令转达给她们,她便开始着手于泡咖啡。
树林的溪水,45°的咖啡,三分之二的咖啡,三分之一的牛奶,不能加糖……准备妥当之后,将咖啡杯放在托盘里,送去大厅。
长形的大理石桌子,最头上坐着一个年级相对大一些的纳粹军官,是个准将之类的人物。
他的左边坐着弗里茨,再旁边是三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端咖啡进去的时候,听见他们在那边说,首领对这个意见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电影可以从隔都或者集中营里取景,描绘犹太人生活的片段要尽可能地采用恐怖和残酷手法,目的是令人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气息。
让收看的观众深刻体会到犹太人野蛮和可恶的本性,让他们对这个群体厌恶,甚至毛骨悚然。
这部影片的宗旨是,让全欧洲的人们产生这样一个意识,犹太人是肮脏、可恶、残酷、他们不是人,只是会说话的高等动物,必须被根除。
只有被彻底消灭,才能保障欧洲社会的安稳。
(原话摘自于戈培尔日记)。
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各自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然后就听有一人问,宣传部长对这部片子是否已经定名?如果没有更改,就被称作为《永恒的犹太人》。
这是我们UFA公司第一次和您们纳粹合作,很多细节还需要详谈。
对于集中营这个地方,我们还是相当陌生,所以如果可以,我想替我的员工在开始拍摄前申请参观,并详细记录。
员工参观就不必了,毕竟这里不是动物园,并不对外开放。
但是,你们可以抽出几个代表,对这里做些报告和调查。
你们来拍摄之前,提前预约时间,我们会按照宣传部长的要求来拍摄细节。
赫尔曼上尉是这里的负责人,将受委托全权负责并监督这部片子,如果有什么无法定夺的事宜,你们当然也可以直接汇报给我。
只不过,我驻守在柏林,一来一去,可能会耽搁不少时间。
UFA的人点头,道,合同上写着完成期限是4个星期,那么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着手于拍摄?你们先向党卫军司令部递交申请,当申请书被戈培尔批准之后,我们会书面通知。
那影片的语言方面呢?德语,英语、荷兰语、法语,如果可以再加上丹麦语和挪威语……听到这里,林微微给他们各自放下咖啡杯后,便出了门。
纳粹虽然武力攻占了西欧北欧诸国,但对于白种人的态度,还是比较缓和,因为这些国家里有不少日耳曼系的旁支。
尤其荷兰、丹麦、挪威被认为是一种亲缘种族,并最终将归入日耳曼。
而那里的‘雅利安人种’,希特勒更希望能够吸引过来为己用。
为了避免在开展反犹行动时与当地居民发生摩擦,或引起恐慌,纳粹通过宣传的方式,让他们自发对犹太人产生厌恶和恐慌的情绪。
不管是海报也好,还是电影也罢,反正纳粹挖空心思铁了心要将这个群体赶出欧洲。
希特勒打算将他的雅利安人种、日耳曼化进行到底,让西欧大陆成为一个拥有优秀血统民族的统一大国。
只可惜想法是伟大的,做法是残忍的,手段是极端的……再强大,也不能以一敌十。
影片的内容很快被商定下来,取景的地方需要重建,犹太人居住的地方必须脏乱差,他们肮脏、臭气熏天、拥有着荒淫野蛮的卑劣,相互憎恨……总之,尽可能地去抹黑这个民族。
布置场景,监控录制过程,还时不时地需要向上级领导报告,弗里茨有这么多的正事要办,无暇再去虐待囚犯。
托戈培尔的福,整个集中营跟着消停了不少。
脚上的伤在反反复复之后,终于是结疤了,只不过会永远留疤。
留就留吧,身体上的伤口,再深再痛也会有愈合的那天,只有那伤进心口的,无药可救。
有些事情,过程太惨烈,与其将它一一刻在脑中不忘,还不如选择永久性删除。
受虐已经够痛苦了,如果还要自虐,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每一天眼睛睁开,都在期盼弗雷德的出现,如今能救她出水生火热的只有他了。
奇迹,会因为她而发生吗?不得而知。
那天,按照惯例跑到后院去浇花,却看见弗里茨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而石桌上放着她的小猫。
林微微心一跳,暗叫一声,完了,猫咪性命不保。
意识到她的到来,弗里茨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等她走近,才看见他的手上拿着一瓶牛奶,似乎正在喂猫。
哈,鬼畜男会喂猫?这真是天方夜谭!虽然不可置信,可他确实这么做了。
将牛奶倒在碗里,然后沾一点在手上,放在猫咪的嘴前,让它舔。
林微微正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这碗……勒个去,是她的!!她一共就这么一只碗,现在还要和猫咪共用。
话说,她放在地窖里,怎么被他找出来的?!他问她,喂多少?三分之一。
弗里茨哪有这耐心,沾了几下后,索性直接将碗推过去给它。
随手从树丛里拔了一朵花,逗弄着小猫玩。
猫咪伸着爪子,去抓花朵,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左脸颊上的酒窝异常清晰。
太阳的五彩光芒,难得地柔和了他脸部的线条,显示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和谐。
我擦,鬼畜男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这一刻,林微微有些迷惑,不明白,为什么他对一个动物可以显示出仁慈,对人却不能?正在发怔,就听见他在那里问,叫什么名字?不想回答,所以她保持缄默。
猫咪一共就他手掌那么大,被托在手里,竖着耳朵,咪咪直叫。
林微微一颗心砰砰直跳,就害怕他一个神经,将猫咪捏死。
见她的目光一直尾随着猫,他忍不住笑了笑,起身向她走来。
拎着猫咪的后颈,扔还给她,林微微急忙伸手去接。
谁知道他只是做个样子,让她扑了个空。
别,别摔死它!生怕他要将小猫扔出去,情急之下,她叫了起来。
这种血腥的事情,非常符合他的性格,所以在赶在他出手之前,只好先声夺人。
他一怔,见微微踮脚伸手去撩,便将拎着小猫的手又举高了一些。
叫什么名字?他又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愿意告诉他,可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妥协,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希望。
Shi Wang?他大着舌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什么意思?……她抿着嘴不答,这回他没强迫她,只是喃喃重复了一遍,Shi Wang。
集中营里关着各个国家的俘虏,希伯来语、波兰语、斯拉夫语、吉普赛语,各种语言汇聚在一起,谁知道这是哪一种呢?所以他不以为然,也没再追问。
可以把它还给我吗?不敢跳起来大灌篮,只能托着双手在下面候着。
小猫被腾空,喵喵乱叫,蹬着四肢挣扎。
他手一松,自由落体,正好被微微接个正着。
赶紧将猫咪放生,小猫,小猫,人类太危险,还是打哪来往哪去吧。
一回头,看见弗里茨正做深思状在看她,头皮一麻,急忙抱着她的碗跑回了厨房。
第一百零三章 梦之安魂曲集中营不过是影片的一部分,下一站剧组还得赶去波兰的隔都。
为了能在四个星期里制作出来,工作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在赶工。
没时间来吃饭,只能派人将午餐送过去。
林微微跟着大家去了一次,不由也脸色刷白。
原来,为了更突出犹太人残忍、暴力、血腥、野蛮的主题,纳粹弄了几头牲畜进来,让犹太人当众屠宰。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那情景太深刻了。
那牛,活生生的,脖子上被割了一刀,一瞬间整个棚里都是血腥味,殷红的血沫子顿时流了一地。
牛脖子上破了好大一个口,露出了血管之类,可一时还死不了,还回头瞪着眼茫然地看着人们。
那刀是割在它的脖子上,但林微微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颈,感觉背脊一丝丝地冒凉气。
虽然她爱吃肉,而且什么肉都爱,可是从来没亲眼看见过这些家禽被屠杀的过程。
不能说残忍,只能说恶心,胃里一阵阵地翻腾,估计今天明天都没胃口了。
将食盒送到,她赶紧拔腿就想撤退,谁知才转了个身,就被弗里茨一把拉住。
午餐是什么?牛肉。
牛,可怜的牛啊,晚上要做噩梦了。
他点点头,看见她发白发青的脸色,突然心中一动。
没放她走,反而拉她在一边椅子上坐下。
我,我还有事要做。
见他深思的目光投向自己,心中一跳,被一种不妙的预感笼罩。
她急忙站了起来,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按住。
让苏珊娜她们去做。
你在这里陪我。
指挥官大人的话,谁敢不从,除非不要命了。
虽然几个UFA公司的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在拍摄这个血腥场面之际,再饿也吃不下。
他们毕竟不是屠夫,更不是纳粹骷髅看守,所以对此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没人过来拿饭,只有弗里茨镇定自若地掀开饭盒,看了眼里面的食物,尝了几口,然后皱眉道,太淡。
此刻,在看见这肉的颜色、闻到这肉的味道后,她不禁一阵反胃。
这男人的神经真是与常人有异,在这种场合下,竟还能不动声色地吃。
吃吃吃,恶心不死你!正腹诽着,突然见他将饭盒推了过来,道,太淡,不好吃,你吃。
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那头半死的牛还在眼前垂死挣扎,尤其那鼓鼓的、死不瞑目的牛眼,仿佛正瞪着她。
她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口被什么堵住了,拿着叉子的右手在发颤。
弗里茨不以为然,抽出枪咔嚓一声卸下枪膛,将子弹一颗颗倒在桌子上数了数,之后又重新装上去。
这个声音听了无数次,听得她头皮都发麻了。
故意拿枪在她眼前晃动,他就是要整她。
答应了弗雷德不能在身体上让她痛苦,但精神上折磨人的手段……他多的是。
迫于淫威下,她只能吃,可刚塞了一口进嘴巴,胃里就开始翻滚。
恶,想吐。
捂着嘴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屏住,然后哇的一声,给吐在了地上。
弗里茨看了她一眼后,恶作剧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握着双拳,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简直气爆了。
这个卑劣的男人,竟以作弄她为乐!宰了一头牛还不够,又逼着他们杀了一头羊,还要命令犹太人将它肢解,取出内脏等等。
总之,怎么震撼,怎么来。
实在看不下去,林微微伸起手,想挡住自己的眼睛,遮住自己的视线。
他见了,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冷,那道伤疤生硬地横在手心里,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卷起手指,拒绝和他触碰,可他却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
不惜抓破她的手背,硬是要将手指深入她的指缝中。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十指交握,这是一个恋爱中人才会有的动作手势,像他这样一个人,怎配拥有?可是,他偏要握住她,将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掌心里。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弗雷德说过的话,在耳边吹过。
万分无奈之下,她只能停止挣扎。
弗里茨站了起来,道,今天就到这里。
听他这么说,大家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可怕而漫长的一天,对UFA来说是,对犹太人来说更是!吩咐几句,他跨步离去,手中还牵着她,就像是牵了一头宠物。
他人高腿长,走一步等于林微微两步,他大踏步地向前,而她只得跌跌冲冲地跟在后面尾随。
弗里茨脚步一转,将她拉去了动物园。
门口的守卫看见指挥官,立即端正站姿敬了个纳粹礼,他连看也没看一眼,没回礼直接就进去了。
她一直知道这个集中营里娱乐设施齐全,有动物园、植物园、赌场等,但还是第一次来。
因为这里是给看守们消磨时间、放轻松的地方,除了被押送来工作的,囚犯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
已经是大冬天了,树枝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凄凉,一阵寒风吹来瑟瑟发抖,动物园里连只兔子都看不见。
没有动物,却看见了人——黑人。
只不过纳粹将他们像大猩猩似的关在了一片空地里,供人观赏。
这是黑人一家,父母和三个孩子。
即便在大冬天,他们仍旧裸着半个身躯,没有衣服,只有下半身围着草和布的编织物。
所住的地方也没有家具,简单的石桌石椅上堆放着一些锣鼓之类的乐器。
他们看见弗里茨和林微微走来,便用听不懂语言在那里叫嚷。
纳粹竟然把黑种人当成动物一样的饲养!那么,他们又会如何对待黄种人?感觉到她的颤抖,弗里茨回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围栏那头的人。
比起她的大惊小怪,他只是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头,轻描淡写地道,比起犹太人,这已是不错的待遇了。
把人当动物、在大冬天连衣服都没有、没有住所,这就是他嘴里的仁慈吗?林微微咬唇低头,这个世界疯了,所有人的三观都失了常,一切都不能太认真。
和他们认真你就完了!弗里茨的心情似乎不错,拉着她四处乱逛。
在鸟笼子前,突然那一端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转角处闪出几个穿着SS制服的党卫军。
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弗里茨的手一松,终于放开了与她交握的手。
得到自由后,她忙将手藏到背后。
几个军官瞄了眼林微微,调笑道,弗里茨,你对这个女犯不错嘛,不用穿囚衣、不用做苦力,现在连动物园都带着来了。
他们或许只是无意识的调侃说笑,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弗里茨脸色顿时冷了下去,笑容隐没,一脸阴霾。
没作回答,他大步越过他们,林微微忐忑不安地跟在后,不知所措。
两人各怀心思,因此动物园也参观地索然无味,地上铺满了枯叶,走在上面就发出断裂的唰唰声。
你的脚伤好了?听见他在前面问,林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他问这话的意图是什么?如果她说好了,他就想继续施虐?还是只是纯粹地想关心一下?吃不准他的意图,她索性闭嘴不接口。
在动物园里走了一圈之后,两人回到别墅。
见他站在钢琴前,掀开琴盖,林微微忙道,我去喊布鲁诺来。
她想转身出去,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不必。
他打开酒柜,找出一支水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然后在钢琴前坐下。
他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发出几个叮咚声。
举起酒杯,他轻啜了一口酒,然后又将手放上了钢琴。
他这是要弹钢琴吗?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他的手指动了,而耳边传来的竟是莫扎特的梦之安魂曲。
林微微很惊讶,没想到他竟然也会钢琴,这个鬼畜男也会玩音乐?太叫人震撼了!弗里茨刚开始弹得并不好,手指僵硬,一再弹错,不是音调错,就是跳琴键,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练习过了。
但是他没有停手,一直重复着这首歌曲。
弹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一些感觉了,每个音律都回归它们的位置。
他闭着眼睛,弹得很专注,音调连绵起伏,手指飞快地跳跃。
安魂曲是莫扎特弥留在人世上的最后一部作品,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所以原本这首曲子是缓慢的。
可是,在弗里茨手流泻出来的却是激进快速的、起伏汹涌的、充满了激情。
林微微自己也学过钢琴,她知道,能弹出这样曲调的,必须有深厚的功底。
而这更令她不可思议,音乐是平和的,可以安稳人心。
可是,他这样一个暴躁凶残的人,如何可以演绎出这首钢琴曲的精髓?跳跃的钢琴声持续不断的他指缝中传来,如同夏夜里惊破天空的雷电,好比冬天里的刺骨的狂风,洋洋洒洒,那么激荡、那么暗潮涌动,一个个音符扣在人的心头上,叫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绝望和压抑。
听过很多人弹,林微微的母亲、老师、鲁道夫、布鲁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弹奏出像他这样颓废几近坠落的气势。
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反射到琴身上,隐隐照出了他的倒影。
他的棕发被染成了一片金色,一张脸半边沉浸在阴影中,半边在光明中,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透出了令人心惊的色彩。
不要再弹了,人生已经够灰暗了,再听这样的音乐,会受不了跳楼的。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拒绝收听这样的乐曲。
曲子没有结束,正在高。
潮中,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翻开自己的手掌,一眼不眨地看着发呆。
手心里那一道很深的伤口,虽然年代长久,早已愈合不会再开裂,却在他刚才飞快地弹奏下,微微地泛红。
那一条伤口像是得了生命一样,蜿蜒生动起来。
这一辈子,我从未为谁弹过钢琴,他慢慢地转头,那双狼眼扫上了她,你是第一个。
林微微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可怕了,冷傲孤绝,没有荣幸的感觉,只有害怕,感觉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
太阳终于下山了,而天边还遗留着瑰丽的紫霞,美得惊人,只是惊鸿一瞥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说这句话后,他仰头一口干尽酒,一甩手,杯子砸在钢琴上四分五裂。
玻璃的颗粒碎了一地,每一颗上面都有夕阳反射出来的鲜红色彩。
他站起来,向她走来,绿色的眼眸宛如烟雨笼罩的下深潭,令人看不到底。
他走过来,这种逆转的俊美,让她震慑了。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没法逃开,眼睁睁地看着那高大的阴影一寸寸将自己笼罩其下。
然后,他撩起她额头上的发,吻了下去。
先是额头,再是鼻子,最后嘴唇……带着和他的音乐一样颓废而坠落的气息。
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让她无法呼吸。
她感受到他手掌中的那条冰冷的伤疤,正贴在肌肤上,像条巨龙要吞灭她一般。
她想要挣扎,想要呼叫,可是他的亲吻却死命地纠缠着她的嘴唇。
最可怕的冰火两重天。
喘不过气,心跳加速,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滚落,满是惶恐。
在两人眼睛对视的那一刻,她清晰地从他碧绿的眼瞳中看见一个惊心动魄的神秘世界,那是一种矛盾体的结合,有着希望复苏的盎然生机,又有着绝望的黑暗死寂,相互交错,黑与白的交战。
在林微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他突然松手了,她脚一软,摔了下来。
大口喘气,差一点被他活活掐死,说不出话,心中却几乎被恐惧撑破。
生和死,只有一线的距离。
迟早有一天,她的小命要断送在这个鬼畜男的手里!她惊恐万分地想。
第一百零四章 越狱(上)整幢楼里再也听不到钢琴声。
可是,只要林微微静下心,耳边就会传来那断断续续的安魂曲,那首曲子被他演绎太过惊天地泣鬼神,深刻地留在了脑中,想忘也忘不掉。
眨眼一个星期过去,《永恒的犹太人》在集中营这部分的拍摄已经被录制得差不错,不久后,剧组的人就会离开。
他们下一站是波兰的隔都,如果可以跟他们一起离开该多好啊,那里有弗雷德。
当然,这些只是不切实际的梦想,有弗里茨这个混球在,她哪里也别想去。
简妮不是犹太人,严格来说也没登记成俘虏和罪犯,会被留在这里,完全是鬼畜的私欲,他要留着她对付年少时的玩伴。
她会成为累赘,谁都意识到了这点,可弗雷德还是没有放手。
我不会让你孤身奋战。
当时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只不过陷在时代的洪流中,谁都无可奈何,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水晶之夜,一个素不相识的伯伯说,奇迹不是那个被拯救的人,而是那个想要救人的人。
弗雷德是她的奇迹,然而,他是否能救她出水火之中?简妮的命运会被引去哪里?难道一辈子都会被虐死在集中营里?每天都盼望奇迹会出现,可每天都在失望度过,鲁道夫、弗雷德……想见的人却一个也不出现,不想见的人时刻在眼前。
沉浸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她忍不住也自暴自弃地想,索性惹怒鬼畜男,让他给自己一颗子弹一死百了算了。
笑对挫折,笑对暴力,笑对伤痛……明知人生是强。
奸,还要微笑面对,这实在是一种境界。
口头上挂着简单,真要去做,真心是万分不易啊。
那天清晨,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乌苏拉见四下无人,拉过她道,昨天布鲁诺被处决了。
林微微点了点头,这消息虽然让人惊骇,却符合鬼畜男的作风。
连钢琴都砸了,还要人来做什么?当一个人对他而言失去了作用,他会毫不犹豫地毁掉,这就是他的灰暗的性格。
一个个人都离去,我真怕下一个会是我。
她双手捂住嘴,无声的哭泣,是一种面临恐惧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脆弱。
说什么都无法减轻彼此心底的惶恐,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要忍耐啊,给他们看见了不好。
这句话果然有效,她迅速地擦去眼泪,整整神色,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像指挥官那样的人,带给别人的全都是痛,可是,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难道他带给我的是欢乐吗?林微微忍不住反驳。
乌苏拉被她一噎,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至少他没有虐待你。
听她这么说,微微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无奈,虐心比虐身更痛苦啊,那些能够刻入心头的都不是身体上的痛楚。
一样,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整人的手段。
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他的手里!颈间被他掐出乌青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可是,比起我们,他对你已经容忍了许多,不是吗?不等她回答,乌苏拉又道,你脚受伤,他会带你去看医生;你去送饭,他会留你在身边;你在客厅,他甚至弹亲自弹钢琴给你听,难道这些都不够特殊吗?……林微微被她堵得无语,她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可是,她们不知道是,她脚上的伤是被他砸出来的,包扎好之后,又因他故意刁难而多次撕裂;她去送饭,将她留在身边,是要让她亲眼目睹屠宰场上那血腥的一幕;他弹钢琴给她听,之后,差点捏碎她的喉咙!简妮,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看见你,让我们觉得人生还有希望。
这话说的嘲讽,她笑了笑,不知道该说啥好。
确实,和营地里的其他罪犯相比,她已经是很幸运了,至少她有弗雷德,再苦再痛也有个盼头。
但如果,剩下的只有失望,那真正是万念俱灰,行尸走肉了。
乌苏拉被人叫去大厅,空荡荡的厨房只剩下林微微一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深深一叹。
真是一个可怜蛋安慰一群可怜蛋,何其悲剧啊。
如常给弗里茨泡咖啡准备早饭,以前闻到肉香,跟饿虎扑食似的,现在看见熏肉就想起那头颈脖子被切开的老牛。
那腥臭的血、鲜红的内脏,交汇在一起,老在眼前晃啊晃……顿时胃里泛起了酸水无数,想吐。
跑到外面,可又吐不出,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总算好受一点。
一转身,远远地就看见弗里茨踏着轻快的脚步向这边走近。
实在不想看见这个鬼畜男啊,还是乘他没看见自己,赶快遁了吧。
这才走了几步,就听苏珊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后来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指挥官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收拾干净。
林微微忍不住回头,只是苏珊娜魂不守舍地在一边拼命鞠躬道歉,篮子里的苹果滚了一大半在地上,似乎是她一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他。
弗里茨不悦地皱起眉头,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挥手便是一个耳廓子。
苏珊娜身材并不纤细,却也被他甩了出去,撞到树上顿时头破血流,可见他用了多少力气,根本没有什么手下留情可言。
暴力,又是暴力!为什么他带给人们总是痛?他明明就是长得那么英俊,但做出来的事却那么卑劣,这张人皮下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灵魂啊?难道他从来没有爱过?从来没有被爱过吗?这骨子里的狠毒和残忍,被太阳一照,都深深地被揭露了出来。
他阴暗的心理不是林微微这个来自于21光明世纪的人可以理解的,明知不该,但这一刻,她仍旧无法移动脚步。
就这么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无法转开眼球。
转身看见林微微站在那里,他一怔,随即伸手向她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早餐准备妥当了没有?还没有,正在准备中。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他有些不悦。
对不起。
本能地想要责备更多,可在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后,突然住了嘴。
把苹果洗了削皮。
然后切成片,和早餐一起送到书房。
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许,赶紧按照他的吩咐,将苹果捡起来放进篮子。
也许是阳光太强烈,蹲的时间太长,起身时一阵头昏眼花。
脚跟一软,差点没摔了手中的篮子。
关键时刻,有人扶了自己一把,眨眼望去,却是弗里茨。
他对你是不同的,是不同的,不同的!乌苏拉说过的话像一句句魔咒在耳边回荡,她心中一惊,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他对她是哪一种感情,被一个变态盯上,是极其不幸的。
你不舒服?没有。
他握着她的肩膀,站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得到自由,她立即鞋底抹油想撤。
一转身,正好对上苏珊娜的目光。
只见她一脸血地站在那里死盯着自己,被她瞪得亚历山大,林微微忍不住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然而,她却将目光转开了,脸上惊惧交加。
两人都不敢在这里耽搁,刚想抬腿离开,没想到弗里茨的声音又在身后追来。
我让你走了么?苏珊娜?听他这么说,苏珊娜脚步一滞,浑身发颤地站在原地。
他会如何处置她?一枪打死?还是狠狠虐打一顿?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过就是挡了他的道。
撞到他一下就要被处决……可转念一想,布鲁诺连他的道都没挡,不一样被处决掉了?杀死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这就是集中营!林微微不敢再回头,害怕看见血腥的一幕,本来胃里就不舒服,要再闻到血腥就更受不了了。
她大步离开,但出乎意料,直到走进屋里,仍没有听见枪声和求饶声。
回到厨房将苹果一一倒入水池,红彤彤的苹果在水中找出淡淡的红晕,难得在这种地方还能吃到新鲜水果。
正这么想着,就在她准备将篮子扔掉之际,突然在边沿的夹缝里看见半张深褐色的小纸条。
它被夹在篮子的草编当中,颜色相仿,如果不仔细看,很不容易被发现。
看看四下没人,走到一个角落里,将纸条取出来,白色的纸上只有一句话。
可惜,是她看不懂的语言——希伯来语,犹太人的语言。
刚才苏珊娜看见她拿起竹篮,神情紧张而慌忙,显然她也知道有人在篮子里传递信息给她,只是没料到会半路撞上弗里茨这个程咬金。
希伯来语和拉丁语系的语言没半点关系,门外汉真是连蒙都蒙不出来。
可是,她直觉地认为,这句话很重要,尤其是结合近期苏珊娜的神情举动来说,十分的反常!他们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应该不会只是传递问候,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想要造反?她以前确实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犹太人在隔都里忍受不住纳粹的残暴对待而奋起对抗,可那是隔都,集中营里起义什么的还真没听说。
如果不是造反,那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逃跑。
纳粹的集中营,一般都建造在偏僻的乡野,一座坐落在深山里的牢笼。
如果没人在外面接头,即便逃出去,又能跑多远?不过,这几天情况不一样,UFA制片公司进进出出,而且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德国。
如果能妥善利用,或许这会是一次机会。
苏珊娜他们是在打这个主意吗?那么,他们如何去说服和纳粹合作的公司来营救他们?还有,就算UFA愿意帮忙,他们怎么掩人耳目混出去?尤其是苏珊娜这种直接在弗里茨手下做事的人?这些问题纠结在心上,让她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如果,苏珊娜真的在计划利用UFA逃跑,那她一定要想办法加入他们,因为UFA下一站是波兰隔都,而弗雷德就在那里。
没人告诉过你,水是很珍贵的资源?正开着小差,突然有人挡住了头顶的阳光,然后水龙头被一只手关了。
林微微被吓了一跳,急忙回神,抬头望去,站在面前的是费格莱茵,弗里茨的副手。
对不起。
她赶紧端正态度,三两下将苹果捞了出来。
上尉问你苹果还需要多久才能送去?马上。
有这人在一边监督着,哪还敢神游太虚,急忙拿刀削苹果。
费格莱茵见她可以一刀削到底,连着不断,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拽了下苹果皮,硬是把它给拉断了。
刀工不错。
将扯断的皮扔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
见林微微抬头看他,便笑道,我没他那么讲究,皮上含有丰富的维他命。
他不是弗里茨,但她同样不敢大意,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把他们偶然的示好当真,你就完了。
拘谨地闷头工作,一共切了三个苹果,全部去皮去核,切的方方正正地放在盘子上。
见她要端起来要走,他一把按住她,接过盘子,道,我去,上尉让你做完事,就回去休息。
他不希望你将感冒传染给他。
感冒?他怎么知道她感冒了?她只是胃里不舒服而已!-----------坐立不安地望着门口,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将苏珊娜等了回来。
看见她,林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珊娜一脸憔悴,可是身上却没有伤,看见林微微,她一怔。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听她这么说,苏珊娜脸上露出了迷茫, 等我?是,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她想拒绝,却被微微硬拉着往外走。
见四下没人,林微微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那张纸条,我看见了。
什么纸条?篮子夹缝里的。
心里没底,所以只能靠运气忽悠她。
纸头里具体写了些什么,她不感兴趣,而她在乎的是他们是否在策谋一场逃亡。
苏珊娜听见她的话,一愣,道,那只是一句问候的话。
苏珊娜,我母亲是二分之一的犹太人。
这句希伯来语的意思是……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半晌,然后环视下四周,最后又将目光对准了对方,低声道,真的要我说出来?还是,你觉得我该直接去告诉弗里茨?听到弗里茨这个名字,苏珊娜浑身一抖,脸色变的很难看,她颤抖着嘴唇,道,你等我,我以为是因为你担心我一夜未归的安危,原来不是。
她的神情悲戚无奈,叫人看了不好受,林微微别开眼睛,硬下心肠,道,你不必扯开话题。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在计划些什么,UFA公司给我们大家都带了希望,不是么?苏珊娜闭嘴不语,拒绝和她继续说这个话题。
可微微哪肯就这么放弃,道,听着,你应该庆幸看到这个秘密的人是我,而不是弗里茨。
我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你们带我一起行动。
她沉默半天,才抛出一句,难道你不怕死吗?和你们一样的想法,没希望的活着,还不如去死。
我做不了主。
林微微更正道,不,你可以。
可是,没有位置了。
位置?假如是起义反抗,需要什么位置?只有逃跑,才需要!那就腾一个位置出来,想要多一个帮手,还是对手,你自己决定。
见苏珊娜的口风松了下来,她继续道。
和弗里茨相处那么久,其他本事没学到,威逼利诱的到学了不少。
苏珊娜抿嘴不语,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抗争,不要逼我,我这是为你好,知道太多会死的。
难道你不怕死吗?既然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做这事?她伸手拉住苏珊娜,道,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是同病相怜的可怜蛋,我们谁也没有选择!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妥协,但她很快又尾随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简妮。
没试过怎么知道是否会后悔?林微微看着她,平静的回答。
第一百零五章 越狱(中)苏珊娜的越狱计划并不复杂,就是乘着UFA公司撤组时,躲在他们堆放工具的卡车里一起逃出去。
参与的一共有十五个人,加上林微微就是第一十六个,另外几个都是营地里暂时替UFA公司服务的苦役,他们负责搬运道具和布景。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做这事,发挥的空间总是大一些。
这是一场赌博,会有生命危险,如果赌赢了,那么自由就归他们;如果赌输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定是死亡。
仔细思量,始终觉得不靠谱,有太多的不定因素,成功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那几个人倒也罢了,集中营里有成千上万的囚犯,少掉两三个,或许一时间还无法察觉,可是她和苏珊娜都是弗里茨近身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弗里茨城府不如弗雷德,但到底不是傻子,恐怕连集中营的大门还没出,就会被发现了。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彻底。
林微微看着苏珊娜道。
什么意思?索性我们弄晕弗里茨,这样成功的概率会大许多。
苏珊娜只是抿着嘴唇,皱眉看她,你确定要这么做?这是一条不归路。
其实……见她欲言又止,林微微停下手下的活,问,其实什么?其实,她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犹豫了半晌,其实,指挥官大人对你不一样。
你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他对你不一样!这句话先是乌苏拉说过,现在又是苏珊娜,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正是这句话让她惊惶万分。
确实,比起其他囚犯,弗里茨对她已经仁慈了不少,正确的说,是更像对待一个人。
在看见林微微病痛的时候,他也会心软;在喂小猫的时候,他也展现出人性的一面;只是,一个向魔鬼交换灵魂的人,不能后悔、不会回头,否则,他的下场会比任何人更凄惨。
这一点,弗里茨也知道,因此他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因此他做出来的事情才会那么矛盾而别扭;因此当看见弗雷德可以被人救赎出黑暗时,才会妒忌到发狂。
夜夜在噩梦中,她都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颈子上,手心里蜿蜒的伤疤像一条毒蛇直直钻入骨子里,太可怕了。
在钢琴前,他的思想一定也在做了激荡的斗争,让她死还是还是让她活,只是一线之隔的决定。
总有一天,他不是一枪崩了他自己,就是一枪崩了她,否则他迟早会发疯。
这一点,他和她都知道。
所以,林微微才破釜沉舟地决定要逃跑,只有跑到弗雷德那里,才算安全,才能放心。
见她神色坚定,苏珊娜只是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简妮。
那就让我到时候再后悔吧。
距离《永恒的犹太人》拍摄结束还有几天时间,他们临走前一晚,在司令部召开庆功会,然后第二天一早,他们会离开。
弗里茨是个酒鬼,可和弗雷德一样,他从来没有真正喝醉过,至少没有醉得不省人世。
所以,要让他睡上一整天,光是酒精恐怕还是不够的。
但是,如果酒精加安眠药……医务室里有大把的麻醉和安定,可问题是,那里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
一般被鬼畜医生弄进去的人也是有去无回。
他们几个人中,唯一有这荣幸能够活着进去,活着出来的就是林微微了。
可是,脚上的伤口早就愈合,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借口再次进去呢?日子一天天翻过,眼见时间如沙漏,分秒倒数,可她还是一筹莫展。
奇迹从来不是坐等别人带来给你,而是靠自己创造。
最后,她咬咬牙,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腊月十二月,鹅毛大雪纷飞,她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个夜晚。
瑟瑟发抖地看着隐在乌云下的月亮,靠回想着和鲁道夫一起度过的那一点甜蜜,硬是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如愿地发烧了。
可即便如此,还不能松口气,弗里茨会怎么处理她还是未知之数。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于是,只得硬撑着去厨房做事。
在送早餐的时候,她不小心手软了下,将咖啡全部泼在了他身上。
看见他盛怒的目光,她想开口解释什么,结果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地摔了下去。
头晕得厉害,每个人都在眼前晃动,但是她不敢晕厥,掐着手背死也要醒着撑到医务室。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否会让她如愿。
他们每个人都说弗里茨待自己不同,所以她只好赌一把,赌他会如何处置她这个病人。
是无动于衷地处理掉她,还是和上次那样送她去就医?他说些什么,她听不太清,头很痛,心跳得很快,对自己的将来惘然不知。
要装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保持清醒却很难,一双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早知道那么辛苦,昨夜就不该那么卖命。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隐约觉得自己被弗里茨抱了起来。
对付集中营里的老弱病残,他们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他会怎么处置她?是要将她枪决吗?这一刻,突然她很恐惧死亡,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鲁道夫;死了,一切心血都白费了。
也正是因为烧糊涂了,她才会突然伸出手拉住他,干涩的眼睛里滚出两道眼泪,对他说,不要枪毙我。
那一刻,弗里茨看着她,一双混沌的眼睛里有乞怜、祈求、恐慌,还有一些连他也看不懂的情愫在其中。
这一眼,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灵。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丢下众人,还是随心所欲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从司令部到医务室,不过短短几步路,林微微却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在看见迈尔之后,她不由吁了口气,从来没觉得鬼畜医生的脸也可以是那么亲切,一瞬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滚烫的热烈碰到他的手指,让弗里茨浑身一颤,差点松手。
怎么又是她。
这女人真是事多。
迈尔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晕了,你看一下。
碍于弗里茨,迈尔不得不诊断。
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将听筒放在她心脏后背心,大致检查了一下。
他问,你最近有没有呕吐、反胃、心绞痛、头晕、出冷汗的现象?林微微点头后,他又道,做个深呼吸,吸气、呼气……听了又听,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弗里茨沉不住气,在一边问道,什么病?心肌炎。
心肌炎?很严重?迈尔看着他,没好气地说,疲劳恐惧引起的!……如果不是发烧,根本没有病状。
给她打一针,睡一觉就会好的。
那就好。
一会儿我让费格莱茵来接她的时候,要看见一个生龙活虎的人。
迈尔擦了把汗,没接口,但眼神清楚地说了,丫的你就做梦吧。
弗里茨一顿威胁后,屁颠颠地走了。
迈尔望着大门口,只得叹息,怎么就摊到了这么个学生,尊师重道一样都没有学会。
神马?鬼畜医生竟然是鬼畜男的老师!多么惊爆的消息,怪不得一个活体解剖,一个虐杀活人,真是和谐的一对师生。
林微微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被打了针,喂了药,实在撑不住眼皮的厚重,瞌睡了一会儿。
不知道晕了多久,突然一个激灵,陡得醒了过来。
还好,她还在医务室里,四周静悄悄没有半个鬼影。
真是天赐良机!挣扎从病床上爬起来,她想要下地,可是全身出了一身虚汗,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不可以功亏一篑的,如果不想埋尸集中营,就算咬着牙也要坚持到底。
安定是医疗的常用药物,和其他药物一起放在橱柜里,而更让人庆幸的是,药柜没有上锁。
总算,老天还算厚道,虽然千辛万苦,但至少让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敢偷太多,怕反而引起怀疑,取出她认为足够的量,贴身藏好,又爬回了病床。
心跳得太快,装的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恐慌和茫然,压在胸口沉甸甸。
身体明明是疲惫的,可脑细胞却是那么活跃,转眼望向窗口,飘雪的天空看不到尽头。
两天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生还是死,去还是留,悲还是喜……一切很快就会有一个答案了。
----------在弗里茨身上压了很重的赌注,赌他是否会善待自己。
也许,他不想这么快玩死这能给自己带来乐趣的宠物;也许,他还要留着她对付弗雷德;也许,朝夕相处,他也有点不舍;不管原因如何,总之这一局,林微微很幸运地赌赢了。
他非但没有像对付营地里其他老弱病残那样解决掉她,反而还批准了她的病假,同意她在床上养病休息。
他果然是对我不同的。
躲在被子里,林微微苦笑。
心口压着心事,越想尽快好起来,就越好不起来。
头晕脑胀,还流着鼻涕,昏睡了整整两天。
黑色的梦境,而每一个噩梦里都有弗里茨的身影,血红的夕阳下,堕落的琴声,不停地交替,不停地重复,钻入了心灵最深处。
莫扎特的安魂曲成了她的催魂曲,太可怖,简直叫人绝望。
后头的司令部,人们开着欢快的晚宴。
本来硬撑着想爬起来跟去,却被苏珊娜阻止了。
她说,逃跑需要体力和耐力,你好好睡一觉,等到了凌晨,我来叫醒你。
无疑她是对的,逃跑需要体力,即便逃出集中营,还要颠簸到波兰。
于是,她将那几颗好不容易才偷来的药丸交到了苏珊娜手中,亲眼看她磨成粉,涂抹在弗里茨的水晶杯上。
这个做过特殊处理的杯子,一定要交到弗里茨手上!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苏珊娜。
林微微握着她的手,不停重复这句话,一颗心忐忑不安,如坐针毯。
放心,我们会成功的。
苏珊娜安慰,脸上满是坚定。
拉住她的手,林微微带着希望地看了她半天,千言万语只是化为了一句谢谢。
她一怔,随即笑道,谢我什么,我们现在是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同舟共济……是的,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微微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取得了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剩下的,确实该交给他们,她应该相信他们,也必须相信他们,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了。
只是,这一场拿生命当赌注的赌博太大,关系到自己的脑袋,实在无法轻松下来。
计划了那么久,今晚是关键,重大的事件压在胸口上,她怎么能够定下心来休息?一颗心被悬空在峭壁上,七上八下,恨不得能将时钟拨快,可偏偏除了等又什么也做不成。
和苏珊娜约好四点碰头,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逼近,林微微在床上翻来覆去,坐寝难安。
随着午夜的临近,司令部的喧哗笑闹声逐渐落下,再华丽的舞台也有谢幕的那一刻。
四处灯火暗淡,看不出任何异状,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地进行。
上帝保佑我们!她再也躺不住,索性一屁股坐了起来,没有钟表没有时间,只能靠楼上的大厅的西洋钟整点敲打的次数来判断。
终于,钟摆敲过了四下,在漫长的静候之后,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
是苏珊娜回来了!林微微心里一喜,急忙快步迎了出去,谁知,才踏上几格台阶,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黑夜的笼罩下,阴暗的楼梯口,站着一个人影。
他背对着月光,银白色的光线从他背后迸射出来,一时将他的身影衬托得尤其高大。
如果他的手上有长柄镰刀,那他就是死神降临。
毫无征兆地在这里遇到弗里茨,林微微硬生生地被吓了一大跳,脚一软,几乎滚下楼梯。
她伸手扶住墙壁,好不容易止住了身体的颤抖,按住自己狂乱的心跳,再度抬头望向他。
眨了眨眼睛,这全然不是梦境,他就站在她的前面。
原本应该被撂倒的人此刻却出现在了眼前,这说明什么?他又想做什么?苏珊娜……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一时间,各种疑问同时在脑中浮现。
她忐忑,看着他不敢动,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口。
弗里茨一步步走下楼梯,越是往下,越是阴暗。
他全身几乎和黑暗融成了一体,一张脸完全沉浸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表情,看得见的只有那双散发出莹绿色光芒的眼眸和嘴角边若隐若现的酒窝。
沉重的鞋底敲击在阴冷的石阶上,每一声响动,都紧扣心弦。
林微微贴着墙壁,惊慌失措地望向他,突然有种世界末日降临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楼主我今天过生日啦。
大家今天不准潜水,赶快浮出水面,祝贺我快乐的又老一岁……~~~~(>_<)~~~~第一百零六章 越狱(下)弗里茨带着一身酒气站在楼梯口,阴鸷的目光紧紧虏获住林微微不肯放。
背着光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那双狼眼依旧炯炯有神。
他向她走来,每踏下一格台阶,都发出哒的一声,而每一声都扣在了她的心尖上。
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心里那种十分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
你会后悔的。
苏珊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后悔什么?直到此刻她仍是懵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她分不清。
是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吗?还是苏珊娜倒戈了?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会是他?这么多问题纠结在心中,快要将她逼疯了,可是,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很伟大,为了几颗药,你可以在花园里站一个晚上。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精神。
弗里茨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睛里却没半点笑意,可怜我还真以为你受了伤寒。
搞了半天,只是一场苦肉计。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顿时觉得头顶的天塌了下来,一颗心沉到了深渊的最底部。
她和苏珊娜计划得那么好,怎么会失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可现在,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她该关心的是如何面对他?他会杀了她吗?该找什么借口脱身?把责任全部都推给苏珊娜吗?一时间,思绪千转百回,心乱如麻。
看见鬼畜男脸上的笑容,她只觉得2012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弗里茨在同一级的台阶上站住,阴森森的目光刮过她的脸,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如数收入眼底。
他的眼神冰凉如水、尖锐如刀,直直地刺进她的心底,即便转头不去看他,却仍无法压制住那层悸动。
凝视她好半晌,他才缓缓地开口问道,知道什么叫做颈部射杀么?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敢乱答,更不敢肆意接话,所以保持缄默。
弗里茨不在意她的沉默,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枪把的动作,对着她的后颈空射一枪。
如愿看见她脸上浮现出被惊吓到的神色,这才继续道,就是将子弹射进他们的后颈。
幸运的话,子弹直接射穿他们的喉咙,一秒断气;而大多数时候,大动脉被子弹划破,会飙出很多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更糟糕的是,就是这样子那些人还死不了,当你走到前方的时候,他们还会瞪着眼睛,死死地盯住你不放。
有些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得可怕,即使咽喉被子弹击碎,还……在说这话时,他的眼中露出了深邃的幽光,真正像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不要说了!她打断他,捂住自己的耳朵,这么残酷的事,他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地谈笑风生?难道他不是人?没有心吗?看见她的反应,他裂开嘴笑了,这个笑容近在眼前,是一种致命的魅力,充满了妖异的诱惑,叫人惊心。
他拉下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说我是没心的魔鬼?那么这里跳动的是什么?她咬唇不语。
是什么?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又问了一遍,那声音不高,却足以叫人惊惧。
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捏的她的骨头噼啪作响,仿佛她继续缄默,下一刻他就真的会捏碎她的骨头。
是心,是心脏!被他逼出了所有的情绪,林微微忍不住叫了起来,发颤的不光是声音还有她整个人。
如果不是被他抵在墙上,她恐怕就要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去了。
比起心底的害怕,手上的这点痛实在不算什么,恐惧夹杂着痛苦点点滴滴钻入血脉,在四肢八骸中流传,刺激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心脏。
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嗤笑了声,原来你们嘴里的魔鬼也会有心。
这颗心,它该死的一直都存在,而且一直都在跳动。
可悲,它会痛,竟然也会痛!魔鬼也有心,也会心痛,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而更叫人恐惧的是,这个魔鬼就在你的身边……酒精加安定,简妮,你这是要我的命吗?他问。
一字字扣入她的心弦。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一切。
功亏一篑,只是她不甘。
他举起手,似乎要打她,林微微本能地闭眼,缩了下颈子。
可弗里茨只是作势吓唬她而已,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擦过,抬正她的下巴,然后用他一贯残暴的方式堵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话端带着她啜泣的余音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一个吻,明明是那么美好,在他做来,却满是霸道和摧毁,同时又充满了炙热的激情,不但让人窒息,更要将她燃烧殆尽了。
他在透支,透支他的感情,透支他的人性,当绚丽火焰燃尽之后,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当他坠落的时候,要拖着她一起;当他绝望的时候,先要亲手捻灭她所有的希望;当他想要得到她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弗里茨,一个自私而又矛盾的人!疯狂的亲吻,无尽的纠缠,嘴里满是血腥,已分不清是谁的。
想将他推开,却被纠缠得更紧,他用力地允吸她的嘴唇,将她的血、她的泪、她的绝望、她的恐惧一起吞入腹中。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占有,那就让热情的浪潮来的更激烈。
需要被震撼的不是她的灵魂,而是他的……用他惯来极端的方式来营造属于他的刻骨铭心。
与她此刻的倒凤颠鸾,是天堂和地狱的交融、是快感和痛苦的交汇!而当热情褪尽,剩下的只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和冰凉,还有绝望。
结着冰霜的空气中漫延着令人压抑的寂静,太痛太恐惧,让她说不出话,只想让这一切赶快结束。
他一边替她整理衣物,一边说着令人窒息的说,简妮,你的存在已经改变了我应该行进的轨道,你说我该怎么办?比这话更冷的是贴在她颈间的枪口,这一次不再是威胁,而是他真的动了杀念。
他不想把自己逼疯,不愿在光明和黑暗中挣扎,所以他不能再留下她了!弗里茨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澈,一望到底,不见半点涟漪。
可这样一双眼眸却比任何时候更要残忍。
也许这一辈子,他只动过一次心,却对着自己唯一心动的人做出了最残酷的判决。
问这一句话,并不是真想从她那里得到回复,而他自己已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同样是极端而又惨烈的。
杜绝退路,熄灭希望,不但对别人如此,对他自己……也是同样的心狠手辣!看着眼前的女孩,弗里茨不禁暗忖,如果她开口求他,自己是否会放她一马?就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
这一刻,他倒是有些期望她会这么做,可是和往常很多次一样,她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用悲悯的目光看他。
悲悯?对他们这些囚犯而言,他是强者,她的尊严、她的自由、她的安全都是他给的,那么她到底凭什么来可怜他?堂堂帝国的上尉,这个几万人集中营的指挥官,掌握生杀大权,多少人要来巴结他……却被一个女囚嘲笑怜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冷冷地勾起嘴角,硬是将心底那最后一丝温暖给隔绝了出去。
和平时杀人时一样,他扣动了扳机,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手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动手的这一瞬间,是否有后悔?砰,回声轰隆,血液四溅。
枪也开了,人也射了,后不后悔也终将成为浮云。
看着她颈边迅速蔓延开的血花,他慢慢地松开了禁锢她的手指,在喘出一口气的同时,身体里的心脏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心碎了,一地的渣滓。
这样也好,至少,他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真正没有心的魔鬼,不会再为谁而心软,不必再在人性和魔性中纠结,更不用为了隐藏压抑心中的感情而躁动。
说不怕死是假的,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之际,却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子弹带起的灼热烙痛了林微微身上每一根神经,简妮身体里温热的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很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渗入骨髓。
但,这股剧痛也只是短暂,很快她眼前不清东西了,目光涣散。
原来死亡的滋味是这样的!唯一不甘的是,在最后一秒都没能见到心中思念的那个人,没有告别,什么都没有,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
鲁道夫,我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她伸手想要抓住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可最终没了这个力气,一口气一松,再没抓住什么,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弗里茨被血溅了一脸,然而这一次,他碧绿的眼中没有露出厌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擦拭干净。
他只是慢慢地垂下了手,手一松,枪应声落地。
一切……都结束了。
再不用担心有人会影响他的将来,也不必再妒忌谁会被救赎,谁不会;他和弗雷德,一样的,永远都会在黑暗中挣扎,没有出路,不能回头。
那么多的鲜血,一滴滴随着她的颈部落下,滴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小水塘。
她的脸苍白,嘴唇却依旧鲜艳,那上面似乎逗留着他的气息,而他自己的嘴里也还残留着她的鲜血。
他蹲了下来,多少年没再信奉过上帝,可这一次,因为这个死去的人,他再度在胸口画了十字架。
愿主保佑你。
默念完这句,然后他转身大踏步离去,没再回头。
走到外面,碰到迎面赶来的费格莱茵,见到手下,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问道,处理得怎么样?十五个,一个不少。
费格莱茵汇报道。
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下脸上的血渍道,写个报告,递交到柏林,申请犹太人大清理。
费格莱茵忙点头应答,他想了想,道,那里面这个怎么处理?算在这份逃跑名单里,还是?弗里茨沉吟了半晌,不要报上去,找个地方埋了。
那苏珊娜呢?他直接将手在脖子上比试了个杀头的动作,冷笑道,一个告密者,不配活下去。
如果不是在他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逼迫下,苏珊娜如何会告密?但这话,费格莱茵也只是想想而已,打死不敢说出来。
真该庆幸,这个冷面兽心的家伙是他的上司、是战友,而不是处于敌对的关系。
犹太人的逃狱计划,应该说是策划得还算谨密,而且,按照苏珊娜的说法,他们在UFA公司开始拍摄后没多久就开始部署。
如果,不是很偶然的一次,制片厂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们少了几件不常用的工具,根本没人会去调查,更不会牵扯出这些事件。
顺藤摸瓜,最后找到了苏珊娜,她的嘴巴也真是硬。
但,对付像她这样的人,弗里茨有的是手段,不是非得往死里打,有时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叫人投鼠忌器。
你的儿子死了,可我记得,你的丈夫还活着。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那个女人的心理防线就土崩瓦解,没多久就什么都招了。
这本来只是清理几个犹太人而已,可是,没想到连简妮﹒布朗也被牵连了进去。
原以为,他会替她开个金手指,虐打一顿警告她,最终会留下一条小命。
可是没想到弗里茨却把这事给做绝了。
他正想着,就见弗里茨在前面走了几步,又道,把下面的地窖清理一下。
费格莱茵急忙正了正脸色,点头回应,目送上司离去后,转身走向那狭小的地窖。
在楼梯的角落里找到那蜷缩起来的人影,几乎要被黑暗吞没,他叹了口气。
明明就喜欢人家,却最终亲手杀了她,一点希望幻想也不留给自己。
有时候弗里茨的阴冷和狠毒,真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明白的。
被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喜欢上,够悲惨的。
他想。
天渐渐亮了起来,一线日光溜了进来,就在他打算站起来走出去之际,一丝微弱的光芒留住了他的视线。
于是,离去的脚步又折回,他扯开她原本就衣衫不整的衣领,一条吊着十字架挂坠的项链从她的领口滑了出来。
在看清这个十字花纹之后,他不禁大大一怔,脸上神色风云变色。
这个项链是……第一百零七章 噩梦缠身身体忽冷忽热,头颈上传来阵阵剧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如同身在水深火热之中…意识似乎又回到了大脑,林微微掀了掀眼帘,勉强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白光闪动,什么都看不真切,她是不是已经穿回了现代?心中疑惑着,浑身乏力,连动一下手指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身边有阵轻风袭来,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让她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
张了张嘴,她喘出一口气。
听见她在呻吟,那个人又掉头走了回来,在她耳边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上尉的枪法向来很准,但这次那么近的距离,他竟然没有一枪射死你……算你命好,让我看见父亲的遗物,不然你就要被活埋了呢……救你,就当是还欠他的债吧……那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她听得不太真切,努力眯起眼睛想将眼前的世界看得更确切,无奈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除了火辣辣的刺痛,什么感觉也没有。
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被人移动着,然后装入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随着啪一声,四周就陷入了安静,可怕的寂静,除了自己费力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在一方天地中,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无穷无尽的夜色。
没有妈妈、没有医生、没有鲁道夫、没有弗雷德,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简妮,我是喜欢你的,我是喜欢你的,我是喜欢你的……有人在那里重复,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谁,谁在那里说话?这个声音是谁的?为什么会那么熟悉?谁喜欢我?正在黑暗中摸索,突然头顶的天空投下一束光线,空地上蹲着一个小男孩,他茫然地在那里抱着头,不停的重复着,我喜欢你。
看不清他的脸,林微微想走近几步,可是偏偏有一股力道死命的拖着她,不让她接近。
男孩似乎很纠结,很痛苦,拉扯着自己棕色的头发。
这时,天空又射下另一道光芒,光圈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棕发棕眼,竟然和简妮十三岁的时候长得一摸一样,只见她慢慢地走向男孩。
感受到有人走近,蹲在地上的男孩茫然地抬起了头,碧绿色的眼睛如一汪湖水那般清澈,在光芒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他抿着嘴疑惑地看向女孩,嘴角边的那对酒窝深深地陷了下去,虽然没有笑容,仍然异常清晰。
简妮,如果你可以救赎弗雷德,是否也可以救赎我?他看着小女孩茫然无措的问。
得不到回答,于是他低头望向自己手上的伤疤,蜿蜒的伤口再度鲜明起来,一滴滴鲜血从掌中流了出来,顿时打湿了他的整个手掌。
然后,小男孩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影逐渐变高变大,眨眼的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却是弗里茨。
他再度转头,透过小女孩,目光直直地向微微所处的地方射来。
那双绿眸满是凶悍残忍的冷光,脸上露出那个经典的恶魔式微笑。
简妮,用灵魂来交换你的愿望,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那一眼,太过锐利、太过深刻,宛如一把利戟,划破层层伪装,刺进了灵魂。
林微微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倒退,可是双腿像被砌上了水泥,无法动弹。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她满心满眼装的都是恐惧,眼珠里他的轮廓逐渐清晰。
四周的光亮随着他的踏近而逐渐熄灭,压抑的气氛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蔓延,黑暗森然侵入。
因为恐惧,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无形中似乎被一只手掐住了的喉咙,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她费劲地张大了嘴喘息着,却仍旧无法呼吸,那股窒息感越来越甚,几乎让人绝望。
当最后一束光芒都被侵蚀之后,终于,无穷的黑暗将她灭了顶……----------有很长一段时间,林微微的世界里都只有黑色,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没有生气……空气是凝固的、时间是静止的,就像被埋入了一个深坑。
然后,渐渐的,她开始有了一些意识,梦见了很多人,可是让她最深刻的那个人依旧是弗里茨。
他的笑容、他的酒窝、他的绿眸、他的琴声、他的残忍、他的疯狂全部交织在一起,像噩梦一样纠缠着她,怎么也摆脱不了。
每次都梦见他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在邪恶地嘲笑她无用的挣扎,那吻、那触摸,如影随形,烙痛肌肤。
只要你哭着求我,我就放过你。
他总是这样告诉她。
可是,当她一一照做时,他却毫不留情地开枪射穿了她的咽喉。
留着你,会改变我行进的轨迹。
所以,你不得不死。
他说,一字一句都冷若冰霜。
当子弹射穿她咽喉的那一刻,她哭叫了起来,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梦。
噩梦成真了,她真的死在了弗里茨的手上。
被恐惧缠身之际,隐约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人手上传来,通过彼此贴着的手心传到心脏。
简妮,别怕,都过去了。
你安全了,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
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用生命来守候你!是谁在那里说话?愿意用生命守候她的这个人是谁?是鲁道夫吗?是不是?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想睁开眼睛将许下承诺的人看清楚,可无奈眼皮沉重如铁,怎么都睁不开。
白色的梦境中远远地站着一个男子,她看不清他的脸,唯独那双湛蓝的眼眸清晰无比。
人生如此美好,不要放弃,我在你身边……这话鲁道夫说过!鲁道夫。
她叫了一声,可出口的只是沉重的呓语。
那么多年了,虽然你不在我身边,却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我不会放弃,也不想放弃,所以,无论你我相隔多远,我都坚持着爱你的信念。
在我心中,始终有那一个蓝眼睛的棕发少年。
那曾经的少年,牵着缰绳,马上坐着少女。
那曾经的少年,骑着摩托,背后坐着抱紧他的少女。
那曾经的少年,映着火光,专注地听着少女异想天开的故事。
那曾经的少年,怀中抱着少女,不顾一切地与死神赛跑。
……--------------------------------------------------------------------------------115番外 鬼畜男的内心 (上)弗里茨,你是没有心的魔鬼,你怎么会懂痛!简妮的尖利的叫声刺穿了我的大脑,我倏然从梦中惊醒,从床上翻身坐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简妮就在我身边,像往常那样时不时地鄙视我、和我拌嘴。
可当我睁开眼睛时,房间里除了漆黑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是的,我射死了她。
什么都不会留下,因为我已经为自己做了最武断的决定。
白天那一枪,断绝了所有的退路,我不允许自己后悔,一切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向来如此,一旦认定,便义无反顾,无论对错。
这便是我的性格。
有人说这是极端、有人说这是变态、有人说这是阴狠毒辣、也有人说这是不择手段……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最终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到今天的上尉,我付出的代价和我得到的收获不成正比!所以我不甘,我发誓要得到更多,这一条路,我要走得更远,即便路上的风景再美丽,都无法让我驻足回头。
十几年来,当我一步步变成这个人们眼中残忍、阴郁、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之后,再没有做过梦。
尽管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自己的,别人的,但始终没人能够左右我的思想,更没有人能够进入我的梦境。
可是,今天,梦突然有了色彩,梦中的人影是那么的鲜明。
她的泪、她的血,这些明明都是无形的,却烙痛了我大脑中的神经。
出现在我梦中的人……是简妮!亲手被我送入黄泉的人。
哈,竟然会梦到她,这算什么?不过就上了几次床的女人。
难道我还真喜欢上她了??喜欢,这个字真是陌生。
从未喜欢过谁,也不打算去动这个心思,因为无论爱情、亲情、友情都是累赘。
我不想分心给任何人,所以不需要爱,自然也不奢望被人爱。
我只想随心所欲地活着,在权势和利益的山崖中攀登到最尖峰。
钱和权,它们虽然肮脏,却最忠诚、最真实,它们在让我感到满足的同时,永远不会背叛。
一度,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而生存着。
可是,突然有人动摇了我的信念,而这个人就是弗雷德!弗雷德是我儿时的死党,不过那只是曾经,现在,我俩处于一种微妙的立场。
当我知道,他为帝国效力而获得了但泽勋章、甚至被晋升为了上校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嫉妒的发狂。
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为我俩同样卑鄙阴暗!只不过,唯一一点不同的是,他有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表,总是迷惑着世人。
温柔?真诚?哈,如果你拿这些词去衡量他,那你就等着被他玩死吧。
当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翻脸不认人;在危险面前,将身边的人推出去作为挡箭牌。
在这一点上,我们惊人的相似。
十岁那年,我们一起坐船游莱茵。
结果在罗蕾莱(地名)那边,船被湍流给弄翻了。
我和他都会游泳,只有他五岁的妹妹不会。
结果,他是怎么做的?任由她在水里挣扎,敲打着船沿哭喊救命,无动于衷。
爬上岸后,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告诉父母会被责怪的,然后镇定地看着她在那里沉浮,最终难逃被河水吞没的厄运。
我至今都记得他那时的表情,冷漠镇定地令人吃惊。
如果我的血是冷的,那么他的就是黑色的,不管如何,我们都是一类人,在心狠手辣方面不分伯仲。
可是,令我极度不平的是,他这种卑劣的人竟然也会被人爱!而这个人是简妮。
在我坐上上尉这个位置以来,第一次被人打,被一个女人甩了耳光。
而这个人也是简妮。
简妮……于是,我开始关注这个名字。
要说遇到她,还是在弗雷德认识她之前。
是在33年,严格来说,她还救过我的命。
但,我并不会因此而感谢她,因为她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耻辱。
尤其当医生解开我的伤口,要替我重新包扎时,他看见了贴在我胸口的卫生巾,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那一刻,除了难堪、尴尬、羞愤,我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之后,在水晶之夜,她又做出了惊人之举。
全世界的人都在对付犹太人,而她竟然想救赎这些犹太猪?我很好奇,凭她一己之力如何可以帮助他们?于是,我让手下的士兵给她放行。
但,她很快让我惊讶了。
当孩子们跳出窗口时,她不顾一切地奔过去,伸开双手想要接住他们,结果将自己给弄伤了。
明知不可为还为之,这不是愚蠢是什么?然而,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这个蠢举竟然引起了群众的共鸣。
不停地有人效仿她,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决定了,难道凭她、凭这几个人的微弱力量就能被改变吗?我要打击她,让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她不但帮不到任何人,还会将自己牵连进去。
于是,我命令下属将这些被救的孩子一个个全部当场枪毙了。
捻息她眼中的希望,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向来喜欢听人心碎的声音,更喜欢看人绝望的目光,尤其是她的,因为在她身上有一种很多人都没有的韧性。
怎么说呢,就像地上的一颗杂草,无论你怎么踩踏,都踩不扁它。
简妮,光凭长相而言,只是众多普通人中的一个,淹没在人海再找不到。
但是,我还是对她感兴趣了。
一方面是上头两位将军同时签字要让她死,另一方面是因为弗雷德对她的执着,她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能引起帝国第三把交椅的注意,还能让弗雷德这样的人动心?这个疑问纠缠在心底,让我觉得好奇。
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弗雷德将她藏得太好了,而他的官衔在我之上。
动不了她,我不禁有些丧气,但来日方长,我会一直关注她,会一直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候她。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终于,机会来了,在一次围剿波兰地下党的时候,我获得了意外的惊喜,竟然让我找到了简妮。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我并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她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每次回想起弗雷德气急败坏地赶回来,在火车站台上寻找着他的心肝宝贝,却最终无果而归的那副绝望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能让他吃瘪,能看见他失控,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在集中营的第一个晚上,我强占了简妮,狠狠地在她身上发泄我的不甘。
我要让她痛、让她恨,让她在知道这一切痛苦都是因弗雷德而起。
完事后,我抽着烟看她,而她只是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我忍不住摸了一下她光洁的后背,就像我心情好时,抚摸后院那只黑背一样。
也许是我把她伤极了,当我的手指碰到她的皮肤,简妮浑身都在颤抖,满脸惊恐。
这个反应让我满意,于是,我微笑着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强你么?简妮没有作声,但我无所谓她回不回答,我继续说道,因为弗雷德喜欢你。
他喜欢的东西,我都要摧毁。
因为没有道理,他什么都比我顺利,现在连爱情也要一帆风顺。
如果,他最珍贵的东西是简妮,那我就毁了她。
我们同是挣扎在深渊里的可怜虫,我得不到救赎,他也休想得到,我要我俩永远做一对难兄难弟。
我以为简妮会哭着求饶、会恨,可当她看我的时候,眼中除了害怕,还有一丝……怜悯。
我怔住,不由笑声一滞,怜悯?眼花了吧,她的眼底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神情?我喜欢听音乐,尤其是贝多芬,于是让人抬了一架钢琴进来,并找来一个钢琴师。
布鲁诺,严格来说,只是一个蹩脚的三脚猫。
我一再容忍他在我面前弹错音、跳节奏之类的错误,因为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弹钢琴了。
哦,除了我自己。
音乐是个好东西,总能让我从中获得取乐的灵感。
那天晚上开着宴会,我们找来了几个犹太女孩,让她们光脚在地上跳舞。
可是,她们的眼中除了害怕再没有其他。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简妮的眼睛。
虽然她的眼珠是深色,却向来富有色彩,看着她,就好像将全世界的光彩都抓在手上。
于是,我让人去把她拖上来。
她站在那里,倔强地看着我,拒绝跳舞。
不肯跳?她想当众挑衅我的权威吗?这可不是明智的决定。
我冷笑着向她砸去一个玻璃酒杯,狠狠地,对准她光裸在外面的脚丫子。
于是,她跳了,果然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鄙视,如此鲜明,如此生动!有时候,我不禁诧异,她的脑袋中到116番外 鬼畜男的内心 (下)放下枪,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是弗雷德的声音。
我调笑着,不以为然,别开玩笑了,我……可是,那拉上枪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笑容,他没再说话,却以行动让我妥协了。
这个家伙,我了解,连对自己的亲妹子都能下得了手的人,更别提是对我。
于是,我丢了枪,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站起来。
我慢慢地转身,眯着眼睛看他,弗雷德,这里是集中营,我的地盘,你是否得识相一点?他不答,也没打算将枪放下。
这个男人,一旦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是极其可怕的,我心中多少也有点敬畏他。
看着儿时的玩伴、死党、哥们,现在相对而立,剑拔弩张。
我突然有些急躁,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一个囚犯,你要和我反目吗?弗雷德?我忍不住问。
他冷眼看着我,回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这个男人疯了,为了一个女人,连官衔、生命都可以放弃?爱情真那么伟大?不,什么狗屁爱情,这只是蠢蛋们的愚人游戏。
弗雷德,你最好能够认清现实,这里是集中营,不是隔都。
不是可以给你们盖世太保为所欲为的地方。
我提醒他,毫不留情地揭开他强硬的伪装。
这一句话如愿地击中他的弱点,虽然他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一角已经塌陷,因为他的眼神变了。
说句实话,他如何能从我手上救走简妮,我很是拭目以待。
集中营,这个地方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可以把事情弄复杂了。
如果他敢乱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将情况如实反应到柏林,狠狠地参他一本。
虽然,他的官衔比我高,但总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我还真期盼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他没有。
从我眼前带走简妮后不到一个下午,又原封不动地将她送了回来。
除了替她包扎了伤口,什么也没有做。
是了,这就是弗雷德。
他一肚子的坏水,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够忍,然后背地里给你意想不到的一击,也是致命的一击!我们相互了解,所以,棋逢对手,谁也占不到先机。
弗雷德不甘愿地离开,但,他很快又来了。
这一次出现,他没有上次的冲动,很平静,脸上甚至带着笑容,一脸胸有成竹。
我看着他,暗忖,果然是笑面虎,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方法对付我。
于是,给自己倒了杯烈酒后,我坐在沙发上,听他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德国要建造通往德波边界的铁路和公路,我想你已经听说了吧。
我一愣,点头,在心里揣摩他说这话的含义。
两个工程,三条线路,其中利益一半给你。
他说。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他掌管隔都,和我们集中营一样,也成了众多老板收买的对象。
他在波兰,首领想要霸占整个东欧,这个国家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根据地。
所以,弗雷德的好处只多不少。
简妮是他的心头肉,百分之五十,怎么够呢?于是,我晃了晃酒杯,毫不犹豫地道,百分之一百。
他沉默了。
利益和爱情,他会怎么做?我很期待。
看着他做思想挣扎,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愉快。
百分之七十。
他沉默了会道。
我伸出手指向他摇了摇,道,百分之一百。
少一个百分点都不干。
不要得寸进尺。
他警告。
得寸进尺的人是你。
我不甘示弱地讽刺回去,想要得到就要付出,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当这个救世主!这话说得露骨,我如愿地看到他迅速沉下去的脸。
哼,明明是和我一样贪婪的人,装什么深情情圣?他没有答应,百分之百的利益要拱手送人,再爱又如何?在金钱、权利、利益、官衔面前,感情什么的统统要滚蛋让路!弗雷德走后,我脸色愉悦,将简妮叫了过来。
突然兴起,我给她讲了歌德的浮士德。
一个出卖灵魂给魔鬼,却最终得到天使救赎的人……可惜,现实不是小说,一旦认定了方向,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一步错,步步错。
反正得不到救赎,何必再去在良心和人性中挣扎不休,徒增烦恼呢?我就是喜欢折腾简妮,看她在恐惧中挣扎不休。
一个星期之后,弗雷德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那端,他只说了一句。
你要的条件,我答应你。
而我的条件是那百分之百的利益!挂了电话后,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他的妥协,叫人惊愕。
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竟然选择爱情,爱自己和爱别人,他选择了后者,这太叫人震慑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魂不守舍地在想这个问题。
爱情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豁出去不顾一切?还有就是,简妮这么普通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再度将矛头转向了简妮。
仔细地观察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眼里,我倒要看看她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
可是,真让人失望,除了玩玩小猫,做做小动作,还有偶然和我们纳粹作作对,基本一无是处嘛。
这样一个女人能引起弗雷德的兴趣?!戈培尔要拍一部关于犹太人的宣传片,取景地点在我们集中营,选定萨克森豪森是因为离首都近。
老实说,我兴致缺缺,因为没什么好处。
但,不管我乐不乐意,拍摄还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我必须在一边监督着。
那一天,他们在拍摄屠宰活牛的场景时,简妮来了。
在看到血腥的那一幕,她脸色苍白。
人生最大趣事是什么?就是捉弄她!哈哈。
所以当我看见她苦着脸将牛肉吐在地上,忍不住笑了。
她越是害怕,我越是开怀,忍不住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
与她十指交缠,感受她内心的颤抖,这令我感到满足。
不想那么快回去,于是我将她拉到了动物园。
牵着她的手散步,感觉像牵着我家后院的黑背,不过牵她的感觉要比牵狗绳强,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感觉。
要一辈子都能这样有人相陪,其实也不错。
当时,我还没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对。
直到——我的同事看见了我们,说笑,弗里茨,你对这个女犯不错嘛。
不用穿囚衣、不用做苦力、现在连动物园都带着来了。
虽然只是戏言,却让我惊心。
他们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唯有那一句,你对她是不同的,留在了耳际。
我害怕再接下去会有人说,弗里茨,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于是,在他们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我飞快地溜走了。
是心虚,还是心慌,我无暇顾及,只觉得一颗心乱如麻。
倏忽之间,我想弹钢琴,我也确实那么做了。
没人能够想到14岁之前的我,曾梦想当一名钢琴师。
没有钱,但我有天赋,我用实力证明了,农民的儿子不一定就只能当农民。
梦之安魂曲,是最震慑我灵魂的一首曲子。
曾重复演奏了不知多少遍,十几年之后,每一个音符仍旧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随着琴声的起伏,过往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父亲如何用鞭子抽我们、我们如何在暴力下恐惧的恸哭……一切的一切又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也许是我弹奏的速度太快了,手掌中的那道疤痕又在隐隐作痛。
在曲终前,我陡得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发怔。
十五岁,我认识一个自称墨菲斯托的人,他是冲锋队的人,也把我弄进了这个党派组织。
然后,在啤酒馆的一次刺杀事件中,我救了他的命,徒手握住了捅向他的刀。
他死里逃生,而我也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起来,但代价是毁了这一双可以弹钢琴的手。
呵,魔鬼么,看中的总是你最宝贵的东西,然后让你和他交易。
这纵横狰狞的刀疤,让我自己看的都厌恶,于是我带起了黑手套。
不管春夏秋冬,我都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脱下,让他们看到我赤条条的过去。
我要让大家看见的是我的现在,一个令人敬畏的帝国上尉!在这条路上我会一直走下去,我已经卖掉了最尊贵的东西,不在乎再多一两样叫做人性、良心的东西。
可是,在这条不归路上我却碰到了简妮。
她的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迷住了我的方向,让我迟疑,我……我对她是不一样的,我不得不承认,否则,我如何为她破戒再度弹奏钢琴?第一次将我的伤口,展露在别人面前,而这个人就是简妮!一怒之下,我将钢琴砸了,然后一步步走向她。
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像一双魔鬼的黑色羽翼,将她包围了。
吻她,是因为心底还有善的一面在期待被救赎;掐她,是因为恶魔在向我招手,让我死心塌地地臣服。
善和恶,白与黑,在那一刻相互交战,从来没有那么激烈的思想斗争过。
留她,还是杀她;做人,还是成魔,我无从取舍。
仿佛有一把刀生生地批劈进了我的身体,将我的灵魂劈成两半。
差一点,她就断气了,但关键时候,看见她痛苦的脸,我的心一软,还是松了手。
我狠不下心么?自从那一天后,我对简妮的感觉变了,这让我更加暴躁。
坐在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我一根根地抽着烟,心不在焉地听着属下报告集中营的近况。
这些犹太猪真是不自量力,被关在牢笼里,还在妄想得到自由。
不要打草惊蛇,抓住核心人物,然后一网打尽。
然后,他们带来了苏珊娜。
这个民族果然厉害,连一个女人都能策谋出逃跑计划。
当她知道计划被我们识破时,她歇斯底里地笑了,吼道,你们这些纳粹走狗,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这句话不禁又让我想起简妮,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没有立即用枪打爆苏珊娜的脑袋,而是将她关了一下午。
每个人都有弱点,要逼供,不是非得用暴力。
我有的是时间和她磨。
让我烦恼的不是犹太人逃跑事件,而是简妮!最近总是想到她,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这让我郁闷无比,可是改变我的究竟是什么呢?找不到答案,这令我惶恐。
为了改变一下心情,感受一下自由,我一个人去了酒吧。
看着台上的歌舞,我一杯杯地喝,灯光缭乱,让人晕眩。
因为喝了太多年的酒,我已经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了,望出去的视线有些模糊,可大脑依旧清晰。
远远地,看见有一个女人向我走来,棕发棕眼,纤细的身影……是简妮?我心中一凌,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是一个陌生的人。
她可比简妮美多了,身材也惹火,凹凸有致,不像她那干瘦的,摸上去一点肉感都没有,压上去搁得骨头发疼。
见我不说话,那女人自动地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向我喷了一口烟,伏在我耳边呢喃,口吻满是挑逗。
你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她说。
英俊的男人?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无心的魔鬼。
我半真半假地回答她,拉下她攀在我脖子上的胳膊。
魔鬼?哈哈,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男人。
她笑了起来,缠着我请她喝酒。
酒,最多的就是酒。
我告诉她尽管点最贵的酒,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钱。
她笑得更欢畅,看我的眼神有一抹怜悯,道,原来同是天下可怜人。
我不喜欢被人同情,可是,这一次却没动怒。
她要投怀送抱,自然没有推开的道理,抱得美人去宾馆开房。
发泄了一晚,也痛快了一晚。
只是,快乐如昙花一现。
醒来后,依旧一无所有。
那个女人第二天清晨问我,你有妻子了?没有,我推开她,问,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你叫了一个晚上的简妮。
我正在戴手套的动作一滞,她见我脸色迅速冷下去,识相地退开了。
回到营地里,我看见了简妮,心中一跳。
这是种什么感觉?无法形容。
早餐的时候,她笨手笨脚地弄翻了我的咖啡,本就心情不爽,又被滚烫的咖啡烫到,我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暴躁的心情。
可是,简妮在惊恐万分地看了我一眼后,晕倒了。
她的脸色不好,浑身发烫,似乎生病了。
真是个笨蛋。
我抱起她,想去医务室,可是她却紧紧地拽住我的袖子。
不要枪毙我。
她说得可怜,满脸泪水。
听见她主动说求饶的话,我浑身一颤,难掩眼中的震惊。
第一次她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乞怜和祈求,第一次她那么卑微地在恳求我,第一次她向我妥协……而当她将自尊双手奉上的时候,我竟然无措了。
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东西么?可为什么这一刻,心如麻,意纷乱?我反复思索,萦绕在心中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在我纠结之际,苏珊娜招供了。
她答应向我们坦白一切,但条件是让我承诺她和她丈夫的生命安全。
我冷笑着应许,用别人的性命换自己的,犹太人果然是卑劣的种族。
她说,有人让她将安眠药涂在酒杯上,然后让我合着酒精一起喝下去。
而这个想要放到我的人……是简妮!听到这个名字,我手中一松,水晶杯砰然落地,红葡萄酒溅了我一身。
原来,她的妥协、她的祈求、她的臣服都是假的。
呵,假的!我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地窖,然后将她堵在了楼梯上。
看到我,她的脸上露出了迷茫,之后,便是无尽的绝望。
这个女人已经让我偏离轨道太远,所以我不能留她。
我以为自己会心软,可是,没有。
用枪抵在她的后颈,我扣动了手指,没有吓唬她,这一次是动了真格。
我想,我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结局,无论是悲还是喜。
当我看见她倒在血泊中,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从今往后不必再提起这个名字,不必因她的一举一动而纠结,我的世界安静了。
只是,一颗心……也不再属于我了。
没心的我却从此自由了!亲手杀了简妮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我都在做梦。
梦境中什么都没有,只看见年少时的自己蹲在那里哭泣,反复地恳求别人来救赎自己。
然后,当我站起来之后,我隐隐看见了隐在黑暗中的简妮。
她似乎变了模样,朦胧中看不清楚,只是她的眼神却依旧那么透彻,那么鲜明,我知道那就是简妮!她看着我,一直在那里无声地看着我,再后来,我就被惊醒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傻事。
杀死她并不能抹去她的痕迹,反而让她更加深刻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而这令我更加恐惧。
因为,她已经死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一个空荡荡的影子无形地纠缠我。
一个活人如何斗得过一个死人?或许,我不该杀她。
没多久,我无暇再纠缠这个,因为有更可怕的灾难在等待我。
某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记载着公路建造工程中的一大笔赤字和坏账,还有各种逃税、贪污工人工资的记录,每一笔,都记载地清清楚楚。
如果上头追查下来,作为负责人的我难逃其咎,因为上面有我的签字。
在看了这些数据之后,我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这封信寄到柏林财政部长手中,会是什么后果,我根本不敢想象。
是谁在背地里暗算我?和我有过节的人一个个排除,最后只剩下弗雷德!是他?我想起了大半年前,他答应给我百分之百利益一事,他将建筑公司的合同拿来给我签字!记得那时,我反复核对,可还是中了圈套。
他的暗谋果然天衣无缝。
弗雷德,你好样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阴我!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41年6月,苏德爆发了战争。
在我收到匿名信后一个月,柏林发来了调防的通知。
我的上司亲自找我谈了话,是降级受处分,还是上前线为国捐躯,他让我自己选择。
上尉这个位置,我奋斗了那么久才获得,如果被打回原形,我宁愿去死。
弗雷德果然是了解我的,知道如何让我生不如死。
我笑着回答上司,让我去东线吧。
上司拍着我的肩膀,说着一些客套话,其实我们心知肚明,我这已是被逼上了绝路。
没想到一直压迫别人,有一天,我也会被人逼迫。
前线告急,国家需要大量士兵,于是从骷髅看守总队中分割出一支装甲师,成为第三骷髅装甲师, Division Totenkopf)而我成为其中的一员。
首领每次都在广播里重复,如果党卫军是德国人中的精英,那么骷髅师的成员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当然,我们都知道,他们说这些话只是想让战士们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仍然为他们卖命奋战。
43年,我在战火纷飞的哈尔科夫几乎丧命,炸弹的碎片炸断了整棵树,而腾空飞起的树皮砸中了我的脑袋。
我满脸是血的躺在那里,死神离得如此之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在关键时刻,被赶到的党卫军同伴救了。
我在意识朦胧间,听见有人在说话,迷迷糊糊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是当地居民?她说着带外国口音的德语,可不知为何,这种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于是,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叫了一声。
简妮……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你们真是会选啊,除去中立的、两个都选的,我计算了下32个回复当中,居然10票对10票诶,这让我情何以堪啊!!第一百零八章 置之死地而后已林微微睡了很久,等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外面依旧大雪纷飞,却眨眼已是41年1月底。
因为躺得太久,四肢都僵硬了,转了转眼珠,然后她看到病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看清他模样的那一眼,心中满满的期盼轰然倒塌,难掩心底的失望。
这个人不是鲁道夫……却是弗雷德。
人生真是太无奈了,所见的永远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个。
林微微闭起眼睛,自嘲,看来她就是属于弗里茨嘴中那类打不死的小强,被他一枪射在颈间,竟然还能劫后逃生。
简妮一息尚存,她林微微自然也穿不回去,被迫停留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里,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但不管如何,活着就是希望,也许终有一天,她可以和鲁道夫重逢。
只是,这‘终有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能不能给她一个期限?眨了眨眼睛,再度望出去,只见弗雷德撑着下巴,手肘搁在藤椅上,在打瞌睡。
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下巴胡渣一堆,脸上满是疲劳,从来没看见这个男人如此狼狈过。
为了她,他也是心思费尽,不择手段了吧。
真是应了那句歌词: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爱与被爱同样受罪啊!一旦有了意识,身上的感官也开始恢复,颈间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痛,就是躺着不动,也难以忍受。
她想换一个姿势,却惊动了打瞌睡的弗雷德,他的手中始终握着她的,只要她有一丝半点的移动,他立即就能感受到。
低头看见林微微清醒过来,正在看自己,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
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大束阳光射入了他的眼睛,那片汪洋般的湛蓝色顿时海阔天空起来。
你醒了?他的声音低哑,却难掩语气中的欢喜。
在病床前陪了整整六十天,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不敢睡去,生怕自己在午夜醒转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已经断了气的人。
她迟迟不醒,他的心也一直吊着,寸步不离,甚至连执勤都让部下代替,日夜分秒守住她。
急救手术后的一个星期,她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只是情况还是十分不稳定。
时而呼吸急促,时而心跳衰缓,浑身发着高烧,还引起了心肌炎,情况不能再糟。
能够活过来,是生命的奇迹。
那一段日子,与死神奋战的不光是她,还有陪在她身边的他。
林微微即便深陷昏迷,仍旧睡不安稳,好几次都出现心动过速的休克状况。
他不知道她在梦中究竟看见了什么,但他的心却随着她一起在经历伤痛。
帮不了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诉说自己对她的情意,给她希望,给她温暖,鼓励她勇敢走下去。
显然他的祈祷,上帝收到了,留下了她的一条小命。
那么多天的忐忑、那么多天的担忧,在看见她醒来后,千言万语全部只化作了一句。
你一定要好起来。
颈子上的伤口太痛,全身乏力,让她说不出话,只能费劲地点了点头。
望着脸色苍白的她,所有的眷恋压在心口沉甸甸的,这一刻,弗雷德只想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融进骨血,再也不必经历分离。
可偏偏她满身是伤,脆弱得像一尊玻璃,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捏碎了。
思及她的感受,只能克制住心中的激荡,伸出了的手,最终只是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温柔和感恩,爱情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心如钢铁的人,也化作绕指柔?刚刚脱离死亡,林微微精神不济,勉强硬撑了一会儿后,又晕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意识没有完全丧失。
朦胧间,听见弗雷德喊来了医生,详细的全身检查后,他在那里询问她的伤势和病情。
医生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见,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弗雷德手上的热量透过两人触碰在一起的肌肤,正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温暖她冰凉的心。
有人陪在身边真好,让她感到安心,至少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在被那无际的黑暗吞没前,会有人拉自己一把。
如此浑浑噩噩时睡时醒地度过了一个星期后,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不再瞌睡,意识也逐渐清晰。
只是浑身还是乏力,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出。
这天,醒来的时候,病房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睡了几个月,再也躺不住了,每天都在打点滴,一肚子的水,现在她只想起来上厕所。
好在这里是加护病房,房间里配备一个单独的卫生间,可即便这样,她也得走过去。
40年代的医院不如现代那么先进,想上厕所,按个铃,护士小姐就会来救急。
可在这里,只能等她们查房时路过。
这世上最难的三件事:第一就是将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第二是将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而第三,就是憋尿!!!当尿意来袭的时候,无疑就跟世界末日没两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虽然病床旁边有挂着夜壶,可这玩意女人……怎么用啊!?忍啊忍,忍到心脏都要爆炸了,为了简妮这条刚捡回来的小命着想,林微微一咬牙,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拔掉手上的点滴管,她将双腿移下床,本想站起来,没料到脚跟一软,噗通一下摔了下去。
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腿上一阵阵的发麻,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爬不起来,她本能地张嘴想求助,可没想到出口的只是嘶哑无比的破音。
颈子受创牵连到嗓子,喉咙哑了不能说话,身体衰退不能走路,简妮虽然活了过来,却成了一个半残废。
惊愕归惊愕,悲痛归悲痛,可厕所还得上。
走不动,喊不出,只能靠双手,一路拖着点滴的管子慢慢向前爬,无比之悲惨啊!越过椅子,绕过桌子,上个厕所都跟红军长征似的。
好不容易爬到了厕所前,抬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丫的这到底是哪个坑爹的设计的?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小圆柄,而且那高度绝对不是简妮趴在地上能够勾到的。
眼中泪水翻腾,心中尿意泛滥,这生还不如死!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去勾厕所的门,折腾了半天也没见大门被打开。
站又站不起来,只能蜷缩在地上,一边生着气,一边猛敲这两条不争气的腿,在心底呐喊:神啊,我要尿尿。
/(ㄒoㄒ)/~~正折腾着,房门被人推开,弗雷德回来了。
在床上见不到人,他脸色一变,目光四处兜了圈,最后在地上找到了一脸狼狈的林微微。
他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大步向她走来。
我要上厕所。
她无声地说道。
我帮你。
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拉开厕所的门,走了进去。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图,林微微不由脸红了,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让她怎么尿得出来啊。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指指外面,然后又合掌拜了拜,意思让他先出去。
费雷德见她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不由心中一动,一时没忍住,不禁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我就在外面,你好了叫我。
林微微捂着被他亲吻的半边脸,愣了半天,心想,叫什么呀,我的嗓子都破成这样了。
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连上个厕所都像打仗,大汗淋漓,终于全身舒畅了。
可坐在马桶上,却一时站不起来了。
矮油,真是烂人事多,人生果然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来去啊!弗雷德在外面等了半天,见里面突然没了动静,一着急索性推开门闯了进去。
于是他就看到了很囧的一幕……以至于林微微怨恨了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我不是故意的。
他转过身去,一向镇定的脸上也不由地飞上了两朵红云。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体,但他竟然脸红了。
春光外泄,还在她上厕所的时候,尼玛还说不是故意的!林微微真是欲哭无泪。
心里郁闷,不愿接受他的好意,硬是倔强地要自己走出去。
大病初愈,她哪里有这力气,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别说走路,连站起来都困难。
她不吭声,弗雷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咬牙切齿地在那里做斗争。
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递给她,十分诚恳地再次道歉。
我是无心的,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在里面出事。
明知不该怪他,可胸中仍然郁闷无限。
嗓子哑了,腿瘸了,屁屁也被人看光光了……还有比她更衰的人么?有么有么?见她瘪着嘴,一脸愁眉苦脸,弗雷德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索性一把将她抱在了臂弯里。
林微微本来是想要挣扎的,可就在这时,只听他在耳边用真挚的口吻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声音,我就是你的拐杖。
他的眼中盈满了柔情,令人动情。
在茫茫人海中,有人愿意不计回报的付出,已是不易。
要懂得珍惜啊……抬头看着他的眼,林微微心中一热,原本紧绷的脸突然松懈下来,那一口气,再也生不起来了。
--------眼睛一眨,又是一星期过去,撕裂的声带逐渐恢复了,只是双腿还僵硬麻木,只能坐在轮椅上,让弗雷德推着四处走走。
能正常发声说话之后,林微微第一件事问的就是,为什么她没死。
因为有人救了你。
谁啊?集中营里只有杀人如麻的魔鬼,难道还有会救人的天使?对于她的嘲讽,弗雷德不置可否。
见他不答,她又问,那我怎么会来到波兰?是我带你过来的。
这越说越离谱,听得她一头雾水,完全摸不到方向。
见她执着要知道,弗雷德只好解释道,救你的是费格莱茵。
他发现你没死,就设法通知了我。
你伤重无法移动,所以我在柏林逗留了一段日子,直到你的情况稳定下来,才开车将你载回去。
费格莱茵?弗里茨的副手?他会救我?她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为什么?因为这个。
弗雷德指了指她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吊坠,道,他父亲是威斯巴顿教堂的牧师,那一年元首大量逮捕神职人员,他也在其中。
被抓到集中营后,由于公然反对纳粹滥杀无辜,而被处于死刑。
两人政见不同,所以关系一直分裂。
父亲死在集中营,为对元首表示效忠,连最后一面都没敢去看。
也是你命不该绝,在他看见这十字架项链时,想到了父亲,心感愧疚,一念之差放了你一马。
如果不是他插手,恐怕你不是被活埋了,就是失血过多而亡。
他虽然救了你,但也怕被弗里茨发现,因此借UFA公司离开之际,一起把你送了出去。
原来如此,她暗忖。
不自觉地摸了摸项链,没想到当初因为和好莱坞明星长得惊人相似而一时兴起胡乱去搭讪的大叔,竟然在关键时刻神鬼不知地帮了自己一把。
人世间的机缘巧合啊,真是妙不可言。
只是有一点她还不明白,费格莱茵和弗雷德怎么会勾搭上?为什么他会通知弗雷德?当她把这疑问问出口时,弗雷德只是自嘲地笑了笑,那天为了你的事,我和弗里茨几乎反目,他是弗里茨身边的亲信,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呢,况且我和弗里茨还有交易在。
交易?弗雷德没有回答,显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于是微微只好换了个话题,问,原来你和弗里茨从小就认识。
他点头,道,我了解他,所以知道从他手中救你出来不容易,要一步步的好好计划。
可是,没想到我还没部署好,你这个傻瓜,竟然就自己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你为什么不忍,非要选择逃跑这个行为去挑战弗里茨的极限呢?如果可以忍下去,我一定会忍,可是,实在忍无可忍了呀,他几乎要将我逼疯了。
她委屈。
她的脸色让他不忍再责怪。
是啊,要忍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心头上插着一把刀,这种滋味他岂能不知?尤其当他想到弗里茨是如何强。
暴她的,一颗心就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可是,再痛再悲,只要一息尚存,就还有个念想。
如果连命都没了,那就真的是一无所有。
如果付出了全部,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这叫他情何以堪?见他不语,微微又道,弗里茨太可怕了,就是到现在,我还都夜夜做噩梦。
总是看见他拿枪对着我,感受到子弹划过头颈的那瞬间,死亡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够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发间,低声呢喃,是我对不起你。
这已是他第二次说抱歉了,她不懂,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明明就一直都在帮她,保护她,甚至救她出地狱,可为什么还要不停地向她道歉呢?于是她忍不住追问,弗雷德,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然而,他只是抿紧嘴唇,脸色阴霾而凝重。
他在独自承受着什么压力?到底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她很想知道,可无奈,面对她的疑问,他只是沉默如海。
作者有话要说:虐了那么久,自觉对不起观众,所以,就再甜蜜几章吧。
剧透一下:1. 救鬼畜的女孩是林微微本尊。
2. 简妮是怎么死的呢?是淹死的。
3. 太保哥会不会死呢?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是要死的。
4. 鬼畜男会不会死呢?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5. 鲁道夫永远是楠竹!!!!! 1000年不变的事实。
第一百零九章 报恩伤口虽然在逐渐愈合,可是简妮的身体依然虚弱,弗里茨这一枪伤了她的元气。
双腿本身并没有毛病,只不过昏睡了两个月,肌肉多少有些萎缩,再加上血脉筋络不通,所以总是觉得发麻使不出劲儿。
无奈这个年代没有物理治疗、没有医疗按摩、也没有康复健身,唯有靠自身体质慢慢修养恢复。
走不了路,大多数时候都坐在轮椅上。
一辈子活泼惯了,突然成了残疾,林微微受不了,也习惯不了。
越是想康复,越是欲速则不达。
弗雷德白天不在家,家里除了女佣,就是她一个人。
孤零零地坐在窗口,看旭日升起,然而又坐等夕阳西下,朝起朝落,每一天都平淡如白开水。
在现代还可以看看电脑电视、打打游戏什么的,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真是无聊枯燥之极,究竟还要重复多久?她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如果这一辈子她的腿都恢复不了,该怎么办?不敢想象,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她一定会被逼疯掉。
地上堆满了书,是弗雷德怕她寂寞替她准备的小说,可没一本是她感兴趣。
胸口堆满了心事,根本静不下心来,看了几页就丢在一边。
静坐发了一会儿呆,实在太无聊,于是又想去把书捡回来。
无奈手臂太短,勾了几下都没有勾到,反而一个失重,扑倒在地上。
讨厌讨厌讨厌!她林微微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那么不中用过,不能走路、不能上厕所、不能洗澡,什么都不能。
一个堂堂穿越女,小言中的女主,居然混成这个窝囊样,实在太他妈失败了。
想死死不掉,想爱爱不了,这做人还有谁比她更失败的?越想越委屈,一生气,随手将地上的书扔了出去。
脾气一旦被引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将身边的书一本接着一本扔了出去。
弗雷德回来的时候,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本厚皮书迎面朝自己的脑门飞来。
幸好他速度够快,反应够敏捷,忙一缩头,就见那本精装版《歌德诗歌全集》重重地撞在了大门上,然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林微微正自顾自地发泄着情绪,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将身边的书挨个扔了出去,摸了半天才发现四周空了,可心中的气还没有消。
于是,一边握拳垂地,一边痛哭流涕。
那个委屈啊,那个伤心啊~~~他本来是想过去扶她,可一见这神人之举,硬生生地给忍住了。
索性抱胸靠在门上看她发脾气,脸上忍俊不禁。
见好戏欣赏得差不多,他这才敲了敲大门,引起她的注意力。
林微微泪眼朦胧地仰头,只见前方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弯着眼眸在看自己,眼中闪烁的全是笑意。
想到自己耍泼发脾气的全过程都被人偷窥了,她脸上不由地一红,眼泪顿时像关了闸门的大坝,再也流不出半滴。
好~囧~~为毛每次被他撞见的总是自己的傻样?弗雷德扬起嘴角,加深了笑容,道,忽略我的存在,你继续。
继续什么啊,她的窘状都被他看光了,哪还有什么悲伤的影子?她慢慢地翻了个身,坐起来,低头看着地板,一声不吭。
他走过来将她抱到床上坐好,然后又将那本她翻过几页的书重新放回了她的膝盖上。
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是不是?他伸手弹去她眼角的泪痕,问。
林微微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最终点点头。
会好起来,你要相信医生。
听他这么说,她不禁出声反驳,可是,都那么多天了,为什么双腿还是酸麻使不出力气?要有耐心,毕竟你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在她面前蹲下,他伸手在她的双腿上按摩。
还要等多久?我不能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啊,会无聊死的。
很快就会不无聊了。
他轻快地看着她,道,因为再过一段日子,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林微微听他这么说,不由心口一紧,道,你该不会是下岗了吧?什么下岗?就是被党组织开除了。
他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胡说什么,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陪我?隔都不需要你了吗?不需要了。
他停顿了下,接着说道,因为我将被派往莫斯科。
什么!?林微微正在翻书,听他这么说,手一松,一本书从手中滑落。
正好砸在她的脚背上,然而她浑然不知痛,已然被这个消息给彻底震惊了。
这么厚的书,被砸到不觉得痛吗?他重新将书捡起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替她揉了揉脚背。
伸手替她将几缕挡在脸前的发丝挽到耳后,仔细审视她依旧充满病容的面庞,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不禁问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带来的消息太叫人愕然,林微微愣了好半天才回神,一把拉下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不确定地问,你刚刚说你要去哪里?莫斯科。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她,满脸不解。
俄罗斯,你竟然要去俄罗斯。
而现在已经是41年春!比起她的不可思议,他却不以为然,驻莫斯科的德国大使馆急需人手,上头……她急切地打断他,你可不可以不去?看她这么紧张,弗雷德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当然不成。
这是上头批下来的文件,也是我特意申请。
驻守大使馆当领事,没这里事多,可以经常在家陪你。
我答应过你,要做你的声音,你的拐杖,我不会食言。
你这个笨蛋!谁要你当拐杖。
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惶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不要去,不要去苏联。
为什么?弗雷德看着她,目露疑惑。
会死的。
她紧紧地拽住他的手道,你会死的!被她的手指甲划痛了手背,弗雷德不禁挣了挣,怎么会死?德国和苏联签订了和平协议,那里不会有战争,他完全不懂她在害怕什么。
因为……到嘴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她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接受?因为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他不禁问。
她皱着眉头,真是有口难开,41年6月德国和苏联就要撕破面子,正式拉开战争的帷幕。
苏德战争的爆发是纳粹德国法西斯统治的转折点,损耗兵力物资无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冲去莫斯科,不是找死吗?可是这让她怎么说?怎么说才能既不引起他的怀疑,又可以说服他改变主意?无奈她反复思索,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挑眉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她咬咬牙,豁出去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我不想失去你啊。
听她说得煽情,他不禁心一动,嘴角边随即浮现出一朵笑容,道,你不会失去我,我说过会用生命守护你,一直到心脏停止的那一刻。
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他说得是如此认真,蓝眸中盈满了诚挚,让她怔了怔,想说的话一时被堵在口中。
然而,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一个口头许下的承诺,在8个月后,竟一语成了真。
--------自从知道弗雷德要被调去苏联,林微微心中一直不快。
见她闷闷不乐,弗雷德挑了一天风和丽日的下午,载她去外面兜风散心。
华沙的东边有一条叫做维斯瓦的小河,和煦的阳光将平静的河面照出粼粼波纹,尤为宁静。
在这里,万物都是静止的,感受不到战争的硝烟。
三月初,大地开始回暖,树枝上都爆出了嫩芽,地上的冰雪也早已消融,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绿色,总是给人一种生气盎然的气息,带来希望。
借助着拐杖,林微微勉强能独立行走,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她在一点点好转,只不过恢复的速度奇慢无比。
她要在河边散步,他就在一边陪着她,太阳的光辉照出了两个相扶相伴的人影。
无可厚非的,弗雷德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她身体虚弱,他就亲自下厨给她补营养;她喊腿酸麻,他就替她按摩;她急着想恢复,他就陪她练习走路,伸手给她当拐杖。
对她,他已经倾尽了全部的真心。
这一辈子,无论对谁,恐怕他都不能够这么爱了。
他的好,看在眼里,林微微岂能无动于衷?如果他是一个活在21世纪的男人,那么他做这些或许还不至于让她那么感动,可问题他不是。
他是谁?是让人们闻风色变的盖世太保啊!他的手中握着多少人的性命?他是如何对待犹太人的?可他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就是说他负尽天下人,唯独对她一人情有独钟也不为过了。
心中开着小差,走路没注意看地,一个不小心,突然脚底一滑,她踉跄着摔出去。
小心。
弗雷德叫了一声,急忙伸手去勾她的腰,不想却被她手中的拐杖扫到了腿。
没拉住她,反而被她带倒。
此处的地势略高,两人从草地的上坡一路滚到了下坡。
停下的时候,她在上,他在下,身体贴在了一起。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十分不妥,林微微忙想抽身坐起。
谁知,他却抱着她一个翻滚,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弗雷德背着光,一双眼睛比他身后的天空还要清亮。
简妮,你的心里还记挂着鲁道夫?他问。
说是,怕伤了他的心,可要说不是,却违背了自己的心。
她索性闭嘴不答。
迟迟得不到回答,只听他又在耳边说,把我当成他吧。
林微微一怔,本能地抬头去望他,这一眼却深深地望入了他的灵魂。
那双眼眸中除了对她的深情,还有那满满的无奈和自嘲。
这种神情在他脸上出现,极具杀伤力,让她的心也不由地跟着一起痛起来。
他凝视着她,这灼热的目光比任何情话更动人。
见他越来越近的脸,林微微一时变得手足无措。
可以吗?他问。
他要吻她,这个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她该怎么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大脑在拒绝,因为他不是她日夜所思的那个人;可是,心,早已妥协了。
因为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为了她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他所做的已远远超过了鲁道夫。
而向来,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情债!所以,如果他要,她就给,用这种方式偿还他,她心甘情愿。
因此,当他凑近时,她没有拒绝,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身下,什么话也没说,这一刻她是愿意给他的。
他男人的气息离得很近,看着她的唇,缓缓低头,再近一点,就可以碰到她的唇了。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唇瓣上的温度,那双眼睛是那样的蓝,透出水晶般晶莹的光芒,好似北冰洋上澄净的薄冰,只是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带着绝望的忧伤。
而伤他最深的这个人,却也是欠他最多的那个。
最终,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他还是没有吻下去。
头一沉,他将脸埋入她的颈窝中。
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她不解问,为什么不要?为你并不想给。
她咬着唇,道,不,我愿意的。
那鲁道夫呢?林微微侧过头不语,沉默半天才闷闷地道,不要提起他。
弗雷德苦笑,我不想逼你,不然后悔的不是你,而是我!不是不要她,而是太想,一旦吻下去,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自己再也收不住势,会忍不住要了她。
她觉得亏欠自己,想要报答他,她心里的想法他又怎么会不知。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向往常一样卑鄙无耻一些,装作不知,索性让一切木已成舟。
可是,偏偏这一刻,他太理智、大脑太清晰,就是做不到。
心在痛,而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可以带着一颗受着伤痛的心去做这事。
他不是弗里茨,所以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做绝了,他会给自己留有余地。
再爱,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当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
把我当成鲁道夫吧。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到底还是做不到自欺欺人。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够忍受自己被当做别人的替身?不想把爱变成恨,更不想让纯粹的感情变质,因此,他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管这个期限是十天,还是十年;不管这个代价是金钱,还是生命,总有一天,他会进驻到她的心里。
他暗自思忖。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不舍得太保哥,但更舍不得鲁少爷。
鲁道夫大帅锅啊,本想小小虐他一把,谁知一不小心虐过头了,害的他现在连楠竹地位都要不保。
呜呜呜,我心里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的。
忘了他的人赶快去看他的照片,看10000+遍。
所以说,简妮是太保哥的,微微是鲁少爷的。
第一百十章 巴巴罗沙计划自从知道弗雷德要被调遣去莫斯科之后,林微微突然有了事做,那就是看书!我要看希特勒的《我的奋斗》!听她这么说,弗雷德眼中闪过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会对元首的政治书籍感兴趣。
见他不答,她又追问,你能帮我弄来吗?心里觉得奇怪,但他还是不负所望地替她弄来了一本。
林微微自发去翻阅这本书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弗雷德铁了心要去俄罗斯,现在是3月12日,而苏德战爆发是在6月22日,还有不到4个月的时间。
她知道历史的基本走向,却不知道这几个月里具体会发生一些什么。
只盼能从字里行间中挖掘出一些蛛丝马迹,好在危机关头上当成救命锦囊。
希特勒的野心向东引,这并不是突然兴起的念头,而是早有预谋。
他一向强调向东方发展生存空间,而不是一味地钉牢西欧的领土。
毕竟和辽阔的苏联比起来,西欧几国真的是微不足道。
德军在西欧一阵狂轰滥炸之后,终于将目标对准了俄罗斯,而这个侵略计划被命名为巴巴罗沙。
这个入侵企图本身并不是绝密,在他的书本中也已提到,只是不管是德国人还是俄罗斯人都没有把它当真。
一方面是因为希特勒出色的外交手段,另一方面是因为41年之前,德国都忙于征服西欧。
事实上,开展行动最初被定于40年秋,只是无奈那时正紧锣密鼓地在执行海狮计划,即攻占英国。
另者,定在秋天进攻苏联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因为寒冷的冬天很快就会到来,天然的屏障会让德国人这一仗打得很辛苦。
几乎百分之百的将军反对同时拉开东西两条战线,因为德国的地理位置实在太特殊,镶嵌在欧洲的心脏部位,一旦他所谓的闪电战策失败,那德国面临的就是两头围攻,而这将是一个很苦逼的局面。
从另一方面来讲,德国必须击溃英国,重新获得地中海海域的航海权,继而从北非殖民地源源不断地获得石油等原材料。
做好十足的后备工作,才能开始纳粹所谓的总体战。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真正实现起来是有难度的。
尽管多番对伦敦、利物浦等多个城市进行狂轰乱炸,仍然没能彻底攻占。
40年8月,英国国王乔治六世,也就是伊丽莎白女王他爹,在皇宫前发表鼓舞人心的演讲(The King\\\'s Speech)。
即便伦敦已被炸得面目全非,但英国皇室表示绝不潜逃出境,留下与人们共同存亡。
攻占不下英国,希特勒只能将巴巴罗沙计划无限期的推移。
东欧一片大好江山,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这个时间,谁也摸不准。
曾问过弗雷德,连他也猜不透首领的心思。
仔细想想,也对,他的官衔还没高到能够进入元首的私人顾问团,所以他所知的还不如她林微微的多。
和许多其他人一样,他认为苏德和平条约会维持到德国彻底攻占英国那一天。
而这一天,对他来说是42年春。
攻克英国、占领苏联,这只是希特勒的狂人梦想。
事实上,他只是折腾掉了对他誓死效忠的百万大军,最终吞弹自尽。
而可怜的德意志,也被东西方给瓜分了。
但这话她也只敢自己暗自想想而已,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的。
德国的命运如何,已被定了形,由不得她来说三道四。
她所关心、她所担忧的只是她和弗雷德的将来。
要在乱世生存下去已是不易,尤其他还是纳粹的高官,这更无疑是在刀尖上行走。
政治本来就枯燥,而希特勒的这本书不但枯燥,还沉闷,每一页都在叙述他的野心、他的政治预谋。
越看越心烦,还不如不看!趴在沙发又勉强翻了几页,最终敌不过心底的倦意,精神不济,转眼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了整整一下午。
弗雷德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大厅里打瞌睡的人。
从隔都回来,他的心情本来是烦躁的,可看见她的睡容后,一下就变得平和了。
天天在那个牢笼里看守犯人,不是杀人就是暴力虐打,再好的脾气也会发疯。
幸好,在一天忙碌之后,总还有一个盼头,想到回家有人在等他,心中就满足了。
她说,他是她的依靠,不可以失去他,可反过来,她又何尝不是他的精神支柱?同是天下沦落人,所以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了。
只要她见不到鲁道夫,她就是他的,得不到她的心,就先霸占她的人吧。
总有一天,她会向时间妥协。
这个想法虽然卑鄙自私,却符合他的性格。
这也是他和弗里茨最大的区别,对于想要的东西,他用计策慢慢谋算,而后者则是直接的强取豪夺。
替她盖好毛毯,却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犹豫半晌,最终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不敢深入,怕惊醒她,很浅的吻,却压着很重的情。
她醒着的时候,他克制自己,这一点贪婪的爱恋也只敢等她睡着时,才偷偷发泄出来。
林微微本就睡得不太安稳,被他这么一惊扰,突然就清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放大的脸,不由吃了惊。
她大惊失措,而他却镇定自若,弗雷德撩开挡住她视线的头发,问道,在这里睡觉不冷吗?还好。
回房去睡吧。
他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腿脚不便其实也挺好,至少让他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抱她。
等等,林微微拉了下他的袖子,指了指茶几,叫道,我的书。
于是,他又退回几步,蹲低了身体。
林微微手一伸,将希特勒的大作抱在了怀里。
见她这模样,他不禁失笑,问,看得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我的奋斗》。
太深奥,看不懂。
那你还拿它干嘛?枕头太低,拿来垫着。
他但笑不语。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俄罗斯?下个月。
下个月就是4月了呢。
嗯,本来是这个月月底。
但隔都出了一些事。
什么事?她问,可他却没有回答,似乎并不愿意提及他的工作。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不喜欢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好像瞒了她很多事,一点也不坦白。
你都知道些什么?还能有什么好事?一定是你们盖世太保和党卫军残忍对待犹太人,然后他们忍无可忍奋起反抗。
最后你们开枪镇压了,拆了半个隔都。
居然全被你猜中了。
他低低地笑,眼中满是暖意。
这不是废话,也不看看她林微微是哪个学校哪个系毕业的,真是!你们怎么处理这些闹事分子?全部枪毙吗?还没有,我们必须调查清楚,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武器。
还能从哪里来呢?当然是从当地的反纳粹势力那里!波兰上边接壤立陶宛,下面连接罗马尼亚,右半部又被苏维埃吞并,几个邻国中都集中着共。
产。
党势力。
共产纳粹两个党派打得头破血流,而波兰又多年受纳粹压迫,这些势力会利用隔都、波兰精英,是无可厚非之事。
林微微倒是希望他一辈子查不出个所以然,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不离开波兰,虽说波兰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总比苏联要强!弗雷德将她放在床上,然后盖好被子,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伤。
这话说得没错,逃命还需要体力呢,反正我从早到晚一天的任务就是睡觉吃饭,然后练习走路,就跟一个小婴儿似的。
听她说的有趣,他忍不住哈哈一笑,能当小婴儿也不错,至少没有烦恼。
闻言,她白去一眼,让我烦恼的事多着呢。
尤其有你这个太保哥在身边,忙着拯救你的小命,我连希特勒被当做禁忌的大作都翻阅了。
唉,对你的一颗报恩之心可表日月啊。
和她东拉西扯地斗了会嘴,见她面色苍白,仍旧一脸病容。
他也收起了玩笑心,拂开她额头的碎发,弯腰亲了亲。
你先睡一觉吧。
一会儿我叫你起来吃饭。
你忙了一天回来,不累吗?让赫拉小姐去做吧,反正口味都差不多。
口味差不多?闻言,他停下了脚步,脸上似真似假地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我还以为自己的厨艺比她强了很多呢。
确实好,好很多,林微微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拍马,只是每天都吃一种口味,会厌掉。
一种口味?他不解,明明已经每天给她换花样了。
牛排、猪排、羊排、还是鱼排,都是煎炸,配菜不是土豆就面条,要么就是面包,不是一种口味是什么啊?我以为你喜欢吃肉。
自从亲眼目睹犹太人活杀了一头牛,就倒胃口了。
那你想吃什么?想吃水煮鱼诶……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找抽。
吃什么呢?在这里还能吃什么呢?没有酱油、没有麻油、没有味精,中国的调料一样没有。
唉!见她不答,他又问,你想吃什么。
想吃活鱼,不要煎炸,要蒸熟,放一点盐,蒸上十分钟。
矮油,口水都流出来了。
啧啧。
弗雷德一掌拍在她的脑门上,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美梦,哪里来活鱼?说一点现实的吧。
想来想去,没有。
可偏偏他一脸兴致勃勃,人家有心来巴结,不能太矫情伤了他的心,只好道,要不然,你给我蒸一碗鸡蛋糕。
鸡蛋糕?他不懂,怎么做?打两个鸡蛋,加半碗水,放一点盐和糖,然后打碎拌在一起。
隔水蒸个10分钟,等鸡蛋结成了布丁状,就可以吃了。
很陌生的吃法,他闻所未闻,你喜欢吃这个?她点头,小时候家里常吃。
他看了她一眼,道,好,我知道了。
下午五点,太阳还迟迟没下山,洒满了一房间的阳光。
弗雷德想替她拉上窗帘,却被林微微制止。
别,别拉上,没有光我睡不着。
黑暗会让她想到很多不堪的回忆,所以每晚都要留一盏小灯。
弗雷德听她这么说,手一僵,随即放开了帘布。
那你再睡一会儿,等做好了,我来叫你。
她应了声,目送他出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踏出这个房间的那一瞬间,弗雷德的心情是复杂的,愧疚、怜惜、悔恨,交织在一起,纠结在心底。
当初的一念之差,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狱。
之后还要千辛万苦,动尽心思地再将她救出来,真是种什么第一百十一章 心防沦陷弗雷德踹开房门,冲进屋里,看见她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弗里茨来了,在那里弹钢琴。
她说。
窗户开着,他四处察看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
抬手关起窗,他走回来,拍拍她的肩膀,道,没有人弹钢琴,也没有弗里茨,只是一个噩梦。
是梦?她一怔,不确定地抬头,可为何那梦是如此的真实?伤了两个月,做了两个月的噩梦,而梦中的主角始终是弗里茨。
简妮这一生,遇到了那么多人,暗恋过的亲王、深爱中的鲁道夫、对自己有恩的弗雷德、有情有义的埃里希、自杀的佩特小姐、骇人的鬼畜医生、和蔼的克莱老板……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像弗里茨那样,给她带来如此深刻的印象。
即便人逃离了集中营,可是心还扣在那里,被他压着。
在黑暗中,她总能听见他的脚步声,那金属搭扣碰撞地板发出冷冽的声音。
一步步接近,一把扣住她的颈子,然后用那冷若冰霜的声音说,简妮,你已经改变了我的行迹,我不能再留你。
他用他极端的方式,进驻了她的心。
闭起眼睛,梦中所见的只有他。
年少时的他、集中营里的他,无助恸哭的他、凶狠残忍的他,弹琴的他、杀人的他,一幅幅画面是如此鲜艳,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张大网牢牢地扣在她的头顶。
简妮的这一颗心,真可谓是伤痕累累。
心里面装着对鲁道夫的爱恋、对弗雷德的愧疚、还有对弗里茨的恐惧,四分五裂,满满的都是伤,都是痛。
想要忘记、想要活得洒脱,可偏偏那么多感情纠缠着自己,一个也放不掉,一个也少不了,就快要把她逼疯了。
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弗雷德反而觉得不安了。
她哭着喊着闹情绪,至少他知道她在恐惧、她在生气,而她现在只是静静地发呆想心思,这让他无从琢磨。
于是,他将肩膀借给她靠,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身体很热,很温柔,有她所需要的安全感。
靠在他肩上,她起伏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对不起。
听她道歉,他不禁一愣,随即笑道,你道什么歉?是啊,她道什么歉?可她就是觉得愧疚了,这么好一个男人,却无法爱上。
在经历了那一次次的错过之后,有时,她也会万念俱灰。
曾自暴自弃地想,放弃少爷吧,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相聚。
可当生气伤心过后,静下心来想想,又觉得不甘。
那些山盟海誓,难道都是假的吗?如果不是命运、不是那些从中作梗的人,或许他们早已重逢,早已定下终身,而不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如果在这里的是鲁少爷,他一样会用生命来保护她。
不是不爱,也不曾变心,彼此都守着心中的信念,只是相隔千山万水。
而陷在这时代的漩涡里,他们都太渺小。
连维护自己的爱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一直都记得鲁道夫和她说过的话,只要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和梦想,坚持到最后的最后,一切都会实现。
如果没有实现,那一定还没到最后的而结局,一切都还没结束。
他不会放弃自己初衷时的追求,同样她也不会,而鲁道夫则是她就是最初的选择和追求。
所有的挫折,都是对这份感情的考验。
胜了,是一生的守候。
弃了,便是一生的遗憾。
他们谁也不能猜到将来会是怎样,但如果,在跟了弗雷德后,有一天,命运再度让她和鲁道夫相逢了,这要让她情何以堪?她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所以,为了一丝希望,她一直苦守心里那一条防线,为鲁道夫,也为她自己。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很艰难。
因为弗雷德实在很优秀,对她的关怀又无微不至,一路陪伴过来,要忍住不动心是何其困难?本来人生就够无奈了,还要加上各种外在因素来影响她和鲁道夫,要努力做到从一而终,很难。
她不光要信念坚定,还要心够狠,懂得去拒绝。
两人沉默,各怀心思。
本是很压抑的一个瞬间,只是,突然钻入鼻子的一股烧焦味突然将神游太虚的理智拉了回来。
弗雷德叫了一声不好,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出去。
见他神情慌张,林微微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急忙拿过拐杖,一瘸一瘸地跟了出去。
走出去一看,心底的那一股悲伤的情绪顿时凋零地七零八落。
原来,他听见微微尖叫,冲进来时忘了把火关掉。
这一折腾,蒸蛋的水被烧个精光,于是,这碗鸡蛋羹就十分悲烈地变成了黑炭羹,连陶瓷碗都被烧裂了。
索性连锅带碗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弗雷德抬头看着林微微,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再替你做一碗吧。
微微点点头,经历了一场噩梦,肚子也确实饿了。
撑着下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脑子里一时空空的。
弗雷德,晚上我睡大厅吧。
她道。
在说这句话时,她还不知道它将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为什么?大厅里离你的房间近,而且还有赫拉小姐,万一我又做噩梦,你们可以叫醒我。
听她说得怪可怜的,弗雷德忍不住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忙碌。
将鸡蛋羹盛出来,放在她面前,道,没有暖炉,你睡在厅里会着凉的,身体本来就没康复,再感冒就真的好不起来了。
可是,我……你睡在自己房间里,我陪着你。
啊?听他这么说,她吃了一惊,问,难道你要陪我一个晚上吗?她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弗雷德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行,一个晚上不睡觉,你明天怎么办公?谁说我不睡觉?坐着怎么睡觉?没错,我是要陪你,他纠正,但是没说要坐着。
不坐着,难道是要躺着?她随口一句,没想到却说到了他心头上,只见他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宣布,没错。
从今晚起,我就陪你睡觉。
陪我睡觉。
擦,好凶悍的用词!林微微一惊,勺子掉到了地上。
他弗雷德向来说到做到,去洗了个澡后,就自觉地掀开被子,在她床上霸占了一席之地。
她有一瞬间的傻眼,怎么有种错觉,好像两人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上床睡觉是天经地义的事?!比起她的惊愕,他却镇定自如,拿起她的书随手翻了翻。
林微微看着他,一时无语。
因为刚刚洗过澡,他的头发还有些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的香味,但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掉他浑身十足的男人味。
因为准备睡觉,他只穿了一件背心,黑色将精硕的上身衬托得完美无瑕。
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了肩膀和手臂上肌肉的阴影,显得强劲而有力。
下半身藏在被窝里看不见,但就上半身而言,质量很高啊。
第一次看到他穿的那么少,没想到他的身材会那么好。
作为一个资深色女,看见被窝里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诱人的雄性动物,心脏表示压力很大。
见她在看自己,弗雷德毫不吝啬地对着她微微一笑,关起手中书。
你,你,你今晚真的要睡在这里?林微微口吃地问道。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心跳正常,面不改色的就不是人。
他点头,纠正她道,不是今晚,而是今后。
擦。
这代表从今往后,她天天都要承担这种压力?见她出了一脸汗,他拍了拍她的脸,道,放心,只是睡觉,我不会对你怎样。
问题是他不会,她会想歪歪啊。
太艰难了,一个帅锅赤条条地躺在旁边,要让人傲娇变邪恶的!!弗雷德哪里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拉灯,啪嗒一声,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她愣坐了半天,才慢慢地滑进被子里。
弗雷德虽然不陌生,但毕竟不是情人,最多也就是上次差点被强的那点肌肤之触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也算是第一次,不是不习惯,是很不习惯啊!僵硬着身体躺在那里,不敢翻身,不敢睡着,生怕自己打呼噜流口水睡姿太差吓到他。
太苦逼了,这样虽然噩梦是不做了,但她也休想再睡着了!他大哥就是故意来整她的是不是?心里正唧唧歪歪地嘀咕着,突然他的手横空伸了了过来,勾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过来,搂进自己的怀里。
虽然背对着他,却还能听到强烈的心跳,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矮油,上帝啊,我错了,我不该做噩梦矫情的!别紧张,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
他在身后说道。
怎么能不紧张啊?如果心中没人,她早就一个转身扑倒他了,可是,她心中有鲁少爷诶。
太受煎熬了,简直是对她天大的考验。
色女的最大悲剧是什么?就是明明身边有绿草却不能采!唉……听见她在叹气,他更加收紧手臂,将她完全拉进自己的臂弯里。
他的身体很热,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再这样下去,她就是睁着眼睛也要做噩梦了!忍无可忍,她突然哗哒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开灯,快开灯。
听她叫道,他也跟着坐了起来,拉开台灯,不解地看她。
林微微满脸通红,用手扇了扇空气,道,我口渴,我要喝水。
好。
弗雷德应了声,自觉下床给她倒水去了。
拿起枕头撞了撞,她唉声叹气,这觉还怎么睡得着啊。
正无限烦恼着,弗雷德拿着水杯进来了。
林微微看也没看他,接过杯子就灌下几口。
你睡不着?有你在怎么能睡着,她怨恨地向他白去一眼。
谁知这一眼,让她刚喝进嘴里的水又如数喷了出来。
丫的他这是故意的!知道自己身材好,还穿的那么少,下半身才着一条短短的平角裤,肩宽、腰窄、腹平、臀圆、腿长……还外带那略显忧郁的小眼神。
哎呦妈呀。
大哥啊,就你这模样拿来诱惑我这个普通人实在浪费了点,要不你改去引诱英女王吧。
-_-!!!见她表情奇特,他问,怎么了?水太烫了?林微微忙摇头,不是水太hot了,而是丫的你太hot了!睡觉睡觉。
还是关灯睡觉,眼不见为净。
气闷闷地一口喝干水,然后拉过被子盖在头上。
有他在身边,翻来覆去都睡不踏实,一个转身,她转向他。
夜光下,隐隐看到他的侧脸。
他闭着眼睛,睫毛卷翘,月光下的五官很漂亮、很沉静,像一座雕像。
她看了他半晌,又想翻过去背对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弗雷德一手勾住她的肩膀,一手握住她的手掌,将她揽到怀里。
林微微面对着他半趴着,半边脸贴在在他的胸口,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
她挣了挣,他却没放开她,反而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动弹不了,她也安静下来,闭起眼睛,以为脑海中会印出鲁道夫的身影。
可是没有,很清晰的,是弗雷德。
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她睁着眼,心里想着弗雷德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中突然有些悲伤,有些恐惧,还有一些连她也不懂的情感,交汇在一起围击了她。
在黑暗中,弗雷德突然感到自己的胸口凉凉的,伸手一摸,摸到了她一脸的泪水。
他问,你哭什么,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对啊,哭什么呢?他没有像弗里茨那样强她。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比弗里茨硬上她时更难受。
这让她控制不住的悲伤感情,究竟是什么呢?找不到答案,她无法回答,空气中静静的只是沉默。
过了很久,弗雷德突然说了一句,简妮,我知道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她抽了抽鼻子,闷闷地回答,带着强烈的鼻音。
因为,你动了心。
你动了心,这四个字在她听来却是那样惊心动魄,一下子在她的心湖里炸开了锅。
她想像往常那样反驳说我没有,可是一个否定梗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的心里除了鲁道夫,还有我!这一次他没再理会她的感受,继续说道,这话一字字像针刺进了她的胸中。
你动心了,动心了!这句话一直在她脑中回旋,让她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心动,她如何会翻来覆去地如此急躁不安?如何不是心动,为何会转身投怀?如果不是心动,心里为何会有莫名的悲伤?如果不是心动,她内心如何有激烈的挣扎?被他说中了心思,夜色下,那眼泪更加汹涌了。
也许他是对的,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的心再也不属于鲁道夫一个人的了。
除了他,还有弗雷德。
这颗心我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鲁道夫,我该怎么办?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让等着吃肉肉的姐妹们再度失望了…第一百十二章 莫斯科的天空4月,春暖花开,弗雷德在隔都的工作全部交接,他的人缘好,即便人走茶也未凉,同事围聚在一起给他开欢送会。
对德国而言,俄罗斯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尤其是莫斯科,是首都、更是政治中心。
那里有希特勒的死敌——斯大林,是纳粹发誓一举攻下的群龙之首。
弗雷德被任命为德国领事副使的同时,也被提升为中校。
在家里聚会的时候,几个要好同事围着他直嚷嚷,你这小子的运气怎么会那么好?有些人上了前线还升不到一级,你这厮短短几年,已经跳了几级了?一路官运亨通确实让人羡慕,但这也并非全靠运气,在做到让上级领导满意的同时,还要安抚好下属的情绪,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当官。
除了手段,更重要的是费雷德有很多人都缺乏的智慧和忍耐心。
他可以静下心来谋划一个十年计划,让对手一步步掉入圈套还不自知,直到走投无路的最后一刻才恍然。
诚然,与他为敌,很危险;而为他所爱,也未必就安全。
弗雷德在大厅里和同事说话,林微微就拖拖拉拉在后面整理包裹。
期盼在最后一刻,都会有转折性的消息出现,可希望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捻灭。
此行,他势在必行。
陷在进退两难中,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跟他去莫斯科,前方道路危险重重;可要不跟他去,在战争的胁迫之下,同样没有出路。
简妮身体虚弱,只剩下半条命,腿脚也不便。
况且还四处立敌,后面又有弗里茨这个魔鬼盯着,如果没有弗雷德的庇护,她又该何去何从?长吁短叹一番,只能认命,被派去俄罗斯,始终是林微微心中永远的痛,下午的飞机,上午东西还没有整理好。
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情愿去,真的就是去赴死,一旦战火点燃,苏联人会怎么对待滞留在那里的德国人?无法想象啊。
弗雷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发了前来送行的好友同事,脚步一转,走向卧房。
看见她整理了半天,地上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还没准备好?要快一点了,还有半个小时,接我们去机场的车子就来了。
心烦,索性不整理了,一脚将箱子踢开,不要了,都不要了。
反正以后也都用不着了。
他蹲下,随手翻了翻她整理出的三大箱子,好气又好笑地道,莫斯科是大城市,那里什么都有,用不着全带去。
俄国佬!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句。
不舍得离开这里?她摇了摇头,纠正他道,我不舍得的是和平。
他笑了,华沙从来没有和平,这两个词不合适这个城市。
我看这两个字是不合适你们纳粹吧!林微微随口反驳,根本没细想,等反应过来,话早已冲口而出。
她捂住嘴,下意识地去看弗雷德。
原以为他会生气,可他只是不以为然地扬起了眉头,阳光照进他的眼眸反射出来的全是耀眼的光芒。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看她理东西,见她将《我的奋斗》装进箱子里,笑着调侃她…简妮,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一边说不喜欢元首的书,一边还孜孜不倦地在攻读。
听他这么一说,林微微内心又沸腾,背着他一阵腹诽。
哎约,你还好意思说,这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自动请缨去俄罗斯,我用得着这么拼命么?怎么了?又在暗地里反驳我的话了?抬头白他一眼,决定闭嘴,在太保哥面前永远别想留有秘密。
两人一边儿拌嘴,一边整理东西,直到窗外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弗雷德伸手撑了下地板,一跃而起,将林微微从地板上拉起来,道,车子来了,我们得走了。
必须得走吗?必须。
他那无比肯定的语气再次打散了心底那一丝奢望。
好吧,既然如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40年代还没有民航班机,只有军用运输机,这便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容克斯Ju 52,三引擎双翼轰炸机!她林微微真是何其三生有幸啊,5年前托亲王的福坐了虎式坦克,5年后托弗雷德的福坐了轰炸机,好灿烂的人生啊。
唉……见她垂着嘴角不说话,弗雷德以为她因第一次坐飞机而恐惧,便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才9个小时的飞行旅途,待会起飞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头晕,之后就好了,不用害怕的。
噗,才9个小时!!林微微差点没喷出来,9个小时的飞行在现代都能从法兰克福到上海了也。
我擦,好凶悍的引擎!华沙到莫斯科多少公里啊? 她忍不住问。
1609公里。
那这飞机飞行时速多少?180kmh。
这么慢啊。
还没有德国现代的子弹头火车(ICE)快啊。
矮油,这飞机还不如火车,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听她这么说,他解释道,它的最快时速可以到达到290kmh,不过这样太耗油,所以驾驶员一般控制在180。
切,290也不算快,子弹头最快能开到330kmh呢。
9个小时,我们到莫斯科都快凌晨了。
他摇了摇头,看着手表道,这飞机最多只能飞1300公里,我们必须在白俄罗斯停留,加油之后,才能继续行程。
不过,我建议,在那里找个宾馆睡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1600公里要飞9个小时,还要中途停顿。
备受打击,林微微瘪了瘪嘴巴,没话了。
飞机停顿在白俄罗斯的明斯克,下榻的地方在斯维斯洛奇河畔,一个很美丽的城市,据旅馆的服务员说,这里也有近千年的历史了。
明斯克战役,如此有名,41年德国的侵略和44年苏联人的反击,死了无数苏德大军。
这片土地下啊,即将埋骨百万,再美丽的城市,也禁不住战火的焚烧。
而离这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还有60时天,真正是死神倒计时开始。
不想让心情沉重,可这对将来的预知却让她轻松不起来,有时她真希望自己和大家一样相信苏德和平协议会永远维持下去。
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专注?弗雷德几步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一起望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除了星光投到河面上偶然泛起的波光,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什么也没有想。
那怎么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她干笑几句,不解释。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看,下结论,自从我说要来莫斯科,你就很不对劲,总是郁郁不乐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废话啊,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最惨烈的一战。
不但如此,自己还身陷其中,怎么可能快乐的起来?想了想,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弗雷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德国和苏联打起来,被派驻在这里的使臣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闻言,他一怔,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国家一定会打起来?这还用问吗?我天天都在研究希特勒的那本书,他的意图在书里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德国不会放过苏联的,绝对会打起来。
见他皱眉,她忙又加了一句,只是时间问题。
弗雷德没作声,望着窗外的目光有些深沉复杂,这个男人有心事也向来不外露。
林微微望着他的侧脸琢磨了会儿,怎么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于是推了他一把,不满地道,喂,你别扯开话题,快回答我。
如果战起了,作为大使会不会第一个死?可以撤防吗?他回头看她,这几天,你就在担心这个?弗雷德神色奇怪,她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战争纷乱,她最关心的也只有彼此的命运。
国家大事,还是留给那些大人物去烦恼吧。
按照中立协议,一般情况下,两国使臣是不会受到攻击的。
假如战起,各国使馆关闭,大使撤离本国。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这才稍微定了一点。
你怎么总是皱着眉头呢?我心烦啊。
烦什么?烦什么?还能烦什么啊?一肚子的心事,却又说不出口。
他伸手轻轻地抚平她聚拢在一起的眉峰,不解地问,简妮,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让你变得不开心了?面对他的疑问,她无法正面回答,想了想,只能道,弗雷德,我总觉得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们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她的话,他不能够理解,只是以为她还沉浸在集中营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胡思乱想,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唉,愿望是美好的,只是无奈世事无常啊。
脸上无论如何微笑,都无法消除心底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
弗雷德,给我一个拥抱吧。
她侧过身体,看着他。
第一次见她主动投怀送抱,又听她这么说,他很是吃惊。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伸手揽过她,搂进怀里,凑过嘴在她额头吻了吻。
在他怀中,却还是感受不到安全,忍不住道,抱紧一点。
弗雷德依言张开双臂,将她完全纳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两个月,还有两个月,只剩下两个月了!之后,他们会遇到什么呢?---------------在经历一天一夜的旅途后,终于到达了莫斯科。
弗雷德下榻的地方是一处两楼的小洋房,离领事馆很近,步行过去才15分钟。
再前面一点的大房子,是外交官的住所。
冯﹒明希豪森伯爵是驻俄大使,一位德国贵族,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外交家。
他精通俄文,对俄罗斯有着诚挚的感情。
在41年战争爆发时,他还当着俄国外交部长的面,斥责这是希特勒做出最不明智的一个决定。
但这也给他带来悲惨的命运,他被认定为是谋杀希特勒的未遂分子之一,1944年被处于绞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莫斯科的生活,也并非如弗雷德承诺的那样,可以一直在家里陪伴林微微。
作为伯爵先生的副手,他每天都要认识很多人,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尤其是在刚到的那几天,他几乎日日早出晚归。
虽然他所接触的人,都是俄国的外交人员,会说德语或者英语。
但弗雷德认为,既然了解一个国家,掌握它的语言是最起码的,其次从饮食、文化、历史等慢慢入手。
那天,拉着林微微一起去参观博物馆的时候,他撞到了一位美丽的小姐。
那小姐自我介绍说是莫斯科大学的在读生,而且很难得的是她也在学习德语。
于是,两人一见如故,卓娅小姐自告奋勇地教他俄语,而作为回报他也要给她一个小时的德语学习时间。
卓娅小姐还很热情地邀请林微微加入他们的语言学习班,可是一看到这变了形的字母,她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对他说,就拜托大哥你连我的那一份也一起学了吧。
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这个家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小女佣,叫伊莉娜,和简妮差不多年纪。
伊莉娜有个很可爱的弟弟,鲍里斯,10来岁的样子,经常跑几公里的路来城里看望姐姐。
伊莉娜的话很少,却很疼弟弟。
有一次,不知是哪个俄罗斯大官送了一些俄国特产糕点过来,林微微和弗雷德都不爱吃甜品,堆在家里没人过问。
于是,伊莉娜偷偷地打包给鲍里斯带回家,而这时,正好迎面撞上走进厨房的林微微和弗雷德。
两人交谈的声音一顿,显然是看见了她不光彩的行为。
会受到责罚吧?这个德军军官会动手打她吗?她心跳快急了,脸上满是偷窃被活捉的窘迫和恐惧,低下头不敢见人。
正忐忑不安着,只见林微微什么话也没说,走过去伸手又抓了一大糖果放在她的袋子里。
然后,说说笑笑地转移走了弗雷德全部的注意。
伊莉娜瞪着他们的身影,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
她以为,和德国纳粹有关的一些都是坏的;她以为,纳粹是没有人性的……可是,当她看见他们俩,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纳粹军官,他眼中满满溢出来的都是柔情,她不禁有些疑惑了。
第一百十三章 东方计谋4月过后,便是5月。
天气逐渐炎热,白昼也越来越长。
不出所料,德军果然开始蠢蠢欲动,频繁地将部队从西线调往东线波兰,以及罗马尼亚,物资军队的运输,终于引起了俄国人的注意。
电台里各种舆论,有人说德国即将攻打俄罗斯,有人仍旧保持乐观,众说纷纭。
但无论如何,此番调集已经引起了苏联政府的警觉,斯大林调出三个师驻守苏德在波兰的边境线上。
虽然希特勒一再强调,我们会遵守条约,将和平进行到底。
但苏联人也不是可以任你忽悠的傻子,如果不是即将发动侵略战,那德国聚集几十个师的人力物资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为他斯大林庆祝生日吧。
林微微实在很好奇,所谓闪电战,就是在敌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出突然攻击,如果苏联已经获悉他们的企图,知道他们要进攻,有了准备,那还叫什么闪电战?而她所学的历史上,德国确实发动了闪电攻势,打得苏联措手不及。
想不明白啊,纳粹到底以什么方式让苏联人在知道他们有军事动员的情况下,继续没有防御?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在她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弗雷德也在忙碌。
跟着伯爵大使先生有一堆人要接见,一堆事要处理,尤其是要把柏林发过来的中心思想要贯穿执行。
柏林说,要混淆苏联人的视听,影响他们的判断,让他们相信德国人并不会向他们出手。
这个命令才简简单单几行字,执行起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苏联人有自己的情报局,他们的间谍何处不在,如何才能阻止德国即将出兵这个消息外流?以林微微这个脑袋的脑容量估计是这辈子也想不出来了,她的历史也没有学的那么细,不可能将每个大使、每个将军的作战计划都深刻在脑子中。
想不明白,又不敢问弗雷德,只能干巴巴地等着看历史一步步循序渐进的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微微即便不用拐杖也能走路,双腿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身体还是很虚弱。
稍微跑几步就会大喘气,太阳底下还经常会头晕,以前健壮如牛的简妮是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经历了生死大劫,能留下一条小命已经很得天独厚了,不能再抱怨什么。
简妮是幸运的,生逢乱世,还能得一痴心人,处处照顾她、疼惜她,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真是何德何能啊。
自从两人到了莫斯科后,身边便出现了很多人,有俄罗斯人、也有德国人,有企业负责人、也有政界要人,但不管他们是来巴结的,套情报的,交易的,还是交好的,弗雷德一律以礼相待。
他总是说,多一个朋友胜于多一个敌人。
这话说得不错,可这些人真的是朋友吗?林微微表示深度怀疑,连她这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出他们图谋不轨,精明的他又岂会不知?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将时间浪费在和他们交际上面?整天敷衍来敷衍去,难道不累吗?当她这么问的时候,他只是但笑不语。
这个男人藏得太深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真的是连一丁半点都猜不透啊。
弗雷德城府深、会演戏,不容易被人一眼看穿;口才好又擅长交际,在那些俄国人中周旋,游刃有余。
因此,上头将弗雷德派来当副使,完全合情合理。
苏联早在20世纪初期,一战大败之后就转入**,所以他们的情况和中国7、80年代类似。
所谓计划经济,就是国家决定需求,而不是消费者。
商品的生产数量由国家统筹,每五年制定一个计划。
因此,没有企业私有化,都是国有化,换句话说,就是无论商店、工厂、还是学校、医院,全部都归国家所有。
对于推崇资本主义的西方国家,无疑**的苏联是个头上长角的怪物。
政治经济体制的不同,使得西欧诸国不待见他,甚至不愿承认他属于欧洲大陆的一员。
弗雷德所接触的人,即便是商人,也是国家‘指定’的商人,都是共。
产。
党。
员。
纳粹和共产相互示好,而且走的那么近,委实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但不管如何,弗雷德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谁在谋算谁,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各种原因,弗雷德经常出去喝酒,有时也会带着林微微。
这天,以使馆名义召开了一个小型宴会,应邀前来的大部分都是德国官商,只有很少一部分的俄国人。
在介绍给别人时,弗雷德笑着说,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妻子……还是未过门的!汗,上次是妹妹,这次是老婆,在下一次,该要当他妈了!= =林微微偷偷地在背后拧他,而他只是伸手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和对方胡侃海吹。
直到那人走了,才回头看她。
谁是你妻子!你。
他依旧镇定,这笑容真想让人拍死他。
我不是。
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了。
见她一脸不乐意,便补充了句,每晚都睡在一张床上,不是夫妻是什么?听他说的暧昧,她赶紧反驳道,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
听你这口气好像有些失望,难道你是在暗示我,今天晚上应该做些什么?我擦!这话说的太不知羞耻了。
穿越女pk太保哥:永无出头之日!被他堵得气结,她索性闭嘴。
弗雷德却还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指着她心脏的地方,一针见血地道,简妮,这里已经有我的影子了,只是你还不愿承认而已。
我们在一起,就像你所说的德国攻打苏联那样,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想反驳他,却找不到声音。
动心是事实,而德国攻打苏联,也确实是时间问题。
矮油,太保哥哥喂,要不要这么犀利啊!虽然只是小型聚会,来的人却不少。
要和不同人接触,每每见上一个人,他都得要干一下杯。
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让他走路都有些摇晃,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林微微身上。
我头有些晕,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他扶着额头道,似乎真的有些喝高。
林微微看着他,心中满是狐疑,这样一个自律性极高的男人会喝醉吗?坑爹的吧。
弗雷德靠在沙发上,伸手在眉心揉了揉,闭目养神。
伯爵大人是主使,走马观花式的来了一下,发表几句官话,又很快撤离了。
作为他的副手,弗雷德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即便他喝醉了坐着,还是有人络绎不绝地过来和他套话。
中校先生,您对今天这个晚会还满意的吗?听见有人在那边问,林微微和弗雷德同时回头,一个矮小精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眼前。
林微微对她有点印象,这人叫雷克斯﹒克诺布洛赫,是使馆的秘书,德国人。
弗雷德半眯着眼睛,想和他碰杯,举起手才发现自己手中根本没有杯子,于是抱歉道,道,我有点喝多了。
但宴会很不错,谢谢你。
分内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他们说的都是公事,林微微本想抽身,却被弗雷德一把按住。
只能又坐回去,百无聊赖地听两个大男人唠嗑。
有的没的瞎扯了几句后,雷克斯悄悄的问弗雷德。
你权高位重,总会从柏林那边得到一些内。
幕吧?什么内。
幕?弗雷德问。
这些俄国佬都不信德国会对他们开火,他停顿了下,道,你说,这一仗到底会不会打起来?你说呢。
弗雷德笑。
被反问,他一怔,然后,道,也许会吧。
也许?弗雷德纠正他的用词,道,不是也许,是一定。
按照元首东方生存空间的理论,他怎么会放过苏联呢?林微微听他这么说,不禁一皱眉头,暗自替他着急。
虽说雷克斯是德国人,但毕竟这里还有俄国人,弗雷德就不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墙角吗?柏林还让他一定要保守秘密,他倒好,索性就这么爽快的承认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真的喝醉了?果然啊,这些俄国佬还沉醉在和平的美梦中呢。
雷克斯跟着笑了笑,然后又问,什么时候攻打俄罗斯?弗雷德挑了挑眉,道,等攻克了英国之后。
那英国什么时候会被攻下?他锲而不舍地问。
弗雷德示意他凑近一点,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事实上我们打算在42年春拿下英国。
41年夏登陆伦敦。
元首的计划是将40岁以下的男子都驱赶到欧洲大陆上来,为我们效命,组成一支英格兰师。
那俄罗斯呢。
英国被灭了之后,西线就腾空出来,到时候再集中火力对付俄罗斯。
弗雷德。
有把握吗?150个师,9个集团军。
你说有没有把握。
弗雷德反问。
什么时候攻打?雷克斯问。
也许是六月底。
原来元首的目标是英国,而不是苏联。
雷克斯若有所思,他的想法实在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那是,用东方人的话来说,这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没想到他会对中国的计策还有研究,她不禁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雷克斯不是林微微,不是中国人,当然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便又问,什么意思?闪电战,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攻克。
将德**队从西部调往东部,并非说我们要攻占俄罗斯,而是要给英国人制造一个假象,让他们相信,我们的目标是苏联。
在他们掉以轻心之后,再掉头对英国发起进攻!林微微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如醍醐灌顶,一直纠结在心底的疑问一下子解开了!好个弗雷德,果然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这一招够狠,不但混淆了苏联人的视听,连英国人也一起给忽悠进去了。
将弗雷德刚才所说的话倒过来理解,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德国设定了这么一个声东击西的双环计,利用英国让俄国人放松警惕。
事实并不像弗雷德所说的那样,而是正好相反,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是想让俄罗斯人得到这么一个虚假的消息:德国人将部队调集东线,并不是真正要对付他们俄国人,却是对付英国。
但,其实他们的矛头早已对准了苏联。
原来如此。
雷克斯满脸敬意地向他举了举酒杯,道,但愿能早日攻克英国。
同祝。
弗雷德空手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然而,在对方起身走掉之后,笑容慢慢地隐没在唇边。
看着他的神情,林微微心里一惊,暗道,他果然没醉!非但没有,还清醒的很,因为他的眼睛依旧明亮。
刚才只怕是故意装醉,有意将错误的信息透露出去,而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酒后吐真言!弗雷德啊弗雷德,你丫的实在太可怕了,当真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啊!见她有话要说,他伸手点住了她的唇,微微地摇了摇头。
满心疑问只能憋着,直到晚宴结束,两人在回程的路上,她再也憋不住了。
41年拿下伦敦,42年攻占英国,你在说谎!林微微道。
本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他却大方地承认了,没错,雷克斯这人不可靠,是个间谍。
间谍?!她不信,可他是个德国人。
那又如何?德国人中也有共。
产。
党。
他们一样可以叛国,当汉奸,为苏联人卖命。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汉奸,而间谍更是无处不在。
可是,林微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果雷克斯真的是间谍,那他能混进德国领事馆,本事也忒大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是?她忍不住问。
直觉。
直觉!微微叫了起来,这种事情性命攸关,怎么可以靠直觉判断。
他耸肩,每天一起处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下。
如果一个人要做出轨的事情,再精明沉着,心里总有恐慌,于是破绽在所难免。
尤其他的对手是弗雷德这样心细的人,在他面前真的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他是不是间谍,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今天已经撒下了鱼饵,不是么?他语气轻快地道。
你有把握?她不禁问。
是的。
我有把握。
然后他转开了话题,从什么时候起,你也开始关心起军事政治了?从你来到莫斯科的这一刻起。
他微笑,什么也没说。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微微突然道。
什么?弗雷德。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成语?因为东方有一本书叫做《三十六计》。
你看过?她叫道,难掩眼中的惊诧,太不可思了。
怎么你也听说过?他回头看她。
没有,没有。
我怎么会听过。
被他的眼神看得背后凉飕飕,她忙否认,讪讪地笑道,我只是好奇你竟然会对东方文化感兴趣。
不是对文化感兴趣,只是对计谋感兴趣。
这本书是我委托叔父被派到西门子南京分部的时候,替我带回来的。
德语?英语。
……沉默了半晌,林微微忍不住又问,其实你早就知道德国会撕破和平协议,对吗?他点头,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
她苦笑,暗忖,你不说也没用,反正我什么都知道了。
柏林让你隐瞒消息,现在你到好,反而把这个消息散发出去了。
比起她的担忧,他却胸有成竹,不以为然,既然瞒不住,就把消息扩大,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出去,让他们谁也分不清孰真孰假。
太多选择,就等于没有选择。
同样,消息太多,就等于没消息!汗,好歹毒的计策。
果然是腹黑的太保,不得不承认,派他来俄罗斯真是太tmd正确了!第一百十四章 棋逢对手阳光灿烂的午后,两人正在咖啡馆喝下午茶。
弗雷德一杯咖啡,林微微一杯绿茶,一个看报纸、一个看书,好不惬意。
正享受着安详和宁静,就听见隔壁桌子有人在低声议论。
可怜的英国人,今天又被德国轰炸了!可不是,丘吉尔还想和我们来套近乎,企图和斯大林谈合,一起对付德国。
结果呢?当然是被拒绝了。
苏联和德国有和平条约在先,再说,就算没有条约,也不会和那群资本主义剥削者同流合污。
那倒是。
那人接口,他们现在被打得落花流水,偏偏美国人又迟疑参战,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们苏联。
可不就是,让他们西欧几国去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就笃定在这里作壁上观。
听了他们的对话后,林微微将视线从书中转向窗外,心想,这些俄国人还不知道纳粹德国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显然,弗雷德这个‘既然瞒不住,就索性将消息扩大’的计谋非常成功,如今苏联人人都陷在迷魂阵中,将各界舆论的目光都吸引到大不列群岛上,让他们相信德国将会从海空越过英吉利海峡向英国发起攻势。
为了不引起苏联人的怀疑,德国继续按照长期贸易协定,将军事技术部分卖给俄罗斯。
只不过,他们偷偷地做了手脚,在那些技术中修改了最核心部分。
当然,等苏联发现,恐怕战争已经拉开了帷幕。
一边要稳住英国,另一边要迷惑苏联,德国也下了一番苦功去部署。
侵略与被侵略,双方都不容易啊~~~~弗雷德一抬眼,便瞧见正托着下巴在神游的林微微,他不禁觉得好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见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调侃,书在这边,你怎么望着窗外?我……她正想回答,然后就见一个人影匆忙地迎面向他们走来,是雷克斯。
中校先生,领事馆有急报,让你过目。
弗雷德伸手接过,将信拆开,迅速阅读了几眼,虽然脸上面不改色,但目中神色却微微一变。
他这一变,害的微微也跟着一起心颤了颤。
是什么大事嘞?伯爵对此事什么意见?必须尽快处理,他等你回去详谈。
雷克斯。
弗雷德点点头,道,你在车里等我们,我马上就来。
雷克斯应允退下。
一口喝掉咖啡,喊人来结账,对着微微道,我必须回使馆。
你怎么样?和我一起回去,还是在这里再坐一会儿?他急着回去办公,一样无法替她解疑,她想了想,道,我再坐一会儿吧。
那我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了吧,反正这里离家不远,一会儿我步行回去。
弗雷德想想也罢,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他和雷克斯都是一身便装,所以走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身边少了个人,顿时觉得有些空荡荡,林微微又坐着想了一会儿心事,也起身告别咖啡馆。
美丽的春季,百花齐放,路过广场的时候,有人在跳舞唱歌。
俄罗斯,这也是一个充满了文化底蕴和深厚历史的国度,只是被马克思的一道理论隔离出了欧洲。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歌舞,才离开。
在经过一家糕点面包店门前时,只见一个苏联大妈手里抓住一个小男孩,在狠狠地教训他。
被打了屁股,小男孩也没哭,只是倔强的咬着嘴看地板。
林微微路过,大妈抬头看了眼,又继续低头揍他。
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可这小男孩金发碧眼,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鲍里斯,他们家小女佣的弟弟。
既然认识,就不能不管,林微微停下脚步,用英语问那女人,他做了什么坏事,你要打他?那大妈听不懂她的话,只是嘀嘀咕咕地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叫嚷。
虽然不会说俄语,但弗雷德天天都在学习,耳闻目染,多少能听懂几个单词。
再配上眼前的情景,连蒙带猜,她大概明白了几分。
她的大概意思是,他偷了我家的饼干糕点!被活捉了,还不肯交出来。
你说该不该打。
弄明白原委后,林微微低头看他,问,你偷了?鲍里斯似乎也认出了林微微,抿着嘴,倔强地死活不肯说话。
宁愿被打死,也不承认,更不肯还出去。
偷东西是可耻的。
她看着他道,然后又转头问苏联大妈,多少钱,我替他付了。
40卢布。
林微微本想替他付账,可没想到口袋里摸出来是一把帝国马克。
你是德国人?大妈瞧了眼她手上的钱,突然用德语问。
她点点头,有些尴尬,有些无奈,问,你收不收马克?这里是俄罗斯,我要马克做什么?!她没好气地道。
那,她低头看了眼鲍里斯,道,要不我回家拿钱给你。
苏联大妈左右打量她几眼,然后一挥手,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讨厌的德国佬!一边抱怨着,一边将鲍里斯和微微一同推了出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见林微微一声不吭地瞪着自己,小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
想学着以前老师父母教育她那样的说一些正经话,可见他瘪着嘴,挺可怜的,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
可是鲍里斯没走,反而跟了她一路,一直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主动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姐姐好吗?他请求。
林微微看着他,沉默。
我只是想为她祝贺生日。
她最喜欢那家店的糖果,可是我没有钱。
见她不说话,他不禁有些急了,求你了。
看着他,她就想起了简妮的弟弟,眨眼已是8年,那个小不点现在也该十几岁的青少年了吧。
经历了那么多,那一家人在脑海中的印象已经淡去,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和她一样幸运,能够在纳粹的反犹战争中存活下来。
心中有些感叹,面对他期待的眼神,说不出不字,只好点了点头。
才走了几步,就遇上迎面跑来的伊莉娜。
她满脸慌忙,在看到林微微和鲍里斯的同时,先是一怔,然后又松了口气。
我迷路了,是布朗小姐送我回来的。
鲍里斯抢在前面说,然后从挎包里拿出糖果递给她,道,姐,祝你生日快乐。
伊莉娜没有立即接过,而是问道,你哪里来的钱?闻言,他转头瞄了眼林微微。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些什么,就听伊莉娜在那边说,谢谢,小姐。
这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还什么?她根本没付钱。
于是,林微微赶紧摇了摇手,道,算了,反正没多少,下次再说吧。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林微微已经越过她走进了屋子。
现在她一心只想知道的是,弗雷德下午究竟被什么急报给调走的。
坐在餐桌旁等弗雷德回来,可是蜡烛都熄灭了,他还是未归。
越是等不到他,越是心急如焚,这到底是什么消息,能让他一去不归。
天渐渐黑了下来,眨眼已是深夜,林微微等不到他只好上床睡觉。
可是,平时床边一直都有一个人,现在他不在空荡荡的,再加上心里有事搁着,怎么睡得着。
睁着眼睛数羊,从零到一千,再从一千到零,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弗雷德回来了。
听见他在外面脱鞋、脱衣,然后去洗澡,感觉真的好像是在等待晚归丈夫的妻子。
汗!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晚饭……想着想着,就听见房门被打开了,那一刹那,她下意识地闭起眼睛装睡。
弗雷德走进来,和往常一样,走到她床前蹲下。
伸手撩起她滑落在脸前的头发,然后在她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下。
淡淡的,轻轻的,好像云和风触碰,却很清晰的是他的气息。
林微微心一慌,再也憋不住了,忍不住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弗雷德也是一惊,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的目光很深,让人看不到底,可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
明明温柔似水,林微微却被他看得压力很大,好像在他的注视下,她赤条条的什么伪装都没有了。
她伸手挡在他眼前,道,不许你这样看我。
弗雷德低低一笑,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然后低下头,再度吻住了她的唇,用自己的火热去温暖她,去打动她,辗转反复,不愿放弃。
直到她不再是无动于衷,而是轻轻地回应着他。
虽然只是胆怯而微弱的试探,足以让他欣喜,一步步走来,是如此艰辛,却终于在她心底占据了一席之地。
唇齿相依的纠缠,让两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炙热的欲。
望在彼此间燃烧。
弗雷德不是梁上君子,花尽了心思,只是为了赶走她心里头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忍,是因为要彻底占有她,不光是身体,还有她的思想,她的心。
在付出了那么久之后,也该收线了。
如今,他只想得到她,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他伸手探入她的衣襟,摸上她的胸口,肌肤的触感几乎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细胞,身体里的血液一阵阵地流的更顺畅了。
他的吻不再是发于情止于礼的,而是缠绵悱恻,那么深厚的情感被硬生生地压制在心底。
一旦爆发,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索要更多,所有她欠他的,都要全部归还。
因此,就连爱抚都是热烈急切的。
林微微在他的攻势下,晕头转向,只觉得身体一凉,衣服已经被他脱掉了一大半。
他的手还在继续向下挺进,再下去她的领地就完全失守了。
和弗里茨比起来,弗雷德要温柔太多,虽然他也是迫不及待,却很顾及她的感受。
做足了前戏,来点燃她。
和一个英俊儒雅的男人上。
床,应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欠了他一箩筐的情意债。
接受他,一起享受片刻的温存吧。
她想。
他的吻、他的触碰都是那么激烈,执意要融化她,而他确实也做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茫然无措的,全身上下空荡荡的,似乎只剩下了陌生的情。
欲。
然而,在他进入她的这一刻,干涩的撕裂感却突然拉回了她全部的理智。
心口那种奇怪的感觉再度撞击了她,就像一根尖针刺进了心脏,不尖锐却密密麻麻的让人透不过气。
睁眼,却突然觉得就连这昏暗的台灯也变得异常刺眼,生生地烙痛了眼。
曾经,自己和鲁道夫在离别前的对话,一字一句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在她脑中回荡,无比之清晰。
我,我……你说过我们只是睡觉。
没错,我说过。
那你还……我说的是和你睡觉!嘘,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要抓紧。
哎约,你干嘛咬我?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事都要结束?简妮,我对你的爱贪得无厌……鲁道夫!这些声音瞬间贯穿了她的大脑,叫人感到窒息。
她突然伸手推开了弗雷德,用力捂住胸口,却始终挡不住这丝丝缕缕的心痛。
要她放弃鲁道夫,重新接受一段新感情,她做不到,还是做不到啊!她坐起来,他也跟着坐直了身体,沉默地看着她,伤痛在眼底一闪而过。
林微微根本不敢看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讪讪地道,以后不准你再这么轻薄我,不准……差一点就能够得逞,可是始终棋差一招,功亏一篑。
弗雷德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眼中全是无奈。
看来这一点点心动,还是不足以动摇她心底那人的位置。
鲁道夫,你我都输在时间上。
我输给你,因为你在我之前进驻了她的心。
而你输给我,是因为你最终无法和她厮守。
可怜我们谁也赢不了不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很纳闷,为毛弗雷德筒子老是扑倒不了呢???矮油,因为我就是个后妈。
哈哈哈第一百十五章 意外一夜乱梦,天终于亮了。
身边早没了人,关键时刻,床单还是没滚成,弗雷德肯定怨恨死她了。
外面传来他吩咐女佣的声音,满屋子都是咖啡的香味。
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所以躲在房里不肯出去,想等他去上班了再动,可偏偏他一直都没有离去的意思。
肚子咕噜噜地作响,好饿,饿得前胸贴后背,怎么也睡不着了。
叹一口气,实在没辙,只能起床。
艾艾期期地刷牙换衣服,走去大厅。
早。
他打招呼,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后,又回到报纸上,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快。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冷场太尴尬,她没话找话。
下午去。
一会儿卓娅会来。
她哦了一声,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伊莉娜替她倒了杯牛奶,又将烤好的面包放在盘子里。
他没心思聊天,她就闷头吃早餐,大家一起有默契的沉默是金。
安宁的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在餐桌上,照出了令人心动的七彩。
这么灿烂的一天,可飘浮在空气中的为什么尽是压抑?林微微忍不住偷瞥去一眼,就见弗雷德一身军装,身板笔挺,榛子头发型油光闪闪。
脸部线条俊秀而硬朗,只是没有笑容的他看起来十分严谨,感觉离得很远。
他在生气吗?大家都说男人欲。
望得不到发泄会阳。
痿,他该不会是……所以心情不爽?!嘞个去,好邪恶的思想。
-_-!!!正YY得嗨皮,一个不小心,呃,牛奶呛进气管了。
好痛苦啊~~~~~林微微忙拍着胸脯,一阵猛咳。
见她动静那么大,弗雷德转了转眼珠,瞄了她一眼,对她此举不做评论。
好不容易顺了气,再也不敢想歪歪,她赶紧端正了姿势,目不斜视地认真啃面包。
昨夜没睡好?他问。
噗,听他这么问,她再次被呛到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说,大哥,你真的没阳那个啥吧!?弗雷德想伸手拍拍她的背脊,可手伸了一半,突然又收了回去。
林微微喝了几口牛奶,放下了面包,还是先聊天,再吃早饭,吃饭聊天果然不能兼顾!太悲剧了。
想了想,最终忍不住心底好奇,问,昨天你去了哪里?那么长时间才回家。
在大使馆。
什么事?是不是要打仗了?在这一方面,她总是那么的敏感。
唉,没办法,性命攸关的事啊。
弗雷德看了眼在后面忙碌的伊莉娜后,目光又转回她,收起报纸,道,没有,不要多想。
他的态度始终冷冷淡淡,微微觉得有些委屈,心想,滚床单这种事情本来就得你情我愿,我不愿意,你也不能逼我啊。
毕竟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有选择爱谁的权利嘛。
见她瘪着嘴一脸阴暗状,他的心就冷硬不起来了,道,明天我去一趟白俄罗斯,后天回来。
啊?她有些吃惊,你要出差?是的。
那这里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就一天而已,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林微微仔细观察了下他的神态,始终觉得不对,他有事瞒着。
白俄罗斯,是苏德边境,现在5月,离战争还有1个多月的时间,他这个节骨眼上赶过去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事?她索性放下餐具,一把拉住他的臂膀,道,你告诉我,快告诉我!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了。
你就那么好奇吗?这不是好奇。
那是什么?是担心你!这话她没多想,冲口而出。
担心我?他笑了笑,有什么好担心,又不是去打仗。
不是去打仗,那你去做什么?见她问的那么执着,他叹了口气,只得妥协,解释道,苏联人在白俄罗斯西部特别军区上空迫降了几架德国侦察机。
然后,飞行员被捕,从其中一个身上搜出了一道秘密指令。
什么指令?德国空军准备配合海军于6月22日进攻英国。
啊!她不禁叫了声,伸手捂住了嘴,不等弗雷德说下去,她已经恍然大悟。
这显然又是德国人混淆俄国人的诡计,时不时地进攻一下英国,然后再挑逗挑逗苏联,所谓真亦假时假亦真,到最后的最后再假戏真做!恐怕除了德国人自己,英国、苏联都被这迷魂计给弄晕了。
见她不说话,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在想什么?林微微摇了摇头,道,那为什么非要派你去白俄罗斯?伯爵先生级别过高,过去不合适。
那其他人呢?没人了,只有我过去和边防军交涉,澄清误会最合适。
这倒是,确实是他身为大使的本分工作,只要不是去行军打仗,她一颗高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交谈了几句,他的态度不再是那么生硬,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正嚼着面包,有人拉响了门铃,来的是卓娅,弗雷德交换语言的伙伴。
看见他一身军装地站在那里,卓娅先是一震,讪讪地道,原来你是德国纳粹?弗雷德一挑眉,毫不掩饰地道,很抱歉之前隐瞒了小姐,我是帝国党卫军中校。
她有些拘束,干笑了几句,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您是德国军官。
我,我……不必客气,我们之间就不必用尊称了。
你继续叫我弗雷德,而我叫你卓娅,我们的关系是朋友,不是上下级。
话虽这么说,可,作为普通人的卓娅还是很紧张。
为了消除她的心理障碍,弗雷德请求微微留下来,有她在,卓娅的心态才好了一些。
见她望过来,林微微伸手摇了摇,微笑着打个招呼,道,你们管你们学习,我在这里吃早饭,绝对不打扰你们。
弗雷德替卓娅拉开位置,等她坐下来后,自己才落座。
他虽然是官儿,但无论对谁都是一派随和,光看外表,确实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林微微一边在面包上涂着黄油果酱,一边望着桌子前的俊男美女。
俄罗斯妹妹真的很漂亮啊,棕色的发,蓝色的眼,脸颊小小的,嘴唇红红的……这范儿都直逼好莱坞明星了。
他们学习的很认真,半小时德语、半小时俄语,然后再互换。
唉,两人都是虚心好学的好孩子啊,看着他们,林微微再次为自己混吃等死的恶劣秉性倍感惭愧。
唉~~~~吃完饭,伊莉娜来收拾桌子,顺便将她的书带来。
林微微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一晚没睡,在阳光下暖洋洋地。
没心思再看下去,索性一把把书推开,趴在桌子上看窗外风景发呆。
太阳太温暖,有点犯困,她闭上眼睛打瞌睡,朦朦胧胧间,只听弗雷德在那边问。
我爱你,俄语怎么说?Ятебялюблю!卓娅。
虾米?鸭鸡比鸭留不留?What the f*ck?然后就听卓娅问,德语呢?Ich liebe dich fuer immer, meine Liebe ist dein, solange wie ich noch lebe.这么长?……对话声渐渐隐去,唯独那一句话,一直逗留在了她的耳际。
我爱你至死不渝,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的爱都是属于你。
他说。
---------第二天一清早,弗雷德就匆匆出了门。
他说要去白俄罗斯,至少呆一个晚上,可没想到才出去了一个上午,午饭时间他已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林微微看见他很是惊讶,不禁取笑,道,什么时候飞机提速了,不过才五个小时就打了个来回。
他眉间有些疲惫,揉了揉鼻梁,道,不用去了,他们被送过来了。
他们?就是被苏联迫降的那些飞行员。
他解释,苏联边防军昨天将他们押送过来,暂时被扣押在军用监狱。
下午,我和伯爵一起去克林姆林宫交涉此事。
他们会放人吗?微微问。
应该问题不大,边防军不想惹事上身,一时拿不准主意,所以,干脆送过来让主席直接定夺。
你要小心。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们是德国大使,不会有事。
话虽这么说,但林微微心里还是不放心,总有种深入虎穴的危机感。
斯大林……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弗雷德走后,她便心神不宁地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时间一分一秒都如龟爬。
就是连吃饭也没心思,随便扒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正想着心事,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于是,林微微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电话那头果然是弗雷德。
怎么样?听见她口气充满了担心,他不禁一笑,道,别担心,一切顺利。
斯先生没有刁难你们吧?她忍不住又问。
斯先生?他愣了半秒,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斯先生所指何人,不禁哑然失笑,道,他没有出面,是俄国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接见我们的。
她还想提问,却听弗雷德在那边打断道,具体事宜回来再细说。
好吧。
林微微刚想和他说去死,就被他喊住。
等等,别急着挂,我话还没说完。
他停顿了下,道,让伊莉娜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要打扫干净,我们晚上有客人。
客人?谁啊?我们的一个同伴,德军飞行员。
就一个吗?嗯,就一个,其他已经安排住处了。
那他为什么有特殊待遇,要住在我们这里啊?因为他身份特殊。
他笑了笑,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按照我说的去办。
好。
挂了电话后,转身跑去厨房找伊莉娜,将太保哥的中心思想下达。
这个小女佣真的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说不了几句,就不吭声了。
和她聊天就像是在挤牙膏,踩一脚,挤一点出来。
不踩,就一点也挤不出来……汗!越说越无聊,林微微只好回自己屋里看书,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外面阳光灿烂,待在家里不出门实在浪费时间。
想了想,于是扔了书,捧着花瓶和剪刀索性去花园里采花花去。
5月份,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花园里的玫瑰、薰衣草长得正旺。
拿起剪刀,咔嚓几声将花剪下来,嘴里还哼着歌,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正忙着不亦乐乎,花园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回来啦。
林微微以为是弗雷德来了,也没回头,只是随便招呼了声。
将剪下的玫瑰全部插入花瓶,见背后迟迟没有声音,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她回头。
然而,在看清来者的那一个倏忽,她顿时被风化了。
手一松,花瓶连着玫瑰一起掉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起来,那一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的人竟然是……他!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那句俄语会不会乱码,这里再贴一遍。
Я тебя люблю !德语:Ich liebe dich für immer, meine Liebe ist dein, solange wie ich noch lebe.用英语来说就是: I love you forever, my love is yours, as long as I am still alive.中文意思:如文。
感觉还是英语翻出来贴切。
第一百十六章 后悔来的人是夏彦亲王!似乎海因里希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简妮,绽露在唇边的微笑还来不及收起,一下子僵住了。
万物皆止,唯吾心动。
过了很久,他才不确定地低唤了一声,简妮?亲王哥哥……林微微抬头去看他,一时别不开眼,就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轻轻的一声叫唤让她情不自禁地哽咽了,那些令人感动的瞬间、带来欢乐的回忆在脑中重现。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口,唯有一股淡淡的悲哀从心间流过。
八年前的初恋,一段美好纯真却得不到结果的感情,如今有缘再见,却已是惘然。
他向她走近几步,最终在距离几步的地方停下,那双澄净透亮的眼眸中情不自禁地透出了不可思议和那满满的惊喜。
两人站在花树下,一阵风吹来,花瓣飘零,模糊了彼此的身影。
这一刻,如临梦境,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叫人分不清。
简妮。
得不到回答,海因里希又唤了一声。
一声呼唤唤起了回忆无限,威斯巴顿的广场上,同样是两个面对面的人影……简妮。
你怎么知道是我?什么都可以隐藏,唯独这双眼睛的光彩,不能。
狂欢节上的那一幕在眼前闪现,那曾经的少年站在结满冰霜的树下微笑,阳光在他发上映出了流金的色彩,一双眼睛比海还要清湛。
时隔境迁,还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没想到竟然就站在彼此的对面,近在咫尺。
晃神的不光是林微微,还有海因里希。
在从鲁道夫嘴里获知她去世的那一刻,心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说不出话,却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悲痛,所以唯有大步离去,找个地方平复心情。
多少个失眠之夜,他都在悄悄地想,如果当初没有轻言放弃会如何?而在此地再次看见她时,心中那种疑惑更强烈了。
海因里希,好久不见。
想到当初初到这年代时的天真无忧,心里满是惆怅和无奈,想微笑,却一不小心把眼泪给笑了出来。
八年,我们都改变了好多啊。
夏彦亲王本就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在时间的洗礼下,更让他从青涩的少年蜕变成沉默寡言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却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翻腾,只想将她拥在怀中,感受这一刻的真实。
他也确实放任了自己的冲动,向她走去,可当他刚伸出手时,背后传来了弗雷德的声音,硬生生地截断了他的举动。
夏彦亲王。
弗雷德从后面追来,一抬眼却看见站在花园里发呆的林微微。
她双眼发红,眼角湿润润地还挂着泪珠,脚下满是陶瓷花瓶的碎片。
他何等聪明,就算不知道海因里希和鲁道夫的关系,但看这情况,心里也基本揣摩出了几分。
见有人来了,海因里希收回想要拥抱的手,转身望向来者。
你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将就一晚,明天清晨就可以返航。
有外人在,海因里希飞快地收起自己的心情,点点头,礼貌地回答,有劳了。
不必见外。
在俄罗斯我们同是为帝国效劳的同僚。
他伸手叫来了伊莉娜,吩咐道,带亲王去他的房间。
一会儿准备晚餐,尽可能的丰盛。
不必劳烦。
不算劳烦。
你们为了帝国鞠躬尽瘁,而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敬意而已。
听他这么说,海因里希也不再反驳,侧过脸看了眼林微微后,跟着小女佣走了进去。
又只剩下他们俩,被弗雷德盯视得浑身发毛,林微微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掩饰地道,哎约,好大的风,进沙了。
她欲盖弥彰,他怎么能看不透。
但他也没拆穿她,而是拢了拢她的肩膀,道,既然外面风大,就多穿点衣服,省的又要着凉了。
林微微蹲下来要将花瓶碎片捡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住,道,我来吧。
他拿来扫帚,三两下将玫瑰连带碎片一同扫到了角落里。
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沾染上了尘土,她的嘴不禁瘪了瘪,暗道,唉,可惜了我的花。
被派来俄国上空侦查的飞行员竟然是亲王,这一点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故人相逢,本来有很多话要说。
可是无奈弗雷德横在当中,好多话都不便说。
每次提及鲁道夫近况的时候,都被他有意无意地转移,搞的林微微真的很窝火。
伸脚狠狠地踢过去,可他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斗不过他,却也不甘心,你不让我问,那我就写信给鲁道夫!坐在厕所里,偷偷地码字,然后让海因里希回去柏林的时候带过去。
哈哈,这叫什么?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好多话想要说,可一提起笔,脑袋空荡荡的又都清了零。
太久不见,让彼此都觉得陌生了,唯独那满满的思念之情还在压在心里慢慢地焚烧。
鲁道夫……唉。
想责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在危急关头,出现的总不是他?为什么在集中营里,他没有认出她?为什么要伤尽她的心?想问他还爱她吗?有没有还一直将她放在心上。
曾经的山盟海誓是不是还有效。
落笔时,却反而无从说起。
于是,只短短写了一句,我想见你。
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压上了全部的情意。
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弗雷德。
你在厕所里干什么?怎么要那么长时间?弗雷德问。
我便秘,你管我啊!她一句,彻底让他无了语。
海因里希第二天一早就要走,如果错过了晚上的机会,估计就很难再碰到他了。
两人虽然在同一屋檐下,有弗雷德在一边监督着,要说上几句话实在不容易。
更糟糕的是她和弗雷德晚上还睡一个房间,真是完全被他镇压着,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木有。
心里有事睡不着,可又不能动静太大,以免被这个狡猾的狐狸发现端倪,只能忍耐着。
忍耐得好辛苦啊,睁着眼睛分分秒秒地数着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等他睡着了,才悄悄地爬起来。
矮油,不过是给封信而已,怎么像是背着丈夫去偷腥的花心妻子?天啦,要不要这么苦逼啊。
她想搬开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不想才这么一动,他就惊醒了。
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忙道,我去上厕所。
拉肚子了。
他迷迷糊糊嗯了声,终于高抬贵手。
林微微赶紧披了件衣服,顾不得穿鞋,奔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恐怕亲王殿下早就睡了,可是没办法啊,白天找不到机会,只能当午夜小鬼去惊扰他了。
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于是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不会吧,睡得那么沉。
那怎么办?踹门闯进去?还是把信塞在门缝中间?闯进去,搞不好会被当色女的。
那把信塞在门缝中万一他看不见肿么办?啊啊啊啊,好烦恼啊!懊恼地将脑袋撞了撞门,正陷在进退两难中,背后突然有人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微微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来,回头一看,竟是海因里希。
他刚从花园里回来,身上还带着清新的露水气息,月光洒在身上,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梦幻的感觉,仿佛不是真的。
低头瞧见她光着脚丫,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披了件外套。
海因里希不禁有些疑惑,半夜三更的,她这要做什么?我,我有话要说,就几分钟。
她道。
有点冷,不禁打了个喷嚏。
见状,他拉开了房门,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进去再说吧。
亲王哥哥是正人君子,和他在一起,就算光着身子也不怕。
所以,林微微没有多想,几步走了进去。
扭开灯,海因里希将手中的花朵插在花瓶里,她定睛一看,是白天被弗雷德当成垃圾扫走的那几朵玫瑰。
见她的目光有些呆滞,他不禁问,找我什么事?听他这么问,林微微走了过去,将手中的信交给他。
给谁的?他问。
鲁道夫。
你能见到他吗?鲁道夫。
他怔忡半晌,才想起来她还在等自己的回复,忙答道,能。
他在柏林,而我明天也要回去。
唉,柏林啊~~~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住在柏林,可在这年代,想要去那里简直比登天还难。
两人相隔了千山万水,不知何时才能相逢了。
麻烦你帮我交给他把。
将信放到他手上,才吁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曾经的暗恋对象,千言万语,最终只道了一声谢谢。
他不以为然地摆手,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微笑道,谢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无话可说,也不能多呆,于是她道了句珍重,转身想要走。
可才跨出步伐,却被海因里希一把拉住了手。
她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他犹豫了片刻,一用力,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温暖的怀抱,这曾是她向往的天堂,可惜,那也只限于曾经,可悲的是已成了过去式。
以为他有话要说,而他只是搂着她,说了句感谢上帝。
谢他什么?谢他没成功收去我的小命吗?靠在他怀里,林微微只是木然地想着,这一刻心情平静得出奇。
经历那么许多之后,她的心里有鲁道夫,有弗雷德,有弗里茨,唯独没有了这位亲王。
对他,只剩下了自己对过往的怀念和惆悼。
久久见她不答,他放开了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从昨天再见你后,我一直自问,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你,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听他这么说,林微微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喃喃低语,道,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的就是后悔药。
海因里希一怔,随即彻底松开了握住她的手,是的,没有后悔药,而他也已为自己做出了决定。
两人站着,谁也不说话,可谁也踏不出离开的那一步。
这世上已有太多悲痛无奈的事,实在不想让老朋友的重逢都变得那么凄苦,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林微微振作了下精神,问,你明天回去?海因里希也整了下神态,点头,任务完成,我要回部队。
你真勇敢,竟敢单枪匹马地只身冲入敌方腹地。
她真心地说,这话并非恭维。
你们不也一样吗?不一样,我们没有生命危险,她想了想,补充,至少现在没有。
他淡淡一笑,为帝国效力是我的荣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字重若泰山,却也决定了这位亲王殿下将来的命运。
怀着尊敬的心情,她道,那祝愿你。
谢谢。
海因里希停顿了,又道,弗雷德很信任你,连一些机密的军情都告诉了你。
林微微一愣,心道,我能说不是他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有预知吗?见她不语,他也没再提及,只是晃了晃手中的信,道,我会交给他的。
两人正交谈着,就听有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回头一看,来人是弗雷德。
林微微一见是他,顿时脸色一变,有种做坏事被捉的窘迫感,转过头不敢看他。
而弗雷德却不以为然,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
他瞥了眼海因里希手中的信,眼光一闪,什么也没说。
上个厕所要半天,我还以为你掉下去了呢。
他嘴里说着玩笑话,亲昵地搂过她的肩膀。
林微微穿着单薄,而他更是简单,上身背心,□短裤,又在这种时候说了暧昧的话,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海因里希脸上有些尴尬,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林微微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因为两人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不担心海因里希误会,只是害怕他会将错误的消息带给鲁道夫。
这个腹黑男是故意的!一定是的!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怨恨他。
几人都沉默着,清新的空气从窗中流入,仍然叫人感到压抑。
不能一直就这样站下去,最后还是弗雷德打破了沉静,道,早点睡吧。
我们不打扰你了。
他伸手拉住微微,向门口走去。
在离开之前,转头又道,海因里希,明早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事要交代。
是首领的密令。
他们在书房里关门谈了一个下午,还有什么密令啊?林微微不禁回头,最后一眼,将亲王的样子印在了眼底。
随着房门地关闭,也将他彻底从她的眼中消除了……-----------第二天一早,海因里希就离去了,一天的热闹后,又恢复了原状。
在路过书房的时候,林微微瞧见弗雷德坐在书桌前,一脸沉着。
前面的烟灰缸里在烧什么东西,红色的火光舔亮了他的半边脸,有些阴暗,让人觉得好不陌生。
你在烧什么?她好奇。
首领的密令。
他抬头望她,眼底满是阴晦的神情,叫人看不透。
什么密令啊?让我看看喂。
她心一动,走近了几步,暗忖,不会是她给鲁道夫的那封信被他给截下来了吧。
见她伸手想要撩,他拍开她的手,道,既然是密令怎么能给你看?他越是不给,她越是狐疑,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和鲁道夫见不到面,是不是一直都是他在从中作梗啊?这个男人腹太黑,真的很难说啊。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怎么会?你不相信我?既然没有,你干嘛做贼心虚,给我看!快点给我看!见他老是阻拦自己,她一下子生气了,顾不了那么多,对准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乘他松手之际,扑过去用袖子拼命地扑灭了火。
冒着被火烫痛的危险,伸出两根手指将里面的纸头夹出来一看,却当场傻眼。
上面用打字机写着,务必让飞行员在6月10日前返航,对俄国的轰炸定于6月22日。
她的心一抖,松了手,纸片随风飘零。
真是首领的密令啊!!不知道该说啥,愣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弗雷德看着她,脸色阴沉得吓人。
偷窃国家秘密,简妮,你说我该不该把你抓起来?啊?!作者有话要说:唉,想到亲王哥哥,就觉得好惆怅啊~~~~~初恋情人,美好却无果,再见亦是惘然,悲剧悲剧天大的悲剧,唉!第一百十七章 莫斯科保卫战(上)随着6月的临近,苏德的关系日益恶化。
苏联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占领了半个罗马尼亚,而此举让希特勒很是大惊失措。
英国迟迟无法拿下,地中海海域被封,光靠德国境内的这些原料是远远不够支撑到攻下俄罗斯的。
于是,罗马尼亚的油田,乌克兰的粮田,顿巴斯的煤,高加索的石油,这些都第一时间进入了他的眼球。
为了禁止斯大林继续侵占罗马尼亚的领土,希特勒在那里部署了一个军事机构,准备在巴尔干东南部建立德国空军部队,还将在保加利亚的南部边境上搭建空情报告站。
这样一来,与苏联对峙的企图就越发明显。
战线还在部署中,原料还在抢夺中,面子上的和平协议仍然有效,然而暗地里早已是一片汹涌澎湃。
德国发出的消息将苏联情报局忽悠得晕头转向,到底是攻打英国,还是攻打苏联,众说纷纭,完全没有了可取信的价值。
各种情报,各种猜测,捣乱了红军的判断,引起了诸多疑点。
是否防御,是否调军遣将,这完全得靠苏联领导们自己拿主意。
斯大林很是踌躇,从根本上来说,除了发动侵略的强者,谁也不想大动干戈地开战。
他始终相信希特勒不会同时拉开两条战线,也期盼他会恪守他们俩之间的和平协议,如果苏联一旦调集军队西下,必定会打草惊蛇,反而给对方一个撕破协议出兵的借口。
斯大林在这边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理念,却殊不知希特勒早已跨出了这佯动的一步。
1941年6月22日,这真是历史性的一刻。
在没有宣战的情况下,三百万帝国雄师加上来自于纳粹盟军的罗马尼亚、匈牙利、斯洛伐克、意大利以及芬兰的六十万集团军,一共360万大军终于迈出了征服东方热土的步伐,向着辽阔的苏联挺进!苏德边境由一条名为勃克的河流相隔,即便在6月20日,苏联边防军仍然无人相信,德国人能够不动干戈地渡过这条深河。
然而,牛逼哄哄的德国佬再次以他们先进的科学技术震惊了世人。
凌晨3点15分,大批潜水坦克从河底钻出,同时配合空军在越境10公里后,向俄罗斯展开轰炸,地面偷袭加上激烈的空袭,打得苏联人措手不及。
正如希特勒《我的奋斗》中所言,世界的历史即将由我们德国人谱写!6月22日是俄罗斯一个民族节日,清晨的莫斯科还是一片祥和,广场上聚满了年轻的男女。
他们愉快着交谈,对自己的将来侃侃而谈,放飞和平气球……谁也想不到,此时祖国的边境已经遭受到了敌方最严峻的轰炸。
从6月22日到7月9日,短短2个星期时间,德军已攻占了布雷斯特-力托夫斯克(Brest-Litowsk)、明斯克(minsk)、比亚维斯托克(Bialystok)等地区。
如果希特勒一路向东,一举攻下首都,那么会是什么局面?中国古人云,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莫斯科是首都,是军火生产的首要来源,更是俄罗斯的交通枢纽。
而且,为保卫首都不沦陷,已将俄军主力军调到莫斯科外沿,一旦德国人入侵成功,这也意味着俄罗斯将群龙无首。
无法运输兵力物资上前线,苏俄的整个战线就会不攻自破!而古德里安大将的先行部队也确实整装待发,准备在3个月内攻入莫斯科。
可是!!可是!!!可是!!!!伟大的希特勒首领在攻占了白俄罗斯之后,却在此时将目光瞄准了斯大林格勒和列宁格勒。
大军一分为二,将从北边芬兰,南边乌克兰,南北两翼分别上下夹击,以老虎钳的包围方式,最后在莫斯科会师。
他的这一决定遭到了绝大部分将军的反对,将主力军分散,已是非常不明智之举;除此,还要绕个大圈子从上下包抄,这无疑给了苏联缓气备战的时间。
但是,希特勒同志坚持要先同时攻陷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共产主义的圣地!列宁和斯大林!光从南翼的战役来说,这是相当成功的,经过乌克兰时,俘虏了65万苏军。
但,从战略上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也注定了德国在42年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转折。
在众多大将的坚决反对下,希特勒终于妥协,签署军队继续向东攻入莫斯科的命令。
到9月下旬,大部队已推进至莫斯科320公里处的斯摩棱斯克(Smolensk)。
然而,要突破守卫莫斯科的苏联军队,只靠一支中路军是远远不足的。
在弗朗兹哈尔德( Franz Halder)上将的强烈要求下,首领终于下令将南北双翼重新集合,力攻首都莫斯科。
10月2日,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了,也就是史上著名的‘台风’战役。
20日,德军进攻至莫斯科仅剩下64公里之处,俄军退无可退!他们已经被德国人逼入了绝境,再往后,便是莫斯科!如果不是天气因素,苏联这一战会打得更辛苦,甚至毫无胜算可言。
俄罗斯的十月,是多雨季节,路面变得一片泥泞,这让德军坦克部队前进的道路变得困难重重。
大炮、装甲车、坦克、弹药车陷入泥坑,必须要通过大量的马队和人力才能继续行进。
战士们一步一滑,速度巨缓。
按照元首所下达的命令,在10天内攻下莫斯科,简直是痴心妄想。
德国鬼子已经打到了自家门口,就算斯大林和他的幕僚同志还能稳如泰山,但广大人民群众却不能。
妇女儿童开始往东撤退,年轻力壮的男子一律入伍,上前线保家卫国。
10月23日,驻俄德领馆遭到了恶意破坏,苏联人民把对德国纳粹的憎恨情绪发泄到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身上。
出事的这一天,弗雷德和往常一样出了门。
一上午风平无波,但午饭过后没多久,正在午睡的林微微突然被接连响起的爆破声给惊醒了。
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立即见到了那可怕的一幕。
火舌舔舐着晴空,大使馆的房子沉浸在滚滚浓烟之中,其中还倒塌了一部分,四周都是废墟。
看见这场景,她一怔,随即想起来弗雷德还在里面,心脏顿时漏跳一拍。
顾不得穿鞋,她跳下床抓起一件外套,就直直向使馆方向冲去。
15分钟的路程,对她而言犹如跑了一个世纪,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都在叫嚣,脸上满是惊慌失控。
弗雷德,你千万不能有事。
你要死了,我该怎么办?一颗心咚咚地直跳,几乎要跃出了喉咙口,身体虚弱,本来连多走几步都要喘气。
但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力气,竟然跑得跟非洲鸵鸟一样快。
她一路飞奔,光着脚丫子踩在石头路上都不觉得痛。
因为发生了爆炸案,大使馆门口乱成一团,俄罗斯虽然出动了警察,却没人愿意去接手调查。
德国鬼子就要进城了,这个节骨眼上,还不是炸死一个是一个,炸死一双赚发了?里面的人呢?林微微逮住一个俄警便问。
听她这么问,那人低头向她瞥来一眼,然后爱理不理地指了指右边大门。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从头到脚都被盖上了白布,鲜红的血渍隐隐透过白布显露出来。
松开他,林微微一步步向尸体走去。
这一刻聚集在心里的只有恐惧,她感觉自己的脚就像是踏在刀锋上,每一步都走出个惊心动魄。
握紧双拳,还是无法控制全身的颤抖,冷汗从她的额头流下来,心被悬空了。
地上一共躺着五个人,她蹲下去,伸手捏住了床单的一角。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掀,这个人……不是弗雷德!可是,除此之外,还四死具。
向后移动,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勇气,去一次次掀开。
这真是折磨,太多恐慌、太多无助堆积在一起,叫人心慌意乱。
可她又不得不看,因为这个人的生死存亡直接关乎自己的命运。
第二具尸体那人被砸到了脸,五官都变了形,满脸是血,实在太恐怖。
她捂着胸,喘着气,硬是忍下恶心,投去了一眼。
棕发,谢天谢地,不是弗雷德!第三具是个女人,所以也不是。
还有两具……只剩下两具了……可是勇气却被用尽,她的手在颤抖,不光是手,还有心,甚至连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晃动。
她的心脏已经很给力了,可是,却还是有种晕眩的感觉。
咬咬牙,正想揭开第四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就在这时,她发颤的手被人从身后一把给握住了。
林微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木讷地看了眼握住她的那只手,然后慢慢地将目光移向来者。
金发、蓝眼,脸上满是温柔的神情……是弗雷德。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林微微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呆愣了好半天。
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眼泪也一起滚落了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接连不断。
看见弗雷德没事,本该开心才对,却不知道为何,心里沉沉的都是悲伤。
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拉起来。
而她也顺势投入了他的怀抱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理智终于向情感抛戈弃甲。
我以为……我以为你……这个死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埋首痛哭,哭得昏天暗地。
明明没人亏待她,心里头却有那么多的委屈,这泪水好像洪水,怎么都流不尽。
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弗雷德不由一愣,随即恍然。
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将她用力地揉进自己的怀里,嘴角露出一个淡笑。
原来,她也害怕失去他,就像他害怕失去她那样。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谁都离不开谁了。
每一天他都在朝她的心房深处迈进,无需多久,就不必再和鲁道夫争风吃醋了,而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突然开朗起来。
他亲吻了下她耳鬓的头发,安慰道,我没事,不会有事。
林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一抬头,便被太阳照得头晕目眩。
本来身体就没复原,情绪落差那么大,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慌。
腿下一软,要不是弗雷德搂着她,差点就摔到地上了。
她的脸色很差,嘴唇更是苍白得没一丝血色,见她这样,弗雷德实在放不下心。
犹豫再三,还是将这里暂时委托给手下,他一把打横抱起她,调头向住宿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之前跑得太快了,到现在她的心脏还跳得飞快,一阵阵心慌意乱,手脚发麻。
弗雷德倒了杯水给她,微微伸手接过他的杯子,无奈手抖得不行。
水从杯子里晃出来,弄湿了一大片衣服。
见他眼中满是担忧,她忙道,我没事,就是刚刚跑得太快了,有点心慌。
休息一会儿就好。
你受过大伤,自己要小心。
现在兵荒马乱,不能出任何乱子。
他说得严肃,林微微点点头,虚心接受,我知道了。
弗雷德见她顺过气来,没什么大碍,便想起身,大使馆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
没想到这才走了一步,衣角就被拉住了。
伯爵先生他没事吧?她问。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别人,弗雷德不禁微微一笑,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我和伯爵先生在他住所洽谈,所以我们俩很幸运,都没受伤。
她心念一动,忍不住问,你们该不会早就知道这事吧?他有些惊讶,问,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你满肚子都是阴谋诡计!当然这话林微微可没胆子说出来,只是敷衍地道,随便瞎猜的。
别胡思乱想了。
他弯腰在她额头亲了又亲。
林微微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这仗开打了四个月,她就不安了四个月,再这样提心吊胆下去,她的心脏迟早受不了负荷,要完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撤离回苏联?她忍不住问。
很快。
弗雷德停顿了下,道,本来没有借口,现在这次爆炸,正好让我们名正言顺地提出申请撤防。
柏林会批准吗?中立协议上规定,使臣受两国法律保护,这个申请柏林不会不批准。
话锋一转,他又加了一句,何况,已经开战,我们驻守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具体什么时候?她不关心其它,只想知道这个。
要看首都什么时候审批通过,但不会再等多久了。
----------------正如弗雷德所料,不出一个星期,柏林就下达了通知,批准所有驻俄大使撤离莫斯科,可以返回祖国。
接到这个通知后,林微微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压在心上的一块儿大石顿时落了地。
返航定于11月3号,因为战争,莫斯科上方的领空被关闭,于是各国领事只能撤到伏尔加河上的古比雪夫。
飞机从那里起飞,在已基本被德军攻占的明斯克降落,然后再转乘那边的运输机返航柏林。
在苏联,这个月份已是严酷的寒冬。
外面的空气降至了零下8度,林微微第一次领教了真正的西伯利亚寒潮。
好冷啊,窝在棉袄里,可还是浑身颤抖。
见状,弗雷德将她的双手拢在手心里,然后呵了一口气,笑道,再忍忍吧。
我们就要回家了。
林微微笑了笑,没接话。
可在几天后,再回想起来才发现,‘回家’这两个字是离得如此之遥远……坐了半天冷板凳,接他们的飞机终于来了,返航的只有15人,除了弗雷德和微微之外,其他的也就是一些使馆工作人员和家属。
机舱里温暖了许多。
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明希豪森伯爵的身影,她不禁问,大使呢?他暂时停驻。
林微微不禁惊讶,为什么?等待接见外交部长。
莫洛托夫?是里宾特洛普。
他纠正。
闻言,她不禁大大地吃了一惊,问,都战起了,他来做什么?当然不是现在来,而是等战后。
战后?她不解,45年战争才结束,现在不过41年,难道这位伯爵先生要在苏联等上4年吗?再说,德国战败,里宾特洛普都被送上纽伦堡审讯了,还来这冰天雪地的苏联作甚啊?见她满脸纠结,弗雷德知道要不解释清楚,就别想得到清净了,因为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我们的大军已将莫斯科外沿包围,等这个城市被攻陷后,柏林便会派出外交部长前来和苏联谈判投降事宜。
所以,伯爵先生暂时要驻留。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随即恍然。
原来,德国纳粹都认定了这一战必胜无疑,苏联崩溃指日可待。
所以,就连让里宾特洛普赴俄签署无条件投降书一事都提前安排好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德国人确实有这牛X的实力,还有64公里,俄罗斯的首都就要不保了。
64公里啊,在上海不过就是城东到城西打个来回的距离!可是,这64公里……却成了德军永远不可到达的梦想。
唉!见她神情沮丧,他不禁好奇,问,你叹什么气。
林微微正想解释,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飞机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打了个旋转,人们尖叫着滑离座位,机身严重倾斜。
如果不是弗雷德,她几乎要摔了出去,惊慌失控地看着他道,出了什么事?然而,回答她的不是弗雷德,却是副机长。
只见他慌忙地拉开机舱隔板,带着急切的语气,道,我们遭到了攻击,机翼受损,全舱人员穿戴起降落伞,准备弃机!空袭……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在写这章的时候,很多地名看得发晕,所以贴张地图,万一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德国大致的战略方向。
127第一百十八章 莫斯科保卫战(下)好不容易等到撤防这一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11月3日,防御在莫斯科外围维亚济马附近的俄军突然开始疯狂反击。
恶劣的天气之下,德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能向后撤退。
飞机刚升起不久,便被俄军派出的侦察机发现,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展开了空袭。
右翼被击中,机身立即失去了平衡,机舱内部乱成一团。
飞机里加上飞行员一共15人,只能被迫弃机跳伞。
机门一打开,狂风便迎面灌入,几乎要让一切都结冰。
林微微从没受过跳伞训练,心里头满是恐慌和茫然。
站在机门向下看去,只有一片厚厚的云层。
翻滚的云浪,流动的气流,几千米的高空,一望无垠。
她不禁想,离这里近的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身边的人两个一组,陆续跳了下去。
见她还在发呆,弗雷德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舞的眼神。
别怕,我就在你身后。
感受到她的恐惧,他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林微微回头看看他,紧握住他的手。
即便在危难面前,依旧可以沉着应对,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弗雷德了。
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暗想。
右翼中弹后,很快着了火,染红了半边云层。
但引擎尚未坏死,飞机仍在滑翔。
时间分秒必争,再没有后退的路,两人一起从高空跳下。
你跳,我跟着跳。
你死,我跟着死!跃出飞机的刹那,他在她耳边道。
15人,一共8组,却在跳下去的第一时间里被狂风吹散。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顾不了谁,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幸运。
生死由天定。
林微微和弗雷德一组,刚跳出窗口就被迎面袭来寒流冻得四肢发麻。
即便有护目镜,却还是无法睁眼,也无法说话,唯一的感觉便是自己的身体在疾速下坠,刺骨的冷风钻进棉袄,直直刺入骨髓。
这一刻,死亡离得那么近。
心跳得快极,几乎要蹦出嗓子,风不停在耳边呼啸而过,化为利刀,几乎要将她刺个千疮百孔。
就在她窒息的那一刻,弗雷德终于按开了身后的降落伞。
一阵剧烈的颠簸后,他们又开始回升,放缓了下降的速度。
风不再是那么强烈,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只是空气依旧寒冰似雪。
睁眼向下望去,一片茫茫白色,四处满是鹅毛大雪,看不见太阳的影子。
因为有风,不好掌握方向,漫无目的地飘荡了一会儿之后,开始着陆,下方是一片被冰霜覆盖的树林,没有尽头的树林。
伞面被树枝划破,两人一下子摔了下来。
好在已经离地面没多高,而且又身着厚衣,所以基本没有受伤。
虽然是安全着陆,但林微微全身都僵硬了,坐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
弗雷德取出随身匕首,利落地割断了降落伞绳。
他伸手将她拉起来,道。
不要坐地上。
这里是哪里?因为寒冷,她连说话都困难,感觉嘴唇和舌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陷在这冰天雪地里,实在是太苦逼了!飞出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对方击落,这里应该还在莫斯科附近。
我们必须找到德军。
没有指南针、没有地图,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树林里要找到他的同伴,难比登天。
到处都是冰雪,到处都是泥泞,林微微走一步滑一步,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弗雷德每走一步,都要回头,她的身影始终不离他的目光,他的手中紧握着她,再寒冷也不肯松手。
面对大自然的刁难,每一步都走的如此之艰辛。
即便在这种恶劣情况下,即便在逃亡中,她依旧是他心口的宝贝。
爱情带来希望,却也让人绝望,毫无疑问简妮是困住他的累赘。
如果他丢下她,逃生会变得更简单,只是在这个争夺生死的片刻,他竟没燃起一丁半点这样的念头。
他曾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可以连亲妹妹都出卖的人。
…为爱,不顾一切,这不是他弗雷德风格,从来不是。
只是,一步步走至今日,这一份寄存在心里的希望,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甚至是他的生存信念。
有光明的地方,谁人不向往呢?只是,飞蛾扑火,却是要代价的!两人行进了一段路,突然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来的不止一人。
弗雷德心口一紧,立即拉着林微微找了个掩体躲起来。
他飞快地抽出枪,三两下上膛,全身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危险的气氛一触即发。
看他的反应,林微微也变得紧张起来,胸腔里的心扑通直跳,双手里捏的满是冷汗。
他们会遇到什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匆忙和恐慌,眨眼的瞬间,一个人影从树丛那边窜了出来。
是德国人,和他们同架飞机的使馆同僚!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弗雷德硬生生地收手,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看见是认识的人,林微微想要起身招呼,没想到却被弗雷德一把按住。
他向她摇了摇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为什么他不和同伴汇合呢?人多好办事,凝聚在一起就是力量,难道不是吗?林微微正奇怪,就在这时,发生了戏剧性地转折。
前方响起俄语的叫嚣,伴随而来的是机枪扫射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
尖叫声、闷哼声、机枪声交织在一起,回声轰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微微的心再度绞成了一团,再愚钝也知道,这一次她面临的是真正的死敌——俄军!最先逃出来的那个德国人也未逃脱厄运的眷顾,被子弹扫中,挣扎了几下,最终滚落在一边。
一条鲜艳的生命逝去,他的脸上却还犹自带着恐惧和不甘。
这就是战争,抢夺生死,残酷而没有后路可退。
对方有正式的武器,弗雷德手中不过就一把手枪,如果面对面硬拼,无疑是找死。
所幸,追来的俄军人数并不多,听交谈声音和脚步就三个。
弗雷德想要出奇制胜,那就只有凭借速度。
光有速度还不够,还要准确性,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他一下子无法射中,暴露了自己的藏身点,便有生命危险。
弗雷德的射击究竟有多好?能和弗里茨不分伯仲么?林微微没有把握。
这些俄国兵在杀了人之后,并没有继续挺进,也没有离去。
这三个人在低声交谈,看他们的装备应该是侦察兵。
必须要撂倒他们,才能撤退。
弗雷德向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待在这里,我出去对付他们。
见他要丢下自己,林微微顿时急了,一把拉住他死也不放手。
不要去。
她无声地说,满眼恳求。
她皱着眉头,眉宇间都是无助和绝望,让他不禁晃神。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去冒险,可是……这局势危急,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只有自救。
在这里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他狠狠心,拉开她的手,再没有回头,向着另一个方向委身出去。
林微微想拖住他,手一伸,却抓了个空。
面对战争,她和他都是那么的渺小,生死唯有听天由命。
要不是靠在雪堆上,她几乎站不住脚,咬着嘴唇缩在雪地里,这一刻,六神无主。
冬天、再加上战争,望出去的世界只剩下了生命的凋零。
心中不尽惶恐,交握的双手上满是自己留下的抓痕。
只怪,自己太脆弱;只恨,自己只是平凡人;只怨,自己为何生逢乱世?后方响起了激烈的枪战声,如同扫荡在她心头上,每一下都让她痛入骨髓。
弗雷德,弗雷德……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期望上帝不要对他们太残忍,给彼此留下希望。
一场激战之后,树林里渐渐恢复了平静,结果是什么?是生是死?她根本没这胆量去揭晓。
将脸埋入膝盖,不敢再触碰这个世界,怕它太残酷,不知如何面对。
天空又开始飘雪,世界万物都被纯净的白色所覆盖,那么寒冰似雪,她竟连半点寒冷都感受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简妮。
是弗雷德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明明是昏暗的大阴天,却在他出现的那一秒,彷如初见清晨的旭日那般,灿烂而夺目。
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大起大落,心中满是感恩。
她几乎没有多想,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冲进了他的怀抱。
那么猛烈的速度,撞到了他的下巴。
被她撞痛了胸部,弗雷德微微一皱眉头,却还是伸手抱住了她。
弗雷德,我……那么多的忧伤,怎么都倾泻不完,仿佛没有尽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唯独眼神依旧温柔,伸手抹去她的眼泪,道,不要哭,不要浪费体能,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回家……我们还能回家吗?她望向他,想要坚强,想要微笑,可偏偏心中一角倒塌,望出去的只是一片泪眼朦胧。
能,你要相信我!这个承诺是如此脆弱、如此空无,却也是他们唯一的希冀。
要信任他啊。
她点点头,快速擦干眼泪。
一低头,却看见他肩头制服上染了一大片血迹。
心脏重重一跳,不由又紧张起来,她惊问,你受伤了?弗雷德摇头,道,不是我的血。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稍微放下了心,道,他们全都死了?他点头,所幸只是侦察兵,武器配制并不先进。
两人向回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除了其中一具,其他两个都是脑部中枪,一枪毙命。
见她在看尸体,弗雷德笑了笑,指着那个没有脑部中枪的尸体,道,这个人很狡猾,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将尸体全身上下都搜索了一遍,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是侦察兵,这三个俄军身上有指南针,还有树林的地图。
弗雷德挑了一把缴获的机枪,又将对方所有的子弹全部到出来,包括他们随身的干粮,一同装入口袋。
他将自己的手枪交给林微微,想了想,索性把匕首也给她。
我,我不会用。
手里拿着枪,却举手无措,一个连电脑游戏都不玩的人,怎么会玩这真刀真枪?于是,他耐心地讲解了下,如何拉开枪栓,如何上膛,如何瞄准,如何射击,一字字都听得她惊心动魄。
心底再恐慌,脸上还是得沉着,陷身于困境中,没有退路,他们性命息息相连。
因此,她学得很用心。
只是,到了真正要杀人的时候,不知她是否有这勇气……那三人既然是侦查小队,周围就一定还潜伏着更多的俄军,这是非常不妙的预警,刚才枪声只怕会引来更多的敌人。
所以,他们必定得在最快的时间撤退。
可是无奈,这是一片深林,很大,很广,几乎没有尽头,即便有指南针也很难找到正确的出路。
天黑了下去,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战士一般不会在夜间开战伏击行动。
因为看不清前方的障碍,这样哪一方都得到不好处。
战火稍停,却仍然无法松气。
之前虽然没有阳光,但至少天空还亮着,而现在只剩下无边际的黑幕,很偶然的时候天上闪烁出的星光都如至宝。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最后找到一个还算隐秘的小山洞,弗雷德利用打火机点火。
因为到处都是冰,空气太湿润,两人努力了好半天才总算燃起了火。
有了火,有了光,这个世界才算有了一点人气。
林微微将手凑近篝火边,实在太冷,这干粮都像是冰块做的。
可空着肚子又没力气,只能逼着自己吃,真正是味同嚼蜡。
弗雷德道,靠着火堆,我抱着你睡,这样会温暖一些。
这么苦逼的情况下,怎么睡得着,躺在他的怀抱中,她忍不住伸手去碰碰他的脸。
他的脸上也是冰冷一片,脸色苍白,两人都是狼狈不堪。
弗雷德,我想回家。
真希望睁开眼睛后,就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噩梦。
听她这么说,他的脸上也有些动容,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辗转亲吻,用自己唯一的那一点热量来温暖她。
我会带你回家。
你要相信我。
她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休息吧,我们需要体力。
林微微嗯了一声,鼻子酸酸的,满是委屈。
一个来自于21世纪和平世界来的人,要如何面对这20世纪最残忍血腥的战争?可是,在弗雷德面前她不敢哭,于是只能抿住嘴唇,闭着眼睛,硬是将眼泪又逼了回去。
弗雷德握着她的手,仿佛手中抓住的是希望,她是他的希望,一直都是。
他的触摸,即便是冷冰冰的,仍然让她安心。
借着那一点点的温暖,她终于放下心中的恐惧沉沉睡去。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弗雷德忍不住又弯腰亲了亲她的嘴唇。
胸口隐隐作痛,她醒着的时候,他不敢检查自己的伤口,怕她担忧。
也只有在她睡去的时候,才敢掀开仔细查看。
被子弹射中,但好在不在要害,不是重伤,还能忍。
天气太冷,伤处都和衣服一起冻住了,止了血,暂时不会发炎。
比起那些一旦毙命的人,他已经很受上帝眷顾了。
没有药物绷带,没人动手术,只能简单地处理一下。
零下十度的空气,让人麻木到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弗雷德皱着眉头,一定要撑下去啊,为了她,也为自己。
有她在怀里,就算是地狱他也要去闯一闯的,再渺茫的希望,也要抓在手心里。
他暗忖。
挡不住困意,也闭起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两人是被冻醒的,火堆燃尽,天空还是迟迟不亮。
俄罗斯的冬天,十几个小时的黑暗,真是叫人压抑。
被困在林子里一天一夜,虽然尽量避开俄国人的耳目,可小小的对峙激战总是无处不在。
命悬一线,时时面对的都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对决。
没有食物,只能靠死人身上搜出来的这一点干粮生存。
简妮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又冷又饿,饥寒交迫,力量在迅速流失。
他和她,一个有伤隐瞒着,一个有病隐瞒着,彼此是彼此的希望,相互依靠,所有都靠着一口气支撑着。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又行进了一段后,林微微终于忍不住道,弗雷德,你带着我只是累赘,这幅身子不行了,撑不了多久的。
你一个人走会有希望活下去。
他沉默,然后道,如果你死了,我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希望两个字的存在。
还想说什么,可远方又远远地又传来苏军的声音,这片树林四处都潜伏着危险。
我去引开他们,你从反方向走。
按照地图,这里下去就是林子的尽头。
不可以,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她拒绝接手他递过来的地图和指南针。
不然没有退路的。
他叹息。
那就让我们死在一起。
她说,脸上有破釜沉舟地坚决。
他点住她的嘴唇,打断她的话,不要轻言生死。
不言生死,可面对外面最严酷的围剿,如何才能逃出升天?找不到答案,也没有答案。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一丝曙光射入枯叶林,反射在雪地上照耀了最美丽的七彩光芒。
在暴风雪之后,竟然是一个无比灿烂的艳阳天,阳光洒在脸上,让人感到温暖。
只是,这一丝暖意却照不进心头,等待他们的是死亡气息。
在绝望的时候,弗雷德像往常那样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我们会活到战后,我答应你。
一个约定,我们会活到战后,只是到最后他和她谁都没能遵守住。
第一百十九章 阵亡 (上)湿冷的空气降了一层薄冰,让森林里能见度降到最低。
被困在树林里一天一夜,没有出路,再这样下去他们俩都会死,冻死、饿死、或是被打死,横竖都离不开死亡两字。
简妮的身体已经在透支,能够站起来走路全靠一股毅力支撑着,他说过她是他的希望,而他同样也是她的,为了让希望维持下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
她掐着自己的手,每当他回头,都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眼睛干涩的再流不出眼泪,满眼满心都被风雪迷住,望出去一片白皑皑。
阳光一点点撤离大地,西边的太阳是如此惊心动魄,却像流逝的人命,怎么也抓不住。
惊鸿一瞥,只剩下一片紫霞,之后便是永无尽头的黑暗。
虽然只有下午四点,这个世界却已提早进入了夜幕。
还要走多久?我走不动了。
林微微拉住弗雷德的袖子,说这话绝不是矫情,而是真的已是她的极限。
很快。
他从不说谎,只是被困在这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自欺欺人。
很快是多快?她很想问他,可实在没有力气再动嘴。
见她的嘴唇被冻得发青,他忍不住去温暖她,无奈吻上去也只是冰冷一片,没有半分感觉。
希望啊,它到底在哪里?林微微逼着自己不去悲观,逼着自己振作,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脚下一软,她滑倒在地上。
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身体里最后那一点力量都在撤离。
耳边听见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会破开重围。
破开重围?可是拿什么破?对不起,弗雷德,我坚持不住了。
我想放弃了……简妮,简妮,不要睡,不要放弃,醒过来,你给我醒着!见她闭上眼睛,弗雷德急昏了,拍着她的脸,急切地呼唤着。
不要放弃,你答应过我的,不到最后,不会放弃。
你说过,我是你的希望,你的希望都还没有泯灭,你怎么可以放弃?简妮!他一遍遍呼唤着她,不让她睡,不让她走,硬是要逆天留住她。
林微微意识还在,只是身体一点也动不了,全身都麻木而僵硬。
绝望的眼神,悲戚的哀求,一颗心就像是被尖刀剖开了一半,满是伤痛。
弗雷德,我不放弃,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她想站起来,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动作都做不到。
好冷,冷到骨髓,连她的心脏都被冻成了冰。
即便希望是那么渺茫,即便他自己满身是伤,可他还是不肯放手,硬是将她抱在怀中,一步步向前走。
为了她,他真正是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
林微微忍不住哭了,然而流出眼眶的却只是晶莹的冰柱。
靠在他怀中,她颤抖着嘴唇,用微弱的声音说。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寒风吞灭,可是他却听得真切。
…她在说,如果,能够活下去,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话字字句句都如利戟,划开他的心,血肉模糊,鲜血直淋。
如果活下去……多么美好的愿望,却也是如此之渺茫!好,简妮。
我带你回家,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们都会活下去,我要娶你,我们会有一堆孩子。
抓住我的手,我会拉住你。
还记得在跳伞前我说过的话吗?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不要放弃,不言生死,简妮,答应我,答应我!一遍遍地恳求,一次次的追逐,牵扯着她的神经,她的心。
全身麻木,唯独心还在跳动,她一用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放弃,不言生死,弗雷德,我答应你……前方再度响起了脚步声,弗雷德心一抖,全身立即陷入备战中。
然而,等那些人走近后,他才发现,他们遇上的是德军部队。
感谢上帝。
这么刚硬的一个人,却在这一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热泪盈眶。
简妮,你听,他们在说德语,是德国人!闪动在他眼中的,是绝望之后燃起的一丝喜悦。
是德军部队……他们有救了,林微微喘出一口气,却在松气的同时,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简妮!一声叫唤让林微微在时光的漩涡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那一端站着弗雷德。
她眨了眨眼,他的映像逐渐清晰。
他在焦急、他在呐喊、他在祈求,最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他满眼焦虑,一脸疲惫,声音朦朦胧胧地传来。
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我会抓住你,不会放手。
我带你回家,我们会有将来。
简妮,不要放弃,不言生死,答应我,答应我!不放弃,是的,弗雷德,我答应过你。
在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一用力,将她拉离了背后的黑洞。
没多久,时间开始转动,她逐渐有了意识,身体也开始回暖。
有人在用热水擦拭她的身体,麻木的四肢终于不再麻木,她挣扎着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不是现代,也不在树林,一个陌生的地方,昏暗的空间躺满了人。
和她说话的人似乎是弗雷德,又似乎不是,看不真切。
因为头太痛,只茫然见到对方的嘴巴一张一闭,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半点也没听清。
劲道一松,林微微昏昏沉沉地又晕了过去。
昏迷了多久,她完全不知,只是等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终于又有了一些力气。
陪在她身边的依然是弗雷德,看见她清醒,他舒了口气。
他自己身上也有伤,但已被处理过。
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被困在树林里的紧急关头,遇到了出来勘察地形的中央集团军第4军团中一个步兵团的连。
于是,两人很幸运地被救回了靠近莫斯科64公里一个名为布列斯的小镇。
城镇一半被德军占领,另一半被仍在苏军的控制下。
因为战争,放目望去,四周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破墙废瓦。
他们被安排在防空洞中,狭窄的地道中躺满了伤病员,空气混沌,不好受。
但是,能捡回一条命,便已是奇迹。
这里是战场第一前线,难道你还指望睡五星级宾馆吗?看见她有了精神,弗雷德难掩眉目中的喜悦,拉着她的手,道,已经和柏林取得联系,很快就会有飞机来接我们回去。
我说过,会带你回家,就不会食言。
林微微心中一动,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简妮早已入了地狱。
她反手握住他的,道,我也守住了承诺,没有轻言放弃。
防空洞里条件很差,没有床,大家只能挤在地板上,幸好有地铺,还有被子可以遮寒。
见他站起来,林微微一把拉住他,不要走。
于是,弗雷德只能再度坐下。
弗雷德,抱着我睡觉,好不好。
听她要求,他不禁吃惊,但随即微微一笑,道,好,我陪你。
侧身躺在他身边,她睁着一双眼睛看他,他的胡子好几天没刮,眼中布满血丝,可谓是狼狈不堪了。
可是,他们俩却都还活着。
她伸手摸上了他的脸,随着他的眼眉、鼻梁、然后停留在在他的嘴唇上。
她拉下他的颈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凑上了自己的嘴。
这一次,她是主动的,她的唇、她的心都是热的。
弗雷德有些惊讶,想要拉开她,没想到她却将手伸入了他的衣服里。
她的手有些冰凉,而她的触碰更是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她这是要做什么?你还记得吗,我说过,如果能够活下去,我们重新开始。
她重复道,让我们重新开始。
他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虽然她的话让他欣喜若狂,虽然他也很想得到她,可是,这里实在不是合适的地方。
他们周围躺满了伤病员,还随时会有人进来,难道她要在众人面前和他翻云覆雨吗?我们会有机会,等我们回去……她伸手点住他的嘴唇,打断说了一半的话,不要等明天,我要现在。
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他还在犹豫,可是林微微却没再给他挣扎的机会,再次吻住了他的嘴唇。
她要他,这个认知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细胞,疯了痴了,就让他们一起放纵一次吧。
她解开他的皮带,抚过他平坦的小腹,来到灼热的**之源。
他倒吸一口气,绷紧了腹肌。
身下的女人本就是他所爱,哪里还能经受住这样的挑逗,他的身体立即有了反应,将自制力和理智全部扔进了阴沟,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占有她。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做这事,林微微也很紧张。
刺激、紧张、兴奋,加上一点害怕,简直是五味俱全了。
但是,她不后悔,这一刻脑中也没再想其他人,心中占据的只是他,弗雷德。
衣服下,是她光洁的身体,每一次触摸都让他心如擂鼓。
他狠狠地吻她,贪婪地将她的气息全部占为己有。
因为四周都是人,他不敢动静太大,褪下她的裤子,慢慢地挺进。
在感受到他进入的瞬间,她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
弗雷德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女子,心都痛了,三年,整整三年,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更是珍惜,每一下律动,都代表了他爱她的心,一如心跳,生生不息。
不能幅度过大引起别人注意,他只能缓缓地动,却每一次都是最深入的占有。
被压制的做。
爱,却给彼此带来极其深刻的感觉,简直是刻骨铭心,几乎让人痴狂。
她和他的衣服都被汗湿,却无人愿意停下。
外面天昏地暗的爆炸,而里面是他们疯狂的倒凤颠鸾。
深一点,再深一点,他恨不得自己能够触及她的灵魂。
那么急切的探索,苦苦压抑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畅快淋漓地释放。
在他的激烈攻势下,林微微都快被融化,晕眩的,迷乱的,情动的,被他弄的有点疼,可又不愿放弃这种带着痛苦的快乐。
弗雷德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般占有她,在他的怀中,她觉得自己已然沉入了地狱。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却被他封住了嘴。
她抓住他的肩头,这热潮来的太过汹涌,几乎让人窒息。
给了她一切,用尽了力气,所有的激情,所有的爱,甚至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都成了她的俘虏。
这一辈子,即便再遇上其他女人,都不能够如此爱了。
虽然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可是能够占有她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一遍遍地亲吻她的嘴唇,将她压在身下,不愿停止,不肯结束,这欢愉令他发狂。
跟随着他,在浪尖上沉浮,在快感来临的那一刻,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一颗心狂跳不止,眼角湿润润的都是泪,这一场爱,刻在心尖上,永世不忘。
终于,他也平静了下去,深深地凝望她,眼中欲。
望虽然消退,可是爱恋不变。
他吻了吻她的唇,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辈子,我只要你。
他在耳边呢喃,让她泪如雨下。
一生相许,死生契阔,生死不离啊!!多么令人心动的承诺,只是这朵开在战争中的爱情之花,又能盛开多久呢?运动量过大,体力不支,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弗雷德可以离开,这下却不舍得起身了,将嘴凑到她的额头,吻了又吻。
回到柏林后,他还要她,一次怎么够啊,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被吃到了,这下大家该满足了吧。
我也当了把亲妈也。
第一百二十章 阵亡 (下)小镇背后有一条河,河面上冻着薄薄的冰层。
偶然飞过几只乌鸦,凄厉的叫声更加突显出冬天的萧瑟。
连续大雪纷飞几日,终于放晴,阳光射在河上的薄冰上,耀出了晶莹剔透的色彩。
弗雷德拉着微微在岸边走过,过一会儿,救援的飞机就会到,他们很快可以离开这个战场。
死里逃生,让两人都充满了感恩。
紧扣的双手,再不愿放开。
山盟海誓,一遍遍通过他的眼睛传达出来,有些感情太炽烈,无法言语只能意会。
即便他不说爱,她也能感受到。
地上没有枯草,于是他拆下自己军装上的线头,饶了几圈,制成了一个戒指的模样。
然后,他单腿跪下,执起她的手,认真而诚挚地道,嫁给我,简妮。
如此简单的求婚,如此破陋的戒指,林微微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是,她却无法说不,眼中盈满了泪珠,点头。
光是应许还不够,他要亲口听见她的承诺,于是他问,你愿意吗?做我的妻子,让我一辈子爱护你、守望你,生死不弃。
终于,热泪破眶而出,她道,我愿意。
他微笑,执起她的手,将戒指套了进去。
站起来将她抱在怀中,他低头亲吻她的唇,一个悠长而深情的吻。
所有的情,所有的爱,都在这里,都属于她,谁也夺不去。
靠在他怀里,她听见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
闭起眼睛,她莫名心定。
弗雷德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感性。
简妮,我会守护你,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挣了挣,离开他的怀抱,她抬头,伸手点住了他的嘴唇,生命终结,我不喜欢听这几个字……你说过的,不要放弃,不言生死。
他拉下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拇指抚过她的眉宇,想要抹去她的忧愁和伤悲。
是我说错了,我们不言生死。
他握住她,低头吻了吻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道,我们回柏林办婚礼。
一个好字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宁静已被轰隆的引擎所撕裂,天空中突然掠过几架轰炸机。
是德军?她问。
他脸色一变,拉着她快速撤离,不是,是苏军。
跑回基地,噩耗再度传来。
苏军突然发起进攻,击落了前来救援的空军,可这远不是更糟糕的。
头顶轰炸机再度呼啸而至,接连投下数颗炸弹,只听耳边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后防仓库着了火。
德军配备的二十辆备用坦克,以及几十吨石油在一瞬间被怒火吞灭。
然而,一切只是噩梦的开始,苏军的坦克部队开进,不断有人中弹倒毙。
坦克翻倒在路边,四处燃着熊熊烈火,这场景一如21世纪的电玩游戏。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三维电脑,而是真实的。
一个人被炸断了腿,却还没死去,痛苦地尖叫;有人被子弹射中了脑瓜,脑浆并裂地倒地……到处都在流血,到处都在焚烧,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村庄被炸得面目前非,在沟堑的掩体中,暂时安全,但这安全也只是短暂的。
要冲出包围圈,等支援部队前来援助,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
唯一的退路,就是向后撤退,宣告布列斯失守。
心急如焚地等待司令部消息回馈,然而,当电报前来,大家再度失望。
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拼死守卫,不得后退。
一道命令截断了所有人的活路,接下来的道路,必须用生命和鲜血去开辟。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对这些奋斗于第一线的士兵而言,军官所谓的十字荣誉都是践踏在他们的生命上获得的。
伤病员中所有还有战斗力的人必须立刻归队,拿起武器与敌人周旋到底。
…苏军来势凶猛,四处都在爆破,弗雷德拉了把林微微,两人一路从沟堑绕出去。
他一步跃上平地,然后将微微拉了出来。
这里隐藏着当地的妇孺居民,待会儿等他们举白旗出去的时候,你混在里面。
那你呢?他没有回答,可是他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他要留下来,决战到底!林微微叫了起来,满眼悲恸,刚才的誓言原来都是假的,你骗我!这一句你骗我直直刺入他心扉,心如刀绞。
他如何舍得骗她?他的心是她的,可他的人却是帝国的。
吾之荣誉即忠诚,作为帝国的铁血男儿,如何可以抛弃荣誉和忠诚?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起玩完。
见她任性,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留下来能做什么?闻言,她笑了,道,没错,我什么都不会做,但是……在关键时刻,我可以冲在前面帮你挡子弹。
简妮!他叫了一声,却怎么说不下去。
记得,第一次将她布痕瓦尔德集中营救出来的时候,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时的语气情景和现在全然不同。
当初的他一定没想到自己会为爱情走那么远。
弗雷德,我不是任性,我是认真的。
即便我混在当地人中间,也无法逃出升天的。
我根本不懂俄语,无法沟通,又是在两军交战的敏感地带,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间谍抓起来?与其被他们羞辱,我宁愿为你挡子弹。
可是……弗雷德想张嘴说什么,却被她抢走了话端。
你说过,我跳你跟着跳,我死你跟着死。
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留我跟着留,你死我跟着死!她坚定的语气,她倔强的神情,都让他震撼。
弗雷德浑身一颤,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中国有一句古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是的,弗雷德,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这是当初早已说好的约定,永不言弃!誓死驻守,要战斗到弹尽粮绝的那一刻!这一个营的步兵团退无可退,被逼入了绝境。
激战仍在激烈地开展中,发射出去的铁拳打中了一辆苏式坦克,车身被炸,火苗冲天。
坦克兵从车底钻出,但很快被烈火吞灭,燃烧的人却还在挥舞着手脚挣扎。
没人去攻击他们,因为谁也不想为即将去死的人浪费子弹。
在痛苦中焚烧、在弹药下流血……这便是人类史上最残酷的战争。
轰鸣的爆炸声几乎让她失聪,只见弗雷德神情急迫地在说什么,可是她一句也没听清。
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梦中。
情急之下,他只好拍了她一巴掌,将她弄清醒。
战壕保不住了,我们必须撤入树林!后方断后的士兵继而倒下,看见自己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那一种蔓延在空气中的绝望让大家都发了狂。
横竖都是死,冲出去和他们拼了!有人托起冲锋枪,奋不顾身地向地方冲去,向着前方猛地一阵扫射。
然而,也是与此同时,他暴露在外的身体在瞬间被扫成了马蜂窝。
即便断气,他的神经还没死绝,手指还扣在枪栓上,在发射。
这一幕,太血腥,让人震撼。
有那么一刻,林微微真的希望自己索性被枪弹射中,一死百了,便再不必经历这些噩梦般的恐惧。
期盼奇迹降临,可是现实残酷得让人无望。
坦克被炸毁,兵力有限,顽强奋战,战友们接连离去,困兽之斗已到了尾声。
在离树林还剩下一公里之处,德军最后一支武装力量被围剿。
正如弗雷德所说,恐怖的结局总胜于没有结局的恐怖,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反而心静了下去。
一场浴血奋战,幸存的人都早已是浑身是伤,弗雷德也无法幸免。
被俘的时候,他肩膀和大腿各中一枪,染红了他身下一片雪地。
这些人中,唯一没有流血的就是林微微,她被保护得太好太周密,所以身上连个子弹口子都没有。
但是,帝国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一旦被俘,都不会有好结果。
对苏联人而言,德寇侵入家园,几乎攻占了莫斯科,使整个国家陷入战争中。
苏联境内,多少人。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人们流离失所,痛哭流涕,这些罪责最终应该归咎于谁?希特勒?纳粹?还是德国人?苏联苦苦奋战,一直失守,一路后退,好不容易今天反败而胜,他们会如何对付这些让他们恨之入骨的德军俘虏呢?因果报应,战争中,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成王败寇。
被人粗鲁地拉起来,赶在一起。
苏军作战指挥官命士兵将俘虏两个一组,背靠背地绑住,然后拖到一座桥梁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指挥官竟然还会说德语,他说,在苏德爆发战争之前,他的梦想是去海德堡留学,走一遍那里的哲学之路。
不过,现在他的美梦恐怕要通过轰炸机来实现了。
显然这人有强烈的狂想症,在处决俘虏之前,还要发表一通和奥巴马发言稿一样长的开场白。
最后的拖延,不过是徒增俘虏的恐惧感,动摇他们的信念。
后悔吗?弗雷德的声音传来。
林微微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他被绑在自己的身后根本看不到,于是,道,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是的,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真想在死前可以再碰碰你的脸,亲亲你的嘴,可惜……没机会了。
他的话让她心疼,谁都可以说大话叫出老子不怕死这几个字,可真正死亡面前,谁能不惧呢?他们都是普通人啊,尤其是死亡慢慢地降临,被无助绝望笼罩的这种惶恐。
苏军指挥官对着他们道,你们中间只有一个可以活,我只开一枪,谁生谁死,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战俘的脸色都变了。
本来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个死字,谁也逃不了,谁都死心塌地。
可是现在,突然燃起了希望,那么,是将生让给别人,还是掠夺来给自己?为了帝国奋战致死,这不悲惨,但如果让他们在死前失去尊严,那才是最残酷的!是选择生存还是尊严?爱别人还是爱自己?这个问题总是那么的残忍。
别人会怎么想,她不介意,在这一刻,她只是想知道弗雷德的想法。
在他们前面的人一个个倒下,最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指挥官在看到林微微的时候,不禁一愣,道,没想到这儿还有个女人。
哼,我从不杀女人。
于是,他将枪口对准了弗雷德。
简妮,对不起,我守不住承诺了。
他无奈地笑。
不,弗雷德,不要说对不起,因为,守不住承诺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要如何在原地走下去,所以,我宁愿选择自私,把伤痛留给你,原谅我先走一步。
我说过,我会替你挡子弹的。
我说过……她暗道。
千钧一发之际,林微微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转身,突然和他换了个位置。
于是,那颗原本该射中他的子弹,直直地射入了她的心窝。
第二次尝到子弹的味道……这感觉真不好受,颤抖着嘴巴,最后几个字却无论如何都无力再说出口。
弗雷德,替我好好活下去。
再见了,1941年的德国。
再见了,我的鲁少爷。
一切记忆都将远去……心脏被射碎,她很快衰竭下去,闭上眼睛,心跳停止,并没有多少痛苦。
只是活着的人却痛不欲生!简妮!最后这一声呼唤,简直嘶声裂肺,只可惜,她再也听不见。
简妮,你答应过我,永不言死,永不放弃的,你答应过我……他挣扎着挣脱开绳索,转身抱住她倒下的身体,揽入怀,紧紧地,不肯松手。
她已经气息全无,再无回天之力,而她的手上还带着他的戒指。
他们的山盟海誓,一字字一句句,还在耳边回鸣,可是那个和他盟誓的人却已远去。
心中的痛不断扩散,让他无法言语,亲吻着她的头发,眼中湿润一片。
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那么多年的追逐,如此的痴心不悔,好不容易走进了她的心,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她走了,带走了他的全部,只剩下一副躯体,一颗还在跳动的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简妮,回柏林我要娶你,我们还有大好将来,可是,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留下?你是我的希望啊,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这条路还要我如何走下去?他问,却得不到回答。
死亡带来的寂静是如此的可怖,困在绝境中,再无出路可言。
虽然心脏没有中弹,却也已碎得溃不成形。
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脸,然后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桥沿。
摇晃了下,带着她,一起直直地坠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在坠落的那一刻,他还听见那俄军军官在说,没想到纳粹中也有痴情种子,让他们去。
痴情种子,是啊,想他弗雷德一世聪明,最终没能脱困情网。
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灌来,几乎要撕裂他的伤口,但是,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畏惧?他紧紧地抱住她,他们谁也离不开谁,她是他的,即便只是一具尸体,没人再能抢走她。
他曾说过,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他做到了,在她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她的身边始终有他的陪伴。
至死不渝,不离不弃。
------------内容提要:下一章太保哥的内心作者有话要说:这张照片,为毛看得我想哭??有木有?番外 太保哥的内心1941年11月,在从莫斯科返航的途中,我被苏联人抓住当了俘虏,也许是我命不该绝,身中两枪,坠下桥洞竟然没有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知觉,黑色的梦境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双哭泣的眼睛。
女人悲戚的声音隐隐传来,我要努力集中思想,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要放弃,不言生死,你答应我,你答应过我!她说。
那双棕色的眼睛不停有泪流出,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却让我心都碎了。
能不能不要哭了,我求你不要再哭了!可是,那双眼睛一直都在那里流泪,刻在脑海中,印象深刻。
不久之后,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可是,那也只是瑟瑟发抖的寒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看他们还有救吗?我隐隐听见有人在说话。
男的还有口气,女的早已经死了,尸体都僵硬了!那你就救他吧。
至少有一个能活。
我尽量。
唉,先把让他的手松开啊,他这样抱着一具尸体,怎么移动?感觉有人在扳动我的手,我下意识的将手臂拢得更紧,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
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仿佛手臂中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哎呀,不行。
他的手臂都冻僵,不能弯曲。
那怎么办?……再之后,最后那一点点的意识也消失了。
受了重创,又在冰河里泡过,我竟然没有死,这也算是一个奇迹吧。
救我起来的是国防军某个营队的人,等我的伤有了起色之后,他们将我同其他伤病员一起送回了柏林。
在首都医院躺了三个月,等我完全康复,已是半年后。
负责我病情的医生对我的康复非常满意,最后一次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唯独美中不足的是大脑受创,一部分记忆失落了。
但医生说,这对我未必就是件坏事,有些不愉快的事忘了是幸运。
确实,被俘,还差点战死,这总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忘掉也好。
恢复健康之后,我继续回归到自己的岗位上。
因为记忆不全,一些人、一些事,都变得很陌生。
可是大家对我还是比较容忍的,他们认为我为祖国鞠躬尽瘁,视我为榜样。
在这一年夏天,元首授予了我铁十字勋章。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果然,在柏林呆了没多久,上头便提升我为帝国的上校。
在受封典礼上,元首拍着我的肩膀,道,帝国最年轻的上校,小伙子,我看好你。
这一点我自己也引以为豪,不过32岁,已被提升为上校的人确实不多。
因为我的办事能力,他们很器重我,每个人都说,我将前途无量。
官场上得意,情场上,我也不曾失意。
在一次派对中,我认识了一个富商之女。
她叫可可,来自于法国的德裔。
她长得很漂亮,棕发棕眼,小巧玲珑。
不但人美丽,性格也好,温柔贤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于是,我们很快便陷入了热恋中。
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她在我家过了夜,在热情过后,我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她的腰。
她赖在我怀中,说笑道,你之前有过多少女人啊?怎么连睡觉都要抱着一个?多少女人?我一愣,但随即笑着吻住了她的嘴唇,我就你一个。
脸上明明在微笑,可是心里头却酸酸的,好像有什么被埋得很深的东西悄悄地冒了尖。
是什么呢?我找不到答案。
…但有佳人在怀,我也没在意。
虽然是盖世太保,但因为我的身份和头衔,不必一直去警局呆着。
有一次,可可让我调查一些资料,我顺便去了。
路过囚犯室时,听见部下在用皮带抽打囚犯,里面惨叫声一片。
这些人就喜欢整这种事,好像暴力是他们唯一的发泄途径。
虽然不认可,但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宣泄情绪的方式。
因为里面动静实在很大,哭叫声交杂成一片,我不经意地瞥去一眼。
一屋子的亚洲人……有男有女。
在帝国,除了日耳曼民族雅利安,其他全是低劣人种,这种侮辱虐打的事情实在太多,我不以为然。
可就在我走过之际,我听见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钻入了我的耳朵。
她在那里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立即停住了脚步的话。
这话好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可是,我怎么都记不起来。
于是,我调了头走进囚犯室。
手下看见我来,立即端正地进了个礼。
刚才是谁说了这句话,我问。
然后一个亚洲女子,脆生生地站了出来,她看着我,双手捂住嘴唇,满脸是泪。
很陌生的人,我认识她么?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的脸上被抽到几下,身上衣服也破了,很是狼狈。
于是,我问手下,她犯了什么事?和几个共。
产。
党有关。
共。
产党?我燃起了一些兴趣,点头,道,让她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亲自审她。
然后,她来了。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问,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她点头,然后在那边道,Ich liebe dich fuer immer, meine Liebe ist dein, solange wie ich noch lebe.那双清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中明明就蓄满了泪珠,可嘴角一弯,却露出了一朵淡淡的笑容。
梨花带泪便是这个模样了,我不禁一怔。
我有些纳闷,完全陌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忍不住问她,我认识你吗?以为她会说是,可回答却让我失望,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能叫出我的名字?还说爱我到永远?我不解地问。
她再度笑了起来,眉宇间满是无奈,因为,我听见你的同事这样叫你。
而我说爱你,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让你救我。
很聪明的一个女子。
我伸手摸了下她脸上的伤口,她痛得抽冷气,向后躲去。
这神情还挺灵动的,被她引起了一点兴趣,于是我问,你是共。
产党吗?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被抓?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她回答得很镇静,这话说得也滴水不漏。
我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几分钟,最后决定相信她。
至于为什么会帮她,我自己也说不出理由。
你希望我帮你,那你拿什么来还?她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
陪我一个晚上如何?我惊讶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立即退了一步,像防贼一样的看着我,那表情挺逗,好像我会立即施暴一样。
我不禁微笑,我当然不会真让她陪我,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自从遇见这个奇怪的中国女孩之后,我的心理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又开始做那个重伤时经常做的梦,梦里头总有一双流泪的眼睛,她的影像稍微清晰了一点,只不过还是看不清楚模样。
那个女孩伸手点住我的唇,不让我放弃,不让我轻言生死。
一连好几天,我都在这样的梦境中惊醒,有一次,我甚至梦见自己在向她求婚。
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个中国人会东方巫术么?(请原谅太保哥把穿越叫做东方巫术! = =)于是,我再次找到了她,开门见山地道,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她听了后,果然浑身一震。
我道,为什么这句话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
她愣了半天,问,你还记得简妮吗?那么多简妮,你说的是哪个?简妮﹒布朗。
她道。
简妮﹒布朗?很陌生的名字,于是我摇了摇头。
她叹息,幽幽地道,不记得就算了。
忘记不愉快的,是一种幸运。
她的话竟和那个救我的医生如出一辙。
我失去的那些记忆到底有多不愉快?我突然很想知道。
而更让我疑惑的是,我的记忆是愉快还是悲伤,她这个中国人怎么知道?难道和她有关吗?我一个堂堂帝国上校,怎么会和一个亚洲女人有染?我百思不得其解。
------可可总是抱怨,我不够爱她。
她说,我看她的眼神里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我问。
激情。
她一本正经地从床上爬起来,抱住我的后背,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冷淡吗?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把温柔都给了你。
我才不要你的温柔,我只要你的爱。
把爱都给我,好不好?她逼着我说,我爱你三个字,可是我最终只是说了我喜欢你。
于是,她撅着嘴巴很不高兴。
有时候,我也自问,到底爱不爱可可?应该是爱的吧。
不爱怎么能搬到一起,还天天晚上抱着她睡觉?我喜欢抱着她,那让我感到安心,是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当我第一次和她坦白我的感觉时,她哭了。
然后,我们亲热了一个晚上。
可是,第二天天明,她却发怒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生气,一发不可收拾。
你还说没有其他的女人!她声色俱厉地指责。
我确实没有。
第一次看到她那么歇斯底里,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对不起她。
那么简妮是谁?你说,简妮是谁?简妮?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那个中国女孩嘴里,第二次是从可可。
你哪里听来这个名字?我问。
哪里?她冷笑。
她的答案让我震惊,她说,从你嘴里!我嘴里?我还是不明白。
你和我上。
床的时候,嘴里叫的却是别的女人。
她拉着我,锲而不舍地追问,你说,简妮到底是谁?简妮是谁,我也想知道。
我苦笑,记忆里一点印象也没有,你让我怎么说?弗雷德,你的心里到底有谁。
当可可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如同被雷击中般剧烈抽搐了下,脑中电光雷影般响起了自己的愤怒的声音。
简妮,你心里除了他,到底还有谁?下一秒,我彻底呆住了,不是因为这个幻音,而是这种难以隐忍心痛的感觉。
如此强烈,仿佛生生地插。
入了一把刀,真正是心如刀绞般,几乎让我窒息。
于是,简妮是谁,也成了悬在我心中的疑问。
我不由又想到了那个中国女孩,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忍不住跟踪了她。
在昏暗的街巷里,我看见她被几个街头混混堵住,有人要欺负她。
要上去帮忙吗?我迟疑。
就在我打算上去英雄救美的时候,突然有人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早我一步救下了她。
我定睛一看,不禁诧愕,这个人是……党卫军第一警卫队的少尉,外交部长里的儿子,鲁道夫﹒冯﹒里宾特洛普。
他!?怎么会在这?更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也会跟踪这个女孩?难道他认识她吗?我隐藏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两人的一举一动。
鲁道夫握着她的肩膀,神情激动,而那女孩,只是不停的在哭,哭的昏天暗地。
不知为何,看见她的眼泪,梦境中那双流满泪水的眼睛又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和她的如此之相像,那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而我很快便被自己的这个荒唐的想法给震惊了,难道这是借尸还魂么?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鲁道夫抱住了那女孩,却又狠狠地推开她,大步离去。
她哭得那么伤心,真的是肝肠寸寸断。
终于,我忍不住走上前,蹲下去,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不要哭了。
我安慰她。
可是,当她抬头看见我后,眼泪却流得更凶猛,似乎没有尽头。
她这模样,简直让我心碎。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不理解自己,就连可可都不曾让我心痛过。
她究竟是谁。
我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她。
不管她是谁,毫无疑问,都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让鲁道夫和我都为她着了迷,而更可怕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这一种纠缠在心底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利用手上的职权,我开始调查简妮。
可惜总是无果,直到有一天,我在翻看集中营记录的时候,很偶然地看到了她的名字。
简妮﹒布朗。
是这个人么?占据在我心底的是她么?我调出了关于她的所有档案。
四分之一的犹太血统,曾在里宾特洛普家里帮过佣,38年的时候因为帮助犹太人而被抓入布痕瓦尔德集中营。
1938年11月,死于集中营。
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死于集中营?我不相信,这样一个人,和我没有半点交集,我为何会因为她而心痛?一定还缺少了一部分,而我迫不急到地想要找到真相。
于是,我再度开始收集资料,这一次从我自己开始着手。
如果,她对我那么重要,我的生活里一定会有记录。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份至关重要的资料。
1938年,我化名为盖里﹒德﹒克多瓦远赴捷克,当时除了为自己办理护照,还有另一个,就是塞西尔﹒德﹒克多瓦,我名义上的妹妹。
看着她申请护照时的照片,我轻轻用手指抚过,是她么?简妮是不是就是照片上这个棕发棕眼的女孩?我将资料抽了出来,放进自己抽屉。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这几章很虐,把后妈我自己也给虐到了。
一直认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在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爱情虽然惨烈,却也唯美,没有人再能够夺走彼此。
但,大家都不让太保哥死,于是,思想再三斗争后,那就让他活着吧。
继续和女主发展下去,看走到哪里算哪里。
o︿))o唉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回现代微微,微微……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自己,林微微努力掀了掀眼帘,白色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日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伸手挡在了眼前。
微微,你醒了。
一双手抓住了她,让她感到温暖。
弗雷德……她呓语。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妈妈啊。
微微!妈妈?妈妈!?林微微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妈妈焦急的脸在眼前出现。
不是弗雷德,也不是1941年的德国,而是2012年的新世纪。
简妮已经死了啊……谁,谁死了?林妈妈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你怎么啦?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耳边似乎回荡着弗雷德的声音,回柏林后,我会娶你。
现在她是回了柏林,可是那个口口声声要娶她的人呢?却不见了。
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这一辈子,我只要你。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些美丽的誓言,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罢了。
唉……听她在叹气,林妈妈更着急,一伸手,按响了加护病房的紧急电铃。
不一会儿,一大批医生、护士便涌了进来。
啧啧,21世纪就是不一样,你看这一套医疗设备齐全先进的不像话啊!林微微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声不吭,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说,脑中空空只剩下简妮临死前的那一幕。
没想到她一个现代宅女,居然也亲身经历了一把刻骨铭心的爱情、生离死别的伤痛。
人即便回到了现代,可神智还是恍惚,仿佛弗雷德还在自己的身边,好像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但她知道,梦醒了,爱和恨都将随着梦醒而烟消云散。
最后弥留的那段日子,太深刻,弗雷德对她的爱,简妮对他的情意,简直刻骨铭心。
即便人醒了,心却一下子醒不过来,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
我女儿怎么样?脑中的血块消退,只是身体有点弱,指标正常,没有问题。
过几天,就会恢复精神的。
医生走后,林妈妈松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
耳边传来母亲叨叨絮絮的声音,林微微头晕没有心思听,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刚穿回来的几天,天天都做梦梦见弗雷德,偶然也梦见鲁道夫,哭着醒来,一无所有。
在情绪这样反反复复下,她的身体终于是恢复了健康。
那个柜子砸到了她脑袋,淤血消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毛病了。
能够正常活动后,她跟着妈妈出院了。
看着母亲在家里忙进忙出,给她炖营养品,心里不由一动,抱住妈妈,道了声抱歉。
自从醒来一直心情不佳,所以对妈妈也是冷冷淡淡,可如今想想,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母亲无私的爱。
身在现代真好啊,不用面临战争带来的死亡威胁,可以随心随性地生活,享受人人平等。
林妈妈的眼睛也湿润了,反手抱住女儿,道,没事就好。
虽然,回到了现代,可总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仿佛少了些什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也许只是时间问题吧,很快她就会重新适应这个社会。
一天下午,阳光正好,林微微闲着没事干,就信步出去散步。
初夏,百花齐放,五颜六色,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不知不觉,走到了市心的亚历山大广场。
广场上人满为患,又是一年迎夏节。
每个人都是结群成队的,就她孤零零一个人,难免有些伤感。
被人们挤到角落里,心里郁闷,一下子没了散步的心情。
转个身,打算回家。
不经意地走近了小巷,看到这熟悉的地点,她不禁一怔。
路的尽头是那个二战展览馆,自己穿越前最后到过的地点。
想到展览厅里那个神秘的老头,她心中一动,不禁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
老头还是在那里,见她进来,立即迎了上来。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他问。
林微微没回答,而是四处走了一圈,在走到地下室的时候,她发现原本倒塌的地方已经被修复完毕,橱窗里仍旧躺着那一枚十字勋章。
转头看见老头站在她身边,正眯着昏花老眼在看她,她不禁问,我记得上次,这里还压着半张发黄的老照片,现在怎么没有了?有照片吗?好像没有吧。
老头皱眉摸了摸快秃光的头顶。
有的。
林微微又将视线转回储橱窗里,虽然展览的东西没变,可参观人的心情却在变。
亲身经历了一回二战后,真是感悟万千啊。
原本只是灰白的照片,枯燥的文字,一下生动起来。
您还记得我吗?听她这么问,老头再度上下打量她,最后只是无奈地摇头。
抱歉。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微微不介意地轻轻一笑,道,没关系。
上次来看见您的橱窗上贴着招聘的信息,那么您找到人了吗?还没有,前几个月这里突然倒塌,忙着抢修,这几天准备重新张贴广告。
怎么,你对这个工作感兴趣吗?她犹豫了半晌,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你对德国历史了解吗?我们这里经常会有中学生来参观,有时会需要讲解。
熟如亲临。
你什么学校毕业?柏林洪堡大学。
不赖啊。
专业?政治历史。
他点点头,道,听上去不错。
下次过来时把证书身份证带上。
我们这里手续不多,等录用了我会电话通知你。
老头想了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林。
作为礼貌,她同问,您呢?鲁道夫。
她心口一震,忙问,您贵姓?里宾特洛普。
她顿时就被闪电雷鸣交加的囧呆了。
好吧,我开玩笑的。
看见她惊愕的模样,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两颗陶瓷的假门牙,道,我叫鲁道夫﹒海德贝格。
擦,德国人的黑色幽默果然不敢恭维啊。
-_-!!---------------见女儿自从伤好后,整天精神恍惚,林妈妈很是着急。
本来在德国这个开放的社会,谈不谈恋爱都是她自己的事,但,现在的微微很不对劲。
整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本来挺开朗的一个人,突然变得木讷起来。
不会是把脑子撞坏了吧?可也不像啊,数学心算还挺快,林妈妈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这丫头思春了吧。
28岁,确实不小了,她既然自己找不到男朋友,只能帮她一把了,虽然她也不太看好相亲。
被老妈强迫性地带到一家咖啡馆,林微微满脸不乐意,妈,我又不是嫁不出,相什么亲啊?28岁了,用一句潮流话说,你就是一个剩女!宅在家也就算了,还天天发呆。
哪有宅在家?我不是每天都去上班?而且,我这不是发呆。
望着天空,几个小时不动,不是发呆是什么?是怀念过去!她说的理直气壮。
林妈妈被她气到了,差点没吐血,你有什么过去可以怀念!?你给我认真点,待会人家来了,不要再神经兮兮的。
他是谁啊?你妈我同事朋友阿姨的儿子。
……林微微彻底无语了,好绕啊,妈,你就直接说,你也不认识他!怎么不认识?我知道他是柏林大学环境工程学的高材生呢。
哎约,我也是柏林大学毕业,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说来你女儿我也是高材生。
柏林大学每年几万学生,高材生还不是到处都是。
呵,还会和我顶嘴,看来你脑袋没被撞坏。
本来就没坏。
她反驳。
林妈妈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她同事朋友阿姨的儿子驾到。
林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不由神色一整,老妈眼光不错,这小伙确实长得不赖。
挺帅哈。
见她在偷瞄自己,他微微一笑,大方地向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苏和。
林微微。
林妈妈和那个阿姨识趣地换到另一张桌子,让两个年轻人一起聊天说话。
听林阿姨说,你也是洪堡大学毕业的?历史政治系?是啊。
她点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
怎么会选这个专业?因为我喜欢二战。
二战?苏和挑了挑眉,很感兴趣地看向她,为什么?因为二战帅哥多。
本来就无意相亲,所以林微微也不刻意保持淑女,听他这么问,她就这么回答。
肤浅还是花痴,随便他自由发挥想象力。
帅哥?他不禁失笑,原来你喜欢二战的原因是帅哥。
怎么不可以吗?有人喜欢汽车、有人喜欢金钱……你就不允许我喜欢美男?她的直白令他一愣,但随即笑道,当然可以,我也喜欢二战,不过我喜欢德国的武器。
你学机械化专业的嘛。
她不以为然。
话题绕到二战,两人间的气氛才热络了许多,林妈妈和另个阿姨在一边看着,偷偷地眉开眼笑。
苏和从小在德国长大,在外面说德语,回了家却是说中文,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是中文系教授,母亲是HSK医院CT部的分析师。
所以,他既有西方人的绅士风度,又有华人的谦和。
总之,林妈妈对他是越看越喜欢,就只担心女儿不争气。
苏和本来只是被阿姨拖来完成任务,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一个有趣的女孩,尤其是两人都喜欢谈论二战史。
听她说的绘声绘色、头头是道,仿佛亲临其境一般。
他不禁温柔一笑,拿起杯子想喝口咖啡,才发现,原来杯子早已空了。
于是,他又为自己叫来一杯,问,很抱歉打断你,你还想喝什么吗?林微微看了眼手表,不禁也惊诧,时间竟然飞逝得如此之快。
她忙摇了摇手,道,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她老妈打断,横空插嘴进来,道,没事没事,微微,你别着急,再坐一会儿。
林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悦,可也不能发作,只能坐回去。
苏和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微微小姐既然有事,我们就约在下次好了。
听他这么说,正中下怀啊。
林微微忙点头,却又听他在耳边说,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email也行。
我家里有一些关于二战的碟片资料,可以发给你。
他这么说在情在理,没有借口拒绝,于是她就将手机号码抄给他。
苏和要走,阿姨也跟着一起走,大家又客套地寒暄了一阵,这才离去。
林妈妈坐到她身边,很八卦地问,感觉怎么样?没感觉。
这么一表人才,怎么会没感觉呢?不是我的类型。
微微耸肩。
那你的类型是什么?金发蓝眼。
说这话时,深色的咖啡中印出弗雷德的脸,她抿了抿嘴,又补充道,棕发蓝眼也行。
你喜欢老外?林妈妈吃惊,女儿什么时候改变了审美观?!不行啊。
行,行,那你自己去找!她无奈地摊手,我没本事说服一个德国人坐到你对面和你相亲!林微微撅嘴,暗忖,老妈,你太犀利了。
要不要这么当真啊,我随便说说而已。
这时,旁边桌子来了一家子,其中一个老人坐在轮椅,即便腿脚不便,却仍然腰板笔直,一脸刚毅。
你在看什么?这个人一定是二战军人。
林微微偷偷地用勺子指了指那人。
你怎么知道?你看的坐姿。
她摇了摇头,啧啧,道,80年前肯定是个英俊的纳粹军官。
闻言,林妈妈被她气爆了,刚才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帅哥放在她面前不看,就在这里研究一个糟老头。
狠狠敲了她一记,道,他以前是不是军人我不知道,现在我只看到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林微微被老妈这么一打击,顿时没了精神,趴在桌子上搅拌咖啡。
你不要故意打岔,快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谁啊?苏和!唉,就一酱油君,实在没感觉啊。
可是老妈盯着也是很烦,只好敷衍地答应,先交往看看再说,前提是他对我也感兴趣。
他对你一定有兴趣。
老妈拍着胸脯。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
他看你的目光闪着金光。
汗,老妈你的用词太凶悍了一点哈,你当我是金光闪闪的……一堆屎啊!!(╰_╯)#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帮忙取名的姐妹。
mua个133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续前缘苏和是个好孩子,你可别辜负他啊。
这是林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
我又没和他开始交往,辜负个毛线!!林微微总是这么回答。
没有开始,那就赶快开始。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你还在犹豫什么?就是因为他太好,所以我配不上他。
嘿呀,我说一句你就顶一句,造反了是不是?老娘怒了。
于是,林微微只好在强权主义下被赶出门去约会。
苏和确实是个让人心动的男人,很细心很体贴,这样一个男人会喜欢上她林微微,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天生就是贱货,你越是对他冷淡,他就越是要倒贴上来。
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永远最好,尤其是这种成功男人,觉得自己好像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圣人。
好吧,这些纯粹是她林微微自己的yy,人家苏先生可是半句话也没说。
其实,她对苏和的印象不差,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和弗雷德很像,只是没弗雷德那么腹黑、也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矮油,怎么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太保哥,他都作古了。
现在的她是林微微,不再是简妮了,简妮已经死了,弗雷德也好,鲁道夫也罢,都成了过眼云烟。
浮云啊浮云,唉!你怎么叹气了?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听苏和这么说,微微立即出了一身汗,他说了啥,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怕被他瞧出端倪,忙摇了摇头,赶紧转移开话题。
周末有空吗?她问。
有。
他笑着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们去约会。
好,他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伸手托住下巴,问,去哪里?去萨克森豪森。
他皱了皱眉,问,那里有什么好玩?集中营。
她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想去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参观。
你愿意陪我去吗?集中营?苏和愣了愣,但随即哑然失笑。
哪有人第一次约会去集中营的?!这个女孩果然有意思啊。
就在她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点点头,道,好。
那我们就星期六早上10点见。
嗯,我过来接你。
谢谢。
-------苏和是个很守时的人,星期六10点不到,已经等在林微微的楼下了。
女孩子嘛,总是喜欢有人等,所以他很耐心地站着,即便过了点,也没按门铃。
林微微迟到了五分钟,下来时,看见背靠在墙壁上的苏和,不禁心存惭愧,赶忙道歉。
既然做好准备等人,他自然不会怪她,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眼前的女孩很安静,望着车窗外面的风景,静静地想心事。
这让他多少有一点沮丧,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有些不甘心,于是他没话找话,想了想,问,怎么突然想去集中营参观?去寻找回忆。
集中营里能找到什么回忆?他以为她在说纳粹屠杀犹太人,便点了点头,道,600万犹太人丧生,这种工业性的屠杀,也确实符合德国人的性格。
林微微勾起嘴角敷衍地笑了笑,没接话。
萨克森豪森的集中营对她而言,真是一点也不陌生啊。
从司令部到指挥官的居住点,从营房到后面的花园、动物园……曾经发生在那里的一幕幕简直是历历在目。
她沉默,苏和就跟在后面陪着她。
走到这栋洋房前,她不禁站住了脚,这里曾是弗里茨的住所,那个英俊却又残暴的男人,不知道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战死沙场,还是在纽伦堡审讯时被绞刑?这里有不堪的记忆,犹豫半晌,她还是一步踏了进去。
80年的时间差,她也不再是简妮,可是走近这里,她还是感到恐惧,脑中的那些画面如波涛般汹涌而起。
弗里茨的钢琴声,即便隔了一个空间,还是如影随形。
穿过走廊,她走到地窖,曾经那里是她们的宿舍,可是现在被一条铁链锁住,谁也进不去。
站在阴暗的楼梯上,她怔怔地发着呆。
在这里,简妮被弗里茨先。
奸。
后。
杀,他如何凶残地掐着她的脖颈,在那里说残忍的话。
他告诉她,魔鬼也有心,而他的心为她动了。
在表白之后,便送了她一颗子弹。
伸手摸上冰冷的墙壁,这上面曾溅上了简妮的血。
简妮的恸哭、简妮的恐惧、简妮的痛苦,全部透过她的手心传递到脑中,闭起眼睛,当时的画面再度回笼。
弗里茨冰冷的目光,阴森的笑容在眼前晃过,她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然后,她就听见背后传出了脚步声,一步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上。
林微微转身,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楼梯的出口,那一瞬间仿佛到来的是从地狱来的魔鬼。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她的心脏骤然收缩,背靠在墙壁上,几乎无法动弹。
她仿佛看见弗里茨站在那里,一步步向她走来,叫人毛骨悚然。
当他走近时,她条件反射性地抱住了脑袋,尖叫道,弗里茨,不要枪毙我!她激烈的反应也吓到了苏和,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诧异地看着她,问,弗里茨是谁?微微,你怎么了?林微微一把推开他,飞快地奔了出去,这记忆太深刻,故地重游,竟让她西斯底里地失了控。
苏和呆了呆,也跟着追了出去。
拔腿跑了一段路后,被外面的清风一吹,她突然清醒了。
没有弗里茨,没有骷髅看守总师,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博物馆。
见她站在太阳底下发呆,他走过去,拢了拢她的肩膀,给一个安慰的拥抱。
对不起,我刚刚……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她索性保持沉默。
这种地方阴暗恐怖,确实不太适合胆小的女孩子来。
苏和笑了笑,不以为然,拉住她的手,道,我们去后面花园逛逛吧。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
太阳很温暖,林微微在为行人准备的椅子上坐下。
在苏和面前失态,心里想想觉得有些惭愧,不禁偷偷瞥了他一眼。
而他也正好在看自己,不禁脸一红,飞快地别开眼睛。
两人间气氛有些沉闷,苏和找了个话题,问,你之前来过这里吗?看起来你对这里很熟悉。
林微微点头,以前学校组织来过。
难怪。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听见背后有人在那里叫了声,简妮﹒布朗!她心一跳,下意识地应了声。
等回头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群中学生,男生女生说说笑笑地路过,显然他们中间有人也叫这个名字。
本来这在德国就是一个很大路的姓名,同名同姓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的反应……见状,苏和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满眼都是戏谑,道,人家叫简妮,你嗯什么啊?汗……条件反射!改不过来了,怎么办?林微微对着他尴尬地笑笑,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在20世纪那8年里的记忆,有甜蜜的、有悲痛的、有心酸的、也有哀怒的,那一个个瞬间编织成一副副画面,每一个情景、每一个片段,都是那么的鲜明、那么深刻,让她怎么也忘不掉。
和鲁道夫的爱恋、和弗雷德的誓言都是没有结局的故事,硬生生地被画上了句话,真是叫人不甘心呐。
可是,仔细想想,也实在无奈。
简妮都已经死了,而她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再不甘心也不能回头,因为根本没有回头路可以去走。
总不能让她去找那些90岁的老头子再谈一场生死恋吧!?而在她有生之年,造出时间机器这种奢望,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只有两个字:死心。
少想歪歪,好好过日子,才是王道!她整了整神色,对苏和道,谢谢你陪我来这里。
以后,我们还是去咖啡馆电影院约会吧。
这种地方我再也不要来了。
听她这么说,他不禁微笑,道,好,晚上我请你去看电影。
------为了从简妮的阴影中脱离出来,林微微狠狠心将展览馆的工作辞了,所有和二战有关的资料书籍电影都不去触及,她要一心一意地当现代宅女林微微了。
她所学的这个专业,本来是不难找工作,可偏偏她铁了心不要再碰历史,所以选择面就变得狭窄了。
你总不能让一个学历史的人跑去西门子公司里去当秘书吧!?没有合适的工作,她索性重返学校,挑来选去,最后选中机械这个专业。
中国人的数学、逻辑向来很强,再说如果有不懂的,还可以问苏和这个前辈。
说到苏和,两人倒是越走越近,这可把林妈妈给乐歪了。
这么好的准女婿,哪里去找哦。
乘着学校放假的时候,林微微回国探亲。
她前脚刚走不到48小时,苏和后脚也追着去了。
两人在国内嗨皮了整整1个月,每天不是胡吃海喝,就是唱k蹦迪,再不然找朋友打老k。
总之这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要不是苏和的假期到了,他待在中国都不想再回去。
将苏和送去机场,他拿着护照,很是恋恋不舍。
人都进了海关,还跑出来,一把拉住她,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我在德国等你回来。
瞧他说得深情,林微微不禁一怔,心想,我们啥时候发展这么神速了?她这个当事人肿么一点都不知道嘞?苏和走后,她一个人在国内又呆了几星期。
在中国,二战之类接触的少了,渐渐地也就不再去想,看着高中同学的孩子好几岁了,而她还八字没一撇,心中不禁也感叹万千。
回去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听年少时的好友这么说,她不禁抓了抓头发,道,对象都还没有,嫁给谁啊?苏和就不错。
好友向在不远处玩秋千的儿子招招手,接着道,你老妈的眼光不会错的。
自己当了妈后才知道,他们大人总是真心为孩子好,微微,不要犹豫,缘分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
是啊。
她无比赞同地点头。
知道就好,好好把握吧,你在国外也不容易,如果有心动的对象,就抓紧吧。
不然,难道真的要在将来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吗?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一辈子。
她才28岁啊,怎么在她嘴里说出来感觉像是已经48岁了!?有木有那么沧桑啊!但好友说这话也是真心的,所以她没有反驳,只是玩着手机若有所思。
如果苏和真的喜欢自己,无疑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最佳人选,温柔负责又绅士有礼,家境也不错,关键还同是华人,不用天天说德语累死人。
微微,别再奢望其他了,就他吧!坐了一会儿,和好友告别,步行回家。
在路上接到了苏和的电话,他那边才早上6点啊,这家伙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
而她这么问,他只是无比淡定地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你,就睡不着了,反正还要晨练,不如就早点起来。
苏和,你喜欢我吗?反正隔着电话,可以问得露骨,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太尴尬。
电话那边安静了半晌,只听他的声音在那端响起,我等你问这句话好久了。
没错,林微微,我就是喜欢你。
当我的女朋友吧。
想到好友的话,她沉着地应了声,好。
心底没有太多的雀跃,但还是挺开心,毕竟她不会再像好友说的那样,一辈子孤单到死。
苏和,我后天到柏林,17点40分到达,你会来接我吗?她问。
当然。
穿得漂亮一点啊,他在电话那边愉悦地说笑,我要让全世界都看见我美丽的女友。
汗,还要穿得漂亮点……为了他这句话,林微微之后两天都在为此纠结。
漂亮点,是指青春活泼,还是成熟淑女?选来选去,最后决定还是选择后者。
毕竟她已经是28岁高龄了嘛。
白色的纱裙,外面配着一件玫瑰红色的小外套,脚上还破天荒地穿了高跟鞋,就连手袋也是她唯一的一只名牌范思哲包包……酱紫,够隆重,够美丽了吧?哦,在出发前一天,还拉直了头发,挑染了酒红色,剪了个刘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已经把自己美丽的小宇宙发挥到了最高境界!如果,还不能让这位苏和同志惊艳,那她也没辙了。
于是,她就这样子踏上了飞机。
AF112,从上海直飞巴黎,然后转机到柏林,从海关到安检,到上机,一切都正常。
11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为了让旅途不那么苦逼,微微还特意要了红酒,外加啤酒。
双酒入肚,可以好好睡一觉。
等她一觉醒来,就已在欧洲的土地上了。
想法是美好的,可是……可怜的苏和啊,在机场注定等不到他美丽的女友,注定要当炮灰!在飞过西伯利亚不久之后,飞机突然遇上了激烈的气流,整个机舱都开始剧烈颤抖。
停电、摇晃……人们惊慌失措,自顾不暇。
在飞机失事之前,林微微都很镇定地打瞌睡,酒精啊,果然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毫无痛苦地去死。
熟话说,作者大人要你穿,你不得不穿。
更何况,另一头还有鲁少爷和太保哥的深情呼唤。
于是乎,咱们的女主就这样又华丽丽地穿鸟。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上半部以简妮为主的部分是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身穿的林微微了。
前几天的最后几章把我的激情都写完了,唉,太保哥哥呐~~~~~~~我要请假休息几天。
去寻找灵感,顺便存稿。
9月28号恢复更新。
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吧。
-----------------------------下半部的剧情提要:擦,主要还是一个中国MM纠结在几个德国GG身边的那些囧事。
会虐,有小甜蜜,但结局是圆满的,且1v1(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女主:不提了。
男主:XX (为毛X呢,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写崩了写崩了。
)男配:鲁道夫 (暂时还是男主,真的不舍得这个帅锅啊,不舍得啊不舍得。
这文就是为了他开的呢。
唉。
%>_<%)弗雷德 (好吧,我承认,我心软了,不舍得他死鸟。
╮(╯_╰)╭)弗里茨 (鬼畜男人气太高,o︿))o唉)迈尔 (突然喜欢上了,所以要指染他。
但不一定会和女主有感情互动,只是纯粹想写他。
)亲王哥哥、埃里希可能不大再会出场了,就是出现也是打个酱油就撤。
亲王快要挂了呀,唉,徒增悲伤啊。
友情客串:温舍、派普。
温舍肯定要出场,他是鲁少爷的上司嘛。
至于派普,让我再研究研究。
基本走向就这样了,想到啥再补充。
***************************************************************下一章的内容预告:第一百二十三章 偶遇***************************************************************这是一个冬季的午后,一辆马车正在田园乡间跑动,车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他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下露出一截淡棕色的头发。
一双湖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带勾,即便不笑看上去也是弯弯的,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挺帅气的年轻人。
他的马车里装了满满一车厢的稻草,要赶在日落之前,送到目的地。
马上就要进入寒冷的12月,梅菲斯家还等着他去救急呢。
正哼着小曲,忽见好端端的天空突然显露出了一些异状,有什么东西割破了云幕。
可究竟是什么,他也看不清楚,一方面是实在离得太远,另一方是因为头顶的阳光很耀眼。
他没有多想,挥起马鞭抽了一鞭出去,马儿嘶叫了声,加快了脚步。
行进途中,疏忽间只觉得马车猛地一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下,他狐疑地回头,却只看见满车子的稻草,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白天的还能见鬼不成?他扬起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也没多在意,赶着马车继续一路小跑向前。
在公路的交界处,有一条小河,波光粼粼的。
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几匹马在闻到湿润的河水气息后,都有些焦躁。
于是,他只能暂时停留休息,跳下车将马解开,他自己也取出水喝了几口。
正想坐下休息,突然听见车厢里有人嘤咛了声,虽然轻幽,但还是被他耳尖地听见了。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却只摸到一条马鞭,马鞭也好,总比空手强。
于是,他警惕地一步步向车厢走去。
然而,当车厢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时,这景象把他给彻底震惊了,站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一抖,小马鞭呯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上帝,他看到了什么?……*******************************************************************预告二:第一百N章 再遇鬼畜*******************************************************************在走投无路之际,有人愿意拉自己一把,林微微对他很是感激。
她握了下他的手,道,谢谢你,韩疏影。
虽然在国外求学多年,但对男女感情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被她握住了手,他更不自在,忙道,你叫我疏影就行了。
出门在外靠朋友,我们华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要表示感谢。
两人正相谈甚欢,就听到后面一排座椅有人敲了敲窗,沉稳的声音飞来,Sei leise!Sei leise,就是让他们闭嘴。
他们交谈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那人估计是嫌他们用外语交谈,听得厌烦了,所以语气很是暴躁,并不是那么客气有礼。
抱歉。
韩疏影用德语回了句,后边便安静了下去。
在现代,遇到这事,她一定会反唇相讥,这是赤果果的歧视!可在这个年代,身为二等公民的他们不被丢出火车已经不错了,除了忍没二话,所以林微微只能对着空气做了鬼脸。
但好心情被打断,多少有些不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让这是别人的国土呢。
不便说话,林微微便将头靠在车窗上望望风景,打打瞌睡。
火车到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站头,上了一些人后,又缓缓开动。
后面车座有人站了起来,是刚才敲车窗的那个,在路过他们这一排时,林微微忍不住投去一眼。
而那人也正好在这一刻转头,于是两双目光就这样碰到了一起,她的心脏顿时狂跳了起来。
冷傲孤绝的绿眸闪烁出犀利而尖锐的光芒,这一双眼睛,只要让人看到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尤其对林微微而言,简直是刻骨铭心,可谓是永世不忘了。
剑眉飞扬,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凉薄的嘴唇抿成了一直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鬼畜男弗里茨!……*****************************************************************************我有话要说:从4月挖坑到现在9月,5个月的革命,终于码出了50万+个字,不容易啊。
当初写这文的初衷,只是想yy一下鲁少爷这个大帅锅,顺便指染夏彦亲王。
写到前10章的时候,也是瞎涂鸦随便乱写写,所以语言情节都不够严谨。
后来,越写越有爱,于是对二战的热情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走到今天,还入了v,是始料未及的。
对于大家一路走来的包容和陪伴,作者我很是感激。
尤其是企鹅群的姐妹们,你们也给我带来了不少灵感。
还有就是各位给我留言的姐妹,有时候,短路时,看见留言是一种鼓励。
所以在此感谢。
因为大学马上开学,所以下半部无法保持日更了,尽量在一个星期里3-4更或者更多。
唯一可以承诺的是,无论更新多慢,我都不会弃坑。
因为里面有我爱的鲁少爷和女主,希望姐妹们继续支持我。
而我努力填坑,不离不弃。
为了将这篇文章写得更真实,更贴近历史,我查了不少资料,买了不少书。
下面提及的书都是我文章的灵感所来,每一本我都读了看了,推荐给各位对二战感兴趣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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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的狂欢节就是按照这个纪录片写的。
)地址6.1-3 Die Narren und die Nazis 小丑和纳粹 (也是纳粹时期的嘉年华)地址7. Stauffenberg: Operation Valkyrie valkyrie计划,斯陶芬贝格。
地址&feature=related8. Der ewige Jude 永恒的犹太人 (文章弗里茨负责的集中营拍摄宣传片)地址9.Kristallnacht 水晶之夜 (文中水晶之夜)地址10. …… 太多了,列举不完,其他大部分都是wiki、youtube了。
11. 最后向大家推荐卓别林的modern times摩登时代,the great dictator大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