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冬季的午后,一辆马车正在在田园乡间跑动,车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他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下露出一截淡棕色的头发。
一双湖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带勾,即便不笑看上去也是弯弯的,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挺帅气的年轻人。
他的马车里装了满满一车厢的稻草,要赶在日落之前,送到目的地。
马上就要进入寒冷的12月,梅菲斯家还等着他去救急呢。
正哼着小曲,忽见好端端的天空突然显露出了一些异状,似乎有什么东西割破了云幕。
可究竟是什么,他也看不清楚,一方面是实在离得太远,另一方是因为头顶的阳光很耀眼。
他没有多想,挥起马鞭抽了一鞭出去,马儿嘶叫了声,加快了脚步。
行进途中,疏忽间只觉得马车猛地一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下,他狐疑地回头,却只看见满车子的稻草,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白天的还能见鬼不成?他扬起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也没多在意,赶着马车继续一路小跑向前。
在公路的交界处,有一条小河,波光粼粼的。
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几匹马在闻到湿润的河水气息后,都有些焦躁。
于是,他只能暂时停留休息,跳下车将马解开,他自己也取出水喝了几口。
正想坐下休息,突然听见车厢里有人嘤咛了声,虽然轻幽,但还是被他耳尖地听见了。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却只摸到一条马鞭,马鞭也好,总比空手强。
于是,他警惕地一步步向车厢走去。
然而,当车厢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时,这景象把他给彻底震惊了,站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一抖,小马鞭呯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上帝,他看到了什么?不是妖魔鬼怪,但也差不多了!一个女孩。
她穿着奇怪的服饰,即便是隆冬却还很单薄。
白色的纱裙,玫瑰红的外套,乌黑的长发中夹杂着几簇酒红色发丝,怀中抱着一个印着蛇女美杜莎头像的包,就是她的鞋子也很独特,鞋头尖尖的,跟很高。
太奇怪了,这扮相从头到尾都是个奇葩。
是他孤陋寡闻了么?从没见过这里有哪个女孩会这样穿着打扮的,而更叫他诧异的是,这女孩竟然还长着一副东方人的面孔。
在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竟然有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真的见鬼了?在惊愕了好一阵之后,他慢慢地镇定了下来,从地上捡起鞭子握在手里,又满怀提防地走近了几步,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看样子她还沉浸在睡梦中,胸脯因呼吸而微微地上下起伏,衣服的领子开得有些低,从他这个角度俯视,可以看到裸。
露在外面的一大片肌肤,颈子上挂了一条银质的项链。
他又凑近了一点儿,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字:LWW1984。
是什么暗号?他很是疑惑,正琢磨着。
冷不防她打了个冷颤,伸着懒腰,突然醒了。
林微微是被冻醒的,而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景象更是让人惊悚到凹凸。
尼玛,飞机呢?怎么打个了个瞌睡,就变成马车了?还有,其他旅客呢?都去了哪里?她转头环视了下四周,淬不及防地,一个男人的身影闯进了眼帘。
一双清水绿眸在太阳底下闪啊闪的,连带她的心脏也跟着剧烈地闪动了下,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啊!听她尖叫,同样他也被吓了一跳,劲道一松,手中的马鞭再度落地。
林微微好半天都回不了神,极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暗忖,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的明明是个胖老头,那眼前这个帅锅是哪里蹦跶出来的?这到底是神马状况啊?她的眼中满是疑惑,而他却满是戒备。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瞪视,时间似乎在这秒停止了。
沉默半晌后,眼前的帅锅说话了,嘴里叽里咕噜的,她愣是一句没听懂。
哦,不对,听懂了两个字,Bonjour,Madame。
唔,法语……看来戴高乐机场真的到了。
但是,真奇怪,这里为毛看出去是一望无边的都是农田啊?见她不回答,他又说道,这回是真的是连半个字也没听懂。
Je ne parle pas francais.擦,8年前高中里学的法语竟然还能被她凑合出一句,真是太神奇了有木有! 她想了想,指手画脚地又问道,Aeroports Charles de Gaulle Paris? Charles de Gaulle?他皱起眉头,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了一串。
她隐隐约约就听出了一个paris,于是赶紧点头道,Jaja。
等话出口后,才发现不对,jaja是德语,于是赶紧再更正,Oui,oui,comment a va-t-on a l\\\'aeroport Charles de Gaulle?Paris - Charles de Gaulle.她毫无语法地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对方听懂没有,只见他双手环胸看了她半晌,然后用德语问道,你会说德语?是啊,我……你是德国人?见他点头,她不禁有些惊喜,忙活了半天鸟语,原来大家有共同语言,便又问,这里是哪里啊,是不是戴高乐机场?现在几点?我急着赶下一班飞机去柏林呢!听她这么说,他有些疑惑,不禁问,你要去柏林?微微忙点点头,道,下个航班12点50分要起飞的。
他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只能保持沉默,一阵寒风吹来,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林微微被吹得瑟瑟发抖,忙裹紧了外套,可这单薄的布料仍然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被他这样看着,压力贼大,只觉背脊一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妙,大大的不妙,她该不是……心急慌忙地拉起裙摆跳下马车,在公路上奔走了几步。
在路边交界处,她看到了几块很破旧的公路牌,上面用古老的欧文体写着鬼子才看得懂的文字。
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在国内的时候,明明是夏季,这里却是万物萧条的冬季;她明明应该在飞机场,却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公路。
还有眼前这个男子,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他的打扮真的……土到掉渣!!就算现代的德国农民都不会像他这样子穿着,背带皮裤,这,这,这分明是上世纪的装束。
额滴神啊,我不会又又又穿了吧?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捧着心小心翼翼地问,敢问现在几几年?几月几号星期几?1941年11月20日,星期四。
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立马摔到了地上,心脏沫子碎了一片。
我擦,我就知道!简妮死的时候是11月10号,现在是20号,尼玛只过了10天啊!!!太激动,心潮澎湃得厉害,脚一软,顿时晕了。
见她摔倒,他本能地伸手扶了把,道,喂,你还好吧。
好个屁,你姑奶奶我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在晕过去前,她抓住他的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梅斯。
法国东南部和德国边境接壤的梅斯!?有名的梅斯战役,哎呦喂……摔,我胡汉山果然又杀回来了!气一短,她终于华丽丽地晕了。
太悲剧鸟。
-----------林微微抱着膝盖坐了一上午,她的人生啊,就是一个娱乐别人的大洗具下套着的小杯具,真的是叫人欲哭无泪。
强行穿越,好不容易接受了20世纪的德国,简妮阵亡,她被送回了现代。
刚调整心情接受了新生活,找到一个高富帅男友,你妹又被无良老天丢了过来。
穿来穿去,使劲折腾她,简直是没完没了!这次穿越来的是她林微微本尊,这辈子魂穿身穿都亲身经历了一把,何德何能啊,简直不枉此生了。
知道自己穿回这个年代,却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虽然她认识的人一堆,但他们却一个也不认识她林微微。
简妮死了,一切的故事都结束了,鲁道夫也好,弗雷德也罢,都成了过眼云烟。
就算现在她站在他们面前,也认不出她了吧,爱啊恨的,全都成了泡影,烟消云散。
将来,她究竟该何去何从?留在法国?还是回德国?哪里都一样,哪里都避不开战火的焚烧。
心慌意乱之际,尹格丽来了,手中带着一叠衣服。
她是迈尔的姐姐,而迈尔则是昨日在路上遇到她的那个年轻人。
尹格丽的丈夫是个农民,在梅斯有一个不小的农场。
初冬时,几头母牛生下了牛犊,一时没有足够的稻草,才让弟弟从五十公里外的特里尔送过来。
阿尔萨斯-洛林在19、20世纪是个颇有争议的敏感之地,地处德法分界,按照2012年的欧洲地图来说,属于法国,而莱茵河那一端的特里尔则是德国。
不过在二战期间,整个阿尔萨斯-洛林都被划为第三帝国的领土。
因为其特殊的历史,居住在这里的人在战前战后已经不知道更换了多少次护照。
迈尔一家人是德国人,居住在特里尔,只是女儿嫁到了两国边境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梅斯。
所以,他们能够流利地说德法双语并不足为奇。
倒是在这个乡下地方遇上一个亚洲姑娘,非常之稀奇,尤其是尹格丽那两个娃,盯着林微微看半天。
还偷偷地用手指沾了口水去摸她的手,看看这黄皮肤是不是染色上去的,会不会掉色。
这年代,不在大城市,没见过亚洲人也是正常,不还有人专门去动物园看非洲黑人?不光孩子们,就连尹格丽对她也难掩眼底的好奇,偷偷地打量她,总是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欧洲女人的身材高挑,可怜林微微穿尹格丽的衣服太大,穿她女儿的又太小,弄到最后,只能在自己的裙子下穿条小女孩的裤子,然后再在外面裹件大棉袄,搞的不伦不类,更是引人侧目。
她随着尹格丽走到饭厅的时候,迈尔和卢卡斯正在喝酒,本来两人好好地在聊天,但一看到她,顿时很有默契地……喷了。
林微微脸上一红,赶紧低下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以前厚的是简妮的皮,丢的也是简妮的脸,可如今不同了,现在的她可完全是赤膊上阵啊!看她拘束,迈尔首先打破尴尬道,问,你是哪里人?日本?她忙摇了摇头,道,我是中国的。
中国。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国家完全不熟悉。
林微微偷偷地打量他一眼,暗忖,不熟悉就对了,他一个农民的儿子,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就算听说过日本也是因为轴心国的缘故,但真要问他这个国家在哪里,恐怕心底也没数吧。
那你怎么会掉到我们的车子上?这会儿提问的卢卡斯——尹格丽的丈夫。
这个……很难解释啊,总不能和大家说,她是从天而降吧?虽然事实上,她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天外来客。
她抿唇低头不语,很想就这样忽悠过去,可偏偏两个大男人都八卦地很,眨巴着眼睛等她的下文。
我,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编,按照穿越小说中的经典对白把戏照搬好了。
她想了想,道,其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就胡乱上了一辆马车,我不知道这车子是你们的。
当时,我一心只想离开。
听她这么说,卢卡斯又问,你为什么要逃家?为什么?对啊,为什么呢?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正苦思一个答案,突然,脑中灵感一现,道,因为我要逃婚。
逃婚?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为什么?又是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个为什么,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她咬咬唇,接着忽悠,不管是天雷还是地火,豁出去了,因为我不喜欢包办婚姻!要我嫁个不喜欢的人,还不如杀了我算。
卢卡斯了然地投去一眼,怪不得她来的时候一身白纱裙,原来是不知道从哪里逃家的新娘。
谁知道她这身奇装异服是不是因为东西方文化差异呢。
但显然迈尔要比卢卡斯精明,这话只是让他半信半疑,暗暗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仍然满心疑惑。
当时,装满马车准备出发的时候,他还检查过,并没有问题。
而车子一路没停,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偷溜上他马车的?况且,这个车厢是完全敞开式的,要躲个人不容易,他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一点也没察觉到?于是,他便将心中的疑问提出了,你是在哪里搭上我的车?这个问题顿时令林微微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知道他的车都经过了哪里,稍有一点答错就会引起怀疑。
可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手一抖,只好故意弄翻了茶水。
被滚烫的水烫到,她不禁叫了声,手忙脚乱地想要收拾。
这么一来,迈尔不由地被转开注意力,他们混乱的声音立即引来了尹格丽。
于是,再给她包扎手指,收拾残局。
一顿饭都吃得小心翼翼,还好几个人都还算亲切友好。
正所谓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只要他们不和她说话,她就保持缄默。
就算他们问话,她也只说一个是或者不是。
好在她本来就是长得一副外国人的模样,借着德语不是母语,有时不想回答时就干脆装听不懂敷衍过去再说。
卢卡斯是半个法国人,他们有时也用法语交谈,每到这时,她就完全猜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迈尔看了她眼,说了几句,卢卡斯反驳。
然后不知道他又说了啥,卢卡斯顿时瘪了。
他便起身,对微微道,你去准备准备,我们一会儿进城。
准备啥呀?但,她很快就知道了他的企图。
作者有话要说:被编编逼着更,木有办法,只能提前更了…作为奖励,大家要浮出水面给我留言。
~\\(≧▽≦)/~135第一百二十四章 德国人的原则11月底,和冰天雪地的俄罗斯相比,南法的气候还算温和,听迈尔说圣诞节之前都不会降雪。
林微微抱着膝盖,靠坐在他身边的位置,看着两边倒退的风景发呆。
她的包包里虽然护照和钞票一样不少,但护照是12年签发的,钞票是欧元,这两样东西在20世纪简直是神物!她不敢拿出来献宝,搞不好会被当成怪物送上解剖台的。
唉,在欧洲明明是合法居民,却无从证明,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憋屈啊,太憋屈了!在这年代生存下去,本就不易,而她现在这张东方人的脸,就更是徒增艰辛。
没有身份、也没有靠山,这一路究竟要怎么走下去?反复思虑,还是找不到答案,心情烦闷,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绞着裙摆神游。
迈尔虽然驾着马车,目光却没离开过身边的女孩。
只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缩在角落里,呆呆地在想心事。
她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临在他们周围,衣着特殊,长相异类,浑身是迷,很是可疑。
而他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在欧洲陷入混乱之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打算收留她。
所以,刚才在午饭桌上,他已经和卢卡斯他们说了他的意图。
虽然,他们一致认为,这样对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有些残忍。
但迈尔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经常被告知,有时对别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更何况他还是个相当遵守原则的人。
如今,德军到处都部署关卡,在这种时候,他不想为自己和家人惹祸上身。
所以,他决定将她交给当地的盖世太保处理。
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林微微自然不知道,更想不到一场危机已经潜伏在暗处等待着她。
马车奔波了一阵之后,终于进了城,这里稍微多了一些人气。
70年前的欧洲不如现今,随便哪个小乡镇都能看见亚裔开的小饭店,在这个年代,全德国加起来的华人不会超过300个,还都聚集在首都和港口城市。
所以,当她一个亚洲人出现在此地,几乎是引起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人们都带着好奇而探究的目光看向她。
然而,有时太过招摇并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在这硝烟纷飞的战争年代。
将马车停下,迈尔一步跳了下去,然后将手伸给她。
见状,林微微勉强打起了精神,压下满腹的心事,伸脚踏出了马车。
马车离地面有些高,对于他们高大的欧洲人来说,不过是一步之遥。
但对林微微来说,这一步可就是她腿长的距离啊。
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这要是跳下去还不得扭断脚踝?她有些无奈,只好蹬掉高跟鞋,赤脚跳下车。
地板冷冰冰的一片,那股子寒气立即从脚底钻到了身体里,让她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迈尔看了她一眼,收回手,乘着她把鞋穿好后的档口,将马车停靠妥当。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再瞒她,便不加掩饰地直接说了出来,警察局。
警察局?她暗自吃了一惊,她以为他只是带自己进城来买些必需品,没想到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错,你身份可疑,说的话又前后矛盾。
所以保险起见,我还是把你交给警察。
你,你要把我交给盖世太保?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向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是中国人,可作为德国同盟国的日本却正在和中国打仗,我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何目的。
他说,语气虽然平和,却让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很抱歉,我不想冒险,也不想惹事。
没想到一个农民知道的还挺多,林微微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见他走来,她一步步向后退去。
这一刻心中思绪千回百转,不禁暗忖,要是被送进警察局,他们会怎么处理她这个‘可疑人物’?再次送去集中营吗?只要一想到那个地方,她就背脊一阵阵发麻,全身手脚冰冷。
简妮已经在集中营中出生入死过一回了,她实在不想再去重温旧梦。
以两人的身高比例,她想要空手撂倒他,不是不可能,是完全没可能的。
打不过他,就只能出动三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逃!于是,在他走近之际,她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转身拔腿就跑。
可怜她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脚上还踏着8厘米的高跟鞋,刚跑出去了几步,就被从后面追上的迈尔一把抓住了胳膊。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走。
他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是在骗我们对不对?你根本不是逃婚出来的。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我21世纪来的!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见她不语,他也不再罗嗦,架着她就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天啊,为什么20世纪随便拉出一个农民都那么凶残,不好忽悠?这苦逼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她挣了挣,却没有挣脱他的钳制,反而手臂上被他掐出了一圈红印。
被他压制地死死的,一点放抗的余地都没有,真是叫人绝望。
一方面出于害怕,另一方面是对将来的惶恐,心里头一着急,顿时两眼泪汪汪。
我确实骗了你们,但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有苦说不出。
请你相信我,我不是犹太人、不是反纳粹分子、也不是情报人员,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我无法解释清楚的意外!求你别带我去警察局。
他们会把我送进集中营,你知道集中营吗?你听说过吗?那里是建筑在人间的地狱,有进无回,有死无生……德国人刻板、守原则是出了名的,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尽是冷漠。
情急下,她反手抓住他紧扣自己的手,满眼恳求地继续道,虽然我骗了你逃婚,但我确实和所爱的人失散了。
他,他说过会在那里等我,会在茫茫人海中认出我;他说过,他是那个温柔我岁月的人;他说过,回到柏林后,会和我结婚;他说过,我跳,他跟着跳,我死,他跟着死;他说过,这一辈子只要我……他承诺过我生死不离,相守到老,绝不言弃。
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我,我只是迷了路,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他。
死,我不怕,我只是怕死了以后,死了以后,假如他回来,再也找不到我了。
开始,她只是急着要说服他,可是说到后来,是真的被勾出了那段伤心的回忆,有鲁道夫的,也有弗雷德的。
他们一个个对她海誓山盟,可现在当她茫然无助的时候,却谁也不在身边。
不但不在身边,还都认不出她,这是多大的悲剧啊。
所有的誓言、所有的情意、所有的眷恋,它们都还存在着,却再也不属于她林微微。
越说越伤心,痛定思痛,有一刻的真的是万念俱灰。
她定定地看着迈尔,眼中蓄满了眼泪,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当绝望降临,你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柳暗花明。
可当彼此都沉浸在幸福的光辉之下时,希望再次被生生地撕裂……林微微哽咽了,心头的伤太痛太刺人,让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她索性也不去求他了,只是咬着嘴唇默默地流泪。
她停止了挣扎,可他却无法迈出脚步。
见她哭泣,本就有点心软,再听她说这些话,一颗心就怎么也狠不起来了。
他虽刻板,却不绝情,况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看着她,心中思忖,真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不可触及的疤痕啊。
脸上的神情一松,原则终于向怜悯投降,也罢,不过是个女孩。
何必太过较真和她过不去?难道她的存在还能威胁到帝国不成?拉着她走了几步,回到马车边。
见她还抽抽噎噎地在伤心,迈尔有些无奈,只得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不送你去警察局就是了。
别在这里哭了,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听他这么说,她更感到委屈。
本来就是你欺负我,我一个女孩子孤身闯荡二战这个大江湖,我容易么我。
她哭得一塌糊涂,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就带着浓重的外国口音,再这么一来,他更是一句没听懂。
这德语说的……连德国人也听不懂。
不会安慰人,却又被她哭得心慌意乱,迈尔只得拿自己袖子胡乱地帮她擦擦脸,道,走,我们去买衣服。
见好就收,不能太过火,林微微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点了点头,虽然还是很悲伤,却不得不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情绪,抽咽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脸上的泪水被风干,可眼睛还是红肿,脸色憔悴,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都病怏怏的。
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她缩在宽大的棉袄中,偷偷地抹眼泪,当真是狼狈不堪。
迈尔看了她一眼,十分无奈地叹气,自己对这样的女孩好像天生没什么抵抗。
真是麻烦啊~~~~~一路无语,直到进入了服装店。
在买衣服时,两人遇到了困难。
林微微163的个,偏瘦,鞋子穿36码,在这里要么穿童装,要么定做。
女装倒还好,大一些无所谓,关键是鞋子啊,德国女人脚都大的吓人,40、41码是正常尺寸,38、39是偏小,36、37几乎没有,35码得去童装店。
这让林微微36的脚情何以堪啊?问遍了所有的鞋店,都没有36,别说36,连37都没有。
最小只有38,还是她运气好,店主建议要不你在鞋里塞点棉花吧。
看着大出两个手指的鞋子,她彻底无语了,这,这得要塞多少棉花进去啊?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去鞋匠那里定做,看着她坐在那里量尺寸,迈尔双手抱胸,半是玩笑半是嘲讽地说,这为你定做的是一双灰姑娘的水晶鞋。
林微微脸一红,暗道,确实啊,这个尺寸,恐怕除了她,没其他欧洲女人的脚能够塞进去了吧。
买好衣服,迈尔的口袋也跟着瘪掉了一大半。
不想欠他这个人情,却又没钱还账,虽然她的包包里有手机,但她实在没这个胆子拿出来献宝,生怕他一个激动又把她送去警察局。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头颈里的那条铂金项链。
这是苏和送给她的礼物,还是蒂芙尼的呢,不过在这年代,什么牌子都是浮云,只是铂金应该还值一点儿钱吧。
将项链交到他的手上,她真心地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够收下。
他没有推托,低头望了眼项链,随手塞进了口袋。
--------------------------------------------------------------------------------136第一百二十五章 告别迈尔过了一天,两人一清早就要进城,因为预定的鞋子做好了。
黑色的小牛皮鞋,式样虽然老式,却很舒适,关键合脚。
穿着新鞋,林微微望向迈尔说了声谢谢。
他眯起眼睛嗯了声,因为弯弯的嘴角,总觉得他在微笑。
去的时候有卢卡斯相送,回程的时候,两人只能顺路搭别人的车。
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下车,再徒步走回去。
大冬天,冷风飕飕,不过好在阳光充足,再加上走路运动,帮助血液循环,所以这点寒意还能被接受。
两人还不熟悉,迈尔的性格有些内向,话不多,而林微微也小心翼翼不敢乱说,于是各自沉默走各自的路。
公路的两边是一片片无垠的牧场,还有几棵光秃秃的苍天大树,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
他人高腿长,走得快,林微微得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走了没几步,便又气喘吁吁地落在后面了。
本想开口叫他,后来想想,不并肩走其实也不错,至少不用拘束。
于是一个越走越快,一个越走越慢,等迈尔回头的时候,两人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了。
于是,他只好停下等她。
见状,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小跑跟了上来,心想,我也想走快点,可无奈鄙人的体育从小到大没及格过。
迈尔嘴角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远远的有引擎轰隆的声音传来。
两人不由自主地同时回头,定睛一看,是几辆德军的车子和三轮摩托,正以40kmh的速度向这边冲来。
远远的也看不清是国防军、党卫军还是其他什么军团的。
一见是纳粹,林微微吓坏了,一颗小心肝顿时乒乓乱跳,下意识地暗叫了声糟糕。
卧槽,鬼子来了!迈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她连推带拉地拖着一起跳进了两边的草堆。
见他要出声,她急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
躲在草堆里,她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那些车子呼啸着开过,在视线里彻底消失,才松了一口气。
一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暧昧,全身的力道都压在他身上,而那双清水绿眸正深邃地看着自己。
她脸上一红,赶紧松开捂在他脸上的手,讪讪地解释道,你是德国人,出生清白,身正不怕影子歪。
但我不一样啊,没身份正心虚着,所以刚才看见他们就害怕,情不自禁地想要躲。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你也不想我出事连累你们,对不对?他沉默了半晌,问,你有什么打算?打算?她被他问得一愣,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想得过且过,可现实总逼着她面对。
不禁自嘲,这天大地大,到底何处是归处?作为简妮,不用考虑她直接就去柏林了;可作为林微微,她却犹豫了。
在关键时刻,她用简妮的身体替弗雷德当下了枪弹,但他是否能够逃出升天?还是已经阵亡在冰天雪地的苏联?想到这个为了自己连生命都可以不顾的男人,她的心就像被针刺穿了。
她不禁想,如果简妮没有死,那么,他们应该已经在柏林举行婚礼了吧。
能够嫁给弗雷德,真是一生的幸运啊,可惜简妮没有那个福分。
在那种情况下,不是她死,便是他亡,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于是,她把活下去的机会给了他,却也自私地将所有伤痛留下,让他独自承受。
他会怨恨她吧,刻骨铭心的誓言,却没能依言守住。
唉,弗雷德,你还活着么?如果我们有一天见面,在茫茫人海中,你还能认出我吗?你所见的,所亲吻的,所盟誓的,所眷恋的,全都是简妮——那个棕发棕眼的德国小姑娘。
现在简妮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外表截然不同的人,一个被你们视为劣等人种的人……你真的能够透过表面,看见我内心深处的灵魂吗?如此精明的你,真的会相信我和简妮是同一个人吗?你……还会继续爱我吗?越想越悲哀,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一直为鲁道夫苦苦守着那颗心,面对弗雷德的深情,硬是忍住不动心,而她也确实做到了,直到——他们生死相许的那一刻,她是完全投降了,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心,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经历了这样的生死之恋,带着一颗满是伤痕的心,她不知道还能够爱谁。
鲁道夫吗?曾经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她竟然有些害怕遇到他,因为她的心不完整,她对他的爱也残缺了,那唯美的爱恋已被这无奈的年代摧残得面目全非了。
她感到愧疚,感到悲哀,却无法修补自己的心。
破镜重圆,可破碎了的镜子真的可以恢复到原状吗?她不知道,也找不到答案,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中沉重,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没了影,抬头瞧见迈尔还在等她的回答,便道,我想去柏林。
柏林?她点头。
你要去那里找你的恋人?他问。
是啊。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她摇头。
那你知道柏林有多大吗?没有地址,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沉默,这一点她当然知道,可是不去柏林,又能去哪里?见她不语,迈尔又道,那好吧。
三天后,我正好要去汉堡,可以顺路带你一程。
汉堡离柏林不到300多公里,从汉堡再过去就方便很多,他肯帮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回到家后,林微微便开始整理东西,其实她并没什么行李,衣服和随身物品少的可怜。
现代带来的东西并不多,一本护照,一个皮夹子,一只手机,还有一些小玩意,钥匙、润唇膏之类的。
这些是唯一可以证明她来自于异世界的东西,虽然不舍得,却也不敢带在身边。
想了想,只得找了个好认的地方,埋入土中。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把它们赎回来吧。
--------------三天里,迈尔想尽办法,替她弄来了一张临时的难民证。
有了这张通行证,她可以在全德范围内自由来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证件只有90天的有效期。
换句话说,在90天里,林微微必须想办法办理合法居留。
说实话,这年代的证件和她包包里护照证件的防伪水平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现代的护照上面彩印、油印、水印……外加各种编码,电子档案联网什么的,让你想仿造都难。
但战争时期技术有限,不过就是一张纸片上敲个几个纳粹图章,再签上几个纳粹军官的名字,要伪造真的太容易了。
关键是没有电脑,就算你拿着假证件,一时半会儿都查不出来!因为没有电脑存档,关卡上那些军官哪有这功夫,为了一个人打电话去签发地调资料出来检查?虽然知道这些,但林微微还是不放心,在火车站排队入站时,捏了满手的冷汗。
每个上车的人都要出示证件,然后由党卫军敲章放行。
站在队伍里,看着自己离关口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迈尔走在她前面,只觉自己衣服被勾住了,他回头,便瞧见林微微一脸纠结。
什么事?他问。
那个,她咬咬唇,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证件,是不是……她的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他却听懂了意思,道,当然是真的,党卫军司令管理部签发的。
汗,还是司令部签发的,没想到他一个农民还挺有路道的,这也能给他搞来。
那既然能弄到一个临时,为毛不给她一次性整个永久有效的身份证出来?免得她三个月后还要换。
担心,外加恐惧,浑浑噩噩地已走到了关卡前。
请出示证件。
军官大哥道。
林微微赶紧递上,见她的指甲上画着漂亮的图案,颇为新颖,那人忍不住瞄了她一眼。
亚洲人?中国来的?听他发问,林微微赶紧点头,将手缩进了袖子里。
见他反复翻看自己的通行证,双手绞在一起,很是紧张。
在现代,机场过关的时候,她就很畏惧那些配枪的海关哥哥,更别提这些站在面前佩戴冲锋枪的纳粹党卫军了。
去哪里?他又问。
汉堡。
去干嘛?寻亲。
他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既然是中国人,那就说句中文来听听。
这个要求不算无礼,不想惹事,她想了半秒,于是道,别折腾了,快让我过关吧!……他扬了扬眉头,估计也没听懂,将证件一合,交还到她手中。
被放行林微微立即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前,离开之前,只听见那人在背后嘀咕,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中国人!迈尔在前面等她,见她过来,脸部表情也一松。
接过她的行李,一起踏上了火车。
两人的位置连在一起,对面的座位本来是空着的,林微微正庆幸着他们的好运,谁知在火车开动的前一秒,上来了两个纳粹军官。
看他们领子上的领徽,官儿还不小,其中一个看见林微微,脸色有些不爽,似乎不愿和她同坐一个车厢。
而另一个年纪稍轻的,还算客气,他五官端正,下巴上有一条浅浅的美人沟。
见微微在偷着打量他,便对着她有礼地淡淡一笑,在对面坐下。
有两座神像镇压在那里,简直度日如年啊。
不敢聊天,便想看看书打发时间,谁知道迈尔这个农民,没半点文化气息,身边居然连本书都没有。
看了会风景,实在无聊,只好借故上厕所,出去溜溜。
车厢里不少纳粹官兵,也不少法国人,说说笑笑,看上去气氛还算融洽。
从厕所出来,她不想那么快回去,便站在车门那边望风景。
正呆呆地望天45°,突然背后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她一怔,随即回头,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可是,来人只是迈尔,他站在自己的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难掩眼底的失望,她转回脸,继续望向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
在想心事。
她幽幽地答。
他没作声,并肩站在她身边,两人各怀心思,谁也不开口。
火车停站,下去了不少人,又上来了一些。
有人相逢,有人分别,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悲欢离合,相聚相离,永远是人生的主题。
多么希望到站后,也有人来接她,弗雷德也好,鲁道夫也罢,随便哪个都行,只要不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弃在这个世界里就行。
可惜,梦想离现实总是有那么大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
现在她是林微微了,不再有人在乎,不再有人爱……一切只能靠自己。
火车马上又要启动,列车员过来要拉起阶梯,林微微忙向后让了几步。
一抬头,正好撞到迈尔探究的目光,她不禁掩饰地笑了笑。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汉堡了,你有去处吗?他问。
去处……对啊,她该去哪里呢?汉堡虽然不陌生,可她现在身无分文,又该何去何从呢?苦逼,真是太苦逼了!看了她一眼,迈尔从袋子里摸出一支笔,然后去厕所里撕了一点厕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这是我在汉堡的落脚点,如果有困难,你随时过来找我。
她点头,接过他的地址看了眼。
Karl-von-Linde大街?她记得在现代这是一个军校的地址,其实林微微对汉堡并不熟,只是从前有一个EX是德国大兵。
她去过他的军校几次,所以对这条大街还有点印象。
将地址放在贴身口袋藏好,她再度道了声谢。
火车晃悠了半天,终于到了汉堡总火车站。
迈尔替她将行李拿下来,和她道别,见她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中时,他不禁又几步追上去。
祝你好运。
面对着她惊讶的眼神,他道,这话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你也一样。
林微微笑了起来,伸出手和他握了一把。
然后,转身没入人流中。
137第一百二十六章 逃难汉堡是德国第二大城市,也是欧洲一个重要港口。
在现代华人聚集最多的几个城市就要数柏林、汉堡和法兰克福了。
在3、40年代,这个靠着北海,内接易北河的海港城市,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外置,海外商船络绎不绝,因此停驻在此地的外国商客自然也不会少。
林微微对汉堡市中心还是有一点儿印象,虽然很多地方都有了变化,但好在老城区的建设基本没变。
那几栋19世纪建造起的房屋还是在那里傲然矗立,相隔了整整七十年,她居然还能够认路,真是多亏了‘凡是建筑超过100年历史的一律不得拆建’这一条欧盟法啊。
汉堡和柏林这两个城市是第一批华商和留学生聚集的地方,这个时代华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德国向来走的是非移民国家路线,因此成不了气候,也称不上什么唐人街。
顶多就是几十家商户凑在一起,加起来不会超过两百个人。
中国人会做生意,尽管这些商人语言不通,但还是能够存活下去,只是生活条件刻苦些。
好一点的自己有店,小本经营,混得不好的,只能拿着产品去德国人家门口推销。
而大多数中国商客和当地人的关系并不好,一方面是是因为语言不通,而另一方面抢了德国人的生意。
再者,作为一个外国人,接受当地政府的各种补助,难免会被这个国家视为负担,受到排挤也在所难免。
这些也是林微微到了之后才知道的,以前在学校,虽然听说过一些纳粹逮捕华人送进集中营的事,但毕竟只是个例,她并未深刻地研究过。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胡乱走也能瞎猫逮到死老鼠,给她撞见一家华人开的陶瓷店。
老板是个福建人,姓牛,老婆牛嫂是广东的,两人看见林微微走进来,都是一愣。
林微微本以为自己要花一些功夫才能说服他们收留自己,没想到她将自己无家可归的身世一说,他们无二话立即就收留了她。
没有钱,只能一遍遍地口头感谢他们,而牛叔牛嫂只是笑着打断她,道,战争年代要生存本就不易,更何况大家本是同根生,相互帮助还不是应该的,不必那么客气。
闻言,林微微心里更是感动,不禁慨叹,这个年代的人果然比21世纪的现代人更团结淳朴啊!两人基本不会德语,但微微会,除了打扫整理房间,有客人来就帮助他们一起做买卖,顺便当翻译。
语言上有了沟通,生意倒也好了一些。
通过这两口子,林微微认识了一个中国留学生,叫韩疏影。
说到这个韩疏影,他还算是林微微半个学长,两人都是柏林洪堡大学的学生,只不过一前一后相差了近七十年而已。
他来汉堡游玩,暂时居住在牛家,等圣诞节结束,学校开了学就要回去。
他今年28岁,而林微微按照在现代的年龄也是28岁,可以说两人年龄相仿,又算是同门师兄妹,共同话题总是特别多一些。
韩疏影学的是医科,对于这种牛逼哄哄的专业,林微微向来只有瞻仰的份儿。
去柏林的火车票,以及到了那里后的落脚点都需要钱来打点,在牛家打工,多少能赚一点儿,于是林微微就一马克一马克地慢慢存起来。
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辛,却也平稳,四周遇到的都是同胞,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像是回了家。
有时,她也在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去柏林?那么奔波,如果到头来得到的只是再一次被伤心,这执着是否值得?然而,她在这边纠结着,那一头又出了事。
一天,微微按照牛叔的吩咐出去给客人送商品。
回来时,巷子里一片寂静,晾衣绳上的衣服挂了一半,另一半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
隔壁邻居鲁大婶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毫无章法地任自己的衣服丢地上被踩踏呢?她正诧异着,突然背后有人一把拉住了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被捂住了嘴唇,拖到围墙后面。
嘘,别叫,是我。
耳边传来韩疏影的声音,林微微拉开他挡在自己脸上的手,抚了抚一颗碰碰乱跳的心,没好气地说,你干嘛你,吓死我了。
别进去,党卫军正在里面抓人。
抓人?抓谁?她吃了一惊,整了整脸色,忙问。
他伸手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她从胡同里绕了个圈子,悄悄地绕到了围墙的那一端。
果然,他们居住的地方被一群SS部队给围观了。
所有的中国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在那里站着,挨个儿被检查,登记入册。
这些党卫军来势汹汹,手中配备武器,显然不是来找他们聊天喝茶的。
一看这架势,林微微顿时脚软了。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拉了她一把,然后两人再从原路绕开。
林微微心中发怵,不知道等待牛叔他们的是什么,她一路忐忑,却又不敢停脚。
两人快步走了一段,跑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才松下口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才出去一个上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韩疏影没直接回答,只是问,你还记得昨晚牛叔带回来的那几个男人吗?林微微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三天前,美国向德国宣战,英美联盟。
一艘来自英国的货运商船在北海海域被德国海军击沉,这船上有几个中国工人漂到了汉堡港,而那天正好有货船从国内到达,牛叔去码头收货。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就把落难的同胞给救了起来。
如果只是几个中国人倒也不足以引起注意,可偏偏这些人上的是英国人的船。
于是,盖世太保认定了他们是英国放到德国的间谍,德国人不待见华商已不是一两天,借由这次机会,索性将他们一网打尽。
事态严重,林微微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不禁问道,那牛叔牛嫂他们呢?会怎么样?不知道,估计会被送进集中营。
集中营!她脚跟发软,差点摔倒。
韩疏影伸手扶了她一把,也满脸忧虑,听说那个地方是有去无回的人间炼狱。
不是听说,根本就是!她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还有办法救他们出来吗?救?你要救他们?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知道抓他们的是谁?是盖世太保,是党卫军!被他这么一堵,她顿时清醒了,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得不妥协。
他们对她有恩,她却无法报恩,在危险到来时,只能各自飞,这让她感到无比愧疚。
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满脸茫然。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韩疏影感同身受,但毕竟是男生,理智大于情感。
他很快振作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怕他们会搜捕全城的华人,所以我们要尽快离开汉堡。
去哪里?回柏林。
我的学校在哪里。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心中一喜,忙道,我也去柏林。
你身上有钱吗?他问得有些窘迫,自己出生富贵,总是有充足的盘缠,可这一次实在事出突然,口袋里摸来摸去才几块马克。
要想买车票,似乎是不可能的。
林微微点头,道,我刚去送货,正好有客人给的钱。
可她拿出来一看,不禁又失望,一张车票就要五十马克,而他们钱加在一起才三十来块,连一张票都凑不齐。
汉堡到柏林288公里,总不能徒步而去,汉堡靠近北欧,再上去一点就是丹麦了,所以相较于南法,这里要寒冷得多。
两人正犯着愁,林微微眼前一亮,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迈尔!他说过,如果有困难可以去找他。
自从火车站一别,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和他有什么交集,所以那张写着他地址的纸条还一直都扔在口袋里没动过。
没想到,隔了几星期后,反而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要找到这个地址并不难,在70年后,这里是一所德国空军学校,而现在只是普通的住宅,只是四周进出的德军比较多。
韩疏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将自己带入虎穴,跟在她身后,满是戒备。
林微微心中也没有底,可除了来碰碰运气,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因为两人是亚洲人的模样,再怎么低调,一路走过去都很引人注目。
好不容易找到正确的门牌,她犹豫半秒,然后飞快地按响了门铃。
一片沉寂,无人应对。
和韩疏影对视了一眼,她再度伸手。
按了又按,可还是没人开门,她不由拧起了眉头。
微微,你确定是这里?他忍不住出声。
是的,我想他应该不会骗我。
口中在安慰他,可这话说得她自己也没把握。
快来开门啊,迈尔,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忽悠我啊!门铃都快给她给按扁了,偏偏还是毫无动静,显然房子里根本没人在。
怎么办?她有些手足无措,迈尔是她身为林微微唯一一个认识的德国人了。
韩疏影沉着地接过她的小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又对照了下大门前信箱上的名牌,道,胡伯特﹒迈尔,地址没错。
现在天色还早,可能他在外面没回来,要不然我们等等他看。
也只好这样了。
林微微点点头,找了个角落,就地坐下。
空气有些冷,将手脚都冻得僵硬,她忍不住呵了一口气。
紧挨着她,他也坐了下来。
这里华人不多,赴德求学的多数有些家庭背景,不是因为政治因素,就是因为经济缘由。
可眼前这个女孩孤身一人,听她谈吐,又不像是没受过教育的文盲。
因此他有些好奇,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于是便问,微微,你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德国?我?她想了想,道,如果我说,我来这里是意外,你信不信?意外?见她绕着圈子不愿说,他也不强迫她,眯起眼睛,微笑道,有什么不信的,我来这里也是意外。
国内正在打仗,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去为祖国驰聘沙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微微没接口,和弗雷德曾在战场上面临最严峻的生死考验,亲眼看见那些年轻的战士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条条鲜艳的生命在瞬间流逝,惨叫声、恸哭声络绎不绝。
不管是侵略战,还是保卫战,每一步都是踏在鲜血上迈出的,战争是残酷的、是无情的,只要想起那些血腥的画面,她就一点也冲动不起来。
对于她这个来自于新世纪的人而言,和平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战争爆发,无人幸免,再强大的国家也会元气大伤,经济倒退。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你的父母呢?在德国还是在中国?父母在另一个空间,遥遥相隔,虽然活着,却也难相见。
她叹了口气,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而他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伸手拢了拢她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原本就冷场的气氛因这一句话,而变得更加压抑。
无话可说,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迈尔才回来。
林微微忙拍了怕身边的人,站起来几步走了过去。
似乎没料到她会来找自己,迈尔吃了一惊,目光瞥过韩疏影,眼珠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她的身上。
有事找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微微不禁涨红了脸。
向不太熟悉的人开口要钱,总不太合适,多少会有些窘迫。
她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你什么?见她吞吞吐吐,他又问。
我来是问你借……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钱。
借什么?他伸手挡在嘴前,低声咳了下,道,不好意思,有点感冒,你说要借什么?面子固然重要,可身家性命更要紧。
一咬牙豁出去了,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没钱买车票去柏林,所以想问你借钱。
哦,原来你是要借钱。
他了然,也不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然后问,你要多少?没想到他这么爽气,林微微反而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她不答,他问,200马克够了吗?她点头,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钱,讪讪地说道,我,我会尽快还你。
不用还。
不待她回应,他伸手掏了掏口袋,拎出她的项链在眼前晃过,道,就当我花钱买了这个。
囧……她2300欧买来的蒂芙尼项链,就被他花200马克买去了呀。
呃,心好疼啊~~~~见她哭丧着脸,他不禁问,怎么了?这是我送给你的,我不卖。
你不是急需钱吗?可是……他打断她的话,你拿货换,我拿钱买,很公平。
2300欧买进,200马克卖出,公平在哪里啊!?一定要买吗?她问。
送他是心意,可是花钱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迈尔不解地望着她,但还是点头。
想了又想,最后她认真地道,既然你一定要买,那就给我1000马克吧。
就是1000马克,也亏大了。
……1000马克!这下轮到迈尔傻眼了。
她这是抢钱吗?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我把微微给写苦逼了,只是关于当时中国人的处境,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
文中所提到的汉堡华人被捕事件,以及英国货船事件都是真实发生的。
下面是我找到的德语资料,翻译了一小段。
如果有时间,会继续翻译出来,感兴趣的姊妹可以看看。
资料链接:www.cilip.de/ausgabe/58/china.htmChinesenverfolgung im Nationalsozialismus - Ein weiteres Kapitel verdr?ngter Geschichte纳粹期间对中国人的迫害——有关排除异己的又一篇章Die Mehrzahl der wissenschaftlichen Untersuchungen deutscher und chinesischer Historiker konzentriert sich bei der Aufarbeitung der Geschichte der deutsch-chinesischen Beziehungen auf die Darstellung milit?risch-politischer Konflikte und Phasen politisch-wirtschaftlicher Zusammenarbeit.中德双方历史学家集中研究了大量的科学文献,其涉及到中德两国的历史关系,有关政治-军事的矛盾和政治-经济的合作。
Das Quellenmaterial, sofern vorhanden, ist auf verschiedene Archive verteilt und mu? mühsam zusammengetragen werden.那些可供参考的资源来源,是从各种不同的档案中搜集而来,然后截取要点凑集起来,因此来之不易。
Dann allerdings l??t sich im Umgang mit den verschiedenen sozialen Gruppen chinesischer Staatsangeh?riger durchaus eine Kontinuit?t erkennen, die bei allen Unterschieden z.T. erstaunliche Parallelen zum heutigen Umgang mit der vietnamesischen Minderheit in Deutschland zeigt.从中持续性地彻底去了解居住在德国的各种不同社会阶层中国华裔的生活,和生存在现今社会中的越南群体有非常相似之处。
(此处贬义,东德有大量越南群体,没有护照,没有居留,成群结派,无法和当地人沟通……)Da? wirtschaftliche und milit?rpolitische Interessen die deutsche Haltung bei der F?rderung von Chinesen bestimmten, die zur Ausbildung und zum Studium in Deutschland lebten, erstaunt nicht.有中国人在德国生活学习,这并不让人奇怪,因为对德国而言这是一种经济上和军事上的利益互动。
Dies galt vor allem, wenn sie sich jeglicher politischer Aktivit?ten enthielten. Auf der anderen Seite versch?rften sich zugleich die Lebensbedingungen für diejenigen Chinesen, die als ?konomische Konkurrenz oder als soziale Belastung angesehen wurden und auf staatliche Unterstützung angewiesen waren.这也包括那些完全不参与政治行动的中国人。
这是不同于学生的另一社会层次 的人,他们的生活条件更加刻苦,并被当地人作为商业竞争对手,从社会上得到某种补贴,被视为国家的负担。
W?hrend der Kriegsjahre lieferten die speziellen Verordnungen wie z.B. Kriegswirtschaftordnung, Volkssch?dlingsverordnung, Heimtückeverordnung und die Anwendung des Blutschutzgesetzes - nach der systematischen Verfolgung und Vernichtung der Juden - auch die Grundlage für zahlreiche Verhaftungen und Verfolgungen von Chinesen.在战争期间,国家颁发了特殊法令,例如战争经济条约,保护人民法令,奸商法,以及保护血统纯正法令。
在系统的迫害和毁灭犹太族之际,也有大量的中国人被逮捕和迫害。
Mit der wirtschaftlichen Rezession hatte sich die deutsche Haltung gegenüber den H?ndlern verschlechtert, weil sie als Konkurrenz für die deutschen Gewerbetreibenden angesehen wurden.经济萧条期,德国对于华商的姿态再度恶劣化,因为他们被视作本地商户的竞争对手。
Der `Reichsverband des Deutschen Gro?- und ?berseehandels\\‘ hatte sich bereits 1928 bei den Beh?rden über Verst??e gegen die Gewerbeordnung beklagt:德意志帝国贸易批发以及出口外贸商在1928年就违背了营业法这一条款向有关部门提出控诉,\\Wir bitten das Polizeipr?sidium diesen chinesischen Hausierern in erh?htem Ma?e seine Aufmerksamkeit zu widmen und insbesondere diejenigen F?lle zu verfolgen, in denen die Hausierer nicht im Besitze des Wandergewerbescheins sind oder gegen deutsche Gesetzesvorschriften versto?en.我们请求公安总局,尽快停止华商挨户兜售行为,尤其是情节严重的个例,比如没有居留证明,非法移民或者违反法律条令的个别案例,要求追究法律责任。
Im Mai 1944 wurden die 165 damals noch in Hamburg lebenden Chinesen w?hrend einer Razzia verhaftet und in das der Gestapo unterstehende Zwangsarbeiterlager \\\'Langer Morgen\\‘ in Wilhelmsburg gebracht. 17 von ihnen kamen im Lager ums Leben\\。
(16) Diese Aktion erfolgte im Zusammenhang mit einer Anklage wegen \\Feindbegünstigung\\。
Eine Anzahl von Chinesen hatte sich, als Besatzungsmitglieder versenkter englischer Schiffe, zu Landsleuten nach Hamburg retten k?nnen. Der Leiter des Hamburger Gestapo-Sachgebietes IV 1c (u.a. zust?ndig für die Ausl?nderüberwachung), Albert Schweim, verd?chtigte sie pauschal der Spionage.1944年5月,165名生活在汉堡的中国人在一次大搜捕中被逮捕,被送入隶属于盖世太保管辖范围内名为langer morgen的劳动营。
其中17人死于非命。
此次搜捕的行为的起因是一艘来自于英国的货轮被击沉,而中国人救起了落难同胞。
汉堡盖世太保负责人(专门监管外国人)阿尔贝特 施威姆,怀疑他们涉及到间谍活动。
Am 13.5.44 wurden die in Hamburg und Bremen lebenden Chinesen ohne Tatvorwurf verhaftet und sp?ter ohne Gerichtsverhandlung in Gef?ngnissen und Arbeitslagern inhaftiert.44年5月13日,汉堡和不莱梅的中国人在没被起诉的情况下逮捕。
之后没有开庭审判,直接送入劳动营和监狱。
138一百二十七章 邂逅鬼畜记住哦!一条项链卖了500马克,她和韩疏影的路费就这样出来了,只是可怜了迈尔,一个月的生活开支啊,木有了。
迈尔是好人,面冷心热,否则也不会在送微微去警局的关键时刻心软,不会替她准备临时身份,不会去汉堡还捎她一程,更不会将自己的地址给她。
人性本善啊,如果没有战争,没有政治斗争,他只是一个善良而有点小腼腆的普通人。
随着火车轮子的滚动,两人的心也慢慢平定了下来。
柏林你有去处吗?韩疏影问。
去处?那里明明是她的家,却归不得;那里明明有她的爱人,却认不得;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惨的么?见她悲戚戚地摇了摇头,韩疏影建议,要不然,要不然……他一连说了三个要不然,却没了下文,林微微不禁抬头去看他。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抓了抓头发,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暂住在我那儿。
见她皱起了眉头,韩疏影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我其实,我……林微微扑哧一笑,被他局促的模样给逗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他更是脸红耳赤,讪讪地解释,我只是怕你误会,你不用担心,其实我,我还是满正人君子的。
在家里读过圣贤书,知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所以,我不会,不会偷看偷听。
噗,这个呆瓜,还圣贤书呢。
一个隐忍不住,林微微笑出了声。
哈哈,民国时代的男人都是这么卖萌的吗?猜不透她的心思,他不禁脸红耳赤,越是想解释,却越是说不清,真是越描越后。
最后,只能学老外那样无奈地摊摊手。
在走投无路之际,有人愿意拉自己一把,林微微对他很是感激。
她握了下他的手,道,谢谢你,韩疏影。
虽然在国外求学多年,但对男女感情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被她握住了手,他更不自在,忙道,你叫我疏影就行了。
出门在外靠朋友,我们华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要表示感谢。
两人正相谈甚欢,就听到后面一排座椅有人敲了敲窗,沉稳的声音飞来,Sei leise!Sei leise,就是让他们闭嘴。
他们交谈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那人估计是嫌他们用外语交谈,听得厌烦了,所以语气很是暴躁,并不是那么客气有礼。
抱歉。
韩疏影用德语回了句,后边便安静了下去。
在现代,遇到这事她一定会反唇相讥,这是赤果果的歧视!可在这个年代,身为二等公民的他们不被丢出火车已经不错了,除了忍没二话,所以林微微只能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
但好心情被打断,多少有些不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让这是别人的国土呢。
不便说话,她将脸贴在玻璃窗上,望着风景想心事。
火车到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站头,上来一些人后,又缓缓开动。
后面车座有人站了起来,是刚才敲车窗的那个,在路过他们这一排时,林微微忍不住投去一眼。
而那人也正好在这一刻转头,于是两双目光就这样碰到了一起。
惊鸿一瞥,她的心脏猛地狂跳了起来。
冷傲孤绝的绿眸中闪烁出犀利而尖锐的光芒,这一双眼睛,只要让人看到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尤其对林微微而言,简直是刻骨铭心,可谓是永世不忘了。
剑眉飞扬,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凉薄的嘴唇抿成了一直线。
黑手套、黑制服、黑帽子、黑靴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党卫军骷髅看守总师的上尉,弗里茨﹒赫尔曼!一瞬间,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简妮的事实,满心满眼的只是恐惧,满满的,几乎要灭了顶。
那些伤害太深刻,仿佛渗入血脉,他的亲吻、他的暴虐、他的琴音,一切的一切在刹那复了苏,刺激着浑身的神经。
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了声,向角落缩去,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叫人根本无法控制。
她的动静立即惊动了正在打瞌睡的韩疏影,一睁眼就看见惊慌失控的林微微正死死地瞪着前方,不禁也吓了一跳。
忙拉住她,问,怎么了?你怎么了?弗里茨也看着她,冰冷的目光中本是毫无感情,可在上下瞥了她几眼后,突然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这个笑容,简直看得她惊心动魄。
她急忙转开视线,一颗心咚咚地直跳,再差一点儿就要跳了出嗓子口。
林微微不是简妮,弗里茨再怎么鬼畜,也无法认出她。
所以他在微微一笑之后,便转开脸,几步跨了过去。
人虽然走了,可气场还在,她一时回不了神,脑中想的全都是简妮曾经遭受过的悲惨经历。
手指绞着衣服,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满心惊恐。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韩疏影很是着急,伸手摇她,微微,微微,你到底怎么了?被他推了一下,她的身体重心不稳,向后仰去。
脑袋撞到车窗,发出一声脆响,玻璃上的冷意透过头发传入皮肤,大脑一凉,顿时清醒了。
转了转眼珠,眼前浮现出韩疏影急切的脸,她忙重整心神,摇手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脸色那么差?他很是担忧,抓住她的手,搭了下脉,道,手也冰凉,心跳过速。
微微,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汗,忘了眼前这个是将来的准医生。
瞒不过他,可又不能实话实说,她灵机一动,解释,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看见了一些不好的事物,所以被吓……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鬼畜男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一见他,她刚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刷白,像是猫见了老鼠般,赶紧低下了头。
原来是做噩梦,韩疏影舒展开眉峰,松了口气,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就像是被鬼附了身。
没有鬼上身,却也差不多了。
期盼弗里茨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可他偏就站在前方的车厢门口不动。
背靠着车门,索性和几个同事聊起天来。
这几人林微微也认识,其中一个是费格莱茵,都是骷髅总师的看守。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没想到鲁道夫没找到,第一个碰到的竟然是鬼畜男!太悲剧了,果然世事难预料……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他们屁话说完,赶快滚蛋,可偏偏天不如人愿。
几人说说笑笑,气氛还挺融洽,耳边听着他的声音,眼中再见他的笑容,林微微不止头皮麻了,连身体也抽了。
疏影,柏林还有多久到?她实在忍不住,不禁问道。
他看了眼手表道,答道两个小时吧。
什么?还有120分钟,7200秒?老天哇,你也太不厚道了。
她满眼悲愤地望向窗外,只差没飙泪了。
这颗小心肝自看到鬼畜男的那一刻起,就没再平稳下来,一直高高悬着。
即便她不再是简妮,这种打从心底深处发出的畏惧和恐慌感却始终如影随形。
她很想换个车厢,可又怕引起注意,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只能僵着身体躲在韩疏影背后。
可惜他的身材不够高大,根本挡不住她。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恐惧,还是她多心,总觉得弗里茨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她,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可谓是如坐针毯。
这列火车开往柏林,难道他也去那里?和他同城,那真是天大的悲剧啊!担惊受怕地僵坐半天,才发现韩疏影在和她说话。
你脸色很不好,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她话锋一转,道,我肚子饿。
你肚子饿了?他随即又道,也是,折腾了一天都没吃东西。
可是,我身上没带吃的。
我们去餐厅吃吧。
她忙接口,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去厕所蹲两个小时也没问题。
韩疏影点点头,道,好。
见他起身,林微微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一心想要脱离这个危险地带,她转身就走,可才几步,就听见韩疏影在后面叫道。
餐厅在另一个方向。
微微,你走错了。
林微微脚步一滞,顿时站住了。
另一个方向,那就是说要经过弗里茨他们,才能通过。
真是欲哭无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很想说算了,还是饿着吧。
可一转身,便瞧见那几个人都睁眼在看她。
一截车厢里就他们两个亚洲人,想低调都不能,而微微挑染的直发也实在太具有时代感了,在这个年代简直是朵奇葩,这一动更是带走惊诧的目光无限。
只是这目光中包含的是贬义还是褒义,就不得而知了。
被大伙的目光看得亚历山大,她急忙垂头30°,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一个火星人突然登陆了地球。
见她发呆,韩疏影指了指前方,道,微微,往这边走。
我,我看还是算了吧。
等……正打算放弃,可一抬头却发现韩疏影已经穿过弗里茨他们,在车厢那一头等她了。
对他而言,弗里茨就是众多纳粹官兵中的一个路人甲。
但微微不同,如果可以,真是永远不想再和这个人有所交集。
快过来啊。
韩疏影见她愣着不动,又向她招招手。
不情不愿地跨了几步,这几个德国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站在面前就是一群阿尔卑斯山脉。
和他们相比,她真是太瘦小了。
见她走到面前,弗里茨却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
他不肯让路,她自然也走不过去。
看见他心中就害怕,别说和他说话了,她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幸好,前面还有一个韩疏影,见他们挡着道,便客气有礼地出声,麻烦各位长官移动一下脚步,好让我妹妹过来。
即便这样,弗里茨还是闻风不动地伫立。
于是,韩疏影只好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请求。
闻言,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军官,终于侧过了身体,勉为其难地让出一个空间。
谢谢。
韩疏影连声道谢。
走了几步回来,向微微伸出了手,用中文道,快点过来。
她正想抓住他的手,突然弗里茨毫无征兆地突然挥了下手臂,打散了两人的手。
事出突然,韩疏影和林微微皆是一愣,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却一眼望见那双绿眸正深沉地盯着她,一如噩梦中的那般。
心脏再度收缩,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满眼戒备。
亚洲人,哪里的?他问。
中国。
韩疏影见他口气不善,急忙几步走过来,挡在林微微面前。
看见他的反应,弗里茨挑嘴一笑,扬了扬眉峰,眼中尽是嘲讽和不屑。
对于亚洲女人,他可提不起那种兴趣,只不过看见劣等人种,他习惯性地想要刁难一下而已。
中国?他哼笑了声,就是那个正在被我们同盟国侵略的国家?听他这么说,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不约而同地同时握起了拳头。
将两人的模样看在眼底,他冷笑,把证件拿出来,中国人。
虽然用了尊称,但这语气着实不让人好受。
他是党卫军的军官,要检查身份证件,天经地义之事,两人没话说,也无法反抗。
更何况,这里一车厢的官兵,在这和他动干戈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们是人,不能和疯狗一般见识,只能先把这口气忍下了再说!两人的隐忍,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接过两人证件,随便瞥了一眼,然后又扔回给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通过。
在两人路过之际,听见有人在那边说,嗨,弗里茨,你看见了他们的低音提琴了没有?弗里茨哼了声,满是戏谑地接嘴,没,估计是在第三个中国人手中提着呢。
话音刚落,几人便哄笑了起来。
林微微没听懂,所以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韩疏影却听明白了,浑身一紧,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冷冽,眼中满是难堪。
在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他一直死绷着张臭脸,微微不禁问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生气。
哼,你没明白么?他们是在嘲笑我们。
因为心情不佳,他的口气也有些冲人,停顿了下,又接着道,那首歌《三个中国人拿着低音提琴》,你听说过吧。
这只是首童谣而已。
至少在现代是。
童谣?他沉着脸,道,拿我们比作那三个中国穷鬼,难道你听不出他们对我们的鄙视吗?我……被他堵得一下子没了话,作为中国人被人嘲讽,不爽快是理所应当。
她皱着眉头,心情也一阵低落。
所谓国富民强,国家强大,人民底气自然足。
在2012年,中国是世界上继美国之后第二强的进出口大国,GDP早已超出德国、日本,军事、经济都列在世界前三。
在高中大学上政治、历史、英语、经济、德语课时,老师教授总要时不时地提起21世纪中国飞快的崛起和强大。
可来到这个黑暗的20世纪,一下子被人歧视,还视成劣等人种,作为一个有自尊的正常人当然会受不了。
只不过现实是残酷的,在自己变强之前,唯有忍。
心中有事,气氛沉闷,两人都不想找话。
想低调不惹事,可烦恼偏要盯着他们不放。
刚坐下吃了没几口,就见弗里茨和他的几个同事也走了过来。
看见林微微,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做了个祝你好胃口的动作,然后在离他们不远处坐下。
面对着他,她突然就倒了胃口。
韩疏影也吃不下,扒了几口,就将叉子扔在一边。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一定要让我呆在德国。
你知道么,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只想回去加入战争,和同胞们一起打日本鬼子。
可是,每一次写信回去,母亲都以死相逼,非要让我留在欧洲。
我真是不明白,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懊恼地扯了下头发,道。
我明白。
听她这么说,他愣了一下,惊讶道,连我都不明白,你能明白她?她点点头,一字一句都说得很缓慢,因为你是她的希望。
希望?他重复,一脸迷茫。
是的,因为你是她的希望,所以不愿意你出事。
好死不如赖活着,二等公民再不济却也胜于丢脑袋,这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点偏心。
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才起了个头,便被人打断。
两人抬头望去,脸色不由自主地再度一变。
是弗里茨,又是他。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的阴魂不散?林微微紧紧地捏着刀具,心跳如雷。
看见他俩防范的模样,他不禁一笑,好不吝啬地露出唇边的那两个小酒窝。
他伸手拍了拍韩疏影的肩膀,道,别紧张。
这次不是来找麻烦,只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不是来找麻烦,可还是让人轻松不起来,韩疏影礼貌却又疏远的问,你要问什么?刚才你们提到了一个字,我想知道它的意思。
什么字?Shi Wang。
他大着舌头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韩疏影满脸诧异,而林微微手一松,刀具砰的一下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引来目光一片。
弗里茨向魂不守舍的她投去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回韩疏影,问道,这个词什么意思?不愿和他搭讪,却也不敢得罪他,韩疏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照他的要求,翻译成德语。
Hoffnung.那双苍劲的绿眸中闪出了耀眼的光芒,他再度微笑,唇角稍稍弯起,抿出了一个惑人的弧度。
然后,他竟然不可思议地向两人道了一声谢。
直到他转身离开,林微微还回不过神,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希望,曾经简妮管那只诞生在集中营的小猫叫希望。
没想到,时隔一年,他居然还一直记得!作者有话要说:这首儿歌在现代只是童谣,但是在2、3、40年代时,带有有贬义,有点鄙视、看低、取笑中国人的意思。
在德国比较有名的。
歌曲链接:tr.hjenglish.com/page/198713/Drei Chinesen mit dem Kontrabass三个中国人拿着一把低音提琴,sa?en auf der Stra?e und erz?hlten sich was.坐在大街上在说些什么。
Da kam die Polizei:,,Ja? Was ist denn das?‘‘那边过来个警察问:喂,发生了什么事情?Drei Chinesen mit dem Kontrabass.三个中国人拿着一把低音提琴。
139一百二十八章 机缘巧合战战兢兢,终于到了柏林,目送着鬼畜男渐行渐远的身影,林微微大大地松了口气,远离妖孽,等同重生!下了火车后,两人喊了辆三轮,直接奔去了韩疏影的住所。
她以为他会住在学生宿舍,可是没想到他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还有些小奢侈。
一共有三个房间,两个卧房,一个厅,一个独立的厕所。
离学校近,又在市中心,简直无可挑剔。
林微微不由叹了口气,暗忖,无论在哪个年代,富二代的待遇总是不一样些。
和汉堡那些苦巴巴创业的商客相比,他的生活环境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命啊,这就是命,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高人一等;有些人拼死一生,却还是命贱如蝼蚁。
两个卧房都被布置的很温馨,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林微微忍不住取笑他,你个大男人还挺会享受哈。
韩疏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告诉她,其实他还有个一起赴德学习的发小,叫做袁若曦。
微微现在落脚的这个房间,就曾是她的。
在苏德战争爆发后不久,她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地回了家。
走得太过匆忙,她的大部分东西都还留在这里,茶几上摆放她的照片、柜子里挂满了衣物,女孩子的梳妆台、床上的帐帘也都维持着原样。
桌上地上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来打扫。
这个女孩对韩疏影来说一定意义非凡,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去打理。
林微微不禁问,我住在这里合适吗?她走了,不会再回来。
有什么不合适?他笑言,只是眉宇之间略带苦涩,这个房间属于你了,你就放心住下吧。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再推辞便是矫情,林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我们也算是同患难,再言谢就见外了。
她留下的衣服首饰,你看着能不能用上,不然放着也是积灰。
好。
差一点又要感谢,刚张嘴就硬生生地给忍住了。
袁小姐出生阔绰,是国内有名的某军阀的侄女儿,内地战乱,又看不惯德国法西斯的横行霸道,最终选择愤然离去。
和他们相比,林微微真的只是一个胆小懦弱,且又胸无大志之人。
报效祖国四个字重若泰山,是多少革命烈士们用鲜血换来的。
她仰视,敬重,却不敢靠近,生逢乱世,就连夹缝偷生都是一件奢侈品。
有多少无奈、多少泪水在其中,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知道。
算了,多想无益,只是徒增伤悲,还是洗洗睡吧。
半夜,梦来。
一双蓝眸深情凝望,隐在黑暗中,有人在那里说,简妮,我们会有将来,回柏林,我要娶你。
等我,等着我……深情的呼唤,一遍又一遍,让她哭着醒来。
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太阳高照了。
一摸眼角,湿漉漉的一片,心痛到不行。
弗雷德,我已经在柏林了,可是你人呢?又在哪里?翻身坐起,茫然地转头望向镜子,一张熟悉的脸静静地倒映出来。
这头发、这脸、这身躯,都是属于她林微微的,没有半点山寨。
只是这样子的一个人,身为帝国中校的他还看得上吗?他还会娶她吗?他们曾经的盟誓是不是跟着简妮的死,也已经一同远逝?镜花水月,真的只是镜花水月啊~越想越伤心,痛定思痛地哭了。
弗雷德一直问,她的心里还有谁。
现在,可悲的是,不是她的心里有谁,而是他们的心里有谁。
身为林微微的她,恐怕会被他们永远裁判出局。
又折腾了一会儿,等悲伤的心情平复,才慢慢起床。
在打开袁小姐衣柜,看见她琳琅满目的家当之后,终于提起了一些精神。
所谓女悦己者容,这么多漂亮的衣服,还都是民国时期的古董,心中有些好奇,拿了几件出来试试。
袁小姐的身材和她相仿,无论衣服还是裙子,或是鞋子,她都正好合身。
挑了一件月牙白的上杉,配着一条深蓝色的裙子,又将头发编成了两根小辫儿,用梳子理了理齐额的刘海。
转了个一个圈,折边的裙摆散开,像一朵绽放的深水芙蓉。
这身打扮,让她觉得如梦如幻,就像是在拍电影,虽然美丽,却好不自在。
林微微皱了皱眉,即便梳妆如此,还是能看出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这就是代沟,相隔了70年,她的言行谈吐、思想行为,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现代气息。
唉,她是林微微啊,不是袁若曦,不是简妮,而是一个来自于2012的时尚宅女!韩疏影因为有课,一早就出了门,桌子上摆放着早饭,面包加牛奶。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钥匙,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我去学校了。
这把钥匙给你,你要是闲着无聊,就来学校找我。
我下午三点下课。
对了,写字台靠窗的抽屉里有一点零钱,你带着,可以救急。
韩疏影笔。
林微微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大男人想得挺细挺周到,怕她不认路,字条反面还画着地图呢。
其实,这一块儿她还是蛮熟悉的,毕竟在现代她也算是半个柏林人。
在家里收拾了一番后,她这才出门。
虽然入冬,但阳光无限好,照得眼前一片艳丽。
深吸一口气,向着70前的母校挺进。
在柏林,华人的待遇稍微好了一些,因为这里商客少,多数都是大学生。
这些留学生不是因为经济缘由,就是政治原因而来,能为德国创收,何乐而不为呢。
以前,还身为简妮的时候,林微微就yy过自己可以穿着一身大红旗袍,站在一堆纳粹帅锅中,那个回头率啊……可现在,真的穿着民族服装站在纳粹德国的街头了,反而没了当时的心情。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胆战心寒,生怕他们这些法西斯来找她的麻烦,真正是人随心变啊。
洪堡大学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当时没有那么多专业可选就是了。
校园里没有纳粹、没有政治争斗,只有学生和教授。
他们很和善,看见她都是脸上溢笑,客气地打招呼。
在这里,林微微总算可以松下一口气。
时间尚早,韩疏影还没下课,于是她就站在外面等着。
医学院外面有一颗银杏树,冲天而立,只是在这寒冬光秃秃的掉光了叶子,怎么看都有些萧瑟。
原来这棵苍天大树这个年代就有了,它站在这里矗立不倒,看遍人世的喜怒哀乐,见证了最残酷的历史。
站在它的树枝底下,林微微可谓是五味俱全。
正在发呆之际,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
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只见一个年轻的德国姑娘站在她身后。
袁,你回来了?她看着她笑意融融,好像初夏的阳光,灿烂而绚烂。
林微微刚到柏林,谁也不认识,这个姑娘叫的自然不是她。
她眨了眨眼睛,顿时恍然,是了,自己的这一身装扮,八成是被她当成袁若曦了。
我……刚想解释,就被她打断,只听她在那里道,整整两个学期,都没见到你。
听教授说,你回中国了。
怎么现在你又打算重返校园吗?申请这个大学这个专业不容易,你可千万别轻言放弃。
听说,过几天会安排我们去大学诊所去实习,学的理论知识终于可以派上用处了,你要赶快归队啊。
那姑娘一顿热情轰炸,林微微连半句话都插不上,只能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闭。
说了半天,都得不到她的回答,女孩儿不禁拉了下她的手,问,你怎么了?不舒服?没有。
微微赶紧摇头。
那你怎么不说话?大姐,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让我说啥?袁?她又叫了声。
无法再保持沉默,林微微只得开口说话,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该说些啥,还是脚底抹油先开溜了再说,于是便道,谢谢你的通知,现在我要去找韩疏影了,他还在等我。
回头再联系。
喂,袁!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林微微哪里会等她说完,急忙快步走进了学堂,把她丢在身后。
不知道韩疏影到底在哪里上课,只能漫无目的地在教学大楼的走廊里闲逛,希望自己能够瞎猫逮到死老鼠。
逛了一圈后,她被一个教授叫住,这里的人似乎都有认人困难啊。
她都说了她不是袁若曦,可大家为什么都不相信呢?解释了半天,教授也没搞明白她的中文名字叫林微微,不是袁若曦。
林微微,袁若曦,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发音,就这么难分辨吗?啊,中文就这么难学吗!??正不满地腹诽,就听教授在那里道,请你帮我把这叠资料放到授课厅去。
明天上午9点的神经学改到下午2点。
通知我也已经印好了,每个教室都要发一份。
得不到回复,先生转头,却一眼看见正在发呆的林微微。
他以为自己德语说得太快,她没听明白,于是又放慢了语速,重复一遍,问,听明白了吗?听是听明白了,只是她可不可以拒绝帮这个忙?见她点头,教授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了声谢,那就麻烦你赶快开始工作吧。
唉,反抗失效,只得抱着一叠资料走了出去。
幸好,这是她的母校,虽然时隔了几十年,但这些授课大厅她还是熟悉的。
一个个教室挨个去送资料,在走到其中一个时,门一开顿时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大厅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显然人家正在上课,教授在台上正讲解得眉飞色舞,而底下的人也听得孜孜不倦。
她推门的吱呀声突如其来,就像从异空间插。
入一般,顿时惊动了一片。
教授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转头望她,学生们也纷纷抬头。
各种目光齐刷刷地向她飞去,一时间,她成了众矢之的。
特么的,又囧特了!!她只是按照教授的话做事,没料到会碰到这种窘境,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进退。
自从来了40年代的纳粹德国,她就时不时的要接受众人审视、评判、打量的目光,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既然打断了他们的讲课,那就打断到底吧。
她挺了挺胸脯,迎着众人的目光,踏着沉稳的脚步走了进去。
将资料放在教授的讲台上,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消息向大家口头通知了。
明天上午的神经学改到下午两点。
她想了想,又道,注意上课时间,不要迟到。
教授愣了下,道,谢谢。
她挥挥手,说了声不用谢,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地转身走了。
直到她走出教室,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
站在外面走廊上,她的心还砰砰跳个不停,淡定臭屁都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刚才那种情况,如果退出去,会更囧。
这一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将最后一叠发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看窗外的天色,心想,韩疏影应该下课了吧。
走到大门外,一眼便瞧见正等在杏树下的人。
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中国男生,看到她出来,用手肘撞了撞他。
他一愣,然后同大家一起快步迎了过来。
疏影,你什么时候私藏了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大妹子?有人起哄。
是啊,你没看见刚才她闯进教室的情景,吕肯教授都傻了,我们也回不过神。
又有人接嘴,那些德国人老说我们中国女子温婉有余,大方不足。
以后他们谁再说扭捏拘礼,我就有话反驳他们了。
嗯,我赞同。
刚才好多人都在打听她是谁。
有人说是袁若曦,我想不对啊,若曦妹妹我熟悉,不是长这个模样,而且若曦哪会有那么大胆子。
快说,她到底是谁?不然我们不饶过你。
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说了老半天,被他们看得压力很大,林微微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最后,韩疏影实在看不过去,踏前替她解围,道,好了,你们不要再胡言乱语,吓坏人家。
她不是袁若曦,她叫林微微,还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说着,他又对林微微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学,这里华人少,华人女孩更少,所以看见了一个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男子本色。
你别上心里去。
林微微被他一句男子本色给逗乐了,眼珠一转,瞥了他们几个一眼,然后捂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被她这么看着,春心都荡漾了,一时都愣住。
韩疏影也跟着笑了笑,拿他们实在没辙。
作为礼节,一个个介绍了遍,陆思屹、蓝辰、席爱国、张诺。
你们好。
她微笑。
相互认识之后,又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他这么问,林微微忙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被当做袁若曦,她也有些委屈,不禁抱怨,是他们德国人认人无能,还是我和袁若曦真的长得很像?为什么我反复解释,都没人相信呢?你和她当然不像,不过在这些欧洲人眼里恐怕是没区别的,何况你还穿着她的衣服,身材又都很苗条,会被认错也是正常。
转头见她还是一脸愤愤不平,他不禁失笑,指着远处的几个德国学生道,你看他们几个,下次遇到他们,你还能认出谁是谁吗?韩大哥,你真相了。
被他这么一说,林微微顿时释怀。
对亚洲人来说,西方人都长的一个样,但至少还能从头发、眼睛的颜色来区分;然而,在这些白毛鬼子的眼里,东方人清一色黑发黑眼,自然是更难以分辨了。
两人一路走了一段,他又问,你在德国是什么身份?呃?她一时没听懂。
我是指,你的证件。
是临时证件。
说到这个,她又开始犯愁,只有三个月的有效期。
韩疏影想了想,道,要不然,你就借用若曦的身份吧。
她有些吃惊,问,你要我冒充她?瞧见她的神情,他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让你当成她的替代品,满足我的私欲。
我只是想,既然这些德国人都把你错当成她,而你又没有合适的身份,那就干脆将错就错,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个学校的学生。
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但是怎么都觉得有点不靠谱。
一来,她和袁若曦素未蒙面,这个贵小姐是什么性格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冒名顶替?二则,袁小姐学的是医科啊,这么牛逼哄哄的专业,她……实在是望尘莫及。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又问,这个建议你觉得如何?我不知道。
她低头走了几步,心中很是踌躇。
在科技先进的现代,要假冒一个人,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证件上有清晰的照片,护照上有水印,除此之外,还有指纹,眼纹,DNA,血型等各种各样的鉴定方式。
在这个年代,却什么都没有。
但,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她还是没把握。
好吧,我也只是建议你。
如果你不愿意在她的影子下生活的话……她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在迟疑,我和她长得不一样,证件上有照片的,如果那些党卫军检查证件,怎么办?你看刚才那几个教授和学生,亲眼看见你都没发现你不是若曦。
你觉得就凭一张发黄的照片,他们党卫军和盖世太保能够分辨出你们的区别吗?被他一堵,她顿时无语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要她拿着别人的照片硬说是自己,这种事情,实在做不出来啊。
就算他们认不出,在被检查的时候,她也会心慌。
韩疏影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你以若曦的身份再去申请一张学生证,然后上交的时候,拿你自己的照片。
这样行吗?她还是狐疑。
他点点头,安慰道,别把他们德国人的智商看得太高了。
如果真能认出,刚才也不会全都把你当成若曦了。
好吧,那就试试看。
她妥协,也实在无奈,不是通过这个方式,确实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搞定身份和居留的问题。
明天带你去拍照。
她说了声好,然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认识袁小姐的那些人呢?我一问三不知,他们不会起疑吗?中国学生,你不必担心,他们怎么会帮着鬼子出卖自己同胞呢。
如果你说的是德国同学和教授的话,他抿着嘴,停顿了下,道,这确实有点麻烦,毕竟你对这个环境一点也不熟悉。
岂止不熟悉啊,是很陌生!她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就装失忆好了,你告诉他们我生了一场大病,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他笑了,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唉,这文不好写,作者我越写越纠结。
越写到后面,越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简单单纯的言情,而是融入了宏大的历史背景,而这个背景又恰巧是最黑暗的二战时期。
历史是残酷的,人生是无奈的,平民微微是渺小的,所以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中,连自己的爱情都守不住。
按照中国言情小说的模式,总有一个女主,和一个男主。
但是,西方文学中,通常只有一个主角,其他的都是配角,而故事情节围绕这个主角展开。
我想写一篇以二战为背景的爱情小说,故事中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林微微,其他人,不管是鲁道夫,亲王,弗雷德,弗里茨,还是XXXX,都是围绕她在转的配角。
主角林微微在纳粹德国的历险和经历,然后在见证历史的过程中,最后找到她的真爱。
至于这个MR Right究竟是谁,写到这一卷,我已经不想再给个固定搭配,是鲁道夫、是弗雷德,是弗里茨,还是迈尔……他们一个个都有可能,也一个个都没可能。
因为,微微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最残酷的战争,在战争中感情无法控制,相聚分离、生死存亡完全都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我只能说,大家拭目以待,看鹿死谁手吧。
耐心地听我慢慢道来。
另外,42-45年,是德国最苦逼的几年了,不可能再像第一卷那么欢脱,所以整个故事人物情节都带着压抑,我写的也很压抑、很难过,有时写着写着会觉得写不下去,卡文,有想要放弃了的念头。
可转念想想,又实在不舍得。
希望大家尽量不要潜水,多浮出水面给我留言留评,给我支持和鼓励,让他们再续未了缘。
*****************民国护照真是简单,左边中文内容还算齐全。
右边法语这一页,尼玛全是空的,连姓名,出生年月都木有!!这护照有就跟没有一样!140第一百二十九章 爱情复兴(上)重新递交学生申请,并非如同两人想象地那么一帆风顺。
这其中有些小波折,学校教导处对比了两张照片,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便喊了一个中国学生来。
也是她林微微运气好,被喊去的这个人是张诺,听他们这么问,他便一口咬定这就是袁若曦。
他回去将这事和两人一说,韩疏影反复思考,决定与其被动让他们怀疑,还不如主动出击,求个先入为主。
于是,和林微微一起跑到教导处,将事先想好的借口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袁若曦生了一场大病,把以前的记忆给丢了,现在身体好转,又想重返学校之类云云。
韩疏影从来都是袁若曦最亲近的人,而他们说的话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负责人嫌事多,自然不会为了个中国人去调查那么多。
图章一敲,没几天新的学生证就到了手,这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上辈子当山寨简妮,这辈子又要冒充袁若曦……这两辈子就只有假扮别人的份儿。
抱怨管抱怨,但至少她的身份问题给解决了。
算了,简妮也好,袁若曦也罢,反正骨子里就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林微微!要融入这个新环境并不难,难的是她这把年纪还得埋头苦读,看着医书上的这些拉丁词……不由泪流满面,人生如此美好,她却如此凄苦~~~~被逼去上课,回来还要复习迎考,全新的专业,全新的知识领域,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囧。
上一次在校园口碰到的女孩叫做奥尔嘉﹒蒂乐,曾和袁若曦一起选修过几节课,她一直对神秘的东方文化感兴趣,所以两人走得还算比较近。
除此之外,这位袁小姐便再没什么欧洲朋友了。
袁若曦学的是医药护理,和正式的医学科还是有一点区别。
但不管如何,都不是好毕业的专业,袁大小姐未完成的学业,就由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冒牌货来完成吧。
战争期间,学校开课时间比较短,国家需要大量的医护人员,所以这些准医生都必须在假期去大学诊所实习,以便随时可以上岗。
说到实习,林微微真是有一大堆苦水要吐。
她们只是在读学生,自然不可能做医生的工作,于是只能从基层熟悉起。
抽血、打针、倒尿、还得摸死人……每天洗手得洗脱一层皮,在这冰寒刺骨的冬天,苦啊,简直是苦不堪言!如果可以,她宁愿选修文学,去拜读歌德大作。
可怜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她是身为林微微还是袁若曦,在这年代,都苦逼地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去。
叹了一口气,忍着刺手的凉意,还是得将洗刷工作进行到底。
背后有人走了进来,听她在叹气,也学着她大大地唉了一声。
林微微回头一看,原来是奥尔嘉。
见她抱着一大堆需要清理的医疗器具进来,林微微顿时跟了瘪了气的皮球一样,再提不起半点儿劲。
别担心,护士长让我来帮你。
就让我们一起把这些洗干净吧。
她也是一脸无奈,不满地抱怨,我真不明白,我们学的是医药专业,又不是护理,这种护士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们做!我一个堂堂大学生,难道就是为了洗东西来的吗?就是,我也想不明白。
林微微附和。
两人好一顿吐槽,不爽归不爽,可手还是不能停下来。
身边有了个伴儿,时间过得总是快一点。
嘀咕了半天,两人闭嘴休息会儿,便听奥尔嘉在身边问,昨天贝丽斯又欺负你了是不是?林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
贝丽斯是具有雅利安血统的正宗日耳曼人,她父亲是纳粹党员,是一个小官儿,而她的未婚夫也是被派驻到西线某个营里的少尉。
身为准军嫂,她自豪到不行,总是动不动拿这个说事。
父亲和未婚夫都是种族主义者,她自然也不会例外。
和林微微这个亚洲人共事,觉得贬低了自己的身份,越看她越不爽,总是拿语言讽刺她。
人家身份高贵,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可偏学校还将她们分配到了一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真够苦逼的。
哈,她这人太嚣张,所以今天有人已经替你教训了她。
怎么回事?就在等她开口发问,奥尔嘉道,你知道,护士长派什么工作给她吗?林微微摇头。
她掉足胃口,然后道,洗病人的尿盆子和屎盆子啊!卧槽!听她这么一说,林微微立即很不厚道地喷了。
果然还是护士长腹黑啊,整人手段高人一等。
她们洗这些器具已经够苦逼的了,没想到苦中还有更苦的!不但要忍受冰水,还得忍受滔天的臭气,哎约喂……真是够同情贝丽斯的。
估计她晚上吃饭的时候,鼻子里都只闻到尿臭屎臭味了。
想到她那张被熏得死臭的脸,两人再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正笑得人仰马翻,护士长来了。
于是洗具立即变杯具,只见她板着脸,冷冰冰地道,看来你们很空闲,有心思聊天,要不要调你们一个过去帮助贝丽斯?这话一出,俩姑娘顿时很默契地变脸噤声,一脸严肃地认真刷洗。
恭送护士长娘娘,直到她走的连背影都看不到,两人才对视一眼,忍不住又哄笑出来。
怕又把这个女魔头引过来,林微微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贝丽斯真惨啊。
她那是活该,有本事就回去找她父亲未婚夫哭诉去。
她未婚夫是少尉,等打仗回来,护士长就完了,估计会找她算账。
切,少尉算什么,又不是少校。
好歹也算个官儿,要不然她哪会那么骄傲。
奥尔嘉不以为然,上了前线,有去没回的,有什么好骄傲。
也是,林微微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大多数女孩都想找兵哥哥,难道你不想吗?一点儿也不想,她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还是喜欢农民伯伯,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大片庄园,种满了土豆和胡萝卜,想吃就随时可以摘,多么浪漫啊。
听她说的有趣,林微微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还土豆胡萝卜,那你干嘛来读医学啊,直接嫁人不就行了。
四颗星的少校不好找,会种地的农民伯伯还不是到处都是?错,我学医当然有原因。
以后万一那些牛啊,羊啊,鸡啊,狗啊生病了的话,我还能给他们看病。
噗,给动物看病,你学兽医就行了,干嘛这么辛苦学医药这个专业啊。
这不是没兽医这个专业么。
她瘪了瘪嘴,然后问,袁,你将来要嫁什么样的男人?这个……见她不答,奥尔嘉又问,是不是要嫁韩那样的?林微微摇了摇头,收起笑容,道,以前我一直想嫁一个王子,一个穿着阿玛尼,开着保时捷的王子。
他要是个如玉君子,有绅士风度,对人和善,微微一笑都充满了温柔。
他要先喜欢上我,会永远将我放在心口上;即便走散人海中,也能一眼将找出来;不会因为我容貌的改变,而嫌弃我;会为了我赴汤蹈火,会在危机时刻,救我于水火,会陪我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我以为自己够浪漫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罗曼蒂克。
她啧啧了几声,那么你找到了吗?这样的王子。
找到了,却也没找到。
那么完美的情人,却永远只是梦想。
亲王的温柔,少爷的爱恋,太保哥的生死不离……如果,他们能够合并成一个人,那该多好啊。
见她不回答,奥尔嘉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继而不舍地问,你找到了你的王子吗?林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这只是年少时的梦想,真实世界里哪有这样的人呢。
她有些失望,但也赞同,那倒是,所以说还是我的农民最现实。
两人正聊着天,原本是其乐融融的一个下午,却被突然而至的喧嚣给打破了。
所有人员全部到医院门口集合!护士长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什么事?两人面面相觑,脱了橡皮手套,还来不及洗手,就一起跑了出去。
跑到大门口,外面便是另一个世界。
一片狼藉,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都是伤病员,运输的车子停得乱成一片。
看着这场景两人皆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她们站着发呆,立即有人上来拉了她们一把,叫道,去把伤重人员立即抬进来,所有可以行动的 、神智清楚的、没有大出血的全部留在外面。
被他这么一吼,林微微突然清醒了。
这些人,全都是从前线来的,他们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这个意识进入脑中的时候,她的心口顿时一紧。
年轻的战士,站着,躺着,挤满了医院前的广场,轻伤的在抽烟,重伤的在呻吟,每个人身上都有伤,每个人都在流血。
有人缺了一条腿,有人被烧得体无完肤,有的瞎了眼,有的背后被炸了个洞,可怖的伤口无处不在,鲜艳的红色,处处都在流动……林微微虽然在奔跑,却毫无方向,穿梭在他们之间,唯独剩下的感觉是恐慌和陌生,像一场梦,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浑噩中,有人拉住了她的衣摆,她茫然低头。
跃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的头上抱着纱布,可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
他脸上已看不出面容,只是殷红一片,他的嘴唇颤抖着,紧紧地拽着林微微的衣服,她的白色制服上立即也染上红色的指印。
他的模样面目全非,太过可怖,她被吓到了,不由尖叫着后退。
救我,救我……他瞪大着一双蓝眼睛,在那里茫然重复。
不是弗雷德,不是鲁道夫,不是埃里希,不是亲王,不会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那一刻,她几乎要痛哭出声。
可是,这关头上,不容人虚弱,抢救行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一个医生从后面按住了她的肩,对着她叫道,抬起他,送进医疗室。
快!林微微的大脑在那一刻几乎已经自动关闭,只是被动地按照他们说的在做。
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抬起一个80公斤的大男人,但是,她咬着牙,依然拼命地和那个医生一人一端抬着伤者向医院几步走去。
她的心跳得飞快,手脚都在颤抖,背后满是冷汗。
可是,她的身体仍在重复工作。
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只有在危机时刻,才会知道。
她进进出出,已不知道跑了多少回,抬了多少人,没有想法,脑中只有一个意识:多抬一个人,就是多一个希望。
重复工作,无暇恸哭。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无论是简妮,还是林微微,生存在这个空间里,谁都逃不出战争残酷的侵蚀。
伤者还是源源不断地被送来,仿佛没有尽头,她们刚刷洗干净的地板过道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渍。
站在空地上,林微微有些晃神,棕发蓝眼的男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呼吸一滞,随即跟了上去。
鲁道夫,鲁道夫!她抓住那人的手,然而,回头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立即松手,站在原地,一时六神无主。
外面乱如麻,而手术室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将炸开了的肚子缝起来、将断裂的背脊用铁板钉起来,将烧伤腐烂的皮肤割除掉……这些镜头,血肉模糊,鲜血直淋,恶心到可以让人吐。
可是没有人吐,也没有人退缩,大家都努力维持着镇定,不管伤者,还是医者都超常发挥了。
这些个场面太震撼,太惊悚,让人刻骨铭心。
在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她看见那个蛮不讲理的贝丽斯竟然缩在角落里在痛哭。
这一刻,没有敌人,只有相互鼓励。
林微微走过去,安慰地怕了拍她的肩,她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似的,拉住了她的手。
尤利,我看见了尤利!她几乎泣不成声,那绝望的声音像刀,世上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开彼此的心,他的脑袋被炸开了,他,他还有救吗?她的话简直叫人惊心,林微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能不停地点头。
在死亡面前,他们都太无助,太弱小。
可幸好,他们都还有彼此,可以点亮最后那一点希望之光。
他说过,会回来娶我,他回来了,可是……这样的话,这样的遭遇,似曾相识,林微微忍不住也哽咽了。
就像是自己的伤口,被赤条条地剥开,再撒上了盐巴。
她很想逃开,逃避这个可怕的世界,可偏偏贝丽斯抓得她那么紧,她的指甲几乎掐入了她的的皮肤中,让微微无所遁形。
逃不开,只能将头转开,不忍看她眼里的绝望和悲绝的神情,因为在她的眼睛里有简妮的倒影。
所幸,在这个时候,护士长闯了进来,她们的交谈被彻底打断。
林微微以为会被责罚,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向两人招手。
在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慌乱之后,护士长向来沉着的脸上也出现了疲惫的慌乱。
尤利清醒了,要见你。
护士长对贝丽斯道。
在一瞬间,那双眼眸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生生地截断了护士长的话。
她跳了起来,旋风般地飞快冲出了休息室。
护士长的脸上也露出了悲恸,她转头对林微微道,那个上尉没救了,脑颅被炸开,连大脑都能看见……说到这里,就连她也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后,对微微道,你跟过去看看。
这里已经够乱了,别让她再做什么傻事。
林微微点点头,跟着去了。
尤利躺在众多病人之间,他的头上包着绷带,如果不拆下来,根本看不出他缺少了半片脑子。
一路忍耐痛苦,提着一口气,只为见心上人最后一眼,那需要多大的意志啊?贝丽斯用毛巾沾湿了,一点点地擦拭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充满了温柔,好像他就是一个易碎的陶瓷。
我回来了,我答应过你,我会活着回来。
尤利,好好休息。
不要说了……不,你让我说,我怕自己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
她伸手点住他的嘴唇,道,不要这么说,你会好起来,会好的。
他们说过你会好的。
呜呜呜……他们不会骗人,从来不骗人。
贝丽斯边哭边道,一个谎言,却是骗人骗己。
尤利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道,那一年夏季,我在花园里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一双温柔的绿眸,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当她答应我,等我战后回去娶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贝丽斯,能够娶到你,是我的梦想。
尤利,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看着战友一个个离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我答应过你,我承诺过你,会回来的。
刚才,看见你的那一瞬,我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在死前,还能见到心爱的人,你告诉我,这不是梦。
她哭得满脸是泪,几乎无法言语,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道,你摸,我就在这里,你不是在做梦,我就在你身边。
我知道,即便这是梦,也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贝丽斯,在休息前,还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已经断断续续地几乎听不到。
一条生命即将逝去,可是他们谁都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等着离别降临。
力气用尽,他的唇只是在颤抖,那微弱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到。
贝丽斯哭着站起来,将耳朵贴在他唇边,在他断气的那一刻,她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
尤利,不要走,我不让你走,不要丢下我……我等了你那么久,你说过会回来娶我。
尤利!那一声声叫唤,简直让人心如刀割。
一颗心满满的都是伤痛,哀莫大于心死啊,林微微再也无法承受更多,一把拉起她,将她拖了出去。
尤利,尤利……她双目无神,只是在叫唤他的名字,无法接受他已经离去的事实。
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可是她们都是普通人啊,面对着生离死别,如何能做到如此洒脱?贝丽斯一把抓住林微微,道,他说,他说,我爱你,我会一辈子爱你。
一辈子,我的一辈子还没过完,他却已经走了。
我该这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太痛了,这一种痛是深入骨髓的,林微微感同身受一样。
她的眼中也满是眼泪,咬着唇,却无法克制住心中的剧痛。
和鲁道夫的生离,和弗雷德的死别……这种伤心欲绝的滋味,她岂能不知?贝丽斯的动静引来了医生和护士,虽然不忍,却也不得不将她弄走,这里还有更多受着重伤的战士需要休息。
护士长拍了拍她的肩,道,去休息室整理下仪容。
她点点头,贝丽斯的喊叫还一直在耳边,让她心如刀绞。
魂不守舍低着头地走出去,没注意前方的路,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
她下意识地道歉,退让到一边。
那人嗯了一声,和身后几个人一起越过她。
让你好好养伤,你偏要赶回来。
和那些被夺去生命的,这些小伤不算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林微微想要离去的脚步一滞,忍不住抬头。
在那个侧影映入眼帘的那一瞬,她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万物皆止,唯吾心动。
眼泪,更多的泪水,刹那冲破了眼眶,宛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于她,整个世界都在这秒远逝,眼里唯独剩下眼前的这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唉,挺压抑的一章,战争到底带来什么?除了老百姓的家破人亡,便是那些当权者的私欲。
人生最痛苦莫过于生离和死别,生离,明明有机会,却抓不住。
死别,没有机会,万念俱灰。
真是庆幸,我们都是生长在和平的21世纪里。
所以,有时候想想,要懂得珍惜啊~~~~141第一百三十章爱情复兴(下)能让她如此魂不守舍的人是谁?还能是谁?是鲁道夫啊。
淡淡一瞥,他的一个侧影、一个微笑,那些被遗落在角落里的记忆便再度开始转动,如同死灰复燃。
1938年8月,两人最后的别离,让人心碎。
在车站上,离别之际,她转身扑入他的怀中,只为最后一个拥抱;在电车上,车子开动,他发足狂奔追逐电车,只为最后一个亲吻。
在死亡面前,他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住危险,忍受玻璃扎进皮肤的痛楚,宁愿同赴黄泉,也不愿放手独活。
那一秒,他的血顺着手臂一滴滴流下,落在她的脸上,和她的泪,交融在一起。
这些前尘往事……真的可以忘记吗?就如同过眼云烟那般,消散不见?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爱恋全部压在胸口,沉甸甸地叫人窒息。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扑入他的怀抱中,告诉他她是简妮,就是那个曾与他海誓山盟的女子。
可是,她没有。
无形中有一股力量拖住了她的步伐,让她软弱无助,只能像一座凝固的雕像般伫立在那边,呆呆地凝望他。
千言万语,挤压在胸口,却最终只化作了那一脸的泪花。
在久别重逢后的这一刻,除了哭泣,她什么也做不了。
别在这里发呆,赶快去急诊室。
突然,背后有人扯了她一把,一个踉跄没站稳,她几乎摔倒。
额头撞到门框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引得侧目纷纷。
听到动静,鲁道夫也回头看了一眼,但这一瞥也只是淡淡的,那眼神不过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毫无半分感情。
色彩包含在其中。
如果是简妮,这样摔一下,会让他心痛到死吧。
可是,她不是简妮了呀,她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亚洲女孩——林微微。
兜了一大个圈子,最终只是回到了起始点,什么都发生过,却又如同什么都不存在。
看见了鲁道夫,恍若隔世,仿佛轮回在命运轨道上的只是她一人。
这种感觉不好受,简直是撕心裂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狼狈地仓皇而逃。
和贝丽斯一样,她需要找个地方平复心情。
可是,这不是合适的时间,更不是适宜的场合,大家都在浴血奋战,不容她胆怯、退步或是软弱。
医院里到处都是血腥、腐臭的味道,就连强烈的消毒水和酒精都无法掩盖。
林微微被一个医生叫去了手术室,那里有一个伤者趴着,他的后背上从颈部一直到臀部有一条足足40厘米长的伤口。
虽然在前线已被那里的军医暂时缝合,但还是狰狞可怖,血水脓水不停地渗出。
那个士兵被上了麻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林微微看着他,茫然地按照医生的吩咐递换手术刀和镊子,一边帮他止血,一边脸上泪流不止。
手术维持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终于结束。
医生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从开始一直哭到结束,不禁问,他是你情人?她被动地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擦脸,却不小心抹了一脸的血渍。
兵荒马乱中,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惊惶失常在所难免,所以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鼓舞。
院长先生,这时,护士长匆匆地走过来,看到林微微满脸是血,不禁一愣。
没料到坐在身前的这个是院长,微微也是不由自主地吃了惊。
什么事?护士长一整神色,忙道,仓库里的消炎药、麻醉剂、还有血库的AB型的血袋都所剩无几了。
到HSK、乔治亚、圣玛丽医院去调。
她摇头,一脸为难,他们的情况比我们更危急,刚才HSK院长还打电话来想向我们调集。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他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拧着眉峰,道,把这个消息反馈给党领导。
不等护士长应许,他又问,外面还有多少伤者要救?还有两卡车。
两卡车是多少人?给我一个确切的数字。
近50人左右。
这样,把有希望的抬进来,实在伤重的,就安排在后院。
可是……没有可是,按照我说的去做。
院长打断她,声色严厉。
护士长挪了挪嘴巴,只得退下。
院长一抬头,正好撞见林微微的目光,不禁一怔,随即沉重地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们吗?你看,到处都是这样的人,脑袋被炸,肚破肠流……他们能救回来吗?看见人命流逝,却无法援救,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好受。
林微微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院长手一挥,按压下急躁的心情,道,算了,你下去把脸洗了,一会儿再过来帮忙。
林微微刚走了几步,就又被他叫住,等等,刚才忘了说,通知医院里所有的医护人员和伤病者,凡是AB型、O型血的,只要一时半会死不了的,都全部给我献血去。
林微微不敢耽搁,跑到厕所,胡乱用水洗了把脸,又心急慌忙地冲了出去。
一个个房间的通知。
一时间,挂针间里挤满了人,AB型的血型不常见,但O型的倒是不少。
灌满了一袋袋的血,忙到头昏眼花,眼里望出去都是深红色。
在这种处境下,还能临阵不乱,是一种境界。
她林微微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做不到。
护士长几步走出房间,对着后面排队献血的人道,你们当中谁是AB型O型阴性的站出来,其他人全部回去。
AB型阴性是稀有血型,偏偏她林微微就是。
我是AB型阴性的。
我是O型阴性的。
与此同时,传来一个男声,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听到这个声音,让她心头一动,不由抬头望去。
果然,说话之人正是鲁道夫。
就你们两个?护士长皱起眉头,不满却也无奈,好吧,你们过来。
将他们安排坐下,一针扎进血管里,这感觉不好受,可是心里的难受远远超出了身体上的痛苦。
林微微坐在他身边,偷偷地斜眼瞄他,深邃的轮廓满是疲惫,下巴胡渣横生。
因为不是重伤,手臂上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透过破损的衣服还能隐约能看见里面翻滚的血肉。
记忆中那个冷漠的少年在时光下,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大男人,熟悉的容颜,陌生的气息,真正是成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啊。
心潮翻腾,眼眶热热的又盈满了泪珠,林微微闭起眼睛,不敢动,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悲恸而痛哭流涕。
曾在思念的烈火中整整焚烧了一千二百一十五天,不断地在期盼奇迹发生,奢望美梦可以成真,可每一次都在失望中度过。
盼了三年半,却也失望了三年半,真的不曾心灰意冷吗?真的不曾怨悔过吗?胸口跳动的,真的还是当初那颗从未有过瑕疵和裂痕的心吗?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太悲、太痛、太伤、也太苦,让曾经那些欢乐的时光都变了质。
她的委屈,他怎会懂?他说过会在5000朵玫瑰中找出她,可如今她就在他身边,近在咫尺,他却无动于衷,连微笑的眼神都不曾对她有过。
他的手臂横在她的旁边,他的气息就在这里,如此之近,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能够碰到。
只是这几厘米的距离偏偏成了两人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想留在他身边,想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帮自己坚定动摇的信念……在内心反复挣扎,却一不小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咬住嘴唇,转头望向窗外,看着天空,倔强地不想让眼泪滑下。
正独自伤悲着,有人走了进来,是鲁道夫的战友。
你受着伤,还来献什么血。
你父亲让我照顾你,一会儿出了什么事,又要责怪我。
有人在那里抱怨。
照顾什么?我又不是小孩。
他们要阴性血型,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是,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见死不救?鲁道夫冷冰冰地回复。
那人笑了声,道,我永远说不过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们会替我处理伤口,你不必在这里陪着,回去休息吧。
这一仗打得我们都是筋疲力尽,几天几夜没合眼。
是啊,有命归来实属幸运。
他们说了几句后,有护士过来拔掉针头。
被抽了近400毫升的鲜血,站起来时,起身得太快,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后跟正好踩在了鲁道夫的脚背。
有人撞向自己,他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掌心里的热度让她浑身一颤,烙痛了她的心。
控制不住泪意,只能任由它们泛滥,抬起头,她看向他。
那双黑色的眼睛中饱含感情,有委屈、有哀怒、有悲伤、有痛苦……纷纷交织在一起。
这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撞击了他,这种莫名的震撼叫人错愕。
瞧见林微微,刚说话聊天的那个战友很是惊讶,但随即眼神一变,扯出一朵嘲讽的笑容。
元首推崇种族统一,血统纯正,没想到关键时刻,还得用亚洲人的血。
这话说得露骨,刺耳而又不中听,林微微心里头本就哀怨冲天,闻言之后,更是各种不爽。
她一挥臂膀,甩开了他搀扶的手,转身又一屁股跌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动作让鲁道夫一怔,不禁低头又瞥了她一眼。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刚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他们明明素未平生,可她却让他觉得自己欠了她全世界。
迟疑片刻,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沉默着。
一转身,随着同僚踱步离开。
--------------------------------忙了一整天,又被抽掉了400毫升的血,林微微回家倒头就睡。
休息了12个小时,外加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总算是恢复了元气。
韩疏影的模样也很狼狈,他被分到HSK医院,规模远比她所在的大学诊所要大,自然被送去的伤者也更多,情况更糟。
在医院工作,就得三班轮番,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渡过。
回到家也只是倒头大睡,连话都顾不得说。
起初的三天,是最糟糕的,大批伤者要被安顿、要进行手术、死亡人员还要被拖到太平间,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援救让人措手不及,医院里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慌乱。
直到第四天,情况才有所稳定。
死者被掩埋,伤者被医救,慢慢地走上正轨。
这一天,正好轮到她值夜班,梳理妥当,便匆匆地赶去了医院。
袁,你不是夜班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背后有人喊住她。
回头一看,是奥尔嘉。
是啊,家里呆着也没事,所以早点过来帮忙。
你今天什么班?中班,本来晚上八点就可以下班了。
但人手不够,所以护士长要求我加班到凌晨4点。
凌晨?电车都没了,那你怎么回家?在这里过夜吧,反正明天我休息。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听见医院楼下的空地传来了嘹亮的锣鼓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到窗前,透过玻璃向下望去,黑压压地站满了一大群制服男,而最当中的地方,她看见了希特勒。
怪不得医院紧缺人手,原来是他要来。
奥尔嘉一脸恍然。
林微微没接口。
在众人的拥护下,他走进了医院大门。
首领亲自到访,让士兵们热血沸腾,不顾病痛,纷纷挤到门口去和他握手,听他发言。
没有简妮的白皮做掩护,林微微哪里敢出去凑热闹,见那个人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走过,她急忙向后撤退,躲在门板后面。
奥尔嘉一脸了然,走过去将休息室的大门虚掩上,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希特勒照常发表了一通可以将人小宇宙提升到最高,却毫无实质内容的空话。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下,开始授予部分死伤者十字勋章。
为祖国战死的士兵值得日耳曼民族骄傲,他们的名字将刻入德意志的历史篇章里,我们和我们的后代将永远铭记于心,并给予最高荣誉和尊严。
随着元首声音地落下,气氛变得沉重而严肃。
因为死者实在太多,不可能一一摆放在医院大厅里,所以只能挑选个别有头衔的出来过过场子。
希特勒一脸肃穆,亲手将铁十字挂放在棺木前,然后敬礼致意。
能得元首致辞,或许对这些牺牲的战士而言,虽死犹荣,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吧。
只是对于那些失去至亲的家属而言,所承受的伤痛绝不是一句他们是国家的最高荣誉便可治愈的。
生离死别,痛不欲生。
默哀三分钟,角落里偶然传出一两声压制的哭泣,让气氛更加压抑低迷。
死者之后,便轮到伤者。
并非所有人都有这荣幸得首领亲授徽章,大多数都是由自己的上级领导授予。
鲁道夫的父亲是高官,无论他如何平民化,家庭背景总放在那里,不受到特殊照顾也不现实。
昂首挺胸地站在台上,他双手负背,标准的军人站姿。
刚毅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不苟言笑,冷酷无情,就是他这个模样了。
元首在他制服的领口上别上了一个十字勋章,拍着他的肩膀,嘴里说了几句赞许的话。
他低头认真聆听,将德国人的严谨古板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微微看着他,也只敢如此远远地遥望他了。
在例行公事之后,高高在上的元首便带着他一帮随从撤了,医院大厅顿时空了下来。
在窗口目送那些车子消失,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诗。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正叹息着,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几个小护士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热烈地交谈着,她们的谈话内容让林微微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个年轻人是谁啊?元首亲自授予他铁十字呢。
你不认识他?不会吧,他是里宾特洛普家的大公子。
里宾特洛普?这不是我们的外交部长吗?别怀疑了,就是他。
他真是英俊啊,尤其刚才站在那里授章的时候,那副神情太有杀伤力。
而且他还是希特勒第一警卫队的少尉,这一次光荣负伤,估计就要升级了吧。
我就要嫁这样的人,铁血柔情,我的梦想啊。
见她做梦,另一个忍不住敲醒她,道,少做白日梦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他结婚了?结不结婚不知道,但肯定有心上人了。
你怎么知道?昨天,我给他换药的时候,看见他的床前柜上压着一张照片,女孩的照片。
不过是张照片,她顿了顿,问,你看见他的手指上有没有带戒指?那倒没有。
没有就说明他没结婚,也没订婚,有张照片算什么啊。
……鲁道夫长得帅,又是官二富二,这么一个高富帅,自然是走到哪里都带走异性目光无数。
交谈还在继续,林微微却听不下去了,她们八卦鲁道夫也就算了,还要带着各种想入非非的幻想,这让她这个山寨版的旧情人要情何以堪?心里不舒服,便快步绕开她们,没和奥尔嘉打招呼,走了出去。
142第一百三十一章投汉堡问情忙碌到夜深,终于有片刻的宁静,病房间一片安宁,大家都睡沉了。
林微微泡了杯咖啡,站在休息室里的窗前,发呆。
星空万里,白云朵朵飘,真是月色无限好,只是近黎明呀。
心中无限伤感,脸上也笑不出来,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去,那该多好?可是,走过的路如何可以回头?自己追寻的幸福究竟在哪里?她不禁叹气,这时,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回头一看,是奥尔嘉。
我怎么觉得你看到我很失望的样子。
她笑着打趣。
没有。
望向奥尔嘉,她收起悲伤,问,你下班了?嗯,你呢?我?她停顿了下,道,没你那么好命,我一会儿还要去查房。
好命?她笑,我可是忙碌了一天,整整16个小时啊。
那倒是,看她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林微微不禁问,你不累吗?累啊,身心俱疲。
奥尔嘉。
看不出来。
微微摇头。
那是我伪装的好。
奥尔嘉话锋一转,倒是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有这么明显吗?微微摸了下自己的脸。
是挺明显,闷闷不乐,连笑容都看不见。
袁,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吧?那些心事埋得很深,从未向谁透露过,而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好友来分享。
于是,便点点头,问,和一个很久前的恋人再度重逢,可他却不认识你了,该怎么办?听她这么说,赫尔嘉一脸了然,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而且还是关于情爱。
微微抿嘴,没接话。
见她一脸恻然,赫尔嘉收起了玩笑心,整整神色,问,那你还爱他吗?爱还是不爱,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把她给问住了。
若是在以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爱。
可是现在,在经历了那么许多之后,她也迷茫了。
感觉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想爱,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他还爱你吗?见她不答,奥尔嘉又问。
这个问题同样得不到答案。
时隔三年半,一次次错过,他的身边是否也有了别的女孩?两人沉默,过了好半晌,才听见奥尔嘉在那边说,不管爱还是不爱,都不要让心中留下遗憾。
袁,这个时代有太多无奈。
你看贝丽斯,看见他们,我就在想,什么天长地久都是假的,只有这一刻拥有在手,能感受到的,才是最真切的。
她看着林微微,认真地道,不确定爱不爱他,那就努力去确定你还爱他;同样,不知道他还爱不爱你,那就努力去证实他还爱你。
茫茫人海,相遇相知相爱,真的很不容易。
假如他还爱你,假如你也还爱他,明明相爱的人,却因为彼此的犹豫和猜忌,错了终身。
这样的话,等你终老之后,会后悔一辈子。
别把心束缚起来,给自己、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她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敲入她的灵魂。
一个机会,是啊,他们彼此都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一直纠结于谁先踏出这一步,最后却谁也踏不出这一步。
告别奥尔嘉,林微微按照惯例去查房,在走到三楼尽头的那一间病房前,她的脚步迟疑了。
转身想离开,可走了几步,又停下。
心中实在不甘,等了他那么久,爱了他那么久,为他守候了那么久,难道就这样放弃?想见不敢见,想爱不敢爱,这么纠结,把她的心全都弄乱了。
曾经那个爱了就要大声说出来的林微微,究竟去了哪里?唉,鲁道夫……一咬牙,她终于还是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月光从玻璃窗倾洒进来,给昏暗的空间增添了一丝亮光,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浑浊,她打开窗户。
转身,病房里躺着好几个伤员,她却一眼只瞧见了他。
一步步向回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她心跳如雷,短短几米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病床旁边的矮柜上摆放着他的手表,下面压了一张照片。
是一个德国姑娘,棕发棕眼。
林微微一愣,觉得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到过她。
是他的新欢吗?她不禁想,而这种想法真是叫人窒息。
再度将目光移向床上的人,只见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呼吸均匀。
望着他的睡颜,她的心都痛了,这个场景曾多少次出现在梦境中。
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脸。
他清瘦了许多,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身上有伤,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那两道英挺的剑眉总是皱得紧紧的,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林微微伸手揉上他的额头,抚平他的眉峰,不禁暗忖,他的梦里都有谁?还有没有简妮的影子?三年半不见,他对她的心是否有改变?他可知她曾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为了他、为了维护他们的爱情、为了那一句‘不管谁惊艳了你的岁月,我是最终温柔你岁月的人’,她真的是奋战到了最后,面对弗雷德深情,一味的只是在拒绝,一再伤害了一个愿意用生命守候她的人。
可是,这么多的委屈……他到底懂不懂?鲁道夫,你究竟值不值得我去坚持?她问,睡梦中的他自然不会回答。
那么多的彷徨和迷茫,让曾经斩钉截铁的信念在动摇,而这种摇摆真是叫人煎熬啊。
鲁道夫,给我一点勇气、给我一丝希望吧。
弯下腰,林微微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轻轻的、淡淡的,这样轻柔的触碰根本不能称之为亲吻。
然而,在这一刻,她也只想单纯地感受一下他唇上的温度,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坚定自己最初的选择。
轻轻的一个吻,压上了她全部的思念,这一天,真的是等得她天荒地老。
她眨了眨眼,隐忍不住的热泪掉在了他的脸颊上,泪珠缓缓地滑动,最后滚入他的嘴唇。
少爷,我回来了。
你的简妮在这里。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他呢喃,眉宇间满是伤,看着叫人心碎。
鲁道夫动了动眼睑,似乎要醒,林微微心中一慌,慌忙地转身背对着他,却不小心弄翻了装着针筒药剂的盘子。
铁盘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惊心。
简妮!一声叫唤,让他彻底惊醒,猛然掀开了眼帘。
朦胧间,他似乎看见简妮回来了,站在那里看着他。
可醒过来,却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身边站着一个人,不是简妮,只是护士来查房。
难掩心中的失望,他又闭起眼睛,甚至连一眼都没给她。
如果,他看她,就会发现她颤抖的肩膀。
林微微不敢转身面对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悲伤,最终只是落荒而逃。
脸上凉凉的、湿湿的,他下意识地摸下了脸,却摸得一手都是泪水。
这是谁的泪?是他的吗?他一怔,不禁苦笑,什么时候他成了一个软弱无能之人?靠着床背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那张发黄的照片,用拇指抚过女孩的脸,蓝眸中闪过无奈和绝望。
简妮,究竟怎样才能将你忘记?----不确定爱不爱他,那就努力去确定你还爱他;同样,不知道他还爱不爱你,那就努力去证实他还爱你。
战乱中,相遇相守本就不易,难道非要等到来不及回首的那一秒,再去后悔吗?奥尔嘉的话在脑中回鸣,仔细想想,确实也是那么回事。
人要活得洒脱,就算无法做到随心所欲,那至少也不能自虐。
与其纠结在爱与不爱的漩涡中,还不如勇敢地去找出答案,如果不爱了,那么学会放手;如果还爱,那就忘记伤痛、忘记弗雷德,一心一意把这条路走到底吧……就像曾经那样。
收拾起心情,她洗了洗手,开始做汉堡。
人家投石问路,她林微微就投汉堡问情好了。
在医院工作,又负责病人的医药剂量,要接近鲁道夫将汉堡送出去,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接下去如何面对他的反应。
亲自送去?还是托人捎去?因为对方是鲁道夫,所以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被她弄复杂了。
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混在他的餐盘里送去。
按照德国医院的习俗,每个餐盘上都有罩子,因病人身体素质、伤病程度,所分配到的食物量自然也各不同。
为了不让护士搞混,罩子上贴着病人的姓名。
找了老半天,才看见鲁道夫的那份。
她掀开罩子一看,顿时傻眼。
晕,午餐才两片黑面包,外加几片熏肉……连她都不够塞牙缝,更别提鲁道夫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了。
医院的伙食也太坑爹了,抠门,实在太抠门!怪不得鲁道夫半夜也睡不踏实,受了伤,还得饿肚子,这伤养得苦逼啊……没再犹豫,林微微飞快地将手中的汉堡放了进去,暗忖,少爷啊,幸亏你有我这个后门在,关键时刻还能给你开个小灶,好好地补补营养哈。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小护士们的攀谈声。
她手一颤,赶紧把盖子罩回去。
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她心一阵狂跳,一个转身躲进了隔壁的配餐室。
今天又是凯瑟琳负责三楼,天天面对帅哥,真是太幸福了。
哪像我,工作表排来排去,都是急症室。
天天看着那些重伤人员,压力好大。
好了,你就别抱怨了,再怎么也总比罗希好,她负责的是太平间。
这么一说,抱怨声果然低了下去。
正值午餐时间,护士们要去送饭,刀叉相撞的叮当声络绎不绝,听得林微微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求爷爷告奶奶地在心底呐喊,姐妹们,千万别搞砸了我的好事啊啊啊啊~~~~~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几人终于准备妥当,说说笑笑地又走了出去。
林微微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她们前脚刚走,后脚也跟了出去。
一路跟随,一起上了三楼的病房。
护士将午饭送进去没多久,便退了出来。
等外面没人,林微微才敢靠近,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偷偷望进去。
鲁道夫靠在床上,正在和几个战友说话。
其中一人她也认识,就是在捐血这天出口讽刺的那个,据说是他的上司,叫马克思﹒温舍。
那餐盘就放在他的床头,一直没有被打开,他们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神色激动。
看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不会想到用餐。
幻想了好几种他看到汉堡后的反应,却没料到连盖子都没被打开,就直接扔在了一边。
她难掩眼中的失望,站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等不到想见的那一幕。
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转身离开,不料却一头撞上了前来送药打针的奥尔嘉。
袁,你怎么在这?林微微被她吓了一跳,忙道,我,我……我来查房。
查房?那你怎么不进去?站在外面怎么查?她满脸狐疑。
我,我,他们好像在讨论什么,我怕打扰他们。
林微微找了个借口,便想脱身,你来的正好,帮我一起查了。
我去其他病房。
等等。
见她要走,奥尔嘉一把拉住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不对劲,你看上去有事瞒着我。
哪有,你想多了。
林微微赶紧疾口否认。
这话怎么说得那么暧昧呢?好像被捉奸了一样。
奥尔嘉没说话,抬头看看她,又转头看看病房里的男人们,目光转了一圈后,再度回到她身上。
被她盯得亚历山大,林微微不禁擦了把汗。
该不会你说的那个初恋情人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吧?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听她这么说,林微微的小心肝顿时剧烈一跳,暗道,奥尔嘉,你这啥眼神啊,太犀利了,有木有?望着她脸上的神色,奥尔嘉更加肯定,道,被我说中了吧?这当中一定有JQ。
没有,没有。
你别瞎猜了。
那你怎么不敢进去?我哪有不敢进去。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林微微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她在耳边说,既然没有,那就和我一起进去。
我分配药剂,你给他们打针,节约时间。
啊?还没来得及出声拒绝,奥尔嘉已不容置疑地将手中的托盘交到她的手上,然后叩响了房门。
要进去面对他,还,还要给他打针……尼玛,这难度系数不是普通的高啊。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142第一百三十二章最远的距离(上)奥尔嘉利落地叩响了房门,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一步踏了进去。
事已至今,要想撤退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林微微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今天感觉怎么样?奥尔嘉询问着几个伤病员。
除了痛,没其他感觉。
有人在那边说。
死人还不知道痛呢!有痛感,说明还有得救。
那人被她一句堵得没了下文,听她这么说,林微微立即投去佩服的眼神。
奥尔嘉,你好牛,我崇拜你。
库特中尉,请问这是什么?奥尔嘉的声音传来。
药。
库特面不改色地回答。
昨天的药。
她更正。
他不以为然地耸肩。
为什么不吃?忘了。
他回答地理直气壮。
忘了?奥尔嘉皱起眉,但随即又舒展开眉峰,笑了笑。
这个笑容看得库特中尉背脊凉飕飕。
袁,给我配一支消炎针剂,0。
3的阿司匹林,0。
2的合维生素b,0。
09的氨卡西林钠,0。
4的他塞米松磷酸钠。
按照比率一一配制好,林微微将针剂递给她,然后略带同情的目光投向库特。
脱裤子。
林微微转过身,听到她在后面命令。
库特唧唧歪歪地说了几句,不得不地照做,就听见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啊的一声惨叫,贯彻整间房,吓得林微微针筒一抖,差点戳错了地方。
她忍不住不禁回头,只见奥尔嘉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针筒,毫不留情地戳在他的臀部,将药剂推进去。
完事后,针头一拔,拿了块棉花胡乱的擦了几下算是完事。
第一次发现,她的好友是如此滴强悍,林微微几乎看傻了。
然后,就听她在那里说,在战场,你们最大。
在医院,我们最大!下次记得乖乖吃药,免得受皮肉之苦,明白了吗?库特哭丧着脸,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
碰到这种牛逼哄哄的医护人员,身为伤病员的他们,只能摸鼻子自认倒霉。
如此一折腾,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似乎都被她这惊人之举给震慑了。
林微微给某位伤者打完针,站起来走回工作台,换针剂。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帝国的铁血战士,却在一个小女人面前吃了瘪,想想就觉得好笑。
捂住嘴,她很不厚道地偷笑,比起奥尔嘉,看来她还算是温柔的。
一个个轮过来,最后终于轮到了鲁道夫。
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鲁道夫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凶器’,拧紧了眉头。
小样儿,怕打针啊?!不会吧,一个连子弹、炸弹、手榴弹都不怕的人,竟然怕打针!想到自己为他所受的委屈,林微微实在很想像奥尔嘉那样,一针狠狠戳下去。
可,当她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时,又下不去手了,所有的生气和怨怒都变成了不舍。
乘着打针的当口,她摸了摸他腰上的疤痕,很想问他还疼不疼,动了动嘴,最终没问出嘴。
当她摸上他肌肤的时候,鲁道夫忍不住浑身一颤,不知是因为她手指上的冷意,还是心底突然升起那种怪诞的感觉。
工作完成,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她和奥尔嘉便退了出去。
怎么样?奥尔嘉撞了撞她,神秘兮兮地问。
什么怎么样?她莫名其妙。
再见老情人的感觉。
听她这么说,林微微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是他?看你的神情就能看出,太明显了,脸红、发呆、摸着人家的屁屁还一脸恋恋不舍。
擦,有这么明显吗?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她林微微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色女???你别乱说,我没有。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你欺骗我也就算了,就是这里没法骗。
奥尔嘉伸手戳了戳她心脏缩在的位置。
林微微被她堵得无语,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站着沉默。
奥尔嘉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后面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拉开了。
一回头,便见鲁道夫满脸惶然地冲了出来,而他的手上捏着她的汉堡。
在外人面前他向来自矜自控,此时此刻却完全失了控。
看见林微微她们,几步追上来,一把握着她的肩膀问,是谁送的午餐?是谁?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她不答,他松开了她,又去问奥尔嘉。
奥尔嘉也是一脸莫名,他是个大男人,手上却完全没有轻重,被他晃得头晕,她伸手推了他一把。
发什么神经?午餐当然是食堂准备的。
如醍醐灌顶,他顿时恍然,松开她,转身向楼下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奥尔嘉皱起了眉头,道,你刚才没给他打错药吧。
得不到回答,一转头,才发现林微微站在那里,早已是泪流满面。
不等奥尔嘉继续发问,她已向着食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还没到餐厅,就听见拐弯处有人在叫嚷,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我要找人。
找谁?简妮﹒布朗。
这里有叫苏珊,有叫丽娜,就是没人叫简妮……唉,你怎么硬闯?跟你说了没这个人,出去出去,快给我出去!锅具落地的乒乓声,引起混乱无数,然后就听见鲁道夫的声音在那边响起,简妮,我知道你在这里。
简妮,出来见我,简妮!那一句句简妮,出来见我,简直让人撕心裂肺。
听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都在叫嚣。
咬着嘴唇,她拼命忍住泪意,可无奈泪如雨下。
她多么想出去,说,鲁道夫,你的简妮在这里,我就是简妮。
可是做不到,她害怕,她恐惧,她懦弱啊。
鲁道夫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在厨房里奔走。
尽管只是那一点微弱的希望,却不肯放弃,执意要找到那个活在心里的人。
没人能够挡住他的脚步,也没人能阻止他的信念,大家只能退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厨房翻个遍。
没有,哪里都找过,还是不见那个身影。
简妮不在这里,又是梦,又是失望,这一刻,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哀恸的情绪。
简妮……他狠狠一拳敲上墙壁,那一声哀嚎,宛如陷入绝境的孤狼,满是伤痛、满是绝望,叫人恻然。
他在那里伤心欲绝,却浑然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在他的身边,一直都在!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受不了那么冷傲的一个人,被爱折磨得失控。
那一刻,林微微真的想走出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吻住他,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刚跨出了脚步,就被随后赶到的奥尔嘉一把拉住。
怎么了?奥尔嘉看着满脸悲痛的她,轻声问道。
我,她哽咽,几乎泣不成声,心中的伤口再度被刀无情地刺破,鲜血直淋。
奥尔嘉没再逼她说话,而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起来吗?真的会吗?奥尔嘉,可是为什么我陷在这个迷宫中,完全看不到出口?痛定思痛,眼泪更是泛滥,这一条路走得好辛苦。
多希望自己失忆,可偏偏过去的点滴却那么清晰,忘了不了,反而更深刻。
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望向那个模糊的身影,她想,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还爱她,而她的心里也不曾忘记过他。
曾经有人说过,把手握紧,里面什么都没有;把松开手,拥有的是一切。
握手,还是松手,一无所有,还是拥有全部,这不仅是一个选择,更是面对人生的态度。
---------桌子上排列着三只汉堡,加上被他吃掉的那只,一共是四只。
一个星期内,收到了四次,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做汉堡的人。
这个世界真是残酷,燃起了的希望,再慢慢被捻息,一再让他品尝绝望的滋味。
简妮,你是否还活着?你是否就在我身边?如果是,为什么你要躲着我不肯相见?他反复自问,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前几天,太过冲动,导致手臂上的伤口再度开了裂,反反复复,怎么也好不起来。
伤虽痛,但比起心口上的,微不足道。
闭起眼睛,无奈地叹息。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是温舍,进门第一句就说,小子,你出名了。
闻言,鲁道夫睁开眼,询问的目光投向他。
我今天一来,医院的人就来向我告状,说你大闹厨房。
他皱着眉头,道,我说你小子要吃不饱,大可以告诉我,你去厨房抢劫什么?……见他不说,温舍又道,身为第一警卫队的少尉,却为了三斗米折腰,你让我这个顶头上司情何以堪?越说越离谱,鲁道夫终于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没去偷食。
那你去厨房干什么?他不解。
找人。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他一愣,随即又问,那么找到了么?没有。
……这会儿轮到温舍无语了。
他的这个部下性情耿直古板,又臭屁淡定,会做这种**事,真叫人不可思议。
可偏偏人家告状的时候,连名带姓,叫他不信都不行。
两人沉默,这时门一推,走进来两个护士。
打针换药,例行公事。
林微微刚想将医疗器具放下,却一眼看见了自己制作的汉堡,正整齐地在桌上排成一行。
她煞费苦心的心意,没想到他连动也没动,不禁一愣,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恼。
她反应异样引起了温舍的注意,他的目光也移向桌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汉堡。
林微微。
汉堡。
鲁道夫。
见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温舍怔了怔,然后不解地问,汉堡?两片面包夹着一块肉叫汉堡,德国有个城市也叫汉堡,这下可把我们可怜的温舍同志给弄糊涂了。
鲁道夫没听他说些什么,只是把目光移向了林微微,轻声问,你怎么知道这叫汉堡?废话,林氏汉堡……我能不知道么?不知道如何搪塞,索性不答,见她抿着嘴,鲁道夫转向另一个护士,问,你知道什么是汉堡?然而,那个护士只是茫然地摇头。
为什么你知道?他又问林微微,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她抬头,迎向他的烁烁目光,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汉堡?鲁道夫没料到她会反问,被她问的一滞。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凝视眼前这个女孩,她的眼睛很亮很清湛,水波荡漾,充满了感情。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一扇窗,这一眼他似乎触及了她内心深处的灵魂。
他看到了她的期待,她的盼望,她的依恋,她的俏皮……她眨着眼睛微笑,而这个模样令他想起了一个人。
少爷,您就带我一起去英国吧。
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我要跟你一起去英国!你答应,我就放开。
好,公子爷,我的终身幸福就握在你手里了。
简妮……当时她摇着他的手臂,恳求自己带她去英国,也是这样一副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希望,依恋和俏皮!有这么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简妮,可是,这个想法也只是电闪雷鸣般地掠过。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前这个亚洲女孩怎么会是她呢?两人正眉来眼去,无声地交流着,就听房间那端温舍锲而不舍的追问,汉堡到底是什么?鲁道夫收回目光,答道,是我年少时喜欢的一种食物。
就是这个?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汉堡,见鲁道夫点头,又问,好吃吗?好吃。
可以试试吗?请便。
温舍咬了口,挑起眉头,看了眼他,道,不错啊。
鲁道夫淡淡一笑,道,味道和以前不一样。
闻言,林微微偷偷瞄他,暗暗叹气,唉,怎么能一样!之前是玛格丽特婶婶调的牛肉酱,现在是她林微微做的,两人的烹饪手艺一天一地,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磨磨蹭蹭地,可还是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不情愿却也无奈,林微微和小护士一起退出了房间,房门砰地一声,再度被关上。
屋里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交谈声。
你还没有忘记她?温舍看着他,道,都那么久了。
鲁道夫沉默片刻,然后道,我有种感觉,她回来了,而且……就在我的身边。
别傻了,死人怎么会回来呢?三年半,灵魂早就上了天堂。
他不答,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他宁愿相信,简妮不愿见自己,也不愿去接受她早已离开人间的事实。
现实已经够残酷,就让他心底还存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幼稚的幻想也罢。
温舍一叹,没想到这个外表冷酷的人也是个痴情之人。
不过,一根筋通到底,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林微微从医院下班回家,踏着辞旧迎新的钟声,一路上都有小孩在放烟火,忍不住驻足观赏。
目光不经意地滑向前方,不知何时,她的对面站了一个人,是鲁道夫。
寒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胸中的心脏越发有力地跳动起来。
一声脆响,烟火升天,继而爆破,顿时将整个黑沉沉的天际照得通亮。
昙花一现之后,又回归了平静。
然而,在光明和黑暗相互交替的这个瞬间,简妮的影像在他眼前电光雷石般的一闪而过,两个不同的人却在刹那交错重叠。
他跨出脚步,向她走去。
……他缓缓地低头,凑近她的脸。
他要吻我……当这个意识闯进脑海时,她几乎不敢相信。
宛如身在梦幻中,可是他确实低头亲了她,她的唇上有他的温度,先是一个轻悠悠的吻,然后慢慢地由浅入深。
144第一百三十三章最远的距离(下)通过几个星期的抢救,重伤人员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一些受了轻伤的也逐渐安排出院。
好不容易和鲁道夫重逢,话都还没说上几句,他又要离开,太叫人失望。
真不知道等他出院之后,还能找什么理由和借口去接近。
唉,烦呐,真是好烦人。
林微微哀声叹气地拎着饭盒,满怀心事地去值班。
从拐角处转出来,前脚刚跨入医院大门,就远远地瞥见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地从内堂走来。
看到最中间的那个,她的小心肝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个侧身躲到旁边的墙壁后。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鲁道夫他老爹——外交部长里宾特洛普。
几个人在大门口站停,其中有鲁道夫,有温舍,还有两个素未蒙面的人。
他们在那里交谈着,气氛融洽,只见里宾先生叮嘱了几句后,便伸手为儿子整了整领徽。
他看鲁道夫的眼中满是关怀,诚然,对于自己的子女,他是一个慈爱的好父亲。
可是,林微微仍然无法压制自己心中对他的恐惧,始终无法忘记,当初就是他和西蒙准将,一起判定了简妮的死刑,将她送进集中营。
如果不是弗雷德,简妮也确实会不负所望地死在牢营里,对他这类高官而言,捏死一条性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以前,简妮虽然是二级混血,但好歹还是帝国的公民,而现在的林微微,不但不是公民,还是一个被他们所唾弃的劣等人种。
要被他知道,她对他的儿子有企图,这位中将先生又会如何对付她呢?真是不敢想象啊。
本来,要和鲁道夫破镜重圆已是十分不易,这一条路可谓是迷雾重重,现在还要加上各种障碍,更是没出路了呀。
唉,唉,唉……人生好无奈啊。
显然,里宾先生是来办私事看儿子的,所以离去时也没行举手礼。
剩下的年轻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人都走得差不多,只有鲁道夫还站在门口。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斜靠在门板上,目光投向父亲离去的地方,一脸若有所思。
他不离开,林微微却不能一直等下去,同事还等着她去换班。
于是,只能从旁边的墙后走出来。
看见她,鲁道夫转了转眼珠,淡淡地瞥来一眼。
那么陌生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想起以前他对简妮种种的好,心里堵得叫人受不了。
抿起嘴,她努力想向他微笑,偏偏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只好垂下头,快步越过他,仓皇而逃。
越是想逃开,越是逃不开。
她走得太过慌忙,没料到楼梯口会有人冲下来,一时收不住势,被剧烈地撞了一下。
手一松,她的饭盒子飞了出去,里面的汉堡摔成了肉饼子。
坐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那撞她的人想过来扶她,却被她漠视。
呆呆地望着前方,大脑在这一刻当了机,一片空白。
腿痛、手痛、心也痛,全身上下的感官中似乎只有痛还存在。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而她的心脏也随之跟着跳动,一下又一下。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走过去弯腰捡起她的汉堡,装入饭盒,然后又转身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停,因为身形太过高大,微微不得不抬头仰视他。
她眨了眨眼睛,不是梦境,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确确实实是鲁道夫。
他定睛凝视了她许久之后,将食盒递过来,林微微本能地想伸手去接。
然而,在碰到他手指的那一刻,他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认识简妮。
他看着她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林微微沉默,这一刻不是她矫情,而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
简妮在哪里?他问,眼底有一簇微弱的希望之火在跳动。
简妮在哪里?简妮已经死了啊!她抿着唇,别开眼不去看他,不忍熄灭他的希冀。
得不到回答,他又问,锲而不舍,简妮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我们失散了很多年。
所以,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语气中充满了恳求,如此冷漠高傲的一个人,竟肯在这个陌生的异族人面前低声下气,流露出他真实的情感,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她咬着唇,始终不肯正视他。
寂静的空气中满满的都是压抑,啃噬着彼此的心。
所有的一切,只要和简妮有关,就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那一束阳光好不容易照进了隐晦的心灵,他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手?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开口坦白,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反复摇晃,反复追问,固执地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做汉堡的人,究竟在哪里?被他捏的浑身发痛,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将目光再度投向他,却在下一秒撞入那一双蔚蓝的眸子。
怨和怒在他的眼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看得人心惊,更看得人心碎。
它们仿佛在控诉,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那么悲伤的一个瞬间,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眼皆是无奈。
明明他爱的就是她林微微的灵魂,却束缚在简妮的身躯下,两人都得不到解脱。
所爱之人在眼前,不得相认,这可真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恶作剧。
笑着笑着,却笑得满是心酸。
横在他们中间的,不光是生与死的界限,还有中西方的文化差异。
要如何让一个信奉基督教的人相信,灵魂可以附身?灵魂可以转世?灵魂可以轮回?得不到答案,他最终颓废地松了手,站起来,心灰意冷地转身。
见他要走,林微微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不禁叫了声,鲁道夫。
他脚步一滞,却没停。
就这样错过,实在是不甘心啊,林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唤,连名带姓。
鲁道夫﹒冯﹒里彭特洛普。
情急之下,她念错了他的名字他浑身一颤,顿时站住了脚步,记忆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鲁道夫﹒冯﹒里彭特洛普!是里宾特洛普!哎呀,不要那么绝情嘛。
……见他站住,林微微擦了一把眼泪,道,有一首诗,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她抽了抽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继续说道,DieweitesteSpanneinderWelt,世界上最远的距离,istnichtdievonderGeburtbiszumTode。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SieistwennichvordeinemAntlitzstehe,而是我站在你面前,duabernichtweisst,dassichdichliebe。
你不知道我爱你。
DieweitesteSpanneinderWelt,世界上最远的距离,istnichtwennichvordeinemAntlitzstehe,不是我站在你面前,duabernichtweisst,dassichdichliebe。
你不知道我爱你,SieistwennmeineLiebemeineSeeleverzueckt,而是爱到痴迷,ichdirdiesabernichtsagenkann。
却不能说我爱你。
DieweitesteSpanneinderWelt,世界上最远的距离,istnichtwennichdirnichtsagenkann,dassichdichliebe。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SieistwennmeineSehnsuchtzudirsotiefliegt,而是想你痛彻心脾,ichaberdiesenurinmeinemHerzenverschliesse。
却只能深埋心底。
DieweitesteSpanneinderWelt,世界上最远的距离,istnichtwennichdirnichtsagenkann,dassichdichvermisse。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Sieistwennwirunsverlieben,而是彼此相爱,wirabernichtzusammenseinkoennen。
却不能够在一起。
话音落下,四周又陷入了寂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怔了好半晌,然后转身回望她,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苦笑,一字一顿地道,你的简妮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再也认不出她。
闻言,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那曾经的声音顿时穿透了他的大脑。
……在地球上,小王子看到了5000朵一模一样的玫瑰花。
而那一朵属于他的玫瑰也混在其中,眼睁睁地看着王子走过,却无法出声。
你说,他还能认出她吗?他会下决心去找嘛?即便下决心去找了,还能找得到吗?……简妮,那时你说这些话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他不禁迷茫了。
------------------------日子如流水,眨眼又是一年除夕,富有历史色彩的41年就这样被画上了句点。
42年,战争仍在延续……新年,旧年,交替。
仿佛有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这个世界,让人们不得不前行,没有退路。
林微微从医院下班回家,踏着辞旧迎新的钟声,一路上都有小孩在放烟火,忍不住驻足观赏。
那银色的光芒窜上天空,在一声爆破声后,碎成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就像人生中无数个感人的瞬间,它们绚丽、璀璨、灿烂、动人,却也是如此的短暂。
一束束的烟火划开了夜色的暗淡和沉寂,照出了片刻的辉煌,也点亮了她的心。
新年快乐。
街上有人在说。
听见有人在向她祝福,林微微也随口回了一句,目光不经意地滑向前方,不知何时,她的对面站了一个人。
寒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胸中的心脏越发有力地跳动起来。
鲁道夫凝视她,那眼神深深的,深不见底。
两人都没有动,相互隔空遥望。
一片云朵飞来遮住了月亮,让大地万物都隐在夜色中,她也不例外。
彼此站在阴影中,那远远的一眼,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一声脆响,烟火升天,继而爆破,顿时将整个黑沉沉的天际照得通亮。
昙花一现之后,又回归了平静。
然而,在光明和黑暗相互交替的这个瞬间,简妮的影像在他眼前电光雷石般的一闪而过,两个不同的人却在刹那交错重叠。
倏忽,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可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里心底都是迷茫,感觉自己陷入了迷宫,始终摸不到出口的方向。
烟火落下,繁华落尽,唯独一片星空还熠熠生辉。
他跨出脚步,向她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清晰,林微微不禁一阵慌乱,暗忖,他又要追问简妮的下落吗?该如何告诉他简妮已经不存在了,而让他深爱着的一直都是她这缕来自于21世纪的灵魂?反复思考,都找不到一个答案,他眼中的莹莹蓝光让她觉得绝望。
于是,她很没出息地选择了逃避。
他想接近她,可她却如受到了惊吓的小鹿,转身遁入黑暗中。
鲁道夫一怔,心中还在犹豫,脚下已经追了上去。
不禁自问,为什么她会和简妮那么相似,就连逃避问题的方式都一模一样?林微微对这里并不熟,慌不择路地走进一条小路,一直撞上了墙壁才知道这里是个死胡同。
背后的脚步一声又一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咬着嘴唇转身,胸口的心跳激烈而又沉重。
昏暗的小巷没有路灯,天空中的繁星隐没在云层中,剩下的只是两人在黑暗中的呼吸。
他在她面前站停,没有月色没有星光的胡同是如此的昏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两人的身体离得如此之近,可心呢?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们的心隔开了千山万水。
鲁道夫,我们可以穿越这堵墙,找到失散的彼此吗?隐约见到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她却飞快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
少爷,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不要用眼睛去观望,也不用语言去诉说,用心,让我们用心去感受这一刻。
也许彼此隐藏在夜色下,会让我们的心更加贴近彼此。
鲁道夫拉下她的手,却被她挣脱。
她伸手摸向他的脸,手指抚过他的发,他的眉宇,他的眼鼻……一如以前简妮对他所做的那样。
他浑身一颤,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简妮的存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双手,拇指轻轻地摸索着她的手背。
Ichhabedichvermisst。
她说,声音清幽低沉。
(我很想念你。
)很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口音,那一刹那,几乎让他相信,站在面前的就是简妮。
Ichdichauch。
他回答。
(我也是。
)堆积的思念泛了滥,多年的守候让他的心已满是伤,是宣泄感情也好,还是自欺欺人也罢,他已不愿细想,再去区分两人的区别。
就让他放纵一次、痴傻一次,暂时把眼前这个女孩,当作简妮吧。
他缓缓地低头,凑近她的脸。
他要吻我……当这个意识闯进脑海时,她几乎不敢相信。
宛如身在梦幻中,可是他确实低头亲了她,她的唇上有他的温度,先是一个轻悠悠的吻,然后慢慢地由浅入深。
明知她不是简妮,他还是把她当成了她,所以倾泻了他所有的热情,唇齿间的纠缠几乎要让人窒息了。
感情埋得太深太苦,一旦得到宣泄,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吻,带着欢愉却也带着痛苦,是放纵也是收敛,理智和情感相互争斗,如此矛盾如此纠结的心理,让他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鲁。
他在惩罚,只是不知道这惩罚的,是她还他自己。
最后,他咬破了她的唇。
少爷失控了,沉沦在他的气息中,她晕厥。
嘴唇上的痛,心尖上的痛,让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可是,他就是不肯放手,仿佛这一松,错过的便是一辈子。
简妮……他在呼唤她,一声声,都扎进了彼此的心间。
咸咸的,腥腥的,满是泪、满是伤。
挣扎不开,林微微只好对着他的脚用力踩了下去。
乘着他松劲的片刻,她狠狠地挥了他一巴掌,连哭带吼地咆哮,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不是简妮!简妮已经死了,她已经死在了苏联!乘着他怔忡的片刻,她一把推开他,飞快地越过他跑了出去。
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这里再也承受不住更多。
受不了被当成别人的替身,哪怕那个替身是简妮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了一个姐妹,今天双更,晚上19点可能还有一更,尽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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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下集预告:那一眼,却叫她看得顿时怔住,一时间忘了要躲避。
她没动,那鞭子再次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嘶的一声,肩上的衣服被撕破,露出了发红的皮肤。
可她依旧没动,连眉头也未曾皱起,这瞬间,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无意间走过的男人。
弗雷德!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弗雷德,是他,那个曾经和简妮山盟海誓,那个愿意用生命守护她,那个口口声声要娶她的男人。
她的心狂跳起来,他还活着,简妮的牺牲没有白费!听到有人叫他,弗雷德转头,向屋内瞥来了一眼。
……她正哭得伤心欲绝,就听有人在前面轻轻地咳嗽了声,林微微茫然地抬头,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里除了她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而这个人……是弗雷德!动作一滞,她眨了眨眼,心中除了伤痛,再无其他。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精明的蓝眼牢牢地虏获着她。
他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成熟稳重英俊,唯一不同的是他看她的眼中没了曾经的爱恋和热情。
145第一百三十四章命悬一线新年之后,眨眼冬去春来,已是四月。
实习期满,林微微不得不重返校园。
那意味着,她又得埋首苦读,理论枯燥,实践血腥,尼玛这个专业整一就是坑爹啊!真不知道像袁若曦这样水灵灵的一个民国大妹子,怎么就会看上这个专业的。
当她这么问韩疏影时,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她的梦想是悬壶济世,将西药引进国内。
林微微听了后,肃然起敬,自觉惭愧无比。
唉,果真是乱世出英雄……呃,女英雄。
用外语学习一门专业本就不易,还要学医,那是不易中的大不易啊!很多专业名词,像是药名、病名都是从希腊语或者拉丁语中引申而来,一个名字可以从第一行写到最后一行,一口气读出来能叫人憋死!比如这个Vier-Methylthioamphetamin(4联甲基安非他命)再比如:Tetrachlorkohlenstoff(四氯甲烷)唉,两个字:苦逼!再加两个字:极其苦逼!想想以前简妮,这个半文盲,混吃等死,后面还有一箩筐的人追求。
发小埃里希,亲王海因里希,少爷鲁道夫,太保哥弗雷德,哪一个不是对她死心塌地的。
现在她林微微才高八斗,卧槽,追她的人呢??一个都没有!所以说,学那么多有P用?中国古代那句话说得太对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男人对高材女生总是有种莫名恐惧感啊~~~~吐槽一万声,还是得继续啃书。
刚静下心看了几行字,走廊上便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在外面惊呼。
下一秒,教室的大门就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林微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从书海中抬起头。
一连好几个党卫军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瞬间将她团团围住,几支枪杆齐刷刷地对准了她。
那感觉好像现代的反恐精英,而她俨然就是被下令围剿的**。
这场面太过震撼,她如坠云里雾里,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旋转的笔吧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本能地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这,这是神马情况?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官兵从众人当中走了出来,对着她问了句,中国人?林微微茫然地点头,然后就听一声响亮的‘带走’,随即有人用枪托在背后顶了一下,她踉跄着走出了教室。
袁,怎么回事?在走廊上遇到了奥尔嘉,她想冲过来,却被士兵挡在外围。
我也不知……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他们粗鲁地推到大门外。
校园的空地上停了一辆卡车,上面已经站着十几个中国人了,不容她愣神,后面的党卫军已动手将她赶上了车。
她本以为是自己冒名顶替的身份被戳穿,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卡车里几乎聚集了这个学校里所有的中国学生。
先是汉堡华商,再是柏林的中国学生……她心中不禁一沉,暗忖,难道纳粹开始迫害中国人了?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名字,回头一看是张诺。
陆思屹、席爱国他们也都在,唯独不见韩疏影。
他几步挤到她身边,问,微微,你也被他们抓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中国学生中有人加入了共。
产。
党,在传递情报给苏联的时候,被盖世太保当场抓获。
估计是他们逼供不出什么,就索性把我们全都抓了。
闻言,她一愣,不禁问,韩疏影,他不在这里,该不会是……张诺摇了摇头,他不是,你放心。
现在就希望他能够得到风声,千万别回学校。
林微微点点头,心中一片忐忑,纳粹向来和共产是冤家对头。
原本就对亚洲人歧视颇深,现在接着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会如何打压他们。
见她一脸苍白,张诺握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来这边读书的大多数人在国内都有殷实的家庭背景。
有合法居留,是正规学生,查不出什么,他们迟早会放人。
希望如此。
话虽这么说,一颗心却始终高悬着。
这次被捉的一共有二十三个,都是柏林洪堡大学的留学生。
在牢里被关押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党卫军和盖世太保将他们分批赶到囚犯室里,开始审讯。
提审官的问题无非是,你们中谁和共。
产党有关?谁是苏联的走狗?这问了也跟白问似的,在这种节骨眼上,就算自己是党员,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念头,隐藏在人群中,他们在赌,赌纳粹对于这些有背景的华人学生会不会狠下心清理。
审来审去都得不到答案,于是提审官怒了。
他本就是一个严重的种族歧视者,对于这一屋子的亚洲人绝对只有厌恶感,没有半分好感。
不能随便杀人,但在必要时用一下刑逼供什么还是可以的。
随便叫了一个人上去,问不到半句话,便一鞭子抽上去,抽得那个人鲜血直流。
痛苦的尖叫声让他精神一振,反正又不是痛在自己身上,只要能取乐就行。
抽了一记还不够,于是反手又是一鞭子下去,一边还在叫骂,黄毛猴,到底招不招?被抓去的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不知情的想招,而知情的却又绝口不提。
折腾了半天,提审官自己都折腾累了,却还没有结果。
给我用鞭子抽,一直抽到他们说实话为止!上头下了命令,下属自然是要执行的,鞭影挥舞,哀声连连,当真是一片混乱啊。
提审官出了一身汗,拉开门,走了出去。
另一个房间,同样有一群倒霉鬼,等着他去审讯。
在临走前,他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你们最好给我考虑清楚,等我回来还没答案,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问题是他现在也没客气过啊!皮鞭嘶嘶地划开空气,在身边响起,光是听着声音就够叫人冷汗淋漓了,要被抽到一下,还指不定会疼成什么样子。
大家满是恐惧,都拼了命地往角落里缩,可一间房就这么点地,挤了那么多人,逃,又能逃去哪里?对于施暴者而言,或许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娱乐,看着一屋子的人带着恐惧在房间里上串下跳,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乐不思蜀。
可是,对于被施虐者而言,简直是噩梦。
再如何机灵,也难逃厄运。
林微微的脸上被抽了一下,一条血印子顿立即浮现了出来,火辣辣地一阵刺痛。
她来不及哀叫,身上、背上、腰上也接连挨到了鞭子。
他们下手绝对毒辣,完全不顾她是女生,半点情面也不曾留下。
鞭起鞭落,没有迟疑,他们一个个穿着英挺的军装,俨然是最英俊的恶魔。
闹剧上演的正热闹,这时,门口有人路过。
以为是那个魔鬼提审官回来了,林微微不禁一颤,下意识地投去一眼。
那一眼,却叫她看得顿时怔住,一时间忘了要躲避。
她没动,那鞭子再次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嘶的一声,肩上的衣服被撕破,露出了发红的皮肤。
可她依旧没动,连眉头也未曾皱起,这瞬间,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无意间走过的男人。
弗雷德!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弗雷德,是他,那个曾经和简妮山盟海誓,那个愿意用生命守护她,那个口口声声要娶她的男人。
她的心狂跳起来,他还活着,简妮的牺牲没有白费!听到有人叫他,弗雷德转头,向屋内瞥来了一眼。
他皱了皱眉,却没看见林微微。
也是,一屋子的亚洲人,他又一个都不认识,哪里知道刚刚是谁在叫他。
见他抬腿要走,林微微急了,这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如果留不住他,那么陷在这个苦逼的处境中,就真的没有了出路。
于是,她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句话。
一句他曾承诺简妮的誓言。
果然,弗雷德一愣,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在等了有半世纪那么久之后,他终于转身,向他们走了过来。
看见上级领导进来,那些士兵立即收了手,毕恭毕敬地向他敬了个礼。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所有人,在看到林微微的时候,没有任何停顿。
是了,他不认识她了,和鲁道夫一样,他们都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刚才是谁说了那句话?他问。
屋里鸦雀无声,是谁?林微微笑得无奈,还能有谁?她跨前一步,看着他,道,是我。
你?他的目中闪过疑惑,然而那种看陌生人的目光比鲁道夫的更让她受不了。
他上下打量她几眼,然后和属下说了几句,转身便走了,她的一颗心随着他的离去沉到最低。
曾经,割破了手指他都会心痛,而如今她对他来说,只是形同陌路。
看见她浑身是伤,他依旧无动于衷。
曾经,这个男人许诺过她生死不离的啊,可现在,什么都没剩下。
然而,就在林微微万念俱灰之际,看守走了过来,冷冷地道,跟我出来。
她没有挣扎,就连张诺他们在旁边情急的叫唤都没有听到,只是沉浸在自己哀伤的情绪中。
得到过一切,却又失去一切,一颗心要有多大的容量才能承受得住?被人推进一间房,似乎是某人的办公室,但对她而言是天堂而是地狱都无所谓。
她站在那里不停地擦眼泪,可又不停地有眼泪流出来,抽抽噎噎地哭泣,仿佛下一秒便是世界末日。
一个鲁道夫已经伤透了她的心,现在还要来一个弗雷德……这颗心已经伤的溃不成形了。
她正哭得伤心欲绝,就听有人在前面轻轻地咳嗽了声,林微微茫然地抬头,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里除了她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而这个人……是弗雷德!动作一滞,她眨了眨眼,心中除了伤痛,再无其他。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精明的蓝眼牢牢地虏获着她。
他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成熟稳重英俊,唯一不同的是他看她的眼中没了曾经的爱恋和热情。
上帝还是眷恋他的,至少让他还留着一条小命,只是失去了简妮,也许活着比死去更艰难吧。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他在那端说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林微微点头,一边抽噎,一边道,我爱你,至死不渝。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的爱都属于你,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
随着她话音落下,他沉默了。
半晌后,弗雷德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更近、更仔细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林微微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而是直直地迎了上去。
曾经的爱恋、曾经的盟誓、曾经的痛苦、曾经的合二为一,全部都在她的那双黑色眼眸中显示出来。
弗雷德一怔,在她这扇心灵的窗口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世界,而这种感觉触动了他的心扉。
他的眼中闪过疑惑和不解,却依然是那么冷淡,林微微不禁苦涩地笑了起来,果然和鲁道夫一样,再多的海誓山盟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苦苦挣扎在思念中的只是她一个。
无可压抑地笑了起来,笑容关不住微笑,那热泪的珠子一串儿紧接着一串儿地滚落。
眼前的女孩很是狼狈,脸上有伤,还流着血,可是她的眼睛依旧清澈,蕴含着那么多的情感,水雾氤氲,生动至极。
这双眸子,他在哪里见到过啊,只是在哪里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于是,他忍不住问,我认识你吗?他怎么会认识她林微微呢?于是,她摇头,果断地丢出三个字,不认识。
眼中闪过了失落的神情,弗雷德不禁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说爱我到永远?面对他的质问,她再度扯出一个苍凉的笑容,幽幽地道,因为我听见他们这样叫你。
而我说爱你,是因为……听她在关键处住了口,他不禁追问,因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救我。
他再度失望,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自己也无法解释。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救你?林微微垂下眼睛,闷闷地吐出一句,直觉。
这个答案再度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让他失笑,显然她的直觉还挺准。
在见到她哭泣的那一秒,他就打算帮她一把。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伤口,刺痛的感觉让她向后一缩,见她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的模样,他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帮你可以,可是你拿什么来还?她不由怔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还……她该拿什么来还他?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她纠结的模样,他心中一动,挺身向她凑近了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陪我一个晚上如何?如果她还是简妮,那么弗雷德会说这样的话来调戏她,不足为奇。
可现在她是林微微啊,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的行为无疑就像一头狼突然对一只羊表示出了莫大的兴趣,怎能叫人不惊恐?见她慌乱失措地退后,他再度微笑,转身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叫什么名字。
林……呃,她停顿了下,道,我叫袁若曦。
袁、若、曦?他一挑眉,继续问,住址?她咬着唇,提防地看他。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他道,想要我帮你,那就请你先配合我的工作。
被他堵得没话说,林微微只能道,陶努斯大街74号。
他一一记录下来,然后问,你来德国做什么?做什么?如果我说,是来和你们再续前缘……你信不信?得不到回答,弗雷德抬头,火辣辣的目光飞向她。
来学习。
学习什么?医药护理。
你父母在日本是……她忍不住打断他,纠正道,是中国。
抱歉,他们是做什么职业?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家庭妇女。
资本家?他问。
她点点头,心中十分忐忑,虽然知道袁若曦的家庭背景,但要在弗雷德面前说谎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好在他对中国的了解仅限于陶瓷和三十六计。
弗雷德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一摊手,道,你看,我虽然想帮你,但在他们结束盘问前,还不能放你走,只能让你少受一些皮肉苦。
现在,我要下班了,把你留在这个办公室里,我明天来放你出去。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过夜,可以做到吗?她点点头,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露出个笑容,道,那好,那就明天见。
弗雷德走后,房间便安静了下去,林微微忍不住踱到窗口,想目送他的身影离开,不想却看见了让她惊诧的一幕。
楼下,一个棕发女子飞快地向他走来,只见他们拥抱着亲吻了下,然后他温柔地替她打开了车门。
等她上车后,自己也坐了进去,汽车呼啸而去。
看到这场景,林微微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还在纠结啊……曾经的誓言早已风吹云散了,大家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这样很好,很好很好,终于不必再愧疚于他的付出,不必再在弗雷德和鲁道夫之间做选择。
只是,既然很好,那她为什么还要流泪,无法停止?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怎么了!?尼玛还好意思问!林微微鼓着嘴巴,气炸了,我要尿尿,我要吃饭!她的怒气令弗雷德一愣,随即恍然,点点头,道,跟我来。
将她带到厕所前,林微微一看顿时泄气,男厕所啊……男厕所就男厕所吧,可连个锁也木有?这是为毛?他能不能给解释一下?那要是中途有人突然闯进来怎么办?!林微微忍不住问,天呐,她怎么觉得头好晕啊。
……好人做到底,你帮我在外面守着。
我一会儿就好,很快。
等不及他作出回答,她已拉开门走了进去。
……弗雷德自然不会帮她守在外面,抽空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咖啡。
走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人要去拉厕所的门,他脸色一变,忙几步走上去拉住那人。
看到是上司,对方立正行了个礼,弗雷德点点头,道,这个厕所我要用,你去底楼的。
底楼的坏了。
那人道,上校先生,您急不急,我……我很急。
弗雷德不等他说完,一口打断他,然后就拉开门,快速走了进去。
林微微刚解决好问题,就被他撞个正着,来不及放下裙子,春光外泄!她还来不及叫,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别叫。
他警告,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松手。
等他放手,林微微想也不想,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这一巴掌可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啊。
新仇旧恨,新帐旧账加在一起,一次性和他结算个清楚。
146第一百三十五章春光外泄四月,春意盎然的季节啊,如果不是这飞来的横祸,洪堡大学的中国学生约好了在周末一起聚会,有饺子、有包子、有红烧肉……呜呜呜,而现在,林微微面对的只有一堵冰凉的墙壁,和一轮散发出冷光的月亮。
抬头望明月,低头想吃肉……我擦,暴汗!!!林微微摸了摸干扁的肚皮,被抓到现在已经24个小时了,她是滴水未沾。
弗雷德,你个混蛋,把我锁在办公室里,当我是小白鼠吗?这个该死的办公室,干净得吓人啊,连一杯水、一包饼干都没有诶。
饿,好饿啊!不光饿,还冷,饥寒交迫不说,心理上还得承受恐惧的压力。
怕引起注意,只敢开一盏小台灯,窗外树枝摇曳,倒映在墙壁上,阴凄凄凉飕飕,怪森人的。
想到弗雷德这厮自己在温柔乡里吃香喝辣的,她就一阵不爽啊。
早知道会酱紫,简妮就不该救他,让他滚去地狱泡MM。
站在窗前,玻璃上照出她的倒影,满脸怨念,面色苍白,活脱脱一副怨魂模样,不禁将自己吓了一跳。
气呼呼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本想平复心情,结果走了一圈后更生气。
房间里半点简妮的影子都没有找到,这个混蛋信誓旦旦地说只爱她一个,狗屁啊,被忽悠了,简妮死了才几个月,半年都不到,他就已经找好候补对象了。
枉费简妮对他的一片苦心,男人,都是什么东西!越想越伤心,也越想越生气,索性一屁股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低头一看,倒是看到一张合影来着,不过不是他和简妮,而是他和那个棕发女孩……噗,吐血了。
林微微拿起他的相框,随手想扔出去,可想到这里是警察局,是他们太保哥的老窝。
而她还是犯人,这口气只能憋着忍了。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甜,她勾住弗雷德的臂膀,相依相偎,很秀幸福的一张相片。
心里不舒服,那笑容越是欢乐,她就越觉得如针在刺。
最后实在忍不住,啪的一声,将相片横倒下来。
弗雷德可以说是她最亲近的人,唔,曾经,想当初他追着简妮满天跑的时候……唉,好吧,好汉不提当年勇。
过去了,死了,恩和怨,爱和恨都一笔勾销。
呵呵,一笔勾销了呀。
自从穿过来之后,她林微微就没少留眼泪啊,为了情,为了爱,挣扎着、纠结着、痛苦着,可扪心自问,到底值得不?人家说,虚假的眼泪,伤害别人,虚假的微笑,伤害自己。
可是,她的眼泪是真,微笑是假,伤来伤去,最不快乐的那个人始终是她自己。
不甘心啊……却也无奈。
在台灯下趴了一会儿,肚子唱着空城计,怎么也睡不着,只能拿着笔在纸上涂鸦。
画上一个圆圈,一个倒转的丫,再加上一撇一捺,简单的人形。
她心中一动,将纸头横过来,又在躺着的人上面依样画葫芦同样画上另一个人。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弗雷德、鲁道夫,既然你们都认不出我,那就罚你们搞基。
谁攻谁受呢?鲁道夫比较刚毅点,就让他当攻好了,弗雷德……哼哼。
画得太难看,一生气,把纸头揉成一团扔了。
重画,一定要把鲁道夫那臭屁样画出来,还有弗雷德狡诈的狐狸样……要把两人画得更基情四射一点。
尼玛,谁让你们忽视我这个女主。
鲁道夫,我恨你;弗雷德,我恨你;鲁道夫、弗雷德,我恨死你们俩了!叫你们让我伤心,叫你们让我流泪,让你们这辈子都直不起来!!(擦,好歹毒的诅咒-_-!)画了半天,都画不出神韵,干脆将笔扔了,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看见弗雷德另找新欢,说不失落是假的,几个月前,还曾是他手中的宝,真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眼睛一眨,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那些生死相依原来都是假的,感情脆弱的……一碰就碎。
也许,这样也好,大家都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折腾了大半夜,林微微趴在桌子上,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隐约间,看见有人进来,她掀了掀眼帘,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弗雷德,我好饿。
梦中的他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水煮鱼。
她道。
哪里有鱼,说点现实的吧。
那就蒸个蛋吧。
好。
唉,弗雷德,你真的决定把简妮三叉出局了吗?没有回答……梦境一换,物换星移,眨眼间,她又看见了鲁道夫。
他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中,唯独那双眼睛烁烁发光。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却不肯从黑暗中踏出来。
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简妮?告诉我,简妮在哪里?她已经死了,死在冰天雪地的苏联,尸骨未存!你胡说!她说过,让我活着回来娶她。
我活着,可是那个人呢?是啊,那个人呢?明明就在你眼前,你却认不出我。
你说过,要用心去分辨的啊。
梦中,弗雷德和鲁道夫的影子相互交错,渐渐远去,最终什么也没留下,独留那一片伤心。
……做了一夜乱梦,天终于亮了,林微微抖了一下,睁开眼睛。
窗外的天空,已布满了红色的晨光,映着蓝天白云,好漂亮呀。
台灯不知何时被熄灭,而她的画纸飞得东一张西一张,那张她最满意的得意之作也不见了。
醒来后,肚子又开始叫嚣,这回不光是饥肠辘辘,还想上厕所……好苦逼啊!弗雷德,你丫的再不来,我就惨了。
她呼得一下站起来,肩上有东西滑落,咚得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低头一看,是一件军装,怪不得压在身上那么重。
这么说来,弗雷德已经来了?哎约,小样儿,快放我出去,我要尿遁!!顾不得去捡军装,她几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门闻风不动,还是被锁得死死的。
回头张望四处,很明显办公室里没有来人的迹象,难道还见鬼了?还是她昨夜梦游,自己关灯,找衣服出来披在身上……?!勒个去,真是越想越恐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越是着急害怕,越是尿意盛然。
将头抵在门背上,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爱情不如意,学业不称心,尼玛,现在就连尿尿都成了世上最难达成的梦想之一。
坑爹啊~~~~~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以龟速缓慢地爬过。
就在她考虑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先解决问题再说,这时,门口的走廊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弗雷德和同事打招呼的声音传了进来,这简直是如同福音在世啊!在他开门进来的那一刻,林微微当场就没忍住飙出了两道热泪。
大哥,我爱你!弗雷德手中端了咖啡,没料到门一开,会有人扑过来。
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被她扑个正着,那杯子里的咖啡一半洒上了他的制服,另一半撒在了他的手指上。
被烫到了,他手一颤,下意识地扔了杯子。
碰的一声巨响,陶瓷杯子碎得溃不成形。
一清早,就发生这种事情,没睡醒的都被吓醒了,纷纷来问,发生什么事情?弗雷德反应也是快,他将林微微一把又推了进去,面不改色地让属下来收拾,然后镇定自若地走进办公室。
他虽然被烫红了手指,很可怜,但是!她林微微更可怜,肚子饿着、嘴巴干着、尿还得憋着!!他有她惨么?有么有么?弗雷德皱着眉头刚想责备,就看见她一脸要死人的表情,那张脸扭曲得都让他不知道说啥好了。
一肚子的火气顿时被熄灭了,只是问,你怎么了?怎么了!?尼玛还好意思问!林微微鼓着嘴巴,气炸了,我要尿尿,我要吃饭!她的怒气令他一愣,随即恍然,点点头,道,跟我来。
将她带到厕所前,林微微一看顿时泄气,男厕所啊……男厕所就男厕所吧,可连个锁也木有?这是为毛?他能不能给解释一下?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他不以为然地耸肩,我们这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男人就不需要避嫌了吗?难道他们的字典中就从没有过**两个字?那要是中途有人突然闯进来怎么办?!林微微忍不住问,天呐,她怎么觉得头好晕啊。
……好人做到底,你帮我在外面守着。
我一会儿就好,很快。
等不及他作出回答,她已拉开门走了进去。
哎约喂,我擦,这上个厕所跟上甘岭似的,要不要这么苦逼啊!弗雷德自然不会帮她守在外面,抽空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咖啡。
走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人要去拉厕所的门,他脸色一变,忙几步走上去拉住那人。
看到是上司,对方立正行了个礼,弗雷德点点头,道,这个厕所我要用,你去底楼的。
底楼的坏了。
那人道,上校先生,您急不急,我……我很急。
弗雷德不等他说完,一口打断他,然后就拉开门,快速走了进去。
林微微刚解决好问题,就被他撞个正着,来不及放下裙子,春光外泄!她还来不及叫,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别叫。
他警告,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松手。
等他放手,林微微想也不想,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这一巴掌可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啊。
新仇旧恨,新帐旧账加在一起,一次性和他结算个清楚。
弗雷德没料到她会动手,不禁愣住了。
莫名其妙地被人抽了,心里自然不爽,正想发怒。
低头却看见她瘪着嘴,一脸委屈,眼里有泪珠在滚动,那模样挺可怜,也挺眼熟,就是一时记不起。
不但她的模样眼熟,就连这个场景也有些熟悉,弗雷德不由再度一怔,那瞬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刚要出口的话顿时被吞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形势所逼。
他下意识地解释,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窘迫,自己也不知道。
林微微默默无声地穿戴整齐,没有话说,以前是简妮的时候就被他撞到上厕所的窘相,没想到现在身穿了,还是一样。
跟他回了办公室,心情郁闷,不想动嘴,便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对于一个囚犯,他对她已经很容忍了,救她于危急,容忍她的无礼和粗鲁,而这一切行为他都找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看见她,尤其是她那双流泪的眼睛,他的心就慌了,升起一种无法控制、也无法压抑的感觉。
弗雷德看着她,忍不住问,你刚才说肚子饿了?她点头。
想吃什么早餐?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听他这么问,她没好气地道,水煮鱼、水煮牛肉、古老肉、红烧肉、烧鸭、烧鹅、烤鸡,有没有?他一震,道,没有。
没有你问什么?堂堂一个上校,被她这么顶嘴,真是不可思议,而更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无法生起气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他疑惑,一定有哪里失了控。
瞥了她一眼,弗雷德站起来,然后走出大门。
他边走边暗忖,他得好好地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轰隆隆,一个惊天巨雷当空劈下,那雷声如同战场上的炮火,沉闷而摄人心弦,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宁静的夜晚。
正发着呆,突然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这?林微微心口一紧,忙爬起来几步踱到窗口,向下望去,却只远远地抓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是不是弗雷德?会是他吗?……门柄向下轻轻一扣,然后,门开了。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背后的天空再度降下一道闪电,白光飞舞,刹那照亮了这个房间。
这瞬间,她看清了他的模样,是弗雷德。
……他碰了一下她的脸,冰凉的感觉立即侵入了她的肌肤,然后,就听见他在耳边道,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在电光下,他的眼睛闪出了最惊心的光芒。
这一刻,她知道,这不是梦!147第一百三十六章谁是谁的劫上林微微斜着眼睛偷瞥弗雷德,已经耗了一下午,他一直都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处理公事,不和她说话,却也不打算释放她。
如果是简妮,早就冲上去和他捣乱,怨声连天了。
可现在,她只敢干巴巴地坐在一边儿,小声地在心里祈祷,求他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
她的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弗雷德的法眼,人虽然坐在办公桌前,心思却不在。
见异思迁、一见钟情这些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因为他向来是个冷静稳重之人,在决定做一件事情前,先要权量利弊,确定对自己无害,才会着手。
面对一个亚洲女孩,即便她长得再美、再妩媚,他也断然没有心动的理由。
可是昨天,在审讯室里看见可怜兮兮的她,以及听到那一段话时,他竟也冲动了。
那一刻,渀佛有双无形的手,拨动了他的心弦。
为什么,理智会给情感让路?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根本就不认识,却如何会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怎么说呢,这种熟悉感不是指外表上的,也不是视觉上的,而是一种摸不到、看不见的东西,就好比她说话的腔调,表达感情的方式,还有俏皮的神色……呃,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水灵灵的,黑色的眼珠中似乎蕴藏着另一个世界,一个能够挑起他兴趣、让他情不自禁想去一探究竟的世界。
对她,是好奇?是惊诧?是有趣?还是喜欢?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纯粹地想去接近并了解一个人?向来强势有主见的人,第一次有了迷茫的感觉,他甚至不了解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看见她又在偷瞧自己,弗雷德索性丢开笔,向后靠入椅背,大方地迎接她的视线。
没料到他会突然抬头,两双目光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沉入他眼中的蓝色海洋之中,林微微不禁心跳加速,脸上一红,忙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
打破寂静,她问,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放她回去?他好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打算放人。
见他不答,林微微又道,我不能总待在这里啊,我……你是犯人,他接嘴,你的意思是我该把你送去下面的牢房?一句被他堵得没了下文,她顿时蔫了。
到底是太保哥哈,说出来的话永远是这么犀利。
见她垂头丧气,弗雷德忍不住弯起嘴角,扯出一个淡笑。
我们满城风雨地逮捕中国学生,你不留在这里,下次再被捉回来,就没那么好运气。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我不会一连救你两次。
林微微沉默,他说的都是不争的事实,可问题是,难道他要一辈子将她困在他的办公室里吗?这里无法梳洗,无法换衣服……这样下去,她要长蛆了。
她愁眉苦脸,满腹心事,看着她这副模样,他的心情却突然爽朗了起来,安慰道,等这一阵风波过去后,我自然会放你。
你需要什么,我尽量帮你准备就是了。
我要一个独立的卫生间,你能给我吗?……他笑容一敛,道,除了这个。
一张床。
可以。
要换洗衣服。
他点头。
梳洗日用品。
没问题。
林微微想了想,问,你确定我们都会被无罪释放吗?他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答道,只要确认和苏联共。
产党无关。
这么说,之后我们还能继续回学校上课?她又追问。
是的。
哎约,好失望啊,这表示该考的科目还得考,该写的论文也一个字不能少!尼玛,想浑水摸个鱼都不行。
她咬咬唇,然后道,那么,我还要我的那些专业书籍!他一愣,看见她一脸的毅然,不由再度失笑,好。
弗雷德为简妮做什么都不为过,可他现在所见的是她林微微,能够为她妥协至此也算是很不错了。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苦逼啊~~~~-------------白雪覆盖的河畔,一个女孩的身影走过,虽然不认识她,却隐约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那个人,于是他几步追了上去。
云很低,四周烟雾萦绕,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双深色的眼睛那么清晰。
盛满了忧伤,那么煽情、那么动人,让他心跳如鼓。
握着她的手,渀佛拥有了全世界最宝贵的珍宝,单腿跪了下来,向她求婚,迫不及待地诉说出自己所有的情意。
他说,我会保护你,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
然后,那个女孩伸手点住了他的唇,悲恸的声音在那里响起,远远地好像隔了一个世纪似的。
不要放弃,不言生死,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的!是的,我答应过你,所以我努力活了下来,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再续我们未了的前缘,我会奋战到底。
他站了起来,想把她揉入怀中,可便在此时,枪响了。
她的心脏被射穿,鲜艳的红色从伤口汹涌而出,溅了他一身的血,怎么都止不住,看得他心惊肉跳。
弗雷德,你要蘀我活下去……那个声音贯穿了大脑,一个激灵,让他突然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夜色下,什么都没有,没有冰天雪地,没有流泪的眼睛,只是梦一场。
是梦,却那么真实,渀佛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从床上坐起,身边的人因他的举动而嘤咛了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怎么了?他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什么。
站起来踱到窗口,外面雷鸣交接,春雨绵绵,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更模糊了他的心。
这样的梦,已经追随了他好几个月,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深刻,渀佛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梦中那双不停流着泪的眼睛让他的心都碎了,即便神智清醒了过来,可这一阵阵的心痛,依旧无可抑制。
站在窗口,他点了一支烟,一般不抽烟,只有在烦躁的时候。
能让他沉不住的事少之又少,而这一次他是真的心烦意乱了。
烟头上微弱的红光,一闪一息,他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想平复急躁的心情。
冷不防,在闭眼的那一刹,脑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双漆黑如夜般的眼睛,瞳仁中展现出来的是和梦中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悲戚、一样的绝望……他再度一惊,想捻灭手中的烟头,却不小心被烫到了手指。
为什么,他的心会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反复自问,可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一场又一场的惊梦,让他六神无主了。
外面雷电交加,暴雨一遍遍地肆虐着大地,却依旧挡不住他的脚步。
穿好制服,他舀起车钥匙,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四月的天气,如同孩童的脸,说变就变。
白天还是阳光灿烂,可到了晚上,便全变了样。
乌云爬满了天空,云层翻滚,雷电交加,豆大的雨狠狠地砸向大地。
清凉的空气从天窗中流入,有些冷,林微微下意识地缩进了被子里。
被囚禁在这种鬼地方,加上这鬼天气,她要是能睡得着就见鬼了呀。
翻来覆去,数羊数鸡数狗……就是属外星人也没用!失眠就是失眠了,一点睡意都木有。
轰隆隆,一个惊天巨雷当空劈下,那雷声如同战场上的炮火,沉闷而摄人心弦,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宁静的夜晚。
她吓了一跳,只见外面的天空,有道闪电划破了云层,宛如一条银蛇在天幕中张牙舞爪。
天空被点亮了,可很快又再度暗淡下去。
雨声渐大,风声从窗户的缝隙中灌入,发出尖锐的叫嚣声,这简直就是午夜凶铃的现场了。
若是在家里,她当然不怕,可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而且,是盖世太保的总部,也不知道有多少怨魂死在这里。
越想,心头越是发毛。
林微微将被子拉到头上,盖住脑袋,捂住耳朵,可还是挡不住惶恐。
一把掀开被子,她索性坐了起来,忍不住向窗外望去。
雨点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瀑布似的冲刷着玻璃。
正发着呆,突然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这?林微微心口一紧,忙爬起来几步踱到窗口,向下望去,却只远远地抓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是不是弗雷德?会是他吗?这一刻她还真希望是他,曾经那几年的相依相偎,让她心里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一步步,一声声,都钻入了她的耳朵,落在了她的心头。
她转身靠在窗户上,双目紧紧地盯着房门,一个惊雷劈下,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门柄向下轻轻一扣,然后,门开了。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背后的天空再度降下一道闪电,白光飞舞,刹那照亮了这个房间。
这瞬间,她看清了他的模样,是弗雷德。
弗雷德伸手取下帽子,随手一扔,雨珠顺着他的头发,他的脸一路向下滚落,那双湛蓝的眼眸释放出了深邃的蓝光,好像要将她吞没了。
那是种什么感觉?很多委屈,很多彷徨,很多无奈都在这一刻聚集在了一起,她想发泄出来,想诉说给他听,却不敢,没胆量,只能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弗雷德每向她跨近一步,她的心就跳动更激烈一分,身后抵着窗户,无处可退,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投下的阴影将自己吞灭。
是不是又是梦?林微微有些迷惘,看着他靠近,感受他的气息,却还是觉得不真实。
梦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都让现实和梦境没了区别。
他碰了一下她的脸,冰凉的感觉立即侵入了她的肌肤,然后,就听见他在耳边道,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在电光下,他的眼睛闪出了最惊心的光芒。
这一刻,她知道,这不是梦!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简妮到底是谁?和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微微咬着唇,拒绝回答,也拒绝看他,沉默压抑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开。
弗雷德低头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孩,只见她脸色彷徨苍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只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小狗。
一抬手,他轻轻地拂开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
这个动作,当她还是简妮时,他经常做,林微微浑身一震。
见状,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窗外的天空中有一道闪电劈下,雷声轰隆,电光火石刹那摩擦了心扉。
那一瞬间,点亮了彼此的灵魂。
就连弗雷德也是一怔,在她眼中,清清楚楚地,他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心底深处某种沉睡的感情被唤醒,蠢蠢欲动,他好像记起了什么,欢乐的、悲伤的、怨怒的、哀切的……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中飞快地划过,最终与背后那道闪电一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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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一百三十七章谁是谁的劫下!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弗雷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这句话什么意思?林微微一怔,不解地回望他,什么什么意思?他自己说出来的话,为何还要问她?见她不答,他又追问,为什么它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因为那一个瞬间,太苦逼、太刻骨铭心,深深地刻画在彼此的心头上,再也抹不去。
只不过无奈的是,今非昔比,我还认得你,可你的心中再也没了我。
说话。
他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一向冷静的人竟然有些沉不住气。
将目光再度对准了他,林微微轻声问,你还记得简妮吗?这下轮到他发怔,松了双手,这么多简妮,你说的是哪个?哪个?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道,还能有哪个?当然是简妮﹒布朗。
原以为他在听见这个名字后会震撼,会和鲁道夫一样逼问她简妮人在哪里,可是没有,叫人失望的是,他那双眼眸中平静得连半丝涟漪都没有泛起,渀佛那就是某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冷淡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也让她诧愕。
于是,她忍不住又问,你还记得她吗?那个棕发棕眼的女孩,那个曾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弗雷德拢起了眉峰,似乎在思考。
林微微看着他,一颗心也跟着他的眉宇一起皱成了一团,被一种莫名的恐慌包围,不妙的预感……果然,他想了半天,仍是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最后只得摇头,道,不记得,我不认识简妮。
闻言,林微微心中一沉,不禁苦笑。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痛苦,太绝望,太悲伤,所以宁愿选择去忘记?有人曾说,如果一个人决定遗忘,不是不曾爱过,恰恰相反,而是太爱,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与其在痛苦中挣扎,越陷越深,不如放手。
她不禁叹气,难掩心底的失落,虽然心情沉重,却不得不承认。
有时候,遗忘和被遗忘也是一种福气。
简妮是谁?见她不答,他又问。
她幽幽地道,不记得就算了,忘记不愉快,是幸运。
他看着她,蓝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一如万顷无垠的浩瀚海洋,荡出了湛蓝色的光晕,一圈又一圈,如此深邃,却又如此璀璨。
这双眼睛曾盛满了深情,也曾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的激情、他的爱恋都是她的,谁都抢不去。
信誓旦旦地承诺,结果,最后还是败给了生离死别。
相伴了三年的男人,一世相许,再次相逢却形同陌路。
人还活着,心却死了。
真的可以无动于衷,继续谈笑风生吗?她林微微不是神人,所以做不到,即便是一条狗死了,都会不舍得,更别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用全部生命来爱护她的人了。
再无奈、再失落、再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是他做下的选择……忘就忘了吧,就让这一切风吹云散好了,让彼此解脱,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她伸手按在胸口上,硬是将那股扩散在心底的痛楚镇压了下去。
她内心的交战和挣扎,他自然看不透,也不会懂。
迟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弗雷德又向她踏近了一步,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她到底是谁?和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微微咬着唇,拒绝回答,也拒绝看他,沉默压抑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开。
见她抿嘴一脸倔强的模样,弗雷德不禁微笑,盖世太保多的是逼供的手段,并不是非要动用武力才能解决问题。
他松开眉头,平复了下心情,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低头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孩,只见她脸色彷徨苍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只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小狗。
一抬手,他轻轻地拂开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
这个动作,当她还是简妮时,他经常做,林微微浑身一震。
见状,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看着他越来越凑近的脸,她心跳响如雷鸣,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的镇定。
他,他这是要吻她么?当这个意识进入大脑时,林微微彻底愣住了,身体一僵,男性的气息已经覆盖了上方的一片天。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血管里的血液一阵阵流动得更顺畅,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时间在这一秒凝固,林微微有些晃神,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眨眼的片刻,似乎回到了曾是简妮的那段时光,她渀佛还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以随意撒泼,随意耍赖。
窗外的天空中有一道闪电劈下,雷声轰隆,电光火石刹那摩擦了心扉。
那一瞬间,点亮了彼此的灵魂。
就连弗雷德也是一怔,在她眼中,清清楚楚地,他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心底深处某种沉睡的感情被唤醒,蠢蠢欲动,他好像记起了什么,欢乐的、悲伤的、怨怒的、哀切的……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中飞快地划过,最终与背后那道闪电一同消失。
一滴雨水从他的发上滚落,掉到了她的脸颊上,宛如从眼眶中的涌出的泪珠。
他伸手,为她弹去。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林微微不敢动。
背脊贴在玻璃上,一阵阵凉意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让她知道,眼前发生的不是梦。
再近一点,他的嘴唇就要贴到了她的脸颊,几乎能够感受到他唇瓣上的温度。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一时不知所措,一颗心就要跳出了嗓子口。
本来,弗雷德吻简妮,天经地义,可问题是他已经不记得简妮了,况且,她也不再是简妮。
然而,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做出这么暧昧的举动?一见钟情,从来都不是他弗雷德的处事风格啊。
摸不透他的想法,她更加心慌意乱。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弗雷德勾了勾嘴角。
头稍稍一歪,偏离了她的脸,最终没有吻下去。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凑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道,迟早我会解开这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简妮是谁的秘密,还是她就是简妮的秘密?林微微心一惊,刚想挣扎,他已经自动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她迎向他的目光,也一字一顿地回道,解开后,你就会后悔的。
向后退了几步,他瞥过她,然后笑了,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
好臭屁的说辞!林微微瘪了瘪嘴,却找不到词去反驳……对于简妮的付出,他好像真的不曾后悔过。
弗雷德解开扣子,将湿透了的外套脱掉,只穿着背心,露出精硕结实的上身。
林微微一边摸着心跳,一边抬眼偷偷瞄他,他的肩膀上有枪弹留下的痕迹,即便已结了疤,还是狰狞触目。
怕自己想起过往触景生情,飞快地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他。
办公室里有可蘀换的制服,弗雷德拎起块干毛巾,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的影子也没了,林微微才敢转回目光,怔怔地望着门外发呆。
在苏联相处的日子,每一个晚上都有他的陪伴,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触摸,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包容,他的好……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远逝,彼此间留下的只是陌生和提防。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时过境迁愿已违,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叫人不由感伤无限,唉。
----------------被弗雷德软禁了三天,终于重获自由。
雨过天晴,天际出现了一道彩虹桥,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暗道,还是自由最宝贵。
回到家,第一个遇到的不是韩疏影,竟是奥尔嘉。
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林微微失神了好半天。
袁,他们没舀你们怎么样吧?奥尔嘉扑过来抱住她,神色激动,见她在发呆,忍不住又推了她一把,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我?林微微被她摇得头晕,挣了挣,忙道,我没事,可是,这个家怎么会成这样?书柜、衣橱、箱子都被打开了,东西乱七八糟地散乱着,就连垃圾桶也不放过,像是刚被强盗洗劫过一般。
你们被抓走后,他们就来了,每个中国学生的家都被搜了一遍。
奥尔嘉道。
就算她不说他们是谁,她也心里清楚。
在现代私闯民宅是犯法行为,即便是警察,没有搜捕令,也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眼。
可是,这个年代法律等同虚设,有和没有无异。
虽然恼怒,却也无奈,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官兵,而她是任人践踏的贱民,所以只能摸鼻子自认倒霉。
林微微和奥尔嘉一起收拾了一阵,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为什么你会在我家?韩呢?哎约,差点忘了,听她这么问,奥尔嘉一拍脑袋,赶紧从衣袋中掏出钥匙和一封信,继续道,那天,我看见你们被抓,就立即赶去hsk医院通知韩,让他千万别去学校。
本来他想回家的,可还没到家,就远远地看到窗口有人头涌动。
他料定不会是你,猜测是党卫军的人去家里搜查,所以没敢往枪口上撞,就来了我家。
我祖父母住在拉特瑙,离柏林只有34公里,那里是乡下,没有党卫军,还是比较安全的,我连夜将他送了过去。
我们在那里呆了三天,我也是刚刚回来想去学校探情况,结果看到了张诺。
他说你被盖世太保的人带走了,至今消息全无,我虽然着急,但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到你家中来看看。
没想到真的是上帝庇佑,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
见韩疏影没事,林微微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可是相依为命的患难师兄妹啊。
拆开信迅速扫了几眼,信是用繁体字写的,一下子只能看个大概,和奥尔嘉说的基本相似。
张诺被释放了?这么说对华人学生的逮捕令已经被撤销?估计没有,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奥尔嘉摇了摇头,道,但听张诺说,盖世太保只释放了一小部分他们认为安全无害的人,剩下的人仍然被扣留在警局,审讯还在继续。
听她这么说,林微微不禁自嘲,看来托弗雷德的福,她也被算在了那小部分安全无害的人群中。
要不然……这几天你暂时先在家里避过这个风头,再去学校。
这建议在情在理,她冒用的是袁若曦的身份,现在外面风声正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微微刚想点头,可转念一想,又犯愁,下个月初有个答辩,算在学分里的。
关于这个课题,我和吕肯教授谈过,他说有资料给我。
你们约在什么时候?奥尔嘉问。
4月24,下午三点半。
微微答。
24号……是明天?奥尔嘉低头思虑了一秒,又飞快地道,这样吧,我帮你去舀,然后晚点时再帮你送过来,你就不要露面。
麻烦你了,奥尔嘉。
萍水相逢,有人肯为自己着急,在危急关头愿意拔刀相助已是不易。
而最难能可贵的,这雪中送炭之人还是德国人,如何能叫人不感动?林微微握住她的手,真心地道了声谢,为自己也为韩疏影。
不是有句话叫患难见真情吗?奥尔嘉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诚挚,所以,我们是朋友。
好吧,大恩不言谢。
但是,奥尔嘉,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忙,一定告诉我,让我也有回报你的机会。
一定。
奥尔嘉微笑地点头,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两人又唠了会儿嗑,在离去之前,奥尔嘉不放心地嘱咐,道,你明天别出门,等我过来,你家的钥匙我就先舀着,等韩回来,再还给他。
林微微点头,道了声好。
第二天,不能外出,林微微便在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屋子,从早忙到晚上,一眨眼,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
早过了约定的时间,她等得心也焦了,奥尔嘉还是神龙不见首。
望着窗外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云层中,她无奈地耸肩,估计这家伙今天被什么事耽搁,过不来了。
扭开台灯,她翻开厚重的医科书,没有资料,只能硬着头皮写报告。
才开了个头,就听见自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欧也,奥尔嘉大人终于驾临寒舍,她心中一阵雀跃,忙扔了笔飞快地冲出去。
拉开门,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可是,在抬头看清来者的那一瞬,即将出口的话顿时被梗在了喉咙口,心中一颤,她如同风化的石像愣住了。
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他?那双蓝蓝的眼睛倒影出自己无比惊愕的模样,时间在停顿了一秒钟之后,又开始运转。
没想好如何面对他,林微微下意识地想关门,却被对方一手撑住。
他用力一顶,彻底推开房门,然后一步踏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人是谁呢?下集预告:他用力板正了她的脸,不管她是否愿意,用力吻了下去。
没料到他一个自律自控的人,竟会用强的来侵犯自己,林微微不由地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温热的嘴唇覆盖了她的,像一张大网般当头扣下,他的希冀、他的眷念、他的痛苦通过纠缠的唇齿一一表达出来。
有些感情被压抑地太久、太苦、太深,一旦爆发,便如决堤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吻让她心痛,而他的神情更让她心碎。
……她动了动手,想伸手抱住他,却始终提不起这个力量。
做不到自欺欺人,曾经的思念、曾经的爱恋、曾经的依赖,已被时间这把利刀,割裂了,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被他抱在怀中,被他强吻,心中唯独剩下一片恻然。
对于他的探索,她本能地想要拒绝,渴望被他认出,却又害怕承担后果,想去爱,无奈一颗心早已支离破碎,对他的爱有了残缺,这让她觉得愧对他。
这么纠结,如此矛盾,真是叫人心力交瘁,如果面前有一个深渊,她宁愿跳下去自欺欺人,这样就不必再面对。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谢谢姐妹们昨天给力的留言,所以今天屁颠颠地更了。
不要问我明天更不更,就看今天的留言给不给力。
(*^__^*)嘻嘻……楼主我皮厚地遁鸟~~~~~149、第一百三十八一吻定情(上)(文已修)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姐妹们的留言,突然也有好些话想要说。
写文到今天,和大家一样,也已经陷入了文中的角色,和女主一起欢笑、一起悲哀、一起苦闷,一起经历3、40年代的纳粹德国,像亲临的历险记。
其实,满想描写女主纠结的感情,对她而言,公子爷和太保哥都是最爱,天平的两端很难平衡。
一个是年少时的最爱,一个是生死与共的人,一个让她心动,一个对她心动,都曾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可在这个战火纷乱的年代,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而最终无法厮守。
鲁道夫的爱情,虽然经历过了时间的洗礼,却没有经历过生死,所以不完美。
可是战争还在延续,他们还有机会生死与共。
在兵荒马乱中,能够守住一颗心,在全世界的人都告诉他,心爱的人已辞世,还能对她一心一意,不肯移情,这本身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爱情。
或许他是笨,不够精明,如果不是他有个出名的父亲,那么他只是个普通人,一千人中的一个。
也许,败笔的地方就是他身为男主,却不够万能,不能在女主有难的时候随传随到。
鲁道夫耿直,率真,不肯轻易妥协,一根筋通到底不转弯,这些都是德国人的特性,他们的古板和恪守原则举世闻名,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德国的法律是全世界最严谨最繁复的,如果不是按照法律规则,你递交的申请会立即驳回,即便有空子也不回去钻;德国人会去中餐馆一辈子只点一道同样的餐;德国人签合同就是签合同,不会和你先吃饭后唱k,再敷衍你。
(大部分德国人,尤其是老一辈。
)对他们而言,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也许,作为中国人的我们不能接受,觉得他们太古板死脑筋了,但我想说的就是,这就是德国人、这就是中西双方赤果果的文化差异。
鲁道夫真实、实在,却缺少浪漫,不够圆滑,但他也有他的可爱之处。
而和太保哥的爱情,虽然经历了生死与共,却没有经受过时间的洗礼。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对他有新女朋友反响那么大。
人的一生本来就会有不同的尝试,正因为他有了可可,所以也就有了比较。
他才能意识到,并不是他对每一个人都是冷淡的,他也能爱人、也会激情、也会理智被感情牵着走。
可可的出现是催化剂,让他更加看清谁才是自己心中所属。
至于,失忆不失忆,记起不记起,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微微这份感情的觉醒。
有时一张白纸更容易随心所欲地去涂鸦,在这一点上,他反而比鲁少爷更有优势。
这样一份三角恋爱,碰到了比不碰到更可悲,因为难以取舍,所以纠结。
微微会脆弱,很会哭泣,会徘徊,会迷茫,因为她也是凡人,不是杀手、不是政客、不是牛逼哄哄的大佬。
一个人如果在学业、生活、感情上同时遇到挫折,如果ta还能够微笑地面对,那就是神的领域。
既然人有七情六欲,那ta就有哭泣的权利。
再苦再艰难这一段时间也总会度过(如果不自杀的话),只是每个人所需要的时间空间不同。
不管时间多长,是一年,还是两年,哪怕就是十年,只要能够走过这个坎,那么ta就是一个坚强的人,便有让人心动的闪光点。
更何况,微微穿越过来,才几个月时间。
姐妹们质疑,为什么她不肯说。
好吧,也许是我过于认真了,忘了这是小说,也许该加入一点浪漫情怀。
我只是觉得,光靠一两次的互动,还不足以让这些自律的德国佬认出她。
而且,再加上信仰区别,我认为即便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要让他们自发认识到,自发怀疑,然后再在事宜的机会下说点明。
简妮和林微微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真的没有区别吗?一个是帝国公民可以自由和日耳曼人通婚,而一个只是被打压的低等人种,真的可以相提并论吗?作为一个中国女人,生活在这个40年代的德国,她能够多牛?如果不是简妮打下的基础,她真的会有兵哥哥喜欢吗?我不知道,也无法想象。
就这样说吧,就是在现代2012年,我还没看过哪个中国女人,在德国能够牛逼哄哄地让一群德国佬震惊傻眼的,在屁股后面屁颠颠死跟着的。
更别提1940年的纳粹德国了。
也许是对这一段历史的了解,和对德意志民族这个民族的认识,反而让我有了拘束,无法天马行空的YY。
****************************************下集预告:他等着她的答案,而她却保持缄默,见她不答,又问,我是不是以前认识你?岂止认识,简直是爱得死去活来,连命都不顾了。
不过,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他拥有的是别人的天长地久。
想到这里她有些气恼,却也无奈,有句话没经过大脑,便冲口而出,是啊,我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妻子。
闻言,他切饼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她。
他的目光很深,宛如一汪无底的海洋,即便望进了他的眸中,也还是看不出他内心的喜怒。
警觉到自己的失言,她不禁伸手挡在嘴前,看着他有些无措。
他扔下刀叉,推开餐盘,向前探出了身体,林微微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去。
弗雷德扑了个空,索性站了起来,她也跟着起身,提防地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没什么。
我的妻子,你?他并不打算放过她,作为一个帝国上校,如何会娶亚裔。
明知不可能,可他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
……我,我……看着他一步步向前,她心慌意乱,只能一步步退后。
你什么?他将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她没说话,却睁着一双大眼回视他。
那双黑眼珠很亮也很清澈,闪烁出灵动的光芒,在她的眼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一幕,冰天雪地的苏联,电光雷石般地穿透了他的大脑。
他执起了她的手,空手做了个戴戒指的动作,然后握住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只是无意识地重复这一切,可微微却在一刹那红了眼眶,心痛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这样?她抿着唇,轻轻地地点了点,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中雾水缭绕。
他一怔,一时别不开眼,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一字一顿。
你愿意吗?做我的妻子,让我一辈子爱护你、守望你,生死不离。
我愿意。
……她本来只是随口说笑,没想到一语中的,奥尔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道,不是,但也差不多。
我惨了,他,他上个星期把我堵在家门口,说要追我。
啊。
林微微一愣,但随即扑哧一笑,哈哈,报应来了吧,谁让你那时候那么彪悍。
白了她一眼,奥尔嘉哭丧着脸道,我那么痛苦,你还取笑我,天理在哪里?你痛苦个什么劲儿?有人追,还不是件好事。
可怜我还没人追呢。
小样儿,来显摆的,对不对?当然不是,我不喜欢他。
林微微努力回忆了下,虽然不记得那个库特到底长啥样子,但应该不丑。
自从到了这个年代,看遍无数帅锅后,她就彻底审美疲劳了。
除了特别丑,和特别美的,当中那部分已经自动被忽略。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那就是了,我对他没感觉。
不喜欢就拒绝他。
我拒绝了,而且把话都说绝了。
可是,她停顿了下,叹气,他还是不肯放弃。
看来他是动了真格。
你一点也不考虑他吗?微微问。
不考虑,她说的斩钉截铁,我说过我不要找当兵的,我要找……农民。
林微微接口。
奥尔嘉点头。
有些同情库特,单恋是最痛苦的,得不到回报,想放弃却又不舍得。
一点机会也不给他?见她摇头,微微又道,有时,给别人机会也就是给自己机会。
袁,相处那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有自己做事做人的原则,有些事能够忍让、能够逼自己去接受,但有些事却不能。
我真不了解。
谈个恋爱还要讲原则?爱情,难道不是不分种族血统、不分地位身份、不分性别年龄的吗?闻言,奥尔嘉一愣,但随即反驳道,爱情,怎么会不分种族血统、身份地位、年龄性别呢?一条种族法就把犹太人完全划出了我们的世界;你以为一位前朝留下的皇亲贵族会娶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吗?你认为同性之间的爱情能够被这个社会承认吗?林微微被她堵得没话说,是啊,近80年的时光差,她怎么忘了呢?奥尔嘉说,爱情要有原则,那她林微微一定是个最没原则的人,不舍得放弃鲁道夫,于是便去招惹,可惹了他后,又不敢面对,因为心里横着一个失忆了的弗雷德。
纠结在新欢与旧爱,永远找不到出路。
两人一起走了一会儿,各自想着心事,彼此沉默,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在离别时,林微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转身喊住奥尔嘉,问,韩还在你家吗?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昨天动身去了莱比锡。
莱比锡?他去那里做什么?林微微不由吃了一惊。
学术交流吧,具体我也不知道。
那边风声没那么紧,所以问题应该不大,他说过几天就回来,让你别太担心。
林微微点点头,道,我现在担心的只是我下个星期的答辩。
奥尔嘉笑着安慰她,最后承诺,只要她没课,就一定来做她的后援团。
有的没的闲扯了几句,才道了别。
见时间不早了,还要赶着去买菜,也不敢再耽搁。
她不会做饭,只能弄最简单的,面包牛奶鸡蛋土豆,反正填饱肚子就行。
谁知,还没走到店铺,天空突然飘来了几朵大乌云,顿时雷电交加,起风了。
不一会儿,雨点就无情地砸了下来,春季的雷阵雨真是要命,说下就下,不多时整个世界便笼罩在灰蒙蒙的一片雨幕中。
狂风挑散了她的头发,挡在眼前遮住视线。
被风推着走,差一点就要走到马路中央去了。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将她又拉回了人行道上。
她有些惊讶,忍不住回首,却撞入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里,温柔似海,如此之熟悉。
她浑身一颤,一颗心顿时如同被风吹散的发,一瞬间,狂舞了起来。
拉住她的人是弗雷德。
见她失神地望着自己,他不由挑起嘴角,向她绽露一个笑容。
拉着她,几步躲入了别人的屋檐下。
你好。
他打招呼,看上去心情愉快。
她被动地点头,也说了声哈罗,心想,这种鬼天气下,亏他还能笑得那么欢乐。
弗雷德一身皮大衣,抱胸靠在墙壁上,即便身上淋湿了,却还是一样的气势凌人。
这让她想起了,很久前,有一次简妮被一个猥琐的纳粹军官欺负。
半夜,他开着车借巡逻之名,保护她,还送她去医院。
记得,那一天,他也穿着这套行装。
他说,会一辈子守望她,结果,到头来,徒留伤悲的只是她。
唉,可悲啊可悲~~~心情已经够压抑了,老天还要来落井下石,电闪雷鸣个不停,更增添了一份悲凉的气氛。
这一场雨来得猛烈,天空像是被砸破了一个洞,瀑布般的雨水争先恐后地滚落,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屋檐并不宽,即便贴着墙壁,还是难逃被淋湿的厄运。
空气很清新,却也很冷。
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她穿的有些少,单薄的布料挡不住寒意,忍不住瑟瑟发抖。
弗雷德侧头,不动声色地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头上悄悄地升起一丝异样,仿佛一块小石子投进了湖里,一圈圈荡开了涟漪。
是怜惜,还是心痛?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让他无法忽视。
弗雷德想打破沉寂的气氛,和她说话,可一时又找不到话题,于是只能谈论天气。
这天气真糟糕。
是啊。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出门没带伞?这话问出口后,连他自己也不禁失笑,这不是废话吗。
看见他在微笑,林微微有些莫名,但还是摇头,回答道,没带。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的答辩准备的怎么样了?她不禁一愣,上次在他办公室里提起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准备得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答辩?下个星期四。
那祝你好运。
谢谢。
想把对话继续下去,却找不到话题,让他不禁有些沮丧。
而微微也和他差不多,一颗心忐忑着,望着朦胧的雨幕发呆。
大街上别说人影,连只乌鸦都瞧不见,只有他们俩被困在这里。
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树都被吹歪了,看这情况,这场雨估计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了。
正想着心事,突见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天空,倏然在眼前降临,顿时照亮整个大地。
林微微不由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这大自然的奇观,真是气势惊鸿啊!在心底感叹着,这时,又是一条银蛇当空划下,哗的一声劈中了他们眼前的大树。
一大截树枝掉了下来,向他们砸来,林微微还被眼前的奇景震慑着,一时来不及反应。
眼见就要砸到她,眼前一花,有人扑过来护住了她。
为什么会这么做,弗雷德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危机关头,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不容细想,他抱住她飞快地转了个身,而那截树枝在他们身边重重落地。
林微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进他的怀中,张口叫了声弗雷德。
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仿佛他保护她,天经地义。
低头看着惊魂未定的人,他心一跳,仿佛想起了什么,扣着她的腰,一个转身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凝视着她,陌生的眼眸中却闪动着熟悉的神情,他有些疑惑,反复思索,这种似曾相似究竟从何而来?他的目光太锐利,有些冷漠,刺得她心痛。
想逃避,可刚转开头,又被他一把板正。
将她不安惶恐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更是不解,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地审视。
那双黑眼珠中,清楚地映出了他自己的倒影,那一瞬间,一些失落在某个空间里的片段毫无征兆地在心底闪现,无比之清晰。
我就是你的声音,我就是你的拐杖。
把我当成他吧。
从今往后,我都要陪你睡觉!除了他,你心里还有谁?……他看着她,一句一顿地将心底的声音重复出来。
林微微浑身一震,眨着眼睛,眼前不由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曾是那般深情,也是那般煽情。
想到以前对简妮的种种好,再想起曾经许下的誓言,死生契阔,生死不离……可如今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个陌生人,他生命的轨迹中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真正是时过境迁,愿已违啊。
她在这边叹息,而他却在那边疑惑,为什么我会对你说这些话?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蛊?蛊?她挣了挣,伸手抵在他的心口,道,你问它。
让他怔忡的不是她的话,而是这个动作,她触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烙痛了一般难受。
看见他皱眉,她忍不住微笑,万般无奈,不记得了,是吗?所以,说过的话,都被风吹云散了。
弗雷德,你曾说过一天不够,不够长、不够久,要用一辈子来守候。
怎么反而忘了我,留我一个人在记忆的苦海中沉浮?这一刻,心明明是悲痛着的,脸上却挂着笑。
只是,虚假的笑容伤害自己啊。
她弯着嘴角,淡淡地笑,刺人心魂,不止他的眉头,连带他的心也一起皱了起来。
他伸手想抹去她脸上的笑,手指刚碰到她的脸颊,这时,旁边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里面传来杂乱的交谈声。
弗雷德一怔,但他反应也是超快,一个侧身,将林微微完全挡在了自己的阴影下。
他是帝国上校,和亚洲女子在公共场合拉拉扯扯,被人看到总是不好。
所幸她身材纤细,被他这么一挡,立即遮去了一大半。
怎么雨还下个不停?开门的人抱怨了几句,然后就看见自家的屋檐下站着两个人影,不由吓了一跳。
弗雷德转头,慵懒地投去一眼,向他挑了挑眉,道,抱歉,借个地方躲雨。
那人见他一身军装,而衣领上的军衔又不低,哪敢抱怨,连忙点头,道,您躲,您躲。
要不然,您进屋来避一避?弗雷德摇头,谢绝他的好意,不必了,我们等雨小一点就走。
听他这么说,那人也没再说什么,瞄了眼他怀里女人的身影,一脸了然。
啪嗒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
林微微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正强劲有力地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意外的插曲,还是因为彼此的贴近。
她的衣服被雨水淋得湿透,贴在了身上,就像是第二层皮肤,而两人暧昧的姿势,让他清楚地感受到她胸前玲珑的曲线,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情难自已。
低下头凝视她,一直都努力地克制内心的冲动,但一旦望入她的眼睛,引以为傲的理智就要完蛋。
在遇到她之前,从来没有失控过,在遇到她之后,就再难自控。
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让他的原则和自律,全部都抛戈弃甲。
明知不应该,但还是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她的。
他感受到她的抵抗,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不肯妥协。
可惜,她这个小不点,能有多少力气?推不开他,她只得放弃,不知道为何,能将她抵在墙上亲吻,他突然有些小兴奋。
这种感觉和可可亲热是完全不同的,更加深刻,更叫人动情,尤其是看见她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几乎叫人把持不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究竟是谁?和自己有过怎么样纠缠不清的过往?这些疑问纠结在心头,可在这一刻,他反而不着急去寻找答案了。
让他欣悦的是吻她的这种感觉,好像某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复了苏。
他的吻先是浅浅的,带着一点探索,轻轻地咬着她的唇瓣。
见她停止了挣扎,才开始一点点深入,直到彻底闯进了她的领地,无止尽地纠缠。
林微微本来是防备的,可是被他这样一吻,顿时天旋地转,不知道今朝是何夕。
只是隐隐在想,他的亲吻和记忆中的一样,温柔也霸道,步步为营,一点点地攻占她的心房。
他离开她的唇,唇上没了他的温度和气息,她有些彷徨,抓住他的衣服,不由自主地叫着他的名字。
意乱情迷的人岂止是她,还有他,心思整密的一个人竟在跟着感觉行事,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一刻,他根本无暇顾及,只是觉得吻这么一下哪里够啊。
低下头,他再度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越吻越深,也将她越搂越紧,身体真的有一种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去的冲动,而这种感觉不曾对别人有过,即便是可可也没有。
刚才路过大学,看见站在外面和人说话的她,他便离不开眼了。
眼中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她的笑声、她的调皮、她的鬼脸直接印入了他的心扉。
他忍不住一路开车跟随她,一直到天空变天,看见她孤魂野鬼似的走在无人的大街上,差点被风刮走,心头陡得一痛。
脑海中突然映出了一个影像,高高的山顶,在某个皇宫的后花园里,那里的云很低,乘骑在马背上的女子长发飘动,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
于是他心一动,将车随便停在路边,冲入雨幕,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在她回首的那瞬间,他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惊惶的神情……被他抱在怀中,林微微有些晃神,像是在做梦,好不真实。
他的亲吻带着一丝掠夺,一丝霸占,几乎叫人窒息。
冰凉的冷风透进衣服,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发生的。
同样是被强吻,但和鲁道夫不同的是,他没有把她当成简妮,他吻的人是她,只是她林微微!雨势渐渐变小,乌云散去,老天虽然还在垂泪,却已开出了太阳。
一道彩虹横跨在天际,七彩绚丽的色彩弯出了半个圆弧,一端落在地面,而另一端消失在不知名的远方。
雨停后,大街上很快又有了人气,他不得不松手。
热情下头,他的脸上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之前的热情似乎就像这场暴雨一般,消失不见。
亲热之后便是冷漠,这算什么呀?林微微又气又恼,推了他一把,退开几步,和他拉出一段距离。
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跺跺脚,转身跑了。
弗雷德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阳光在蓝天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彩,夺目的金色,染上一大片云朵,绚烂而夺目,没想到暴风雨之后竟是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午后。
雨后彩虹呵……不知道她的彩虹什么时候才会降临?身上湿透了,林微微一心想换下这身衣服,可念着家里弹尽粮绝了,犹豫再三,还是五脏庙最重要,只好掉头先去店铺买吃的救急。
淋了一场大雨,她的模样也委实狼狈,无心在外面滞留。
赶紧付了钱,捧起袋子,回家。
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林微微一手抱着口袋,一手翻着包掏钥匙。
钥匙没摸到,连着打了三个喷嚏,眼泪鼻涕一把,真是叫人蛋疼啊。
正手忙脚乱着,就听见背后有人在问,需要帮忙吗?她下意识地点点头,道,你帮我拿一下……说了一半,突然转头,望进眼帘的竟是弗雷德。
心一慌,手一松,袋子应声落地。
n声脆响后,鸡蛋碎了一大半,她忍不住哀叫一声哎约。
没料到会吓到她,歉意在他的眼中闪过,蹲□体帮她一起收拾。
两人七手八脚地将滚远的苹果捡回来,又将鸡蛋装回盒子,在捡起最后一只蛋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背。
见他要将破鸡蛋扔掉,林微微心一跳,大叫一声,别扔!弗雷德的脚步一滞,又转身走了回来,疑惑的目光投向她。
她讪讪地笑了笑,道,扔了可惜,还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想接过他手中的袋子,伸出手,不想却摸了个空。
他没有给她,只是在那里道,你先找钥匙。
她低低地哦了一声,在包里摸了一阵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她可怜的房门钥匙。
打开门后,她再度伸出手,谁知道他还是没给她,反而越过她自己走进了楼房。
3楼?他问。
林微微点点头,不禁问,你怎么知道?他笑了笑,不答。
将她一路送上楼,直到她打开自己的房门,他才将袋子交还给她。
偷偷抬头瞥了他一眼,依旧是那副淡定的臭屁模样,她低声道了声谢,转身走进屋子。
刚想随手将门关上,不料被他一手撑住了门板。
她疑惑地转身,投目望向他,你……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断,他利落地闪进她的屋子,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150、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吻定情(下)林微微吓了一跳,不禁向后退一步。
看见她拿防贼似的目光瞧向自己,他不禁再度绽露笑容,弯弯的眼眸里莹莹蓝光闪烁,耀出慑人的光芒。
有什么吃的?吃,吃的?她不解。
这都是哪跟哪啊?我饿了。
他在厨房里走一圈,然后转身望她,有什么吃的?她看了眼碎鸡蛋,道,没东西吃,只有鸡蛋。
那就给我煮两个鸡蛋。
话锋一转,他又问,浴室在哪里?一下子不能理解他的企图,但她还是指了个方向。
弗雷德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走了进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半晌回不了神,这位大哥感情把她家当成自己家了?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林微微一颗心砰砰直跳,人虽然站在厨房里,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想起雨中那一幕,她有些迷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弗雷德不是失忆了么,怎么还会对她……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她不认为像他这样谨慎仔细的人会一见钟情,别说他,就是比较大支的鲁道夫,也不会。
鲁道夫强吻她、跟踪她、甚至在夜里守着她,是因为简妮,那弗雷德呢?又是为了什么?想来想去,头都痛了,还是得不到答案。
她懊恼地扯了下头发,扶住额角,用力揉着太阳穴。
正心烦着,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在那里说道,你在想什么?水烧干了。
听他这么说,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关掉火,心急慌忙地去提锅子,不想却被烫到了。
她哀叫一声,急忙扔了锅子,手指上烫出了水泡。
她想放进嘴里允吸,却被弗雷德一把抓住,他向她摇了摇头,拉她到水池前,握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
冷水一遍遍冲洗,也无法忽略他手指上的温度,林微微抬头,正好望见他的侧面。
他的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卷翘浓密的棕色睫毛随着眨眼一上一下,因为刚洗好澡,光着上身,□也才围了一条她的毛巾。
两人体型上的差异,让毛巾显得有些小,也更突显他的身材。
这一刻,她有些疑惑,这个男人,以前是怎么喜欢上简妮那个小丫头的?林微微咬着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却又忍不住要去偷瞄他,这个角度望去,丫的这个男人实在太性感了,尤其是那个部位……哦也,再这样下去,要流鼻血了。
林微微,不能花痴,你已经不是简妮了,一定要hold住!话虽这么说,可对方战斗力太强,实在Hold不住啊,好想动手。
唔,见色起意了……%>_<%仿佛感受到两道灼灼的目光,他转头望向她,林微微忙收回伸了一半的手,掩饰地插。
入衣服的口袋中。
弗雷德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一时无语,耳边只听见水流出的声音。
他腾出一只手关了水龙头,问,还痛么?她摇头,转了转手腕,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林微微有些不自在,其实平时没有那么毛躁,只是他的存在让她变得手足无措了。
我的衣服湿透了,需要晾起来。
她哦了一声,在他的目光下,转身逃之夭夭。
从外面回来,她自己身上也是湿嗒嗒,而厕所被他霸占了大半天,到现在才有机会去换洗。
走进房里,挑了件衣物出来,几步转进浴室。
他的衣服,从外衣、上装、裤子、衬衫,一直到内衣内裤……一件不少地躺在地上。
摸到他的内衣裤,她的小心肝不由一阵活蹦乱跳,外面的那只可是一身光溜溜啊。
我擦!唉,不要胡思乱想,人家名花有主了。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烘干机,不然放进去,五分钟就能搞定。
将他的衣服一一晾起,然后自己也洗了把澡,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才清爽了起来。
从浴室里出来,厨房里传来了一些动静,她心口一滞,暗道,不能让他就这样一直赤身裸体下去啊,不然她的心脏迟早要崩溃。
想了想,转身走进韩疏影的房间。
韩疏影个子虽然不矮,但和这些吃奶酪长大的西方人相比,还是属于清瘦的。
翻来翻去,终于勉为其难地找出几件比较宽大的衬衫。
管他呢,就算当睡衣也总比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强。
托着衣服,她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厨房,就闻了洋葱香味,传来了煎炸的声音。
站在门前,她不禁一愣,弗雷德正在灶台前煎土豆饼,而桌子上摆放着她的鸡蛋羹。
刚才她做的那碗被蒸过头而焦了,显然这是他替她新做的,林微微不禁一愣,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把简妮忘了,却还记得这个。
看着弗雷德忙碌的身影,她一时回不过神,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在波兰的那段日子。
他做饭来他收拾、他洗衣来他拖地……他一转身,抬眼瞥见站在门口发呆的微微,便问,盐呢?听他这么一说,她顿时回神,一拍脑袋,叫了声哎呀,道,惨了,忘了买。
看着她的神情,他不禁失笑,瞄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店铺早就关门了。
有些无奈,只能耸肩,道,那就无盐大餐吧。
简妮虐太保哥天经地义,不过现在是她林微微,被虐还差不多,哪还敢劳驾他啊。
赶紧将衣服交到他手上,道,这里我来吧。
弗雷德看着她手上的衣服,却没动手接过,问道,谁的?他的语气有些不佳,林微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傻傻地反问了句,什么谁的?这衣服。
我室友的。
韩疏影好说话,借来给太保哥穿一下,应该木有问题吧。
听到室友两个字,脸色才缓和了下去,只是这个神情变化,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他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直到走的见不到人影,林微微这才松了口气,太保就是太保,气场永远那么强大。
接着干他没做完的活,将煎好的土豆饼捞出来,生的继续下锅。
把火关小,她在桌子前面坐下,在他做好的鸡蛋羹里挖了一勺子,送进嘴里。
淡淡的,却满口都是鸡蛋的味道。
她不禁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可以忘记,可有些东西,就像被烙了印,一辈子不忘啊。
弗雷德虽然失了忆,可潜意识里对只怕简妮还是刻骨铭心吧。
将鸡蛋一勺勺地捣碎,正打算捧起碗往嘴里倒,然后太保哥来了。
看见他,她一惊,手一滑,鸡蛋羹顺着她张开的嘴呛进了气管里。
咳咳咳,她的脸涨得通红,拍着胸口一阵猛咳。
弗雷德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碗里的残羹,眉头一扬,给她倒了杯水来。
弗雷德,你要谋财害命吗?穿成这样子跑出来,以为是米兰时装秀?韩疏影最大的衬衫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得小,他套在身上,只是随便扣了下面几粒纽扣,上面敞开着,露出半边的胸膛。
而下面的裤子就穿得更时尚了,门襟拉了一半,扣子纽不上索性就不扣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最诱人的不是全。
裸,而是若隐若现的露!愤愤地将水一口喝掉,顺了气后,铁了心不再去看他。
衣服裤子小了点。
他随手将火关掉,然后把这些土豆饼装盘,放在桌上,拿出刀叉递给她,在她对面的位置做了下来。
要不要?他用下巴点了下土豆饼,问。
要。
多少?三个。
见他叉起饼,她赶紧捏起盘子递了过去。
他吃着他的,她挖着她的,其乐融融。
弗雷德沉默了会,突然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情景很熟悉?林微微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抬头看他,而那双蓝眸也正炯炯有神地正望着自己,闪烁出了疑惑的光芒。
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在想,废话啊,能不熟悉么,在波兰、在苏联的那段时光,他们日日如此相对。
他等着她的答案,而她却保持缄默,见她不答,又问,我是不是以前认识你?岂止认识,简直是爱得死去活来,连命都不顾了。
不过,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他拥有的是别人的天长地久。
想到这里她有些气恼,却也无奈,有句话没经过大脑,便冲口而出,是啊,我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妻子。
闻言,他切饼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她。
他的目光很深,宛如一汪无底的海洋,即便望进了他的眸中,也还是看不出他内心的喜怒。
警觉到自己的失言,她不禁伸手挡在嘴前,看着他有些无措。
他扔下刀叉,推开餐盘,向前探出了身体,林微微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去。
弗雷德扑了个空,索性站了起来,她也跟着起身,提防地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没什么。
我的妻子,你?他并不打算放过她,作为一个帝国上校,如何会娶亚裔。
明知不可能,可他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
虽然他无法解释这一切,但确确实实,她让他感到熟悉。
不,不仅是熟悉,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不管是她的笑容,还是她的眼泪;不管是她的言语,还是她的举止……她每一次的出现都会让他记起一些失落的片段。
他为她做饭、救她、调戏她、甚至抱她吻她,好像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有最深沉的爱、只有刻骨铭心地纠缠过,才会让理智无法阻挡冲动的脚步。
即便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身体仍会情难自禁地做出反应,因为相爱、相吸引的,是彼此的灵魂。
我,我……看着他一步步向前,她心慌意乱,只能一步步退后。
你什么?他将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一时找不到可以搪塞他的回答,她索性闭嘴。
我受过伤,过去的一些事记不起来了。
他真诚地望着她,放柔了语气,带着一丝。
诱。
导,道,所以,请你告诉我,我们过去究竟有过怎样的交集。
她没说话,却睁着一双大眼回视他。
那双黑眼珠很亮也很清澈,闪烁出灵动的光芒,在她的眼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一幕,冰天雪地的苏联,电光雷石般地穿透了他的大脑。
他执起了她的手,空手做了个戴戒指的动作,然后握住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只是无意识地重复这一切,可微微却在一刹那红了眼眶,心痛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这样?她抿着唇,轻轻地地点了点,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中雾水缭绕。
他一怔,一时别不开眼,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一字一顿。
你愿意吗?做我的妻子,让我一辈子爱护你、守望你,生死不离。
我愿意。
……瞬间,他的心狂跳了起来。
梦中那双棕色的眼睛,流着泪,在脑海中突然清晰起来。
费雷德浑身一震,猛地松开了手,退开几步。
他的心,彻底乱了。
-----------睡到半夜,突然惊醒,睁开眼望出去,窗外依旧是那一片沉甸甸的夜色,未到黎明时。
有些冷,林微微裹着被子一同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无奈嘴干舌燥。
不想起床,便赖在被窝里,可偏偏想喝水的愿望更加强烈。
睡不着,只能起床,脑袋有点沉,喉咙有点痛,淋了一场雨,该不会是感冒了吧?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从床上爬起来,摸去厨房。
路过韩疏影的房间时,发现房门虚掩着,灯光还亮着。
睡眼惺忪地朝里面望了一眼,正奇怪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一个高大的背影在眼前闪过。
看见他,她突然清醒了。
差点忘了,借住在韩房间里的是弗雷德。
因为衣服没干,不能光着身体出去,走不了,自然赖在她家过夜。
两人吃完晚饭,就各自进了房,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已过凌晨了,他不睡觉在忙什么呢?她有些好奇,忍不住推开门向里面望了一眼。
弗雷德翘着腿坐在床头,正在翻看韩疏影的照片影集。
他低着头,似乎看得很认真,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身上照出柔和的光晕。
还以为他在想简妮想得睡不着,原来不是啊。
有些失望,正想转身离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背脊上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尼玛,韩疏影的影集里有袁若曦的照片!其他人分辨不出她和袁若曦,但太保哥这么精明的人,那双眼睛就跟x光,被他扫射过,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心中着急,于是来不及细想,顾不得避嫌,手已经敲上了房门。
进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推门走了进去。
弗雷德回头,看见她,眼底有些惊讶,但这神色也只是迅速地一掠而过。
他关起相册,放回书桌上,问,这么还没睡?你不也是。
见她的目光不停地在相册上流转,他不由微微一笑,她的来意,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找我什么事?这一下可把林微微给问倒了,什么事?呃……好像也没啥事。
真要命,今晚要不把这本相册弄到手,估计她是睁眼到天明了。
我,我睡不着觉,所以过来看看你是不是也失眠。
她停顿了下,然后又道,既然你醒着,要不然,要不然我们……滚床单吧。
-_-!!!(好吧,此乃作者恶兴趣的YY,自动忽略。
)我们怎么样?他站起来向她跨近,挑着眉头,望向她。
我们,被他的气场逼退几步,她突然眼睛一亮,道,我们不如下棋吧。
她眼中倏然亮起的光芒,好比在黑夜中升起的烟火一般,绚丽而夺目。
他的心随之被点亮了,不由得点点头,道了声好。
他站着等她先动,而她却要等他先出门,两人僵持不下。
见他不动,林微微只得伸手做了请的动作。
弗雷德妥协,望着他的背影,她舒了口气。
一步步退后,然后摸到桌子上的相册,悄悄地藏到了背后。
她环顾了四周,没发现其他的照片和相架,这才放心。
一抬头,却看见他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心漏跳一拍,她掩饰地笑了笑,忙道,你去厨房等我,我去拿棋盘。
跑回自己的房间,林微微将相册锁入了抽屉里,然后拿着棋盘走了出去。
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才这么想着,就听他在耳边问,你来德国多久了?她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三年。
三年?他扬眉,赞扬道,只来了三年,你的德语说的很不错。
他淡淡地随口一句,却叫她全身都绷紧了,太保哥果然狡诈,叫他来下棋真是失算。
将她坐立不安的模样看在眼底,他不禁觉得好笑,却也好奇,她的背后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揭发你。
听他这么说,她心一慌,差点弄乱棋盘,忙问,揭发我什么?他掀了掀嘴角,没什么。
林微微本就不是下棋高手,又心事重重,连着走错两步后,被他将了军。
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人家说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可偏偏他和一个输的一塌糊涂的人也能下得其乐不穷。
一路输,林微微的信心被打击得七零八落,正打算下完这一盘,找借口回屋继续睡觉,就听他又在耳边问。
你在德国有没有朋友?出于对他的敬畏,她不敢不答,却也不想实话实说,怕他会找他们对峙,露出马脚。
于是,她摇了摇头,道,我没有。
没有朋友?他有些惊讶,道,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朋友呢?他质疑的语气让她有些不悦,反驳道,怎么不能?歌德、席勒不也是Einzelgaenger(独行侠)?听到她用这个词,弗雷德不禁一笑,道,你把自己比作歌德席勒?她毫不脸红地顶回去,不可以吗?不就是tobenotbeto。
闻言,他不禁失笑,提醒道,这是莎士比亚。
我当然知道这是莎士比亚的大作,我是指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什么深意?人生路。
她抬手走了一步棋,道,生存和死亡,不只是那些著名诗人才会遇到,我们普通人也会。
在困难面前,是接受坎坷命运的打击,还是在困境中逆流而上;是逆来顺受,还是勇往向前,不管你是上校、是元首、是农民、是犹太人、任何一个人都要做出选择吗,而每个人都自己的哲学观。
随着她话音沉下后,他也陷入了思考中,沉默半晌,道,你好像在暗示什么。
暗示?她耸了耸肩,道,全世界的人都看见盖世太保害怕,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来暗示您呢!听她说得夸张,他不禁莞尔,看着棋盘,然后走出最后一步,道,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和理解。
么么下集预告:顺着她的脖子,摸到她的胸前,就这么几下,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还想动手,却被同伴按住了。
汉斯,这样不好吧,种族法规定……去他妈的种族法,第一次看见亚洲女人,老子我好奇死了。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说着他去拉扯她的衣服,林微微本能地要挣扎,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口。
汉斯没料到这个亚洲女孩脾气会那么倔,拼死反抗?那就打到你服帖为止!眼见巴掌又要下来,她不禁闭住了眼,缩了缩脖子。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而耳边响起了汉斯的惨叫声。
砰的一声,有人倒地,你是谁?敢多管闲事?没倒下的人还在叫嚣,显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她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
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出现,只见那一双蓝眼中满城风雨,皆是无穷无尽的愤怒,看得叫人心惊。
看见他,林微微不由一愣,一时忘了挣扎,虽然人还在几个混混手里,但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她。
151、第一百四十章英雄救美(上)第二天一清早,林微微就被闹钟叫起。
昨夜,和弗雷德对弈到夜深,回房刚睡下去,被窝还没捂暖和,天就亮了。
赖在床上很暖和,实在不想起来,可梦中出现的全是下个星期的那个辩论。
约了同学开小组会议,放他们鸽子的后果会很严重,不想重修这门课,只能起床。
睡眼朦胧地跑去厕所,没料到门关着,她走得太快,一头撞了上去。
揉着眼睛,门没锁,她没多想,直接踹开冲进去。
垂着眼睑刷牙,心里惦记着论文,整个人还在半梦半醒间游走。
然后,就听身后浴缸的帘子一撩,有人走了出来。
她眯着眼睛回头一看,是弗雷德,赤身裸。
体地站在那里。
林微微一惊,忘了闭嘴,咚的一声牙刷掉到地上,顿时清醒了。
你,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早上洗什么澡啊?比起她的惊慌失色,他淡定自若地拿起她的毛巾,擦了擦身体,然后围在腰间。
几步走过来,将掉在地上的牙刷捡起来,塞回她的手中。
怎么,有什么问题?当然有,洗澡要锁门!我有关门。
但是没有锁。
她强调。
知道了,下次注意。
他不以为然。
还有下次?他耸耸肩,收下衣服,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震惊的林微微。
瞪着他远去的方向,她半晌回不了神,揉了揉太阳穴,头痛的感觉更明显了。
弗雷德是个有条理的人,作息时间安排地井井有序,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林微微也变得有规律起来。
而一旦一个人独自生活,就变得杂乱无章起来,没人做早饭索性不吃,午饭在学校的食堂解决了,晚上有空就自己煮,没时间就啃面包。
弗雷德坐在餐桌前还等着烤面包,她已经背起包,来赶人了。
对不起,粮仓储备不足,上校同志请见谅。
见他拢起眉头,林微微忙又道,你要实在肚子饿,那就把昨天的土豆饼带走当早餐吧。
早上我不吃油炸东西。
对哦,差点忘了,他早上只喝咖啡和果酱面包,不吃肉食、不是咸的。
她耸了耸肩,道,面包倒是有的,不过果酱和黄油没有。
弗雷德挥了挥手,道,算了。
她偷偷地吁了口气,急着出门,没时间等他坐下来细嚼慢咽。
将她的眼神看在眼底,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问,你去学校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必了,见他皱眉,她赶紧解释,你这身制服太显眼,我不想再招惹特殊的注目。
闻言,他也没再坚持,等她锁好门一起下楼。
见他转身要走,林微微忍不住叫住他,而他在听见她的声音后,也随即停下了脚步,侧过半边脸看她。
阳光下,他的目光中闪着热忱,让她不禁有些腼赧。
谢谢。
微微道。
谢我什么?她的模样让他心中一动,彻底转过身体,问。
谢你没让我被树枝砸成脑残。
听她说得幽默,他不禁莞尔,风淡云轻地说道,你收留了我一个晚上,所以,我们扯平了。
林微微笑了笑,没接话。
他救她于危机,而她收留他却不是形势所逼,当时他完全可以回家,或者去警局。
话说完,就该分道扬镳,可两人都没有跨出这一步。
没有离去,却也没有走近,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相望彼此。
她的头发有些乱,遮住了半边的脸,这发型、这脸蛋、这身材,凡是眼睛能够看到的一切外观都是那么陌生,唯独那种无形的感觉,偏偏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真的,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她啊,可为什么偏偏记不起来了呢?他想走近,替她挽起脸上的那一簇发丝。
一阵冷风吹来,不由自主地瑟瑟一抖,让他突然清醒了,生生地刹住即将踏出的脚步。
一向果断的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女子面前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到底是什么在改变自己?他疑惑,他躁恼,却找不到答案。
转身想离开,可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地又站住了,背对着她丢下一句警告的话。
不要乱跑,最近比较乱。
-------------------和小组里的同学讨论了一整天,同学走后,林微微还留在教室里,将不合理的地方改了又改,论文就这样大致成形了。
没几天时间可以准备了,在发表演讲这一方面,她实在没有这个天赋,再加上用的是第二外语,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死记硬背。
真希望,在辩论那天突然被希特勒附身,哎约喂!==正埋头苦学着,这时,教室的大门突然被人鲁莽地推开,林微微以为又是党卫军来找麻烦,不由地吓了一大跳,一颗心碰碰直跳。
抬头一看,来人是奥尔嘉,正想责怪她几句,却见她神色慌忙,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看见林微微,她胡乱打了声招呼,就近拖了一张桌子过来,挡在大门前。
然后几步掠过,打开窗户就想伸腿爬出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林微微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由问道,奥尔嘉,你干嘛?她嘘了声,道,待会有人来,就说没看到我。
下个星期的辩论会,我来不了了,祝你好运。
话还没说完,就跳了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神经啊。
林微微皱了皱眉,刚想继续背书,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蹦了几丈高。
尼玛,这里是两楼。
奥尔嘉,你从这里跳下去想自杀啊?!扔了笔,急忙几步冲了过去。
还没跑到窗口,就听见奥尔嘉在那边尖叫,再伸头一看,差点没中风。
什么叫慌不择路,丫的这就叫慌不择路,她林微微算是领教到了!奥尔嘉双手勾着窗子,整个人都腾空了,一双腿下面乱蹬。
这里是两楼,掉下去虽然死不了,但肯定也得受皮肉伤。
快,快拉我上去。
她哭丧着脸,叫道。
你,你……你。
林微微被她气得双唇发抖,说不出话了。
这唱的是哪出跟哪出啊?她的力气小,人又矮,怎么可能将奥尔嘉拉上来。
正发愁,教室大门又传了剧烈地敲击声,有人在走廊上气急败坏地拍门。
是库特,别去。
不去?不去你就死定了!林微微心急慌忙道,你再坚持一会儿。
她冲向大门,飞快地拉开挡在前门的桌椅,没了那些障碍,门砰的一声被他撞开,林微微差点被他弹出去。
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库特看见是她不禁一怔,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
快,快去救奥尔嘉。
她要掉下去了。
林微微甩开他的手,指着窗口道。
闻言,他也顾不得微微,飞扑到窗前,看见吊在外面的奥尔嘉,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你不喜欢见我,我再也不来纠缠你就是了,你犯得着跳楼么?我……奥尔嘉有嘴说不清,心里又委屈又害怕,不由两眼泪汪汪。
看她这个模样,库特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想把她拖上来,可是她脚下没有一个支撑点,使了半天劲,都跨不上来。
库特急了,转头对林微微喊道,你来拉住她,我跳下去接住她。
你要跳?她和奥尔嘉同时叫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
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多说,几下脱了了外套,然后手一撑,跃上了窗台。
库特是男人,又是军人,长期锻炼,皮厚骨子硬,和林微微、奥尔嘉这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女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他利落地跳了下去,那一刻,根本没有迟疑。
两楼毕竟也有好几米的高度,他动作再轻盈敏捷,但到底不会轻功啊,脚下一滑,还是摔了。
喂,你没事吧?奥尔嘉看不见他,但耳边听到了动静,心中担忧,忍不住张嘴问道。
没事,他飞快地站来,你跳,我接住你。
可是……没有可是,你跳,我说过会接住你,就一定做到。
他坚定不移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林微微和奥尔嘉都是一愣。
见她望向自己,林微微向她点了点头,不轻易做承诺的男人,一旦许下诺言,就一定会努力实现。
奥尔嘉一咬牙,闭着眼睛就松了手。
一个跳,一个接,随后在方圆百里响起了两人无比凄惨的痛叫声。
啊……啊啊!林微微心脏一缩,这叫声凄惨得叫人都不敢望出去,好半天,才听见奥尔嘉的哭声从底下传出来。
你说过你会接住我的,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也接你了,谁知道你太重,把我压倒了。
……能够拌嘴说明两人还没摔残,林微微心中一松,急忙大步奔出教室,下楼去花园找他们。
只见奥尔嘉坐在库特身上,一条腿瘸了,而库特就更惨了,不但腿瘸了,腰也扭了。
看见这对活宝,林微微彻底无语了。
囧啊囧,这年头,果然没有最囧,只有更囧啊。
一个小腿骨折,一个腰肌扭损,唉……只得将他们送进医院,等折腾好出来,已经华灯初上了。
林微微饥肠辘辘,一心赶着回家做饭吃,可没想到在昏暗的小街上,她又遇到了麻烦。
几个酒鬼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正在掷骰子赌博,在路过他们的时候,就听有人在那里问,哪里人?见她没答话,有人便笑,汉斯,这还用问么,你看她那长相,肯定是日本的。
日本的?汉斯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连日本鬼子也听不懂的鸟语。
他停顿了下道,你们日本人不错啊,能够成为我们帝国的同盟国,干杯。
本想发作,但想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赶紧几步越过他们。
她想低调,可是几人却不肯让她脱身,几步追了上来,又问,你们日本……实在受不了被N次当成那个国家的人,于是,她打断他道,没好气地说,对不起,我是中国的。
中国?汉斯有些迷茫,回头看了眼同伴,问,中国在哪里?没听说过。
我听说过,就是那个出陶瓷的地方。
有人接嘴。
哈,原来是被日本侵略的国家。
他一脸恍然,摸了摸头发道,还以为是二等公民,搞了半天,是被二等公民俘虏的贱民啊。
话音落下,哄笑声四起,嘲讽的声音刺耳,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可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和几个大男人硬拼,这口气只能吞了,她咬着嘴唇,想跨步离开。
林微微虽然不高挑、也不是什么绝色,但长得到底不丑,肤白唇红,眼睛大大。
而这些人本来就是一群没文化的流氓,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乐子,怎么肯让她走。
立即分散成一圈,将她给围住了。
娶回去当老婆嘛,不太可能,但是当街调戏调戏,还是可以的。
汉斯这么想着,推了她一把,将她堵在墙上,伸手便摸她的脸。
亚洲女人的皮肤真够细腻。
汉斯,听过这个笑话没?听他这么说,立即有人接嘴道,有人说,上帝曾烤了三个小人。
白人烤的时间太短,所以太苍白;黑人时间烤的太长,所以焦了;只有黄种人烤的时间正好,所以皮肤是白里透红的,最嫩、也最美的。
语毕,几个人顿时很猥琐地哈哈大笑起来,林微微瞪了他们一眼,心想,什么烂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见几人笑着在看她,她也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嘴唇,然后乘汉斯不注意,对准他的小弟弟,狠狠地一脚踹了下去。
不等他叫痛,她已经一把推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没人料到这个娇小的人儿还能反抗,而且力气还不小,几个人一下子都惊呆了。
就见汉斯哀嚎一声,弯下了身体,一边按着□,一边对几个同伴怒吼,给我抓住她。
林微微心中发慌,步伐迈得更大,她一心想往人多的地方窜,可无奈时间已晚,即便大路上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男人的脚步声在后面响起,他们人高马大,跑起来也快,眼见就要被追上了。
她心中一沉,大叫糟糕,看来今天一顿皮肉苦是难免了。
背后有人勾住了她的包,用力扯了下。
她不由手一松,包带散了,里面的论文稿纸掉了出来,顿时散一地。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本能地回头去看。
这是她几个星期的心血,可比他们打她几个耳光还叫人心痛啊。
现代有电脑存稿,可以重复打印,这年代都是手写,没了,可就真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这叫她怎么甘心啊?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去捡。
见她这个反应,那两个追的人也是一愣,哪还有人自己回头往枪口上撞的?一下子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给我抓住她。
汉斯的声音从后面追来。
听到老大在后面叫,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把按住她。
汉斯过来就给她一巴掌,把她打得头晕眼花,嘴唇都咬出了血。
臭丫头,贱种人,差点让我断子绝孙,这笔账好好和你算。
这一巴掌算是把林微微给拍醒了,她不禁叫苦连天,她读书都读成白痴了!学谁不好,偏要学牛顿,为这些学术报告连命也豁出去不要了?见她的目光望着地上的纸张,一声不吭,汉斯气爆了,捡了几张起来,嚓嚓几下给撕了。
这下真把她给急歪了,挣扎着要甩脱那几个人的束缚。
看到她的反应,汉斯兴奋了,道,你让我痛,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救命啊……她尖叫声还没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汉斯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这皮肤真光洁,比他相好的不知要好n+1倍。
顺着她的脖子,摸到她的胸前,就这么几下,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还想动手,却被同伴按住了。
汉斯,这样不好吧,种族法规定……去他妈的种族法,第一次看见亚洲女人,老子我好奇死了。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说着他去拉扯她的衣服,林微微本能地要挣扎,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口。
汉斯没料到这个亚洲女孩脾气会那么倔,拼死反抗?那就打到你服帖为止!眼见巴掌又要下来,她不禁闭住了眼,缩了缩脖子。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而耳边响起了汉斯的惨叫声。
砰的一声,有人倒地。
你是谁?敢多管闲事?没倒下的人还在叫嚣,显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她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
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出现,只见那一双蓝眼中满城风雨,皆是无穷无尽的愤怒,看得叫人心惊。
看见他,林微微不由一愣,一时忘了挣扎,虽然人还在几个混混手里,但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见她咬着嘴唇沉默,他不禁握住她的肩膀摇晃,道,说话!你要我说什么?要我告诉你,我就是简妮吗?她甩开他的禁锢,向前跨出一步,咄咄逼人地看向他。
……因为你爱的从来就不是那个叫简妮的小姑娘,而是我,林微微,来自于未来世界的一缕灵魂!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独自承受,压抑得好苦,今天既然开了个头,那就索性把话说开吧。
……他回不过神,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简妮?我……她是,却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索性拉起他的手,贴在他心脏的位置上,道,你问这里,让它告诉你是不是!……152、第一百四十一章英雄救美(下)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酒鬼本还想再叫嚣几句,撑一下场面。
可在看见对方身上的制服,以及帽檐上那闪闪发亮的骷髅头后,顿时瘪了。
惹谁不好,偏要惹到党卫军的人!连自己老大都顾不上,伸手将林微微推向他,很没义气地转身跑了。
鲁道夫就势接住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稳。
有没有受伤?她摇了摇头,但在瞥见地上被撕碎的论文后,忍不住又点头,苍然涕下。
我的心血啊……就酱紫没了。
挣开他的搀扶,她蹲□体收拾残局,一共二十页的报告,被撕了十页,一万个字只剩下了五千,心里痛得无以加复。
正在动脑筋如何补救,就见那双黑色的军鞋向自己走近了几步,他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们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她随口问道,注意力仍在地上逗留。
拿简妮的下落来交换你的自由。
呃?她诧异,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由抬头望向他。
见她一脸迷茫,鲁道夫没兴趣绕圈子,索性直言道,你不是袁若曦,她在41年6月已经离开德国,之后再没有入境的信息。
因为被怀疑与共。
产党有染,盖世太保捉走了不少你的同胞,你冒名顶替,身份不明,又是中国人,我想他们这些人对你会很感兴趣。
你,你要把我交给盖世太保?她心里一惊。
从他目中射出的光芒既冷也绝情,刺得林微微顿时心凉半截。
本来,冒充别人这事就是漏洞百出,只不过没人会大动干戈地去调查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出乎意料的是,鲁道夫竟然这么做了,为了简妮走到这一步,他也算是不择手段了。
可即便这样,她心里还是生气多于感动,气他不解风情,气他一根脑筋通到底就是转不过弯来,难道他要亲手将他所爱之人送去牢营吗?我……她站起来想解释,却被他截断了下文。
你的故事我并不感兴趣,也无心伤害你,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简妮的下落。
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不会再来纠缠你。
闻言,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嘲讽的微笑,我的故事你不感兴趣?那么,鲁道夫,你知不知道我的故事其实就是简妮的故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她笑得无奈,望入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简妮死在苏联,尸骨未存。
简妮死了。
这句话是如此简单,却一遍遍地被重复,她说的又不是外语,他岂会真的听不懂?一直以来,不是她说不明白,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明白。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和简妮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她曾是她的灵魂,她是她的躯体,就这样而已。
见她咬着嘴唇沉默,他不禁握住她的肩膀摇晃,道,说话!你要我说什么?要我告诉你,我就是她么?她甩开他的禁锢,向前跨出一步,咄咄逼人地看向他。
鲁道夫被她吼得一愣,似乎被她的话震慑了。
自从这个女孩出现在他的视觉里,埋藏心底的回忆便不停地被唤醒,让一颗伤透的心再度燃起了希望。
每次看见她,都觉得简妮就在附近,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所以他情不自禁地跟踪她、调查她,甚至在这里纠缠她。
他以为,她们曾一起患难,所以她知道简妮的一些小秘密,甚至她的去处。
不想,她竟然说,她就是简妮!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震得他方寸大乱。
很多想法、很多疑问,交错在一起,千头万绪,找不到方向。
回顾过去,仔细想来,简妮身上确实有很许多疑点,一个女工的女儿,却认字、会唱歌、会弹琴、会说中文……中文!?而眼前这个女孩是中国人。
这说明什么?她们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记得有一次,简妮喝醉酒后,曾说过她来自于80年之后,还说她是中国人。
在秋令营的时候,她给大家说的那个穿越故事。
还有那张让他来娶她的纸条……难道,她真的是简妮?会有这种可能吗?会吗?超出常理,超出信仰,实在太叫人匪夷所思了,他无法相信。
然而,她接下去出口的话,更是叫他诧愕万分。
从前,有一个小王子,他恋上了一朵玫瑰花,因为要去地球上学习,他不得不告别玫瑰花。
在临走之前,他答应她,无论她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用心去分辨,会在玫瑰园中一眼找出她。
为什么你……她飞快地接过他的话头,道,这是简妮和你说过的话,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点头。
因为……随着她声音的响起,他的一颗心也飞快地跳动起来,有一种预感,这个答案,一定会在他心里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因为你爱的从来就不是那个叫简妮的小姑娘,而是我,林微微,来自于未来世界的一缕灵魂!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独自承受,压抑得好苦,今天既然开了个头,那就索性把话说开吧。
简妮在跌下山谷的那一天,她的灵魂就已经死了,是我,是我林微微的灵魂代替她活了下来。
到你家帮佣的是我、喜欢上亲王的是我、求你带我去英国的是我、唱你的屁股世上最美的是我、被鬼畜医生害的差点丧命的是我、和你滚床单的是我、在电车里生死离别的也是我!让你爱上、让你痴狂、让你不顾一切的人,从头到尾就是我林微微,没有简妮什么事!当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好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般,突然轻松了。
一口气说得太急,她有点喘不过来,心跳过速,不禁伸手压住了胸口。
随着话音落下,鲁道夫脸上的冰川面具终于有了裂痕,眼中尽是错愕。
显然被她的话给砸晕了,他回不过神,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简妮?我……她是,却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索性拉起他的手,贴在他心脏的位置上,道,你问这里,让它告诉你是不是!你说过,会用心来辨认我……少爷,如果我们走散在茫茫人海中,你也一定要找出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女孩,叫薇安,有一天她出了车祸,灵魂被撞出了身体,飞去了80年前。
在那个世界里,有另一个女孩,叫简妮。
在同一时间,简妮从山坡上滚下去,魂飞魄散,阴错阳差之下,于是薇安的灵魂就寄附在她的身上,薇安成了简妮……曾经简妮说过的话吹过他的耳际,让他的心怦然而动,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她。
掌心中有她的体温,让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只是他所面对的,远比梦境还要虚幻。
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切,太过异想天开,心底除了不可思议,再无其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走动,两人彼此凝望,犹如两座凝固的雕像。
四周安静得可怕,连一丝风声都没有,耳边听到的都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心是惶悸的,说出这个秘密之后,即将面临的又会是什么?他的眼眸很深很深,像一片汪洋,望进去没有底,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他觉得可笑、荒唐、无聊,还是其他的什么?然而,他藏得太深,她完全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将她的手扣在掌心里,他缓缓地收紧力道,那么用力,几乎要捏断她的手腕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因为比手更痛的是心。
他能够沉得住气,她却不能,他的漠然、他的毫无反应令她慌乱,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视线被模糊,她倔强地用手背擦去,不想反而涌出更多的泪,将手都打湿了。
很想忍住不哭,很想抽他一耳光,然后潇洒地大步离去,真的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懦弱。
可偏偏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动不了,连抽回手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鲁道夫,你口口声声要找简妮,我一直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没有认出我。
没有,一次都没有!她的眼泪,让他心的都抽成了一团,想动手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慰。
可动了动嘴唇,他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虽然他的意志已经动摇,心底深处有了质疑、开始妥协,可是他无法立即做出她所期盼的反应,因为他不想让冲动左右自己的思想,由此犯下错误,最终伤人伤己。
通过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才让人踏实,才不会让他反悔。
所以,他需要时间。
罗曼蒂克,这四个字,从来不是德国人的风格。
严谨、认真、古板,更适合他们。
不会轻易承诺,但一旦认定了什么,便是义无反顾。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的负责,却给她带来了灭顶的绝望。
心很乱,他要好好想清楚,而在一切明朗之前,只能委屈她。
松开了禁锢她的手,他退后几步,拉出彼此间的距离。
这一步,也拉出了心的距离。
这就是答案吗?爱了他那么久,不甘心啊不甘心。
见他要走,林微微忍不住追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后,不让他走。
你说过会认出我的,你骗我。
他的身体僵住了,好一会儿,耳边只听见彼此激烈的心跳。
鲁道夫慢慢转身,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就在她以为他要拥抱自己的时候,他一用力,却伸手拉开了她。
他就要退出她的视线,而她挡不住他离开的脚步。
为什么他的心可以那么硬?为什么看到她的眼泪还能无动于衷?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绝情?她明明已经说得那么明白,要接受这个事实真的那么难吗?还是,他根本就不够爱她?鲁道夫,你这个笨蛋!对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林微微尖叫了一声,听见自己心落地的声音。
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的渣滓。
她不禁苦笑,这样结局不是已在意料之中吗?所以一直不敢捅破这层纸,让自己还带有一些幻想。
明知不可能,心却在偷偷地期盼,希望会有奇迹。
结果,画了一个大圈子,绕了半天,终于还是回到了原地。
曾经的誓言、曾经的承诺、曾经甜言蜜语都是骗鬼的,到最后,人生的轨道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徘徊。
罢了罢了,小王子怎么会在五千朵一模一样的玫瑰花中认出属于他的那一朵呢?真是好笑啊,一个美丽却不现实的童话故事,让她自欺欺人了那么久。
失望、苦涩,更无奈。
她蹲下来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论文稿纸,一阵风飘来,顿时将满地的纸张吹散得漫天飞舞。
老天似乎有意和她作对似的,捡起这张,又飞了那张。
最后她一跺脚,蹲在地上,忍不住悲伤,痛定思痛地哭了。
没人爱的倒霉鬼,心里明明痛得要死,还要装什么坚强?曾经不顾生死的执着,如今各自相忘于人海。
原来,这就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这就是天荒地老的诺言?觉得好笑,偏偏奔腾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将头埋在膝盖里,她被伤痛给淹没了,有遗憾、有不甘、有绝望,可那又怎么样呢?张开双手,结果什么也没抓到。
正哭得伤心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将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她泪眼朦胧地回首,眼帘里闯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却是弗雷德。
看见他,她的眼泪流得更凶猛,心头委屈更甚,仿佛没有尽头。
她是简妮的时候,他们都拿她当宝;现在她是林微微,却没人再要她。
轰轰烈烈的爱,燃烧殆尽后,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弗雷德一直都在黑暗中看着他们,虽然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在看见她流泪的那一秒,心脏被尖尖的针扎痛了。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不要哭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他自己也不清楚,就像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跟踪她、会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走出来,给她安慰一样。
被他抱在怀中,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一丝安心,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在柏林的街头,她在饭店外面遥望鲁道夫,相逢不敢相见,伤心欲绝。
那时,弗雷德也是这样拥抱她,做她的思想后盾。
她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心中的伤悲,已经分不清楚是因为谁。
只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可以肆意在他面前发泄,好像还是有人疼的。
在他怀中,她不想移动;而抱她在怀,他也不想松手,如果不是醒转的汉斯,他们也许可以拥抱到天明。
这一章节中最倒霉的就是汉斯了,整一个悲剧人物。
看见漂亮的亚洲妹妹,见色起意,谁知道豆腐没吃到半块,还差点被踢得断子绝孙。
好不容易有机会报复,都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从背后偷袭给打晕了。
现在醒过来一看,三魂六魄更是少了一半。
在他面前瞪视自己的这个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党卫军啊,他们对付犹太人的手段,天下谁人不知!而且,看他领子上的军衔,哎约妈呀,已经不是星级的,而是叶子级别!他看他还是干脆继续装晕算了,可惜愿望美好,实现起来是困难的。
他面前的是谁啊,是阴险教主弗雷德!弗雷德踢了踢他的小腿,道,起来,跟我去警局。
虽然不情愿,可是迫于盖世太保的淫威,却也不得不照办。
弗雷德也没有放林微微回家,而是将两人一起带到了警察局。
他将微微散落在地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论文稿纸往汉斯面前一扔,道,粘起来,然后给我一字一字地好好地重新抄写一份。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和汉斯同时抬头去望他。
不要了吧。
不用了吧!两人异口同声。
弗雷德只是轻巧地瞥来一眼,两张嘴顿时很有默契地噤声。
这里是盖世太保的本部,我们怎么对付犯人的,你是不是想去参观一下?不用,不用了。
听他这么说,汉斯立即哭丧着脸,别说是抄写,就是让他吃。
屎,也得照办。
谁让他有眼不识金镶玉,惹谁不好,竟然惹了太保哥他相好……尼玛!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这一份爱,不管是给曾经的简妮,还是给现在的林微微,都已经圆满。
爱穿透了时光的限制,穿透了形体的束缚,降落在彼此之间,爱和恨、痛苦和幸福交错而错,最终重印在一起。
她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回首过往,曾有过多少失望、多少悲哀、多少辛酸、多少苦涩、多少委屈在其中?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一刻,她已无暇顾及。
就当是自己是醉了,无酒自醉。
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用拇指轻轻地抹去滑落在她眼角的泪,这抚摸也是充满了眷恋。
掌心里的温度烙痛了微微的皮肤,让她知道,她没有醉,这也不是梦。
心中一动,她下意识地覆盖上他的手。
153、第一百四十二章失而复得淋了雨,本就有些感冒,再这样一折腾,林微微挡不住风寒,彻底病倒了。
生病她不怕,多喝些水,吃几颗药,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用不了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她担心的是后天的论文答辩。
吃了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得也不踏实,做着乱梦,梦见的全是一张张满是红叉的卷子,右上角赫然写着一个惊心动魄的零鸭蛋。
教授在那里狰狞地狂笑,考不出,就罚你一辈子刷尿盆、倒屎盆。
小组里的同学抱着屎盆子在后面敲锣打鼓地死命猛追着她,一边追一边叫,你死定了、你死定了!这情景太坑爹,林微微尖叫了一声,倏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场恶梦。
有人在外面按门铃,韩疏影有钥匙,显然不会是他。
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正好下午一点,这个时间点谁会来啊?全身乏力,她实在不想动,爬不起来,索性就装作没听见,翻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只是这一次没再梦见答辩,也没梦见教授和同学,而是看见一双眼眸。
那么湛蓝,那么清澈,几近透明,好像头顶的一片晴空,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在耳边呢喃他的情意。
简妮,我对你的情,没有尽头!一句话不停地在耳边重复,说得她心都痛了。
想投入他的怀抱,想阻挡他远去的步伐,无奈自己却被梦魇迷住了心窍,怎么都动不了身体。
意识悬浮在空中,唯独一丝一缕的疼痛萦绕在心头,无比之清晰。
向他坦白了一切,期待被认可,可在关键时刻,他却推开了她。
鲁道夫,曾经说过的话,真的就这样风吹云散了吗?你对简妮的情为什么不可以转移到我身上?我们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而回答她的,只是一片昏暗。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布满了淡紫色的晚霞。
睡了一天,头还是晕乎,肚子空着也不觉得饿,除了口干舌燥,没有其他的感觉。
不想起床,希望衣来张手饭来张嘴,可惜没有这个富贵命。
按着太阳穴赖了一会儿床,只得披件衣服爬起来。
懒得烧水,就从水管子里直接倒了一杯冷水,将就着喝了几口。
冰凉的水划过燃烧的喉咙下肚,让她精神一震,刚想掉头走回房间继续睡觉,门铃再度被人按响。
谁啊,这么执着!裹紧外衣,她只得去开门。
门前站着一个人,映着背后绚丽的彩霞,让她一时回不过神。
来的人是鲁道夫。
鲁道夫……他不是已经否定了她,还来这里做什么呢?他沉静地站在那里,身躯的轮廓一半隐匿在阴影中,而另一半在淡红色的霞光下若隐若现,柔和了脸上刚毅的线条。
虽然抿嘴不语,可那深沉的目光中却蕴含了千言万语,让她的心在瞬间狂乱地舞动起来。
你好。
听他站在那里打招呼,她木讷地也回了句你好。
我可以进去吗?微微如梦初醒,有些被动地拉开门,向后退了步,让他进屋。
猜不透他来的目的,她满是忐忑地将门关好,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急忙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拉过被子盖住,只露出一个脑袋。
看见她的举动,鲁道夫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拉了把椅子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只是凝视她,深深的,热烈的,仿佛要望入她的心灵深处去。
在他的眼眸中,她清楚地看到了心痛、懊悔和怜惜。
这些感情交集在一起,令她一震,心头只剩下茫然,忍不住先行打破了沉默,问,你来找我什么事?他将身体仰前,向她靠近了一些,沉稳的呼吸喷吐在她脸上,顿时叫她心跳如雷鸣。
他侧面的轮廓立体而分明,那双狭长的眼睛是这般深邃,闪烁出了诱人心动的蓝色光芒。
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微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情不自禁地抬头,却再度跌进了那一汪浩瀚的海洋,跟随他眼中的波浪沉浮。
你告诉我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疯狂,它们是在挑战理智所能接受的极限,可是我发现自己更疯狂,因为我相信了你。
你……他的话让她感到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梦?还是她发烧烧坏了脑子出现的幻觉?见她要说话,他飞快地伸手点住她的嘴,打断她,继续道,原谅我的迟钝和愚蠢,一次次寻找着简妮,却不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的心,早一步比眼睛认出了你,你的笑容、你的嗔怒、你的眼泪、你的哀怨都让我心动不能自已,只是脑中的理智不允许我随心而动。
我以为,这一辈子只爱简妮,不会、也不该再接受其他女人,所以我挣扎、我害怕。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你和简妮……你们可能是一个人,爱你就是等于爱她。
对不起,那天我离你而去,因为,我要先说服自己、要理清这一切思绪,我不想感情用事之后再反悔,也不想给了你希望后再让你失望。
而现在,我已经想明白,我的心说服了我的理智,无论你是简妮还是林微微,无论你是德国人还是中国人,你都是我心所属的那一个,是我下决心要去爱的女人。
我只希望,我的觉醒不会来的太晚。
他望向她,闪烁在眼中的尽是一片真挚和热忱,除此之外,便还有那满满的愧疚与爱意。
没有过分的甜言蜜语,却每一句都是出自于肺腑,更能打动人心。
要多深的情意,才能让他穿过重重阻碍,接受这看似荒唐而又可笑的事实?一个不肯轻易违背原则的人,一个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此时却抛弃种族观念,甘愿被爱俘虏。
这一份爱,不管是给曾经的简妮,还是给现在的林微微,都已经圆满。
爱穿透了时光的限制,穿透了形体的束缚,降落在彼此之间,爱和恨、痛苦和幸福交错而错,最终重印在一起。
你真的相信,我就是简妮?她忍不住问,声音中满是不确定。
如果是一场梦,那就永远不要醒。
他没说话,眼中却闪出了坚定不移的光芒。
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抚摸也是充满了眷恋,掌心里的温度烙痛了微微的皮肤,让她知道,她没有醉,这也不是梦。
心中一动,她下意识地覆盖上他的手。
为什么?鲁道夫反手扣住她的手,拉下来贴在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道,因为你让我问它,现在它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就是茫茫人海中,我要寻找的那个对的人。
这一句话,简简单单、轻轻巧巧,却让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哽咽了。
回首过往,曾有过多少失望、多少悲哀、多少辛酸、多少苦涩、多少委屈在其中?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一刻,她已无暇顾及。
就当是自己是醉了,无酒自醉。
鲁道夫用拇指轻轻地抹去滑落在她眼角的泪,目光中闪烁出诚挚的光芒,道,我们已经错过太多,这一次,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一生一世,至死不渝,就像以前我承诺过你的那样。
从没想过像少爷那么坚韧强硬的男人竟也会说出那么煽情动人的话来,炽热的情感和热烈的期待从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珠中清清楚楚地倒映了出来,看着他靠近的脸,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拂开她额头的发,他凑过脸,吻着她湿润的眼睛。
她的泪,咸咸的,沁入他的嘴唇,滚落他的心头。
好不容易重新找回失落的宝贝,他怎么舍得看她哭呢?你可以原谅我吗?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
失而复得,真的是失而复得啊,曾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简妮了,可没想到上帝还是眷顾他的,用另一种形式又将她送了回来。
心中翻腾的感情,几乎撕裂了他脸上的镇静,天知道,当他终于想明白她就是自己所爱的那个女人时,心有跳得多快。
几乎半秒也不肯等,打发掉上司,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按响门铃的那一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赶上了一架轰炸机。
可是,她却没开门,那感觉就像是从高高的天上摔下,粉身碎骨啊。
他万般无奈,却又不看肯离去,只能在外面徘徊游移。
见不到她,魂不守舍,心乱如麻。
足足在外面等了五个小时后,他终于沉不住气,再度叩响了门铃。
当她站在自己面前,要说的话却反而没了踪影。
他想抱她,想吻她,想推倒她,可最终只敢深深地凝视她,不由自主地将满心的雀跃和激动隐藏起来,怕自己灼热的感情伤害到她。
他诉说着自己的情,小心翼翼地祈盼她的原谅,恨不得时间可以倒回去,这样就不必浪费那么多大好的光阴。
尽管路回峰转,但林微微还是觉得委屈啊,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时不刻地在暗示他,可是这个笨蛋就是没有开窍过,害的她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伤了那么多次的心,这些帐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她不甘、她生气,不想这么快妥协,被他虐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轮到他受虐了。
她要虐他,狠狠地虐,让他把欠她的全部都要还回来!于是,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口,猛地推了他一把,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不愿意,她抽了抽鼻子,飞快地道,我不愿意原谅你。
他一怔,眸中随即露出了浓浓的悲伤。
这双眼睛,是一道伤,尤其当它们编织起一张情深意重的天罗地网时,再没人能够逃开升天。
被他看得心烦意乱,怕自己就要弃甲归降,她一狠心索性转身钻入被窝,拉着被子盖过脑袋,不去看他。
带着浓重的鼻音从杯子里传来,她道,我的心好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原以为他还会说什么,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地点头,道了一句好,我等你。
鲁道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头包起来的东西,放在她的床头。
然后弯下腰,隔着被子,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心中纵有不舍千千万万,却也不想强迫她,暗自叹息伤神,站在那里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在出门的时候,他顺手牵羊地带走了她插在房门上的钥匙。
离去不过是暂时,他还会回来的,当然会再回来,因为他的心已经留在了这里。
等到房间里再听不到动静,林微微这才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靠着墙壁发愣,激荡的心情一点点地平复下去,她才可以思考。
鲁道夫说过的话,在耳边重复,一字一句都打入了她的心魂。
要说不开心不兴奋不激动,那就是在说谎,毕竟他从来都是寄居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只是,除了愉悦,还纠缠着一丝忧虑,总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虚华,显得那么不真实。
就像一副拼盘,看似已经拼出了图案,但因为拼错一块,却最终不得不打乱重头来过。
算了,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擦了擦眼泪,想躺下继续睡觉,一转头,正好瞥见了鲁道夫留下的东西。
什么玩意?她有些好奇地拿起来,拆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汉堡!只是样子奇丑无比,比她做的整整小了一倍,她咬了一口。
然后,呸的一下吐了出来。
卧槽,好难吃啊!!她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钻入被子,可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于是又爬起来,将汉堡从废纸篓里重新捡起来,放回桌头。
侧脸看着这个既难看又难吃的汉堡,她最终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人家道歉送戒指,他道歉送汉堡……鲁道夫,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扑了个空,她一个不稳,就撞进了他的胸膛。
而鲁道夫也理所应当地张开双手,环住了她的肩头,心爱的人在怀,这一抱,怎么也不舍得再松手。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便在这时,门铃响起,林微微吓了一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道,帮我看着米。
见到鲁道夫点头,她才去开门,正在纳闷,这又是谁大驾光临。
才想着,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外,脸上洋溢温柔的笑容,迎接她的同样是双蓝莹莹的眼眸。
那热烈的目光在太阳底下显得更耀眼,晃得她的头晕目眩,一颗心顿时激烈地跳了起来。
所来之人是弗雷德!完了,隔世的情敌终于要见面了。
154、第一百四十三章雨后彩虹昏睡一个晚上,在退烧药的作用下,寒热终于退了。
走廊上传来开门的声音,林微微以为是韩疏影回来了,急忙迎上去。
可抬头一看,站在玄关处的人,竟是鲁道夫。
他随手将袋子放在桌上,几步走了过来,问道,头还痛吗?她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停顿半秒,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进来的?鲁道夫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道,开门进来的。
哪来的钥匙?见她伸手来抢,他忙举高了手,你的。
我的钥匙怎么会在你手里?扑了个空,她一个不稳,就撞进了他的胸膛。
而他也理所应当地张开双手,环住了她的肩头,心爱的人在怀,这一抱,怎么也不舍得再松手。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不顾她正在伤风感冒,会把病毒传染给他。
能亲到她的小嘴,就算是下地狱也认了,别说生场小病什么的。
贴在她的嘴唇上,他的心砰砰直跳,有那么的思念和渴望,却都硬生生地克制着。
他吻得很小心,一步步引导她,诱她卸下警备和反抗,全心地接受自己。
她挣了挣,他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伸手托住她的后脑,不给她撤退的机会,舌尖挤进她的唇瓣,彼此纠缠。
这一天,天知道他盼了多久,花开花败,日起日落,相思成灾,就是说望穿秋水也不为过啊。
此刻,终于拥她在怀中,之前再多苦涩的等待也变的值得,这一辈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都不会再放手。
这一吻仿佛等候了一个世纪,迸发出他所有的热情和爱意,几乎要将微微融化。
他的气息有些急躁、有些狂乱,让她几乎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将自己抱起来,直接冲进她的卧房。
可是,他没有。
不是没有欲。
望,也不是不心动,只是都被他一一镇压了下来。
她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所以他顾及她的感受,也尊重她的决定。
他不忍伤害她,不愿让她为难,只能把纠结和挣扎留给自己。
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将血管里蠢蠢欲动的冲动因子克制住?这一个吻,几乎抽走了微微所有的力道,要不是有他抱着,她早就腿软摔倒在地上了。
嘴唇被他亲得红肿,脸上还带着红晕,看着他讪讪地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我还没原谅你。
我知道。
她的模样让他情难自禁又想去亲她,伸手划过她的嘴唇,理直气壮地道,所以我只是亲你,而没有进一步行动。
进一步……行动?卧槽,他还想干什么呀?他的手指就像是带着电一样,被碰到的肌肤一片火热,连着她的心也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
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她向后仰了仰脸,勉强拉出一小段距离,道,你先放开我。
他松了劲道,细细地审视着她的脸,说道,你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肚子饿不饿?见她点头,他又道,我给你带了米。
哦。
她随口应了声,乘他松手之际,飞快地转身逃进了厨房。
像少爷这么粗犷的人,一旦热情起来,也是那么的如火如荼,简直叫人招架不住啊。
鲁道夫拎起纸袋,后脚也跟了去。
烧水煮咖啡,她在那里忙碌,他便靠在墙壁上一眼不眨地看她,眸光中盈满了柔情。
被他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看得吃不消,她只能主动打破沉默,问,这纸袋里是什么?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动手翻了开来,望着眼花花的一片白色,不由地吃了一惊,道,是大米啊?!看见她夸张的神情,他不禁失笑,道,是大米。
在亚超(亚洲超市)遍地开花的现代德国,能买到大米并不奇怪,可这是20世纪40年代啊!这里连个中餐馆都没有,也没有进出口公司,无疑这米的精贵度堪比黄金。
你哪里弄来的?她实在很好奇,大学里的中国学生弄不到米,也只是啃面包。
实在嘴馋,便自己擀面做饺子、包子。
他抿嘴不答,弯起眼睛,拉住她的手,道,过程不重要,关键是结果。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饱含暗示在其中啊,她不禁一愣。
鲁道夫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们亚洲人不都是无米不欢吗?是啊,谢谢你。
她点点头,心中不禁感叹,自从穿过来后,就没有吃过米。
无米不欢,呵呵,真的就是这样,这些大米来的可真及时。
口头上的感谢就免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凑近自己的脸颊,恬不知耻地指了指,道,还是用行动来表示一下吧。
林微微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原以为几年不见,他有所长进,变成熟了,搞了半天,还是在原地踏步呀。
时光仿佛倒流回过去,那个爱捉弄她、取笑她、调戏她的公子爷回来了。
只有一小袋米,用来做饭有点少,索性就多放些水来煮粥。
嘴里不说,微微心里头还是感动的,虽然鲁道夫性格太过耿直,为人处世不圆滑,心也不够细,但他不会欺骗她、不会忽悠她、更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整她,这样的人,不浪漫,却实在,可以托付终生。
简妮……她打断他的话,纠正道,我不叫简妮,叫林微微。
林歪歪。
他重复了一遍。
是微——微。
林微微郁闷了。
歪——歪?微——歪——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在纠正了n次后,她彻底暴走了,勒个去,他的舌头啊,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中文发音真的就这么难么?!对不起,我……最后,她十分颓废地一挥手,道,算了,你还是叫我林吧。
两人沉默了半晌,他伸过手臂,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两人都没说话,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搂过她的肩头,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林微微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忍不住问道,整整三年半,为什么你不来找我?我以为你死了。
听他这么说,她不禁有些生气,伸手敲打了下他的胸膛,谁说的?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
他们说谎骗你,你就以为是真相,难道你就没想过去证实吗?我有去威斯巴顿,然后,看到了你的墓碑。
人又没死,哪里来的墓碑。
思绪一转,她倏地恍然大悟,是你父亲做的手脚。
我父亲?他不希望你和简妮在一起嘛,自然不择手段地要让你死心。
事实上,他还把简妮送进了集中营。
长话短说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当然和弗雷德那一段JQ就自动被省略掉了。
她的话音落下,他不禁沉默了,一张脸绷得死紧。
见他不说话,她的语气不由有些尖锐,问道,你不信?不是。
他亲吻下她的发,道,我只是觉得惊讶,还有就是对你的愧疚。
对不起,我没有守住承诺,没有守住你,让你一个人奋战了那么久。
是啊,真不像话,我们重逢了后,你对我那么冷淡,还拿着其他女孩的照片。
呃?其他女孩?他一怔。
那天在病房里,看见你手表下面压了一张照片。
听她说的酸溜溜的,他不由失笑,伸手掏出皮夹子,拿出照片放在她面前,道,你看清楚,这个女孩是谁?棕发棕眼,看着挺眼熟啊。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个宴会,女孩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神情有些不自然,她的腰上还放着一只手,显然是男人的手。
灵光一现,林微微突然想起来了,36年的时候,在克莱的小饭店里帮工,那个晚上来了几个党卫军官员,她被人吃了豆腐,还强迫留了影。
尼玛,搞了半天,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是简妮啊。
这下囧大了,和自己吃醋,有木有?只是想不通的是,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听她这么问,他耸了下肩膀,道,我也不知道,是有人匿名寄给我的。
但不管对方是谁,我都很感谢他,你不在的日子,都是它在陪我。
闻言,她一把抢过了照片,端详几眼,便要撕。
瞧见她这举动,他急忙阻止。
望入他的眼里,林微微很认真地道,从现在起,你不再需要它了,因为你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简妮。
闻言,他一愣,但随即笑了起来,收回手,任由她三两下把照片给撕了个粉碎。
你为什么给我送了便条,又不来见我?微微问。
什么时候?鲁道夫。
1939年在波兰。
微微。
我从来没有给你过便条,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鲁道夫。
可是,那张便条上明明有你的签名。
他皱着眉头半晌,始终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好吧,就算不提这个,那之后我给你的信呢?微微。
什么信?鲁道夫。
就是41年的时候,我让亲王带给你的信!微微。
他摇了摇头,道,海因里希没有给过我任何信件,也没有提起过你,没有人和我说过简妮还活着。
怎么可能?坦坦荡荡的海因里希怎么会欺瞒呢?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林微微心一动,突然想起了那个晚上,弗雷德看到她把信交给亲王时的神情,很诡异,很狡诈!第二天两人又谈了一早上,当时没留意,但现在再回头想想,一定有猫腻,八成是他动了手脚。
他究竟和亲王说了些什么,能让海因里希答应帮忙隐瞒鲁道夫那么久?弗雷德啊弗雷德,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来破坏我和鲁道夫?便在这时,门铃响起,林微微吓了一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道,帮我看着米。
见到他点头,她才去开门,正在纳闷,这又是谁大驾光临。
才想着,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外,脸上洋溢温柔的笑容,迎接她的同样是双蓝莹莹的眼眸。
那热烈的目光在太阳底下显得更耀眼,晃得她的头晕目眩,一颗心顿时激烈地跳了起来。
所来之人是弗雷德,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完了,隔世的情敌终于要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弗雷德张了嘴,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惊响,林微微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水要烧干了。
鲁道夫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体,在看见弗雷德的时候,他的目光一颤。
同样,弗雷德在瞧见他的存在之际,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两人似乎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各自吃了一惊。
鲁道夫PK弗雷德,旧爱新欢,目光在空中相持不下,擦出火花无限。
……见她发愣,鲁道夫的声音传来,简妮,香肠要焦了。
闻言,她一下子惊醒,忙关了火。
鲁道夫这一声简妮,是出自于本能,一下子改不过口,而林微微心慌意乱地也没听见,只有弗雷德注意到了。
……见他不说话,弗雷德再度说,语气平静,以你的身份,如果不能彻底保护她,就是在彻底害她。
那么你呢?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我?他再度笑,抓了那么多中国学生,监视他们,是我的工作职责。
鲁道夫不禁冷笑,堂堂警察上校亲自来监视一个学生,你这是想骗人,还是骗己?被他堵得浑身一震,弗雷德一时无话。
155、第一百四十四章情敌见面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怕被鲁道夫看见,她几下将弗雷德推了出去,将门虚掩上,心里慌着,说话也不禁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来了?她表情有异,老谋深算的他岂会看不出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几眼,沉着地笑言,我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看我?一个盖世太保来拜访一个中国人,嗯,怎么都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
她满是戒备,他却不以为然,伸手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头,交给她。
林微微狐疑地伸手接过,瞥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不是她的字迹,却是她的论文演讲稿。
瞧见她眼底写着狐疑,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那天你拉下了一张,在我办公室里找到的。
有漏掉吗?她记得那天走前有核对过,好像二十页没错啊。
心里虽有疑问,但嘴上还是很感激地说了声谢。
她迫不及待地要关门,而他却一脸笃定地用手撑住了大门,道,既然感谢我,那就请我进去喝一杯咖啡吧。
今天不行。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闻言,他扬起了眉峰。
被他挡着,关不了门,她只好道,明天吧,明天请你喝咖啡,吃蛋糕。
你总得给我一天时间烤蛋糕啊。
弗雷德张了嘴,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惊响,林微微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水要烧干了。
鲁道夫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体,在看见弗雷德的时候,他的目光一颤。
同样,弗雷德在瞧见他的存在之际,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两人似乎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各自吃了一惊。
鲁道夫PK弗雷德,旧爱新欢,目光在空中相持不下,擦出火花无限,林微微胸腔里的小心肝随着他们的表情变化,也快速而激烈地跳了起来。
完了,隔世的情敌终于见面了。
尼玛,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有种捉奸在X的感觉?她到底在心虚什么啊?正惶恐着,空中飘来了一股刺鼻的焦味,糟糕,我那精贵的米米米米!!一时无暇再顾这俩哥们,她一把推开鲁道夫冲进了厨房,将火关了,然后端起锅子放入水池,动作一气呵成。
还好还好,只是锅底有点焦,就当锅巴吃好了。
没有配菜,她索性将家里剩下的那一根香肠拿出来煎了,中国大米粥配德国煎香肠……矮油,这个组合,太有创意了。
大门开着,弗雷德也就不客气地自己走了进来,帮她关好门。
看见她正在热油锅,不禁脱口问道,需要帮忙吗?不用,不用。
怎敢劳驾太保哥啊,满汉全席不会做,但煎香肠这种小事她还是能搞定的。
空气有些压抑,只剩下油锅中香肠滋滋的煎炸声音。
她虽然背对着他们,却也能感受到四道目光,真正是如芒在刺,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油锅里的香肠,正受着水深火热的煎熬。
不想回头,不想面对他们,可偏偏香肠不能一辈子煎下去,见她发愣,鲁道夫的声音传来,简妮,香肠要焦了。
闻言,她一下子惊醒,忙关了火。
鲁道夫这一声简妮,是出自于本能,一下子改不过口,而林微微心慌意乱地也没听见,只有弗雷德注意到了。
他不禁诧异,为什么鲁道夫会叫眼前这个女孩简妮?他口中的简妮,是不是就是她曾提起过的,和自己一起在苏联出生入死的那个简妮﹒布朗?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弗雷德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有种感觉,他已经很接近答案了。
微微艾艾期期地将香肠盛出来,放在稀饭上,硬着头皮转身。
一回头,便见两个男人一个坐在桌子前,一个靠在墙壁上;一个冷漠臭屁,一个淡定温和,被两人这样瞪视着,这饭还怎么吃得下去。
林微微一勺勺地掏着稀饭,能吃上大米,应该很开心,却顶着两座大山般的压力,让她食不知味啊。
她看了一眼鲁道夫,而他的视线也正好在自己身上打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
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笑容中满是宠溺。
她和弗雷德三年半的生死相依,她只字未提,自然他也不曾知晓。
再转头偷偷地去看弗雷德,只见他正在打量鲁道夫,眼神深沉而充满了估量。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了转眼珠,飞快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也一样露出了笑容,却不如鲁道夫那的般清澈。
她赶紧咧嘴,回他一个笑,心中不由庆幸,还好弗雷德失忆了,他不知道鲁道夫和她的关系。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怕,现在她又不是简妮,他根本认不出她来。
这一段三角恋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要么一个也不吊她,要么两个同时稀罕她,唉,这两条船,踩得她够辛苦。
啊呸,她哪有脚踩两条船?明明一条船也没踩上。
鲁道夫,她还没原谅他;弗雷德,还没记起她。
正想着心事,就听见弗雷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谢谢你,上次收留我在这里过夜。
噗,一个激动,一口饭喷了出去。
幸好对面没人坐着,不然就该遭殃了,米粒呛到气管里,好痛苦。
她猛咳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鲁道夫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而弗雷德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丫的,这厮是故意的!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鲁道夫的脸色不禁一变。
听到这话,他本就有些吃惊,再瞧见弗雷德对厨房的摆设这么熟悉,心中更是诧异而不悦。
这两人的身份悬殊,不该有交集才对啊。
弗雷德将水递给她,对于自己会说出这话,也颇感惊讶。
看见鲁道夫眼中不经意间对她显露出来的情意,他的心突然变得很不好受。
怎么说呢,有些酸,有些痛,那一刻,他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珍爱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了,让他变得急躁不安。
于是,他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争风吃醋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气,她接过水杯,狠狠地瞪了一眼弗雷德,他偏要在这个节骨眼来凑热闹。
人家鲁道夫是正主回归,认出了她林微微就是简妮,那他小弗同志是什么情况啊?既没有恢复记忆,又没有认出简妮,凑在他们中间瞎参合什么?林微微一口气将水杯喝了个底朝天,懊恼地撑住头,心中烦乱无比。
一边是太保哥,一边是公子爷,天平的两端一样的为难啊,两选一,选谁都会让她伤心。
怎么了?鲁道夫问。
头痛。
她哀叫,扔掉勺子,没有胃口了。
今天吃了药没?吃药没用。
是心病呐。
听着两人的对话,弗雷德淡淡地瞥过微微一眼,没说话,继而又将视线转向了鲁道夫。
对于这个家世显赫的党卫军少尉,他有种莫名的敌意。
而这种敌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明明就没见过几面,可为何这个名字却让他如此印象深刻?林微微坐立不安,想要逃避,可偏偏这是她家,总不能留他们俩在这,自己跑出去吧。
纠结啊纠结,大门突然被推开了,有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微微,我回来……雀跃的声音在看见厨房里坐着的两个人时,顿时蔫了下去。
进来的人是韩疏影,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正庆幸着,没想到门一开,当场傻眼。
这又是党卫军,又是盖世太保的,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愣在原地,一时不反应过来,只隐隐觉得自己的小腿一阵阵地发麻。
他们,他们不会都是来找他的吧??听到声音,三人同时回头去看,只不过神情各异。
林微微脸上带着救世主降临的神情,鲁道夫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他,而弗雷德则是双手环胸,一脸高深莫测地靠在墙壁上,颇有些作壁上观的味道。
林微微呼得一下站起来,对韩疏影道,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后天就要论文答辩了!韩疏影还没弄清状况,只觉得头很晕,用中文问她,道,他们,他们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家?别理他们,只是路人甲。
林微微拉开房门,一手拉着鲁道夫,一手推着弗雷德,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办,闲人退散。
她要关门,却被鲁道夫一把握住了手,阴测测地道,他是谁?我的师兄,外加室友。
林微微挣了下,将他推出去,不等他回答,硬是将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林,开门。
鲁道夫在门外敲着门,一下又一下,几乎全都敲到了她的心口上。
要是会照做,她林微微就是傻子,背靠在门板上,不由地呼出了一口。
回神看见韩疏影狐疑的目光正在瞧她,她不禁一愣,随即笑道,大哥,你回来的真是时候,你救了一个少女脆弱的心!呃,少女!?微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就招惹上了这群魔鬼?唉,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慢慢和你说。
她打了个哈哈,敷衍了几句,话锋一转,道,现在你先帮我解决论文吧,时间不多了呀。
……两个魔鬼大人被林微微赶到大门外之后,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弗雷德打破了沉默。
你喜欢她?鲁道夫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复,道,是。
身为少尉,你没听说过元首推行的种族法?他一愣,但随即抬头望向弗雷德,语气坚定,那又如何?她不是犹太人。
弗雷德微微一笑,不和他争论,道,为了一个亚洲女子,你要放弃你的事业吗?这话说的刺耳,却很现实,一针见血。
弗雷德总是有这种本事,不用动刀动枪却照样能将人逼入死角。
见他不说话,弗雷德再度说,语气平静,以你的身份,如果不能彻底保护她,就是在彻底害她。
那么你呢?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我?他再度笑,抓了那么多中国学生,监视他们,是我的工作职责。
鲁道夫不禁冷笑,堂堂警察上校亲自来监视一个学生,你这是想骗人,还是骗己?被他堵得浑身一震,弗雷德一时无话。
以你的身份,如果不能彻底保护她,就是在彻底害她。
鲁道夫停顿了下,看着他道,这一句话同样也适用于你,施仑堡上校。
两个大男人,站在她的房门口,各自不肯退后一步,真正是棋逢对手。
而彼此间的交锋,才刚刚拉开了一个帷幕,好戏还待上场。
究竟鹿死谁手,拭目以待吧。
--------------------------和韩疏影讨论了好半天,他是前辈是师兄,在他的指点下,微微顿时茅塞顿开。
央求着他后天一定要去辩论现场,给她打气加油。
其实,这个辩论只算30%,不用太过担忧的。
听见他的话,她反驳道,那也很重要啊,万一笔试考砸了,至少还有这部分能够挽回一下局面。
韩疏影笑道,这一点,你和若曦很像,不甘服输,总想做到最好。
我只是混毕业而已,哪里能和你的若曦妹妹相提并论呢。
两人说了会笑,韩疏影走进厨房,看见她锅子里的大米粥,不禁有些惊讶,问,你哪里来的米?这……她敷衍道,我买的。
买的?哪里有买?没有买吗?她反问。
韩疏影摇了摇头,要有买,我们也不用包饺子解馋。
那倒是。
她好奇,不禁又问,那这些米哪里来的?这话该我问你。
米哪里来的?见瞒不过去了,她只好道,是刚才那个党卫军少尉给我,说不定是他买来的。
他买来的?韩疏影点头,顿时恍然,道,也许是从日本鬼子那里买来的。
日本人?他们在德国有使馆,这些人可不会和我们一样,天天啃面包。
他们一定有渠道弄到米。
啊?林微微一听顿时懵了,鲁道夫这些米真是从鬼子那里要来的?不会吧!!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见她不语,他又道,在确认你就是我所爱之人前,我不想感情用事,不想将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替代。
那如果我死了怎么办,难道你要一辈子打光棍吗?她不禁取笑他。
这本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他却当了真,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没有你,我宁愿驰聘战场,死而后已。
他的话让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突然想起了那个被炸破脑颅的上尉,心里莫名发慌,鲁道夫将来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吗?156、第一百四十五章用情至深(上)为了这个论文报告,林微微几乎两天没好好合眼了,韩疏影取笑她都快成拼命十三妹了。
没办法,谁让她生了场病,白白浪费掉好几天宝贵的时间,只能熬夜补上。
紧张备战,终于迎来了答辩的这一天。
林微微好不紧张,上学的时候,都还在想论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清早,就有人在街上叫抓贼,耳闻背后声音嘈杂,她下意识地回头。
睁大眼睛都还没看清状况,那小偷便向自己冲来,她一时躲避不及,两人撞了个正着。
脚下一个踉跄,被撞出了人行道,大街上车水马龙,一辆轿车在她身边五厘米处擦身而过,再近一点就要血溅当场。
她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喇叭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
关键时刻,有人扶了她一把,小心。
她抬头,正好跌入了鲁道夫一双莹莹蓝眸。
他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关切地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林微微摇了摇头,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没松手,铜墙铁壁似的将她圈在怀中。
这里是大街上。
她低低地提醒他。
怎样?他不以为然地挑眉,阳光下,眼中闪出了诱人的光芒。
万一被你父亲看到……她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他却已经听明白。
想到弗雷德那天说过的话,脸色不由一沉,不想放手,可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收敛。
怪只怪,生于乱世,成不了那个谱写游戏规则的人,只能处处受限制,身不由己。
两人并肩而走,已是五月,阳光无限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你不用回部队吗?听见她问,他转头向她微笑,道,上司批准了我的假期。
林微微哦了一声,随口问,多久?十天。
这么长呀。
长吗?我怎么觉得很短?走到校门口,英挺俊俏的他立即招来了无数打量的目光,可是,他的眼里却只有她。
乘她不注意之际,伸手将她搂进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我在这里等你。
闻言,她不由睁大了眼睛,我要上一天课。
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没去处。
一个闲得蛋疼,一个忙到吐血,唉,真怀念以前简妮混吃等死的日子啊。
可是……他打断她的反驳,转过她的身体,将她推了出去,道,没有可是,快去吧。
祝你好运。
她回首看他,只见鲁道夫站在银杏树下,人虽然站在那边,目光却一路跟随着她。
一身的军装,笔挺的身影,那么刚毅坚强的一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中盛满了柔情蜜意,怎么叫人不心动呢?怕自己春心荡漾,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把刚背出来的论文给忘了。
她急忙收起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目不斜视地踏进了校园。
路上遇到韩疏影,他看着她道,微微,看你笑得那么胸有成竹,一会儿的论文答辩一定没问题。
我哪里有笑?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嘴上虽然反驳,却无法阻止嘴角上扬。
走进教室,她不由地望向窗口,虽然在这里看不见鲁道夫的身影,却知道他一直在那里陪着自己,这让她莫名心定。
……有韩疏影的鼎力相助,还有小组同学的支持,她的报告完美谢幕,教授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等听完大家的评论和反馈,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如释重负。
为了庆祝答辩顺利过关,同学们闹着要去喝一杯,约好晚上在街头的老爹酒馆见面。
现在时间尚早,还能回家睡个回笼觉。
踏着夕阳的余晖,她心情愉快地踏出教学大楼,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银杏树下的鲁道夫。
虽然他说过会等,但在看见他的人影时,她还是有些惊讶,他真的足足等了她六个小时呀。
不过转念想想,三年半的时间,1277天不也等下来了,这区区六个小时又算什么呢?他被几个女生包围着在说话,脸上带着礼貌的疏远,却也带着一丝腼腆,远远望去就像个大男孩,一个会开坦克的大男孩!呵呵。
在他对面站停了脚,她没打算过去替他解围,只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被女孩们调戏。
看见林微微,他无奈地耸肩,但随即嘴一咧,笑开了,这个开怀的笑容,以前他只会对简妮绽放,而现在对她林微微。
打发掉女孩子,他几步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厚重的书本,问,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被他问得一愣。
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答辩。
应该是通过了,教授还算满意。
那恭喜你。
有什么好恭喜的啊,又没有毕业。
要不然我想办法给你弄个新身份,这样你就不用冒充别人了。
可以吗?她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算了,这个专业压力虽然大,却也有用。
万一哪天你在战场上受伤,我还能做你的个人护理。
闻言,他弯起新月般的眼睛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道,好。
你跟我一起去前线,这就叫夫唱妇随。
呸,谁和你夫唱妇随。
她甩掉他的手。
在马路上不能太过分,于是他只能走在胡同里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地拉拉她的小手。
你现在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家!她打了个哈欠,道,连着熬了好几夜,都出来黑眼圈了。
要不要我替你揉揉?黑眼圈可以揉掉的吗?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真的伸手来抓他,林微微尖叫着向前逃开,一个腿长一个腿短,真要比赛跑步,她怎么跑得过他呢。
他从背后一把抓住她,将她困在自己的怀抱中,低头仔细地凝视着她的双眸,眼神中盈满了真情。
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她有些惊慌,在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嘴唇之际,她突然很煞风景地别开脸躲过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他的头一沉,埋入了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些许沮丧。
不是,只是,只是我们分开了太久,我需要时间去习惯你。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心中有愧。
脑中有别人的影子,对他的爱情再也不纯了,一颗心也不再完整。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
鲁道夫虽然古板,到底不傻,照理说两人重逢相认,应该心情激动,如胶似漆地天天形影不离。
可她却在躲他,下意识地逃避他的热情,在面对不了自己的时候,便选择拒绝面对,这是她的处事风格,他了解她。
只是想不透的是,她到底在担忧什么?他的父亲?他很想一次性问个清楚,可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被吞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她的秘密、她的痛苦,都是她自己的隐私,她有缄默的权利,而他不想逼她做决定。
他会等,等到她自愿坦白,只要她的心里还有他……只是,她的心里还有他吗?他忽然有些惶恐,迫切地想要得到肯定,一时情难自禁,于是,脱口问了出来。
听到他在面前这样问,微微不禁抬头望去。
她当然喜欢他,甚至还是爱着的,这是一份年少时的爱恋,简妮的第一个男人,所以被深刻在心底,始终不忘。
而他的情深意重,以及对她的执着,更是让人感动。
在这烽火连天的年代,太多无奈、太多身不由己,他却还为她留存下了一颗赤诚之心,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只是,要彻底放下弗雷德,一心一意对他,她没把握自己能否做到。
那份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感情,是一点一滴、日复一日地融入灵魂,真的可以像失忆那样,说弃就弃吗?诚然,如果弗雷德和简妮一起在苏联殉情而亡,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弗雷德和简妮,她和鲁道夫,这两份爱情都会圆满。
可现在,拼盘上多出来了一块,找不到属于它的位置,即便已经拼出了图案,却还是不得不打乱秩序,重新来过。
两人中选出一个,这需要勇气,能狠下心去伤害其中一个。
不管是谁她都不舍得,都会痛,所以只能为难自己。
还是奥尔嘉说得对,牛逼的人为难别人,而懦弱的人为难自己,看来她林微微就是一个弱者。
人们都说,长痛不如短痛,要选的总要选、该放的总要放,她可以徘徊、可以犹豫、却不能一直摇摆,因为这世上最残酷的便是时间。
兵荒马乱中,每个人都在和死神斗争,哪里会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来任人蹉跎呢。
所以,纵使她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逼自己做决定。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总是羡慕人家漂亮MM,左拥右抱地好不快活,现在自己遇上了这种狗血的三角恋爱,却一点也欢乐不起来。
唉,爱情还是两人一角的好,平平淡淡地一对一,死心塌地执手到老,这才是王道啊。
听她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叹息着,鲁道夫再也忍不住了,回头去望她,问,让你回答爱不爱我这个问题就这么为难吗?闻言,她又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唉,心道,要是不喜欢你,我还纠结个什么?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道,其实,你的答案并不重要,因为只要我心里有答案就可以。
哦。
什么答案?她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我还爱你,无论你是简妮,还是林微微,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林微微一颤,这种煽情的话从他这个刚毅的人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震撼,而面对着她,仿佛再多甜言蜜语都没了上限。
油嘴滑舌。
我是真心的,不信你可以问它。
说着便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
她没说话,四周便陷入了寂静中,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简妮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姑娘,为什么你会对她钟情至此?简妮确实普通,但是,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下,目光瞥过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脸蛋,道,她的身体中有你的灵魂,对我而言,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林微微闻言,不由扑哧一笑,心想,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就是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在海因里希生日派对上唱歌的模样。
我想,这一辈子,除非到我死,都不会再忘记你。
鲁道夫,我,我其实……心一动,便想将简妮和太保哥的那段情向他坦白。
可是,勇气啊勇气,你到底在哪里?有话想说?他问。
她点点头,张了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我们反正来日方长。
他笑着拥抱了她一下,便转移开了话题,回家吧。
好。
见她低头想心事,他脸上不经意闪过一抹淡笑,脚步一拐,悄悄地走上了另一条道。
回家是回家,只不过回的不是她家,而是他的。
等林微微乍然惊醒的时候,已经站在完全陌生的大路上了。
这里是哪里?我家。
你带我来你家做什么?她挣扎开他的手,道,我一会儿和同学还有约,要回家睡觉。
见她转身要走,他急忙一把拉住她,道,那就在我家睡。
我睡觉,那你做什么?我守着你。
他话锋一转,道,晚上的聚会,我要和你一起去。
啊?微微。
啊什么啊?鲁道夫。
你不怕被人看见吗?微微。
我不穿军装就是了。
鲁道夫。
那就不帅了。
微微一脸失望。
……鲁道夫。
拉拉扯扯地被他推进大楼,听见楼上走廊传来脚步声,鲁道夫急忙拉着微微,一起委身躲到了楼梯下面的过道中。
见她要说话,他伸手按在她的嘴唇上嘘了一声。
仰头向上望去一眼,直到没了动静,确定没人,才走出来,快速地开门拉她进去。
小样儿,这不是你家吧!怎么就跟做贼一样?撞见她两道狐疑的目光,他解释道,我的房东是个怪老太,平时总找我麻烦。
是你长得太帅了吧,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老太见了也忍不住要来调戏你。
她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手。
见她这调皮的模样,他不禁失笑,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道,你瞎说什么。
一套小小的一居室,带个厅和厨房,不宽敞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林微微不禁叹息。
她的公子爷也长大了,真是今非昔比啊。
他忙着换衣服,她就在房间里参观,四处走动,好奇地摸摸他的摆饰,看看他的书。
咦,怎么你还考试吗?看见他桌子放着纸条,微微不禁有些好奇,拿起来看了一眼。
只见纸头上画着表格,乱七八糟地写满了字,还有个各种标注。
不是,这……他脸色一变,一个大男人竟脸红了,急忙伸手过来想抢过去。
林微微手向后一缩,藏在自己的背后,让他扑了个空,皱着眉头怀疑地问,什么东西?……见他不说话,她两跟手指夹着纸片,在他眼前晃了晃,带着威胁的口吻,道,快说。
鲁道夫拗不过她,只能坦白,那天你告诉我你就是简妮,我惊讶极了,于是回到家里,把你跟简妮的相似和不同之处一一列举了出来。
然后……听他这么说,她再度低头望向纸张,仔细地看了看,果然上面写什么‘会说中文’‘会做汉堡’‘神情说话口气相似’之类云云。
然后什么?然后,我发现相似的有很多条,而不同之处只有一条。
是什么?就是你们俩的长相。
所以,我得出了结论,你没有说谎。
虽然,这很让人匪夷所思,但这一次我决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林微微听了后,一时无语,愣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做数学呢?还推算求证!她觉得惊讶,他却不以为然,把疑点罗列出来,一条条写在纸上,这样可以更明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噗,还罗列疑点,大哥你以为在破案呐?她抿着嘴,暗叹,哎约,德国男人,不带酱紫卖萌的吧。
见她不语,他又道,在确认你就是我所爱之人前,我不想感情用事,不想将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替代。
那如果我死了怎么办,难道你要一辈子打光棍吗?她不禁取笑他。
这本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他却当了真,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没有你,我宁愿驰聘战场,死而后已。
他的话让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突然想起了那个被炸破脑颅的上尉,心里莫名发慌,鲁道夫将来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吗?驰骋沙场,死而后已,这八个字,一字字都扣在心弦上,让她胆战心惊。
不禁想,为什么在现代,她竟没从没想过要去查他的资料?作者有话要说:唉,本来没打算今天发表的,谁知道jj抽了,把这一章给抽出来了。
气死我鸟。
下集预告:一个晚上吐了n次,折腾大半夜后,终于消停了,鲁道夫有些无奈地将她抱回床上。
在看见她裸。
露在外的肌肤时,他的身体不禁有些燥热。
硬逼着自己将目光从她起伏的胸口移开,拉好被子,他转身离开床。
走进浴室,准备去洗个澡,给自己降降火。
才打开水龙头,厕所就被人踢开了,然后就见她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
掀开马桶,又是一阵干呕,再这样下去,她的心肺都要吐出来了。
胃里空空的,哪里还吐得出来,她浑浑噩噩地撩了把头发,站了起来。
听见流水声,她满脸迷茫地转身,然后看见了一个赤条条的三条腿生物。
……哗哒一声彻底拉开浴帘,林微微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浴缸,太激动了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大跟头。
见状,鲁道夫急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扶稳。
……甩了把头发,她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又去吻他,慌乱中,却被扎痛了唇。
我说,你的嘴怎么那么扎人呢?她抱怨。
因为你亲的是我的下巴!啊?她眯起眼睛看了看,是下巴?怪不得……按着他的手臂,她踮起了脚,可这一次却撞到了他的鼻子。
157、第一百四十六章用情至深(下)你不是要睡觉吗?穿着衣服睡不着。
那你就脱掉吧,我不介意。
问题是我介意!那怎么办?送我回家。
不行,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参加聚会的。
啊!林微微尖叫了一声,道,讨厌啊,我已经24小时没好好睡一觉了,现在你还要剥夺我睡觉的权利!我没有,床不是在那吗?没人和你抢。
鲁道夫一脸无辜。
可是这不是我家,没有睡衣,什么都没有!鲁道夫转身找出一件汗衫,扔给她道,那你就穿我的衣服。
她凑过鼻子闻了闻,满脸迟疑。
他好气又好笑,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刚洗过,是干净的。
我有洁癖嘛。
是吗?以前怎么没发现。
说不过他,她只能闭嘴,想换衣服,可等了又等,都没见他有要出门的意思,不禁嘟起了嘴巴,道,你站在这里,我怎么换衣服?他说,你换吧,我不看就是了。
他不肯出去,她也没辙,毕竟这里是他的老巢,不能太过分。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道,你转过身去,不准偷看!鲁道夫依言,乖乖地转了个身,走到窗前。
林微微没想到这还能有诈,几下脱了衣服。
玻璃窗上映出了她半赤。
裸的身体,他轻轻地勾起了嘴唇,露出一个笑容。
偷偷地伸手顺着窗户上的倒影,随她身体的轮廓划动了一下。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见他笑得贼兮兮,她不禁拢起了眉头,防备地看他。
他几步走过来,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道,你睡吧。
一会儿我叫醒你。
这是他的卧房,他自然不会出去,但也没来打扰她,而是坐在书桌前,拿起本书翻阅。
被窝里满是他大男人的味道,合着肥皂的清香,让她有些晃神。
不是自己的床,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最后只能转身面对他。
为了让她安心睡觉,他只是亮起一盏小台灯,昏暗的光线投在他身上,浑身的轮廓变得更立体。
深邃的眼,挺拔的鼻,还有那薄薄的向上翘起的嘴唇,他看起来格外性感。
意识到她的目光,他转了转眼珠,向她望来。
林微微急忙闭起眼睛装睡,见状,他不禁笑出了声。
好吧,睡不着,那就索性聊天吧。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叫了声,鲁道夫。
什么?他关起书,低头看向她。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埋在心里很久了。
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他不由也认真起来,你问。
为什么……她停顿了下。
他不禁竖起了耳朵。
她又道,你会有米?到底是哪里买的来啊?还以为要问什么,原来是这个,他不禁失笑。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回答我,我好奇死了。
你真想知道?见她点头,他也不隐瞒,道,从日本人那里。
真的是从他们那里弄来的啊。
他点点头,一次跟着父亲去日本外交官的府上聚会,正好碰见有游商在向他兜售,我就借机向他买了一些。
那你一样买,为什么不多买点呢?才那么一点点,喂麻雀还差不多。
这一袋已经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唉,果然是精大米,她叹息着耸肩摇头。
那天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因为中日关系,我怕你知道后,不肯收下,所以没敢告诉你。
总怪他神经大条、不够细心,可他却一直小心翼翼地顾及着她的感受。
反观自己,倒是有些任性自私,看来她林微微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很多很多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这几年,你一个人都在忙什么?被她问得一愣,他还能忙什么,不就是行军打仗的事,40年我在不伦瑞克军训,而41年之后就在东线奋战。
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其他事吗?比如?看看电影啦、喝喝酒啦。
他摇头,没有时间。
你有多忙啊。
其实也不是很忙,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找来做的。
为什么?因为这样才能逼自己不去想简妮。
听他这么说,她有些心疼,撅了撅嘴巴,没接话。
你呢?三年来又做了些什么?去集中营兜了一圈,然后游遍布拉格、华沙、莫斯科的名胜古迹。
她嘴里说的轻松,一笔带过,但他知道,这其中的心酸绝不会少。
他很想知道,她究竟受过什么委屈,又是怎样在那些地方存活下来的,可是他又不想逼她,或许她微笑的面容下是一颗流着泪、淌着血的心。
他要做治愈她伤疤的良药,而不是撕裂伤口的盐巴,所以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一个拥抱,一声叹息。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感受到她的挣扎,他低低地道了声,让我抱一会。
靠在他的胸口,耳边传来他的心跳,闭起眼睛,浮躁的心逐渐沉静了下去。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亲了亲她的头发。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他的吻落在头顶,他的气息萦绕在鼻间,他的心跳充斥在耳边……不禁一声叹息,这个男人她爱了三年半,却也分离了三年半,一直期盼重逢,可真正等到这一天,反而变得陌生了。
有人说,爱情就像是一张签证,需要不停去更换,一旦停止了续签,就会过期,难道真的是这样吗?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可偏偏一分一秒飞快地流逝而过。
几点了?七点。
呀,要迟到了。
我们约在7点半。
那就别去了。
比起那个劳什子的聚会,他更想在这里抱着她睡觉。
不行,都约好了。
你们德国人不都是很守原则的嘛。
见她反驳得理直气壮,他不禁哑然失笑,道,好吧。
我说不过你,你总是对的。
本来就是。
她哼了声,推开他,从床上窜了起来,跳到地上。
拿起自己的衣服,看见他正在看自己,便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意思让他转过身。
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鲁道夫没有穿军装,而是套了件毛衣在外。
等两人赶到老爹酒吧的时候,大家早已经到齐了,看见林微微和鲁道夫一起出现,不禁起哄。
晚到的要罚酒。
这个酒吧是一个同学的母亲开的,大家都是同一小组的成员,日益相处下来,都混熟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拘束的。
林微微不是那个民国大小姐袁若曦,是21世纪的新女性,碰到这种情况,心不慌气不喘,爽快地接过啤酒,道,喝就喝,怕你们啊。
她喝的有些急,呛了下,才出了一点小状况,就有人在背后替她拍背顺气。
袁,这个是谁?就是,快点给我们介绍。
林微微瞥了眼鲁道夫,刚想说是朋友,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接了过去,我是她男朋友,鲁道夫。
听他说得那么直接,她急忙转头去瞪他,鲁道夫却一脸无辜,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本来就是。
见两人眉目传情,JQ无限,有人吹响了口哨,新一轮哄闹再度开始起来。
韩,你的袁妹妹有男朋友了。
是男性朋友!林微微急忙补充道。
可惜她的解释没人愿听。
为了袁的新男友,我们干杯。
想喝酒就直说,干嘛拿她当成挡箭牌,真是!为了三年后,能顺利毕业,我们干杯!为了我能娶到老婆,我们干杯!为了希特勒能攻下苏联,一统世界,我们干杯!……尼玛!最后一句就自动忽略吧。
正郁闷着,就听见耳边有人在问,微微,你决定了吗?回头一看,是韩疏影,愣了愣,反问,决定什么?和这个德国男人在一起。
她沉默,回答不出,是因为弗雷德。
可韩疏影却把她的犹豫当成了默认,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就是上次和那个警察上校一起来我们家的人吧。
作为一个亚洲人,和他们这样的人在一起,是需要勇气的。
是啊。
看着鲁道夫的侧脸,她不禁叹息,一口喝掉杯中的啤酒。
爱情、生活,都需要勇气呵。
你和若曦是一个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如果是她,我一定阻止她;可是你不是,你比她有主见,也比她更坚强。
有时候,我看见你在医院、在学校里奋斗,即便四处碰壁,依旧不会放弃。
你虽然是女人,却不比我们任何一个男人弱。
女孩子总是喜欢听赞美的话,韩疏影的一番话,让她不由轻飘飘,道,谢谢你把我说得这么好。
他摸了下她的脑袋,微笑。
林微微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口喝尽,道,感谢时光隧道,让我们相逢在这个年代。
时光隧道?唔,我是说缘分。
他释然,也喝光了酒。
……一直闹到近凌晨的时候,才各自分手。
林微微灌了一肚子的酒精,早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醉醺醺地靠在韩疏影身上,闭着眼睛说胡话。
鲁道夫想伸手去抱她,却被韩疏影阻止,虽然在他面前,矮了半个头,却气势不减。
他没松手,很认真地道,我把她当妹妹。
我知道。
鲁道夫。
所以,请你善待她。
韩疏影。
我会的。
一向将自己的感情藏得很深,此时,他却在一个外人面前,坦言,我爱她。
德语中ichliebedich和ichhabedichlieb。
虽然都是我爱你,前一句的语气却要比后一句强烈了许许多多,他们一般不轻易说出那三个字。
所以当韩疏影听见这么说,不由自主地一怔,而他从那双玻璃球般的眼珠中,确实看见了一份坚定不移的情。
虽然不知道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情史,但他还是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道,那我祝福你们。
鲁道夫也回以一笑,道,谢谢。
五月的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冷,林微微打了个冷颤,清醒了一些,可脑子还是晕晕乎乎。
转头便看见鲁道夫的脸,不禁吓了一跳,推开他,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回家。
回家。
闻言,她突然伤心地悲鸣了起来,这辈子我林微微都回不去了。
穿越80年,就是为了和你们再续前缘,你说伟不伟大?得不到他的回答,她晃了晃他的胳膊,坚持不懈地问,伟不伟大?伟大,太伟大了!她呵呵地笑了起来,8字型得走了几步,所以我是个了不起的人。
80年后的德国会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她伸手做了个火箭上天的动作,然后嘴里发出砰的一声响,道,会这样。
这样是怎样?他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满脸疑问。
希特勒活活不了,纳粹德国也也会亡。
也也许你和我都会死在苏联……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凑在他身前嘘了声,道,这,这是秘密。
你不能泄露给别人,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记得很久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他没当真。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再听到她这么说,他却不能只是当成游戏看待。
元首吞枪自尽、国破家亡,这几个字让他痛心疾首。
这一场战争,一路走来,几乎处处告捷。
难道,他们真的会输吗?他怀疑,也不想去相信,不由地心情沉重起来。
林微微当然不知道他心底的变化,见他不说话,便推了他一把,道,帅锅,你,你你在想什么?他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她自说自话地说,唉,你和弗雷德都是帅得没天理,我纠结啊纠结。
以前羡慕人家左拥右抱,没想到有一天我林微微也会成为众星拱月的对象。
矮油,我,呕……太激动鸟,心脏一下子承受不住压力,吐了。
你喝了多少杯啤酒?他拉住她,不让她跌坐到地上,忍不住问。
三扎。
3立升?切,这有什么啊,想我当初,伏特加加果汁、特其拉、朗姆,还有……那个什么meister?Jaegermeister。
(酒名)对,就是那个,好难喝啊。
她语无伦次地拖着他说了半天,喷了他一脸酒气。
不是第一次见她喝醉,知道她醉后的酒品,实在拿她没辙,索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回家。
一个晚上吐了n次,折腾大半夜后,终于消停了,他有些无奈地将她抱回床上。
在看见她裸。
露在外的肌肤时,他的身体不禁有些燥热。
硬逼着自己将目光从她起伏的胸口移开,拉好被子,他转身离开床。
走进浴室,准备去洗个澡,给自己降降火。
才打开水龙头,厕所就被人踢开了,然后就见她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
掀开马桶,又是一阵干呕,再这样下去,她的心肺都要吐出来了。
胃里空空的,哪里还吐得出来,她浑浑噩噩地撩了把头发,站了起来。
听见流水声,她满脸迷茫地转身,然后看见了一个赤条条的三条腿雄性生物。
醒着时,她或许会为自己莽撞的举动而脸红,可既然酒醉了,胡作非为也是理所应当。
她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淡定地站在那里,带着评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宽肩、窄腰、长腿,嗯,和印象中的一样完美,只除了那些狰狞的疤痕。
看见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鲁道夫的心不由也一下下重重地跳跃了起来。
哗哒一声彻底拉开浴帘,林微微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浴缸,太激动了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大跟头。
见状,鲁道夫急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扶稳。
她嘿嘿傻笑了下,攀住了他的肩膀,背后热水冲在身上,顿时弄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
不过既然醉着,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擦了把脸,她拉下他的脑袋就想吻上去。
鲁道夫被她吓了一跳,脑袋向后一仰,逃开了。
哦,嫌我刚吐过,口臭。
她明了地点头,然后张嘴,就着淋浴头喷出的水咕噜噜地洗了洗嘴巴。
呸的一声吐掉水,她抬头看他。
这样总行了吧。
甩了把头发,她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又去吻他,慌乱中,却被扎痛了唇。
我说,你的嘴怎么那么扎人呢?她抱怨。
因为你亲的是我的下巴!啊?她眯起眼睛看了看,是下巴?怪不得……按着他的手臂,她踮起了脚,可这一次却撞到了他的鼻子。
总是吻不到,她怒了,一跺脚,踩起水花无限。
鲁道夫失笑,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一开始,他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拂过她的嘴唇,没想到轻轻的触碰,却擦出了惊心的火花。
一股电流顺着彼此贴近的嘴唇传递了过去,两人都是一颤。
他再度低头,这一次加重了亲吻的力道,一股奇妙的情愫悄悄侵入心间,不自觉地伸出舌尖,与她缠绵。
一个吻,足以叫人天旋地转。
她是喝醉了,而他却是无酒自醉,他该抱起她,将醉就醉吗?也许是这一切太过美好,带出了所有被她压在心底的感情,有委屈、有怨恨、有痛苦、有悲伤、有无奈、有矛盾……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痛了,不由自主地用力推了他一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我……那双蓝眸闪着疑惑,看得她心慌意乱,结巴着道,我醉了。
闻言,他笑了,道,我也醉了。
原来都是借酒装疯啊!-_-!!她抿着嘴,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却一眼瞧见了他身上伤疤,纵横交错。
看了好一会儿,她犹豫地伸出手,摸了下,粗糙的触感,不禁问,还疼吗?这些伤口早已愈合,自然不会再痛,他摇了摇头。
她的抚摸轻轻的、柔柔的,好像一根羽毛扫在心间,让他几乎克制不住心底的那份冲动。
这样挑逗一个男人,是很危险的事情。
面对心爱的女人,坐怀不乱,他做不到。
身体中燃起了一把火,他想继续吻她,想抱她去床上,可她却不解风情地突然转过身,背对他,压抑地哭了。
好好的为什么哭?他心一慌,想要去拉她,却被她甩开。
鲁道夫,我恨你!她的哭声合着水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你让我足足等了你三年半,在德国、在捷克、在波兰、在苏联……我天天都在盼望你的出现。
在集中营,你明明就在眼前,我拼命叫你唤你,可是你连一个眼神、一次转身的机会都不给我。
在那里,我差点被鬼畜男杀死,你知不知道?当子弹穿透我头颈的那刻,我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你,梦里看到的也都是你的影子,可是你人呢?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次也没有出现。
那么多委屈,积攒在一起,借着酒疯,突然发泄了出来。
她低低的哭声,一下子浇熄了他的热情,而她的话,更是叫他的心沉到了冰河深处。
你问我,我还爱你吗?你可知道,在回答的那一刻,我有多纠结?爱,当然爱,如果不爱,我怎么会痛苦?你一定质疑,既然爱,为什么还要逃避。
为什么?呵呵,她苦笑着,转身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我的爱不再属于你一个人。
他身体一僵,眼中盛满了伤痛。
他伸手挡住了她的嘴唇,不让她再说下去,可是,这些事她一个扛得太苦,不想再瞒下去。
爱,不光是分享快乐,更是责任,分担痛苦的责任,撑起彼此头顶一片天的责任。
她拉下他的手,继续道,那三年半的时间里,我每一天都过得惊心动魄,时刻体验生与死的离别。
是弗雷德,是他陪在我身边,在我几乎死掉的时候,他在黑洞前拉住了我的手。
那个和我同生共死的人,我多么希望是你,可是不是你,没有一次是你!这世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暴力,真正能够伤进心里的,能让人痛彻心扉、无药可救的,是言语。
他转过头去,不敢看她,坚强的人却哽咽了。
淋浴器的水不停地倾泻出来,冲在她的身上,脸上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心中除了爱,还有恨和怨,而这些情绪只有通过伤害他才能得以释放。
我真的努力了,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一直在拒绝他,伤害他。
我不肯妥协,顽固地守着我们的爱情。
可是,在苏联的战场上、在冰天雪地的树林里,他用他的生命、他的鲜血在保护我。
他的顽固、他的执着、他的痴情,就像一条蛇,钻进了我的心。
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的泣诉一字字一句句就宛如利戟,将他的心生生地刺穿了。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知道的故事!好痛啊……他妒忌弗雷德,妒忌得要命,不是不肯为她去死,也不是没这勇气,只是缺少时机。
压在心头的抑郁和无奈,让他悲从心中来,再怎么隐忍,却还是无法阻止眼眶里涌起的热潮。
一颗眼泪慢慢地渗出了他浓密的眼睑,沉重而纯净,随着千万水珠一同滚落在浴缸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看见他的泪,林微微不禁被震慑住了,那些伤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坚强如他,冷漠如他,刚毅如他,也会像她一样,脆弱地流泪哭泣吗?心中对他的怨、对他多的恨,似乎也随着这一滴泪水一起消失了。
按住她的头,揽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他所能想到的,所能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从今以后,你的身边都会有我的陪伴,我不会再让你孤身奋战!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以为是鲁道夫,她心里正烦着,不想见他。
下意识地将毛线往身后一藏,道,就说我不在。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推开了,然后有人一步跨了进来,笑道,太迟了。
是太保哥的声音,林微微不禁吃了一惊,忙扔下毛线,抬头望去,果然是他。
……他点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写字台边的椅子上坐下。
目光四处环视了下,最后落在她放在床上的围巾上,不禁向前一探,伸手拎了过来。
烟灰色,显然是送给男人的,而这个男人是谁?是上次遇到的里宾特洛普少尉吗?……他不慌不忙地举高了手,让她扑了个空,慢条斯理地道,我看了看,发现办公室里的资料上有袁若曦1941年的出镜记录……他的话每一句都击中她的软肋,听得她心惊胆战,再顾不了再去抢围巾,只睁着一双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做贼心虚啊!……那你送个礼物给我,该不该?该。
她说得铿锵有力。
闻言,他嘴角悄悄上扬,道,谢谢。
158、第一百四十七章置之死地而后生林微微是在小鸟叽叽喳喳的尖叫中清醒的,一束阳光透过窗帘射入了房间,外面又是一个无比灿烂的大晴天。
干涩的眼睛被强烈的光线照得有些眼,她不禁眯起眼睛,刚转动了下脑袋,便一阵头晕眼花,醉酒过度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
想起床,可腰上沉甸甸的有重物压着,让她一下子没能坐起来。
疑惑地抬头望去,却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哎约妈呀,她的身边躺了一个大男人。
拉起自己的毯子看了一眼,裸着;然后,不甘心地又掀开盖在他身上的那角看了一眼,尼玛也是裸着。
一男一女,一、丝、不、挂地相拥着睡了一个晚上,这说明什么?啊啊啊,他们昨天滚床单了!这一惊吓,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两侧的太阳穴也痛得更厉害了。
闭起眼睛,她努力回忆着昨夜的情景,她记得自己喝高了,被鲁道夫带回家。
她闯进浴室想吐,结果撞见他在洗澡,见色起意,于是,她兽性大发,拉下他的头强吻了他。
之后,之后……好像还发生了些什么,是什么呢?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难道是她霸王硬上弓扑倒他了?酒后乱性果然要命啊。
想去撩地上的衣服,身体探出去了一半,可手还是不够长,勾不着。
她的动静惊醒了鲁道夫,就听他在背后问,需不需要帮忙。
可怜的小心肝再度受到惊吓,浑身一颤,身体失去了平衡,顿时连人带被一起滚下了床。
额头撞到地板,痛的她咬牙切齿。
毯子裹在她身上,被这样一折腾,他裸。
露的身体就完全展现在她眼前。
君子非礼勿视,林微微急忙将手挡在眼前,可眼前这只实在太诱人,尤其是那小腹的六块肌,一点赘肉都木有,矮油……见她偷偷地从指缝中偷看自己,鲁道夫不禁失笑,调戏她道,昨晚怎么没见你这么矜持?我洗澡的时候,都被你看光了。
脑中隐隐回想起自己拉开浴帘,爬进浴缸时的囧样,她从头到脚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算了。
勒个擦,人家是英雄本色,她是我性本色啊。
我喝醉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
他不言,只是将带着笑意的目光投向她,那眼神很深很烈,像一团火焰似的包围她、燃烧她,让她原本就发烫的脸更加灼热了。
用毯子将自己浑身包了起来,靠在床沿上背对着她,道,你你你别这样看我。
他翻了个身,撑住半边身体,将脑袋靠在她的脸旁。
你不好意思?她点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反正我昨天都看到了。
汗,都看到了……这么说,他们真的滚了?简妮已经够瘦了,没想到,你的身材还不不如她。
那么干瘪。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泄气,撩开毯子望了自己一眼。
一抬头,看见他在那边也一起望了进来。
不禁尖叫一声,啊啊啊啊,我在国内好歹也算是Ccup!他没接话,可那眼神却仿佛在说,就你?Ccup?做梦去吧。
好吧,比起德国女人的胸器,她的确实杀伤力小了点,几乎可以忽略……我擦,走题了。
她现在其他都不关心,就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酒后乱性,有没有和他生米煮熟饭,于是便问,我们,我们昨晚,有没有那个啥?那个啥是啥?他有心逗她。
就是,看着他坏笑的脸,她索性豁出直说了,就是有没有上。
床做。
爱?鲁道夫看着她,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容映着背后的阳光,惊心动魄。
他不答,她心里就忐忑着,正想催问。
就见他一个翻身,走过来,然后蹲到了她的身前。
防范地看着他,她将毯子裹得更紧了。
没有,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做。
听见这句话,她在喘出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涌起一股失望。
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到底在失望什么啊。
瞧见她纠结的模样,他忍不住笑起来,伸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一下不够,然后又亲了下,她的额头、她的鼻子,最后是她的嘴唇。
一个悱恻缠绵的吻,让她不由自主地闭起了眼睛,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子,暗忖,自己到底还是爱他的。
虽然晨运有助于健康,但是他还是生生忍住了,不是没欲望,而是太想、太爱,所以想把最好的留到最美的那一刻。
让她身心都准备好,他不想勉强她,也不想让她糊里糊涂地做出选择,尤其在他听见了她昨天的那番话之后。
爱,不是霸占,而是给出空间,懂得尊重。
5月11号。
他在耳边道。
又不是911,激动神马啊?是我的生日。
---------------下个星期,便是鲁道夫的生日,要送他些什么好呢?逛在大街小巷上,一时没了主意。
在商店前,遇到了奥尔嘉,见她拎了一个大袋子从里面走出来。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春光满面,见状,林微微急忙几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她见到微微也同样惊讶。
这句话我正要问你。
我,我……嘿嘿,今天天气真好,出来散步。
林微微狐疑地望着她,目光闪烁,笑容极其不自然,这其中八成有诈。
出来购物就购物,掩饰个什么劲?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些啥?没啥,都是些日用品。
一个不让看,一个非要去扯,结果一拉一扯,纸袋破了个大洞,里面的毛线滚了出来。
哎约,我刚新买的,就给你掉地上。
蹬蹬脚,她便弯腰去捡,一脸心痛。
你买这个做什么?微微也蹲下去,帮她忙,不解地问。
给我自己织毛衣,不行啊。
行,行。
想想又觉得不对,给你自己织,你买男人的颜色干嘛?我,我……谁说灰色就一定是给男人的。
林微微眼珠上下一转,顿时心里有了个大概,道,哦,我知道了,你要送给库特中尉。
见瞒不过去,她索性大方地承认了,没错,就是送给他,谢他的救命之恩。
只是感谢吗?我看是定情信物吧!你胡说。
她一把抢过微微手中的毛线,几下扔进袋子,道,我说过不找军人。
你真够死板的。
林微微白了她一眼,心中突然一动,道,我也要买毛线,你帮我出出主意。
你?她点点头,将奥尔嘉拉回商店里,道,我要送人。
男人女人。
男人。
奥尔嘉一脸了然,问,你会织毛线吗?一句话被她堵住了,初中时手工课上学过。
不过,那好像是十几年年前的事了……囧!不会你买什么?见她要走,微微急忙拉住她,道,我会我会,就是时间长了,有点忘了。
你教我,我很聪明,保证一点就通。
奥尔嘉被她缠得没辙,只能应许。
选好颜色,买好钩针,阳光无限好,两人找了个公园坐下来。
不对啊,这条线是勾在那边…………错了,又错了,是这边。
……哎约,你这样子三年也完不成!我看你还是织个最简单的平针围巾吧。
被她打击的信心全无,林微微垂头丧气地妥协,也只好这样了。
要在下个星期鲁道夫生日之前,赶工出来,实在不容易啊。
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其它礼物了。
两人坐在板凳上各自一阵忙活,然后就听微微在那边问,奥尔嘉,你有没有遇到过三角恋爱。
没有。
像我这么纯情的人,怎么会脚踏两条船。
我哪里脚踏两条船了,我一条船也没上。
微微反驳。
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
奥尔嘉瞥了她一眼。
真是被她气死。
奥尔嘉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了她一眼,好笑地说,好了,不逗你玩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犹豫了片刻,林微微还是将简妮的故事,简明扼要地向她说了。
奥尔嘉听后,沉默半晌,蹦了一句出来。
这个女孩就是你吧。
她没吱声。
奥尔嘉又道,唉,碰到这种事情,会摇摆也正常。
你不早说,我支持你脚踏两条船。
晕倒,等半天,就是这个答案!微微没好气地道,你的原则呢。
去哪里了?她叹息,有些事坚持原则容易,有些难,而你的就属于这些很难坚守原则的事情之一。
林微微顿时无语了。
奥尔嘉问,他们两个真的一样重要吗?天平的两端真的平衡吗?她点点头。
一个是初恋,而且在你改变容貌后;另一个,是救你于危难,生死与共。
一个认出你,并始终爱你;而另一个不但认不出你,还有了新女朋友。
他失忆了。
她不禁为弗雷德辩驳。
没有区别。
让我们来总结一下,奥尔嘉不以为然地挥了挥,伸出一只左手,道,鲁道夫认出你,死心塌地。
见林微微赞同,然后又伸出一只右手,弗雷德没认出你,有了新欢。
她左右手上下一起翻了翻,看向微微,而你对他们的感情又是一样深。
看了林微微足足一秒,奥尔嘉收回手,对着她吼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啊,当然是选鲁道夫。
你个笨蛋!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这就像,猪肉和牛肉,你喜爱的程度一样,可是猪肉里生了蛆,理所应当地选择新鲜牛肉,这还用问吗?她用毛线针戳了戳林微微,反问。
唔,奥尔嘉,你这个比喻恶心到我了。
把那么英俊的弗雷德比作猪肉,还是生了蛆的猪肉……恶心没关系,关键是你听懂了没有?大概懂了。
奥尔嘉怀疑地偷了她一眼,停顿半晌,道,其实,你会这么纠结,原因只有一个。
什么?吊足胃口,她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因为天平的两端根本不平衡,你的心里是爱弗雷德更多一些。
这一句话说出了林微微不敢想也不敢承认的心声。
奥尔嘉看了她一样,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他失忆,又有新欢,我看你还是坚守原则,把初恋坚持到底吧。
你说的容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心定下来呢。
要是真的像选择猪肉牛肉那么容易,她何必还那么纠结?奥尔嘉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道,我有一个办法。
你说。
她将嘴巴凑在微微耳边,压低声音巴拉巴拉地说了几句,……就这样。
啊啊啊啊?你要我……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主意虽然馊了点,但应该管用。
这样做,也算是你给他、给自己一个承诺。
等过了这一天后,就彻底把弗雷德抛之脑后吧。
这就是你们中国人嘴里所说的死了后还能活,活了后再死掉。
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大姐!!……------------------------被奥尔嘉的主意弄得魂不守舍了好几天,越是心烦,越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所幸的是,围巾倒是织得差不多了。
再赶一下工,就可以交差了。
那天,她正在家里烤蛋糕。
脸上敷着黄瓜牛那面膜,手下给围巾装流苏,正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有人叩响了门。
微微,有人来找你。
韩疏影的声音从外面厅里传来。
以为是鲁道夫,她心里正烦着,不想见他。
下意识地将毛线往身后一藏,道,就说我不在。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推开了,然后有人一步跨了进来,笑道,太迟了。
是太保哥的声音,林微微不禁吃了一惊,忙扔下毛线,抬头望去,果然是他。
弗雷德也被她吓了一跳,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她一愣,但随即想到自己还敷着面膜,忙哦了声,将黄瓜拿下扔去了废纸篓,道,我去洗个脸,你等一会。
他点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写字台边的椅子上坐下。
目光四处环视了下,最后落在她放在床上的围巾上,不禁向前一探,伸手拎了过来。
烟灰色,显然是送给男人的,而这个男人是谁?是上次遇到的里宾特洛普少尉吗?想到这里,他的心有些酸,无法克制嘴里的苦涩。
有一种感觉,就像是一样什么稀世珍宝,自己明明已经争取了好久,却还迟迟不是他的囊中物。
而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个宝贝夺了去。
过了一小会儿,林微微洗完脸,又从厕所里走了回来,劈头就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办公。
办公?办什么公?她不解。
弗雷德没直接回答,而是拿着手中的围巾向她挥了挥,恬不知羞地问,是送给我的吗?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林微微的目光在他和围巾之间兜转,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这自然不是送给他的,弗雷德这么精明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他心底就是各种不悦、各种不爽、各种不甘,于是便造就了这种邪恶的破坏心理。
强夺豪取,这种做法,是孩子气的,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理所应当。
当时他只是在想,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从来也没回报过他。
不等她开口回答,他道了声谢。
见他要收起来,林微微急忙伸手去阻止,道,不,不是,这是……他不慌不忙地举高了手,让她扑了个空,慢条斯理地道,前几天,你们大学的教导主任来我们警察局举报,说中国学生中有人身份可疑,让我们尽快调查。
我看了看,发现办公室里的资料上有袁若曦1941年的出镜记录……他的话每一句都击中她的软肋,听得她心惊胆战,再顾不了再去抢围巾,只睁着一双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做贼心虚啊!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他在心里微笑,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道,这个案子压在我手中,你说我要不要秉公办理?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你送个礼物给我,该不该?该。
她说得铿锵有力。
闻言,他嘴角悄悄上扬,道,谢谢。
看着他的要笑不笑的脸,为毛她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留言都不给力啊,难道是因为鲁少爷出场,都不想说话了?????不要啊~~~~~下集预告:鲁道夫停下了动作,扶着她的肩膀,眼中有着伤痛,道,你要通过和我做。
爱才能确定是否爱我吗?她咬着嘴唇,没回答。
他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和无奈,简妮,你变了。
我……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还能不变呢?更何况,她也不再是简妮。
……他打断她,爱情是心动的感觉,不是责任!都是奥尔嘉,出这个馊主意,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正蹲着伤心,耳边传来脚步声,那远去的人又折了回来,站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只见那身影在月光下,尤其高大。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她闷闷地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将她拉入怀,道,激情也好,责任也罢,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话音断结在一个热烈的吻中,不再废话,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帐篷。
……………………159、第一百四十八章滚床单(上)果然啊,盖世太保找上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吃了她烤的草莓蛋糕,抢了她给鲁道夫的围巾,最后她还得像送大爷似的恭送他出门。
想想,明天就是鲁道夫的生日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再连夜赶织一条。
恨不得像绿豆姑娘那样,能够喊来各种小动物帮忙,可惜她就是狼外婆的命,熬了一个晚上的夜,也才弄出三分之一。
时间来不及,管他呢,装进礼盒里送出了再说。
到时候,就推说自己手艺不精,搪塞过去再说。
白天见面太招摇,只能约在华灯初上时,没有阳光、没有霞光、但有一片灿烂星光,别有一番滋味。
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了奥尔嘉白天在学校诡谲的笑,心里一阵发慌。
真的要按照她说的那样去做吗?这样管用吗??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约定的地方等候。
为了这次约会,她精心打扮了,洗了头、洗了澡,还穿上了袁若曦最漂亮的洋装。
昏暗的胡同中,就听见自己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
半秒钟之后,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她回头一看,鲁道夫坐在车里,背着光看不出他的表情。
只见他向她勾勾手指,等她开门坐上去之后,汽车呼啸而去。
擦,为毛这情景让她想起了JamesBond007,有木有?我们去哪里?一个美丽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她更好奇,追问,哪里?去了你就知道。
车子开了半小时,来到了波茨坦,在一战前,这曾是普鲁士王国的副都。
不过二战后,这里只剩下一片废墟,后来又被苏联人占领,最后一道柏林墙将此地划成了穷乡僻壤的东德。
因为离柏林只有27公里,所以林微微去过几次,那里有个大学,和柏林大学经常有学术交流。
除此之外,波茨坦还有一座举世闻名的皇宫,叫做无忧宫。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腓特烈大帝把这里建成了世外桃源,他希望可以在这里永忘烦恼。
国王的这座皇宫气势宏伟,整座后花园绕走一圈需要一下午的时间,就光他的hobbyroom就有一座宫殿那么大。
欧洲皇族因为信仰不同,皇帝国王亲王伯爵都只能娶一个老婆,你说乾隆康熙要紫禁城,是因为后宫佳丽三千。
那他们就一夫一妻制,又没有太监宫女,要那么多宫殿来做神马呀?这处历史遗迹虽然属于纳粹政府,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身强体壮的人都去参军了,谁还有这心思来守着一座破落的皇宫?才围着宫殿走了小半圈,林微微就意兴阑珊了。
还以为鲁道夫说的美丽之地是哪里,搞了半天,就是无忧宫的后花园。
尼玛还是当年皇后和剑客偷情寻欢的场所,可真是浪漫情调无限啊。
你在找什么?鲁道夫。
我记得这里有一座中国茶坊(ChinesischesHaus),在哪里?微微。
我知道在哪里,你跟我来。
鲁道夫。
中国茶坊是腓特烈一世建造,18世纪的时候,这位国王请了一个去过中国的艺术家设计绘制蓝图,门口圆形的大门柱上雕着富有清朝特色的镀金铜像,整个宫殿被砌成淡淡的墨绿色,配着金光闪闪的雕塑,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美丽。
只是可惜,现在是半夜,在银色夜光下,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刻多了一丝诡异,少了一份震撼。
正望着宫殿感叹,背后传来鲁道夫的声音,想在哪里扎营?她随便伸手一指,道,就这里吧。
在中国茶坊前睡觉,比较安心。
闻言,瞥了她一眼,他没接口。
几下生起篝火,鲁道夫在一边卖力地搭帐篷。
林微微盘腿坐在地上,托着下巴,时不时地声控指挥一下。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她不禁一阵感叹,举头望明月,低头看铜像……忙完手头的事,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将礼物拿出来的时候,鲁道夫挺高兴,拆开来看见围巾,嘴角更是上扬,结果拿起来一带,笑容顿时冻结在脸上。
这是什么?围巾。
她赔笑。
一圈都围不满,这能叫围巾吗?那你就当领巾来带吧。
……见他不说话,林微微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便伸手去拿回来,道,要不然我重新给你织一条。
他伸手按住她,道,算了,只要你送的、你亲手做的,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这么说,反而让她愧疚起来,抿着嘴沉默。
见状,他随口问道,难道不是你做的?是的,是的,是我亲手。
你看,这里还被针扎了好几下,有痕迹留下,可以作证。
低头一看,果然有红印子,他心疼了,合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
谢谢你。
口头谢就免了,还是下次多送我一点大米。
她皮厚地要求。
他微微一笑,没有接嘴,伸手搂过她的肩膀,吻了下她的脸颊。
5月的夜晚,虽然没有刺骨的寒风,但还是有些凉意。
见她发抖,他去帐篷中拿了条毯子出来,披在她身上。
要不要蛋糕?要。
他从蛋糕盒子里切了一小块Marmorkuchen(一种不含奶油的蛋糕)。
唉,真是知她莫若他,知道她承诺的蛋糕靠不住,索性自备了。
茶?好。
从保暖杯中倒了些出来,递给她,林微微抿了一小口,水果茶,覆盆子(水果名)口味。
不管是蛋糕还是茶,都曾是简妮的最爱。
有些小惊讶,她忍不住道,那么久了,你还记得啊?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想忘都忘不了。
他苦笑。
可是,你却没有认出我来。
她控诉。
面对她的指责,他无话可说,这确实是他的错,蹉跎了那么多好时光。
见他张嘴又要说抱歉,她伸手挡住了他的嘴,道,所以,我要罚你。
罚什么?罚你每个月给我送5公斤的大米来。
你不介意吃日本人的东西吗?……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打消了她的念头,他到底还是了解她的。
我有个好办法。
他道。
什么?她好奇。
罚我娶你。
你把娶我当成惩罚?她怒了。
见她火冒三丈的样子,他不敢再开玩笑。
你说要娶我?见他点头,她又问,你怎么娶?我是个二等贱民。
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娶亚裔。
闻言,她不禁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法律是没有规定,可是你怎么向你父母交代,怎么向元首交代。
一句话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若他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兵,或许还有希望,但他家庭殷实,父亲权高位重,会允许他娶外族人?好吧,就算外长大人脑袋抽风同意了,元首也不会乐意啊。
要是真娶了她,这辈子他的事业算是gameover。
别再想升官发财,也别想得到希特勒的赏识,而他们的孩子,混血的小杂。
种也会在充满歧视的目光中出生成长……想到这里,他的心沉了下去,眼神黯淡,她的话无疑击中了他的软肋。
他爱她,爱得超出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也同样爱自己的祖国。
或许,他可以不负责任地先哄她一句,为了你,我们放弃一切,浪迹天涯。
但是,他知道这句话是违心的。
战乱之际,国家急需用人,多少同伴战死沙场,而让他这个铁血男儿丢弃祖国、丢弃战友,做个逃兵,他做不到!也不忍心骗她。
国家和元首是他的信仰,而她却是他的希望,陷在忠诚和爱情、信仰和希望的抉择中,他找不到答案,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了。
握住她的手,揽着她的肩,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这样再不会担忧分离,也没有外界力量可以分开她们。
被他勒得快要断气了,林微微忍不住推了他了一把,叫道,哎约,你弄痛我了。
听见她的叫唤,感受到她的挣扎,他立即放轻了劲道,却不肯松手。
对鲁道夫而言,这是个天崩地裂的抉择,可对林微微来说,事态远没有那么严重。
战争反正还有三年就结束了,而他老爸也快挂了,德国的法律和政体会彻底刷新重来。
只要他们能够熬到这一天,也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比起种族观念,她担心的只是两人的小命。
之所以在他面前提出来,一方面是想看看他在乎她的程度,另一方面,也想让他也体验一下二选一的苦恼。
说穿了,她丫的就是闲着蛋疼,想欺负他一把。
目的是达到了,报复也报复了,可本来就不太浪漫的气氛,更是被破坏得淋漓尽致。
现在瞧见他这么纠结,满脸阴云,一张脸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她不禁后悔得肠子也青了。
唉,鲁道夫,你别这样,我随便说说的。
等战争结束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积极地重建他的信心。
然而,听到她的话,他本来黑了一半的脸,就全被拉黑了。
对啊,她说过,德国会败,他们所争取、所奋斗而来的一切,都将归为零,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
他的心是苦涩的,一方面,希望可以和她有将来,而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德国可以不败。
可是,纳粹德国不败,如何娶她……为什么会这么矛盾呢?逗了他几句,都只有得到几个不痛不痒的回复,林微微索性闭嘴看星星,各自沉默。
好好一个生日,就要酱紫完蛋了吗?啊啊啊啊,奥尔嘉还让她自动献身,和他生米煮熟饭。
可是,面对这样一块臭石头,她还献个毛线啊。
想了会心事,她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问,十二点到了没有。
他看了眼手表,道,还有一个半小时。
那我先去睡一会儿,待会叫我起来给你唱生日歌哈。
不等他回答,她便转身钻进了帐篷。
帐篷是双人的,里面铺满了毯子,躺在上面滚了一圈,比想象中的舒服。
在这里滚床单,也算是室内,不算打野战了吧?奥尔嘉说,女人像畜生,总是忘不了第一个上床的男人。
你和谁先滚了床单,心里自然就认定了他。
太保哥有女朋友,而且也没机会冲去他家上他的床,那剩下只有鲁少爷了。
你和他上了床,自然就会对他负责,太保哥也就成了浮云。
林微微觉得这主意虽然馊了点,但好像也有点道理。
好吧,她林微微不是处女,可二次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没和谁亲热过,就当处女解决了吧。
==鲁道夫在外面,乘着空档,她在帐篷里三两下把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裹在毯子里。
待会要怎么勾引他呢?简单点,就从吻开始吧。
吻他个天昏地暗,接下来应该就可以顺其自然了。
想着想着,时间一长,就趴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发现帐篷里仍然没有鲁道夫的踪影,而时间早已过了12点。
爬起来,毯子应声落地,身上冷飕飕的,才记起自己光着没穿衣服,于是,再弯腰捡起毯子,在身上围了一圈。
探了个半个脑袋出去,看见他仍然坐在河边,静静地望着河水。
那篝火的火焰,映照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了动人的光泽,也让他的五官更立体。
不笑的他,很冷很陌生,远远望去,好像一座雕像。
鲁道夫。
她叫了他一声,问,你为什么不进来叫醒我?都超过12点了。
他转头,在看见她的那瞬间,温柔了眼神,道,看见你赤。
裸的身体,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在外面降火。
你这个笨蛋!她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我把自己扒个精光,就是要你上火,偏偏你不解情,还要降火,降个毛线火!她几步走了过去,不知道说啥,索性就啥也不说了,直接捧着他的脸,低头对准他的唇吻了下去。
软软的,柔柔的,好像花瓣一样的触感,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嘴唇。
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触碰,即便隔着一张毯子,却仍在一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站了起来,由被动变为主动,搂住了她的腰,让彼此间更加亲密。
在他的触碰下,毯子应声落地,展露在他眼前的是她未着寸缕的身体。
一个吻落幕,他乘着空档问她,你原谅我了。
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她被动的点头。
那么弗雷德呢?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几乎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林微微浑身一颤,看他的眼神有些清醒,却也有些迷乱,道,我把自己给你了之后,就不会再想他。
她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所以也没想到这会刺痛他的心,更伤害了他大男人的自尊。
鲁道夫停下了动作,扶着她的肩膀,眼中有着伤痛,道,你要通过和我做。
爱才能确定是否爱我吗?她咬着嘴唇,没回答。
他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和无奈,简妮,你变了。
我……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还能不变呢?更何况,她也不再是简妮。
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我可以等,也愿意等。
可是,我受不了这样的投怀送抱。
你让我觉得,你是在找替代品。
我要做你心里的那个人,而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你不是替代品,我是喜欢你的,只是心中有点小犹豫而已。
有人告诉我,这个方法可以帮我坚定立场。
谁说的?是奥尔嘉说的,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林微微很没骨气地将好友给卖了。
好一个奥尔嘉!他咬牙切齿。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做着美梦会情郎的奥尔嘉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你,你放心,我很有床品,我不会对你始乱终弃。
在他的淫威之下,她开始语无伦次。
他打断她,爱情是心动的感觉,不是责任!激情过后,就只剩下责任了。
她反驳。
不开口也就算了,听她这么一说,他就更气。
所以,你对我只剩下责任了?……她被堵得回答不出。
简妮,你让我太失望。
说完,他退后几步,转头走了。
事实上,不光他,就连她对自己也甚感失望,关键时刻总要掉一下链子!林微微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喂,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她捡起毯子,重新将自己裹好,追了上去。
可是,她怎么能跟得上男人的步伐呢,尤其还是在他生气的情况下。
不一会儿,便走的人影也没了。
她不理解,到底说错了什么?爱情在激情过后,难道不是只剩下了责任?她只不过学他样,偶然诚实、古板了一下而已。
一阵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追不上他,索性就不追了。
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在星空下摇曳,有些萧瑟,两个人的美好时光,现在只剩下河中央的野鸭子相伴。
水鸭嘎嘎的叫嚣,仿佛在嘲笑她的窘状,分外刺耳。
她心里气闷,便丢了一块石头到湖里,几声扑翅膀的声音,野鸭飞走了。
这下,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世界安静了……都是奥尔嘉,出这个馊主意,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正蹲着伤心,耳边传来脚步声,那远去的人又折了回来,站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只见那身影在月光下,尤其高大。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她闷闷地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将她拉入怀,道,激情也好,责任也罢,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话音断结在一个热烈的吻中,不再废话,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哎约,下一章的预告就是滚床单。
滚啊滚啊滚这就是文中提到的那个波茨坦无忧宫里的中国茶坊,漂亮吧,在这里滚床单,也算是花前月下了。
160、第一百四十九章滚床单(下)话音断结在一个激烈的吻中,她的脸在他的手掌间,他的气息在她的唇齿间,这样熟悉的感觉,瞬时点燃了她的心扉。
钢琴前的他、为她牵马绳的他、在雪地里四处搜寻的他、在电车里不顾一切的他……那些曾一度淡去的美丽片段,在这一刻复了苏。
一个霸道的亲吻让她不禁步步后退,而他却步步为营,搂住她的腰,一旦决定下了的事,就没有退路。
浅啄、啃噬、纠缠、允吸她的唇瓣,将他灼热的情感传递了过去。
一路跌跌冲冲向后,一直撞上了帐篷,那样激烈的探索,早已磨光了彼此的理智,唯独心中的欲。
火还在燃烧。
不再废话,鲁道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放她在地铺上,他随即也压了上来,继续覆盖上她的唇。
少年的悸动、男人的责任,交汇在一起,最终在他眼中化作一片深深的眷恋。
他的渴望,她的迷离,让这沉重的夜色也变得璀璨起来。
她伸手勾住他的颈间,闭上眼睛迎合他的索求,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大脑已经自动关机。
感受到他的重量,他带来的压力,却无法抹杀掉心中的蠢动的欲念。
她不禁伸手探入他的衣服,和她一样,衣服下,是他滚烫的肌肤。
她的摸索,她的触碰,她的温度,都让他颤抖,几乎把持不住心底的迷醉。
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想太快结束,于是压抑着不肯开始。
他吻着她的颈子,一寸寸肌肤,慢慢侵占下去,一直到她的胸口。
本来就身无寸缕,被这么一挑拨,光洁的身体更是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在他两道深邃沉着的目光下,她有些羞怯,不禁转开头。
他伸手板正她的脸,两道目光再度在空中相遇,四目相碰,激起火花无限,炽热的好比焰火。
鲁道夫拂开落在她额头的碎发,那黑色的长发散在淡色的帐铺里尤其好看,她的皮肤因为亲热浮现出淡淡的红,还有那双深色的眼珠,不同湛蓝、不同碧绿,墨一样的黑,清清楚楚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从来没觉得一个亚洲女人也可以这样美丽,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爱恋,让他的心穿透了视觉上的束缚,摆脱了种族观念的桎梏。
既然要坦诚相见,她一直都裸着,他怎么还能全身武装?她顺着他的衬衫,一颗颗解开了上面的纽扣,然后露出了他精壮的上身。
因为经常在外面操练,虽然是白种人,皮肤的颜色却比她还深,被太阳晒成了真正的古铜色。
他撑着她上方的一片天空,手臂上肌肉的线条随着他力道的张弛而突显了出来,完美而诱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坚韧不拔。
男人的强壮自然不同于女人的纤细,被他锁在怀里,充斥着一种安全感。
沿着他脸上的轮廓,伸手划过他的鼻子,点上了他的唇,然后穿过他的下巴、他的喉结、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小腹……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腹肌一块块坚硬而清晰。
她看了眼他,然后咬着唇,将手继续向下探去……低吟了声,紧绷的身体,压着他火烫的欲。
望。
她伸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想去释放彼此,却被他抓住了手。
翻身坐了起来,在她面前三两下解除掉身上最后的束缚,然后重新覆盖上她的身体。
双手穿过她的腰,缓缓地进入。
体型上的差异,让她有些不适,挣扎着向后退去,我,我……不过,这种时候,他已经不给她后悔和逃避的余地。
搂住她,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一狠心,他用力地彻底闯了进去。
她唔了声,手指扣住了他的肩头,等了那么久,终于和他在一起了。
怕弄碎她,鲁道夫不敢太莽撞,只能一点点慢慢来。
顾及她的感受,隐忍着燃烧在身体中的火焰,他深深地吻她,直到她彻底卸下防备,松开神经,彻底接受他,才敢放任自己。
身体上的碰撞,让她意乱、让他情动,每一下都是深深的,好比他对她的爱。
她半睁着眼睛,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肩头,跟随着彼此跳动的心共同起伏。
鲁道夫看着身下的女子,半睁的眼眸,慵懒的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在这一刻深深地映入了他的脑海,他想,这一辈子,就算到死都不会再忘。
夜未央,情正浓,月亮代表我的心……------------------第二天清晨,一束阳光照入了帐篷,射在鲁道夫的脸上。
他动了动眼睑,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什么重物压着,又麻又酸,很不好受,他下意识地抽手。
可刚动了一下,就听见有人在耳边嘤咛的声音,他倏地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武器,而是女人,这辈子他最爱的女人。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脸窝在他的胸膛前,手搭在他的腰间,还在呼呼大睡。
想到昨天,两人疯狂的一夜,他不禁笑了起来,一个晚上都忙着运动,那可比训练场上所有的集训加在一起,还叫人奔溃。
他的心,到现在,还像是跑过8000米似的,砰砰直跳。
他试着叫她的名字,林微微嗯了声,一个转身翻过去。
背对着他,继续睡,一路卷走了大部分的毯子。
鲁道夫一手撑起半侧身体,一手摸着她的头发,滑滑的,软软的,一片洒在地铺上,好像黑绸缎。
看着她的睡样,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她光溜溜的肩膀,还有她的背脊。
肌肤的触碰,让他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将手横到她身前,摸上了她的胸。
小虽小,但手感不错……嘿!林微微本还想赖会儿床,却硬是被他的骚扰给弄醒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背后传来闷哼的声音,她才松嘴,小样儿,叫你一清早,就不老实!醒了没有?没有!她没好气地说,背对着他就是不肯转过身。
没有?那正好方便我为所欲为。
说着,他的手就离开她的胸口,向下摸去。
她尖叫一声,并拢双腿,急忙趴在地上,护住自己的敏感地区,连连叫道,我醒了,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见状,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拉住毯子的一端,用力一抽。
她就像被海苔裹住的寿司,自动向他滚了回来。
太阳晒在裸。
露在外的皮肤上暖暖的,见他含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她不禁伸手挡在了胸口。
上头看不到风光,他的额目光自然移到了下面,于是她再伸手去遮下面……遮来掩去,他的眼睛贼的就跟x光似的,好像总能看到外泄的春光。
既然遮不住,那就破罐子破摔,她干脆不掩饰了,展开身体让他看个够。
反正经过昨晚,在他面前她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哎约,大哥,你看就看了,为毛还要动手摸。
好吧,摸一下,也不会掉肉……可是,你的嘴怎么也凑上来了?看着他蓝莹莹的眼睛,和不太老实的手,她突然想起了小红帽的经典台词,不禁脱口而出,WashastdufuergrosseAugen?(为什么你的眼睛会这样大?)鲁道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Damitichdichbessersehenkann!(为了更清楚地看你。
)她不禁又问,WashastdufuergrosseHaende?(为什么你的手会这样大?)他抿嘴答道,眼中全是笑意,Damitichdichbesserpackenkann!(为了更好的抱你。
)她也笑了,淘气地继续追问,UndwashastdufuereinentsetzlichgrossesMaul?(为什么的嘴巴会这么大得吓人?)Damit...他故意停住了。
因为什么?Damitichdichbesserfressenkann!(为了我能够一口吃了你。
)说罢,他一个翻身压上了她的身体。
于是,小红帽,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狼外婆给吞下了腹……-----------------------------------因为纵欲过度,林微微逃了一节课,下午在教室里的时候,还有气无力。
连教授点到她的名字都没听见,光顾着望着窗外傻笑看风景了。
直到奥尔嘉用胳膊撞了撞她,才猛然回神,就看见一双双眼睛望向自己,不禁脸红了。
尼玛,她连教授问了些什么都没听见,怎么回答啊?支支吾吾了半天,见她的脸红的像番茄,教授也不再为难她,换了个同学提问。
他以为是文化差异,她内向腼腆,殊不知她一脑子XXOO的香艳画面。
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奥尔嘉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她写了一张小纸条扔给微微。
林微微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看你这样春风得意,昨天得手了?得手!擦,她的用词好凶悍,说的好像她是个女色狼要对无辜青春少男下手似的。
见她没回答,奥尔嘉手指一夹,将纸头拎回去。
才抄了黑板上的几个字,一会儿纸条又来了。
那么,你决定选择鲁道夫了?都滚了床单,还能不选他吗?不能始乱终弃啊。
于是,她写个短短的Ja。
那弗雷德怎么办?奥尔嘉问。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凉拌呗。
反正他不记得简妮,也不认识她林微微。
唉~~如果他突然恢复记忆了,你怎么面对他?好好的心情被奥尔嘉这一句话给破坏得淋漓尽致,她怎么专拣她的痛楚说?于是,她气呼呼地写了三个字,不知道。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你让我和鲁道夫上床确定关系的?等了好半天,才等来奥尔嘉的回答。
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啊。
噗的一声,林微微吐血身亡了,趴在桌子上半天爬不起来。
感情奥尔嘉在耍她玩啊,一时兴起的念头,赶上她这个二愣子,竟然当了真。
见她一脸气愤,可怜的钢笔就要被咬扁了,奥尔嘉赶紧又加了一句话,这好歹也是一个决定,就先凑合着过吧。
凑合着过!越想越生气,林微微索性将纸头捏成团,扔出了窗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没等奥尔嘉,大步走了出去。
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唉,唉,你别生气啊。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人生已经很苦闷了,应该适当有一点滋润剂。
拿我的痛苦当生活调料,奥尔嘉,真有你的!她气呼呼地吼道。
好吧,是我过分了,我向你道歉。
袁,请你原谅我。
看她态度诚恳,林微微反而倒不好再生气,可也不想和她搭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越过她打算回家。
奥尔嘉在后面追了上来,问,好吧,好吧,袁,我不和你开玩笑了。
这一次,我教你一个祖传的好办法。
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里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办法?你织一件毛衣,至于尺寸,就跟着感觉走。
等完成的时候,谁适合你毛衣的尺寸,谁就是你的MrRight。
卧槽,这个方法更雷!她错了,她就不该对奥尔嘉抱希望。
见她不以为然,奥尔嘉急忙几步追上去,解释道,听我说,这个方式其实很管用。
我奶奶,我妈妈,我阿姨都用过。
你谁的尺寸都别去量,只是跟着感觉走。
打毛衣时你想谁最多,潜意识自然会跟着他身材体型去做。
最后,谁能穿上这件毛衣,他就是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她话音落下,四处也陷入了沉默。
林微微暗忖,这个方法好像有点道理。
我不会织毛衣。
学呗。
反正你只是找感觉,又不是要开店,复杂的学不会,最简单的还不行吗?我教你,保证你不出一个星期学会。
那就试试看吧。
她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道,那我已经和他上床了怎么办?闻言,奥尔嘉白了她一眼,还说我死板,到底谁才冥顽不灵啊?和像他这样的男人上床,又吃亏不了,还便宜你了,就当是一夜风流好了。
擦,瞧这话说的!可是,我们……见她要反驳,奥尔嘉急忙伸出一只手,挡在她的面前,打断她问,他向你求婚了?没有。
你答应要嫁他了。
她还是摇头。
那你激动什么?奥尔嘉瞥了她一眼,淡定地继续道,别说你们啥都没,就算订婚结婚了,都还可以悔婚离婚呢。
好强悍的女人!真为库特中尉擦一把汗。
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自私什么?女人要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男人和女人是天敌,就让他们先学会爱我们,再学会爱自己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微微顿时竖起了拇指,奥尔嘉你可真是女人们的楷模啊。
谢谢夸奖。
林微微受不了了,一手撑住脑袋,道,我这不是表扬你,是嘲讽!我当好话接受了。
你的皮可真是厚啊,拿把锉刀给磨磨。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校门,正打闹地开心,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唤声,简妮﹒布朗。
那叫唤的语气和声音都很熟悉,林微微没有多想,本能地站停脚步回头。
然后,她看见了背光而立的弗雷德,不禁一怔,一下子没意识到刚才那一声叫的既不是袁若曦的名字,也不是她林微微的。
奥尔嘉见她突然止步,不禁觉得有些好奇,也随着她一起望过去。
弗雷德脸上洋溢着一贯的笑容,举步向两位女士走来,优雅而沉稳。
我找你有事。
他沉着地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奥尔嘉抬头看见来人,顿时笑得要多贼就有多贼。
好好把握机会哦,帅哥。
然后向着弗雷德眨眨眼,之后便自觉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弗雷德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拉进自己的怀中,转了个圈,将她压在墙壁上。
带着些许轻佻地抬起她的脸,拂开遮住她眼睛的黑发,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他的手指灵巧地挑开她的衣领,沿着她的脖子想吻下去。
可是,一低头,便看见了那些隐在领口下的痕迹。
青紫的颜色,出现在这里,不是吻痕又会是什么呢?弗雷德不由愣住了心一沉,停住手下的动作,刚才的那些好心情骤然消失不见。
……你和他上了床?他问得露骨,语气中满城风雨,如果这里有一面镜子,那他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俨然就像一个发现妻子出墙,前来兴师问罪的丈夫。
她抿嘴不答,转过头忽略他,可他偏偏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
挣了挣,没能甩开他的束缚,脸上被他捏的火辣辣地痛,林微微也怒了,恼羞成怒,道,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如果上报给盖世太保,就关我事了。
他笑了,只不过这笑容不太让人愉快,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阴沉。
161、第一百五十章集中营里的同胞你找我什么事?林微微问。
等奥尔嘉走了,弗雷德才转向她,道,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当我的翻译。
翻译什么?中德文。
她不解,这里的学生不都会德语吗?没说他们是学生。
寥寥数句,根本无法解释她的疑惑,而他也不打算说更多,拉住她的手向汽车走了几步。
她挣了挣,他却没松开。
他的掌心中包容着她的小巧,彼此的体温从相触的肌肤传递,他听见自己心脏一下下地跳动着,是怦然心动的声音。
可惜她走在后面,看不见他脸上的笑。
直到坐进了汽车里,他才放开她的手,发动了汽车。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他沉默了半晌,然后道,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林微微本来有些心不在焉,但在听到了集中营三个字,一下子炸毛了,不由自主地重复,集,集中营!将她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他问,怎么,你去过?她没去,但简妮去过,那里简直是她的噩梦发源地。
她变得忐忑而不安,不明白为什么弗雷德会突然生出这个念头,带她去那种地方。
可不可以不去?那么多会说德语的中国学生,为什么你偏要找上我?随便找一个……随便找一个靠不住,而我,他弯起眼睛,突然笑了,也只相信你。
虽然这句话被他说得很煽情,可是她没有因此而感到荣幸,相反,心中满是恐惧。
见她的手在发抖,他不禁握了一下,问,很冷吗?林微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咬住嘴唇,努力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
去集中营做什么?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去拜访一下你的朋友。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脏再度受到了重重地一锤,朋友!他嘴里的朋友该不会是……弗里茨?你开玩笑,集中营里怎么可能会有我的朋友?没有吗?当然没有。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车子飞快地行驶,她的心也随之一起荡出了喉咙口,弗雷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一路提心吊胆,她绞着衣摆,心情紧张而惶恐。
希望一辈子都开不到终点,可偏偏萨克森豪森离柏林才三十多公里,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
看见有车驶来,大门口的卫兵迎了出来。
请出示证件。
弗雷德递给他,抽空看了林微微一眼,只见她抿着嘴坐在那里,一张脸苍白如纸。
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更是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测,不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上校先生,请问您来这的目的?听见士兵询问,他又转回头,不疾不徐地回答,调查共。
产党的余孽。
有没有出入证?弗雷德收起笑容,道,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抱歉,我不能放你们进去。
听见他的话,林微微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这位固执死板的兵小哥是那么的亲切可爱。
弗雷德向他瞥去一眼,脸上依然一派温文尔雅,从容不迫地开门下车,靠在车门上,对他说,那么请您将这个集中营的指挥官先生请来,我当面向他提出申请。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耿直的哨兵却当了真,立即站直敬了个礼,道,是,上校。
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弗雷德转了个身,趴在车窗上,对林微微道,你放心,他拦不住我们。
放心个毛线?拦住了才好呢。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明知故问,怎么脸色不太好呢?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也是,这个地方,没人会喜欢,尤其是那些曾经历过的人。
他话中有话,带着一些试探,她不禁抬头,撞见那双眼睛深深的,深不见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小兵便回来了,带来一张申请表格,递给弗雷德。
上校先生,请您填好签字。
弗雷德接过看了一眼,没有和他多啰嗦,从上衣口袋中拿出笔在签名栏上直接签署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将空白的表格还给他。
如果有问题,请随时来首都中央警局找我……的副官。
他微笑。
他沉稳的笑容让哨兵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解释道,抱歉,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给您造成困扰。
请您谅解。
这个自然。
他点头,问,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兵小哥又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走入控制室,将铁门打开。
回到车里,他对着林微微闲雅一笑,道,我说过,他们拦不住我。
车子缓缓驶入这座人间炼狱,不知是否心里作用,总觉得自己能够闻到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
见她迟迟不肯下车,弗雷德索性走到副驾驶,替她拉开了车。
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下车。
将德国的共产。
党一网打尽,这是上面下来的命令,我没有选择,只能尽快结案。
他脚步快,林微微只能用小跑才能一路跟上,气喘吁吁地问,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无关,却和你的同胞有关。
我不想去。
难道你不想帮助他们吗?闻言,他脚步一滞,回头道,你的那些被关在集中营里的中国同胞,或许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无法说不。
要花多少勇气,才能平心气和地走进这里?那些关押犯人的营房,依旧存在,是这样的熟悉。
她深呼吸,想保持镇定,可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
太多不堪的记忆,随着步伐的踏近,一下子复了苏。
空旷的大操场上,一回首,仿佛便瞧见弗里茨在太阳底下的笑容。
举枪对着人们,一发发地将子弹送入他们的后脑勺,血溅了他的大半张脸,唯独面颊边的酒窝还触目惊心。
弗雷德走向几个骷髅看守,吩咐了几句。
转身看见林微微还站在原地发呆,脸上满是仓惶的神情,便又几步走回去,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什么事?听见他的声音,她吓了一大跳,顿时回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
没事就好,你待会只要客观地翻译我说的话,不需要添加任何主观建议。
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必回答。
知道了。
她点头应许。
不出一会儿,整个集中营里的中国人都聚集在了空地上,人数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十来个左右。
他们的模样非常狼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显然被繁重的工作压得不堪重负。
林微微看了他们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想到2012年的中国人,再回首看看1942年的中国人,她鼻子一酸,心里很不好受。
这些来自于祖国的同胞,在这里受人压迫虐待,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痛心疾首。
弗雷德将她悲痛的神色看在眼底,心里不由得也是一抽,不为别人,只因她。
想和她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并不是合适的时宜,动了下嘴唇,最终忍住了。
这些中国同胞看见纳粹高官背后站着一个中国女孩,惊讶、好奇、猜测、妒忌、求助……各种目光在同一时间向微微射来,让她顿时手足无措。
见状,弗雷德不经意地向前一站,挡住他们的目光,润了润喉咙,道,我是来自于柏林的帝国党卫军少校,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施仑堡。
今天来这里,是要了解一些事情,希望大家可以配合。
林微微听见他的开场白,不禁一震。
弗雷德用了尊称,并且向他们作了自我介绍,这虽然只是最起码的礼节,但仍让她感到吃惊,毕竟他所面对的只是集中营里低贱如蝼蚁的囚犯。
没有人,就是那些没有官衔的看守们,也不会这样和颜悦色地和犯人说话。
是他看出了她内心的慌乱,知道他们都是她的同伴,想顾及她的感受,才这么做的吗?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调查华人学生、华商勾结德国共产。
党一案。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受牵连被冤枉,但是也不排除个别的知情者。
我只是想说,不管是出于政治目的,还是经济目的,拖累家人、朋友在这里受罪,都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不管你们当中是谁,只要肯向我坦白,那么我承诺你们,所有在这里苦役的人,都可以得到释放。
同声翻译不是微微的专业,但这涉及到同胞们的命运,所以她尽可能地贴近他话的原意。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们都是冤枉的,我们只是一些普通商人,根本不知道共。
产党。
当然不是真的,德国鬼子的话不能相信。
他们是日本倭寇的同谋,你看他们是怎么对付犹太人的?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帮纳粹做事?说不定是汉奸,卖国贼,不能相信她。
……弗雷德转头望她,问,他们说什么?他们说,他们……照翻还是不照翻?林微微第一次遇到这么艰难的处境,一时没了主意。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你只管翻译,不需要加入主观想法。
林微微点点头,照翻。
他听闻后,一挑眉峰,脸色不改,依旧笑脸迎人,道,你们没有选择,但是,我却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在这里,和犹太人、战俘生活在一起,我想没有比这样更糟糕的处境了。
是决定这样下去一直到死?还是,走出这里,重新开始,决定权在于你们。
然而,这些同胞根本不在乎弗雷德说些什么,他们只是一味地盯着林微微,不是质疑她的身份,就是恳求她去求情。
搞的原本就不太顺畅的翻译工作,更是困难重重。
她不是弗雷德,没有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份沉着,心里越是想帮他们,可越是被他们怀疑。
各种不堪的话传入耳朵,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这个地方,她本来就不想来,现在更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虽然弗雷德让她不要插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为什么你们不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的话,却要将矛头指向我?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不知道日本和德国同盟,正在侵略中国?你应该帮助我们,站在我们的立场,而不是帮他们!我没有帮他,我就是想帮助你们,所以才来翻译。
她的话很快被他们打断,他们根本不信任自己,而这个发现让她既沮丧又无奈。
弗雷德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林微微的神情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他咳嗽了下,打断两边的争论,道,好了,我想你们已经弄清了我的来意,不必立即做出回答,我会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弗雷德命令看守将囚犯带走,转身看她,道,你刚才的行为很不专业。
心中本就委屈加气恼,被他这么一说,更是雪上加霜,愤愤地道,你根本就不该找我来。
他笑了笑,知道她不爽,便不再说什么去刺激她。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如果,如果他们向你说了实话,你真的会像承诺的那样放他们一马吗?她拉住他的衣服,忍不住问。
他没有立即回答,走在前面的步伐停了下来,林微微一下子刹不住,一头撞了上去。
弗雷德回首,低头看她,抿着嘴唇,那目光深邃又沉着,闪灼出耀眼的光芒,好似一片缀着繁星的夜空,当头扣下。
她不禁退了一步,不知道他的意图,心中有些彷徨。
你信不信我?他问。
她望向他的眼睛,蓝色的一片汪洋,那里载着他曾经对她的承诺,他拿生命守护她的承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道,我信。
他笑了,伸手拂开她的发丝,那你还问什么?林微微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我想,我比你更了解自己的同胞,你这样问是得不到答案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他问。
一个一个分开来问,然后告诉他,他的同伴已经妥协。
她说,我们中国人讲究面子,谁也不愿当弱者。
你当众问,即便有人想说,也会因为怕被同胞歧视而胆怯。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我相信,你不会陷我于不义,而我真的想帮助他们。
弗雷德不禁一愣,不由被她的眼睛所吸引,那里有动人的色彩,装着一个神奇的世界,让他心动。
去了司令部,才得知这里的指挥官已经换了人,新任的负责人叫马库斯﹒施罗德,是党卫军少校。
听到这个消息,林微微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有这个可怕的鬼畜男坐镇,集中营上方的阳光也灿烂了不少。
因为官衔比弗雷德低了两级,所以对他们很客气,听见他奉命前来查案,自动让出了办公室,不准人去打扰他们。
林微微是他的翻译,自然要待在办公室里。
弗雷德命人又将这些中国人带来,不过这一次不是一群,而是单独一个。
落单的中国人在面对纳粹的审问时,展现出来的也是非常不同的一面,羞怯而胆小,局促不安地站在办公室另一角。
林微微学医,虽然不是主攻心理,但也有必修的学分。
所以面对他们,她心里还是有些谱。
她碰了下弗雷德,指指椅子,弗雷德笑着应许。
搬了个椅子放在那个中国同胞面前,一改方才站在弗雷德身后的姿态,几步走到他面前,让他感受到自己真心实意想帮他的诚意,以及和他并肩作战的愿望。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听见亲切的中文,那个男子一愣,沉默了半晌,最终道,我叫林沐晨。
林大哥。
林微微叫了一声,见他望向自己,不禁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我叫林微微,我们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
她的小玩笑,虽然没能改变多少,但至少让他不再那么紧张。
微微看着他又道,我是柏林大学的学生,父母都在中国,他们把我送出国,是希望我远离战争。
可是,生不逢时,到处都难逃战争硝烟的洗礼。
林沐晨还是不说话,也不肯坐,只是呆呆地看着地板。
微微继续道,其实,我也希望战争快点结束,日本、德国最终会失败的,这是历史。
可是,我们只是普通人,活在历史的洪流中,太过渺小,所以我们只能守住身边的人……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说,那么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改变。
林沐晨打断她的话,突然说了一句。
那么世界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改变吗?她不禁反问。
至少我尽了我的那份力。
你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却不知道你改变的其实只是自己和最亲人的命运。
林沐晨想反驳,却找不到话,最后讪讪地道,林姑娘,我们立场不同,你在为纳粹做事,而我们为共。
产党,各司其主而已。
错了,这个男人不是我的上司,他没有给我钱,没有给我任何好处,我来到这里,趟这个浑水,和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
我待过集中营,我知道这里是人间地狱,所以,我想帮助你们让你们出去。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求他?让他直接放了我们?林沐晨。
如果求他有用,我早就这么做了。
林微微。
他再度冷哼了声。
林微微不肯放弃,你们只是在被德国的共产。
党利用,这和爱国完全是两回事情。
林姑娘,你不必再劝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看着他固执的侧脸,她不禁气馁。
在林沐晨出门之前,弗雷德叫住他,又加了一句,你不必立即给出答案,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这些人远比她想象得要固执,那个年代人们的献身精神是林微微这个现代人无法理解。
记得有人开玩笑说,幸亏现代不打仗,不然人人都要成了汉奸走狗,生活太过舒逸,所以谁也吃不起皮肉苦、精神苦。
叹了口气,林微微又打起精神面对下一个。
弗雷德坐在办公椅后,悄悄地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心里不禁失笑,她比他这个正主,干活更卖力呢。
从头到尾,弗雷德说的话屈指可数,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话,苦口婆心地劝服他们。
可是,几个小时下来,还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她叹了一口,一屁股在那个给囚犯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禁暗忖,难道她想错了?是不是真的是她不够爱国,在帮着洋鬼子做事?为什么这十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赞同她呢?看见她迷茫地坐在那里,全身被灯光吞没,身影模糊,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弗雷德不禁有瞬间的失神,心中一荡,突然站起来向她走去。
等林微微意识到,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挡住了她眼前的一大片灯光。
弗雷德勾起她的下巴,弯下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感受到她唇上的温度,才感受到她的存在,心里不由也跟着一暖。
她一惊,站了起来,动作太过猛烈,不小心弄翻了椅子。
那双黑眼睛,犹如受了惊的小鹿,满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的心漏跳一拍。
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拉进自己的怀中,抱着她退了几步,将她压在墙壁上。
弗雷德说,我不喜欢你对他们温柔的样子。
呃?对谁们温柔?她带着疑问的眼神抬头去望他,心头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他但笑不语,不打算解释。
这里没有人会偷窥他们,也没有潜在的危险,可以放任感情为所欲为。
带着些许轻佻地抬起她的脸,拂开遮住她眼睛的黑发,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轻轻的吻,却带着重重的心思,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唇上。
林微微心中一跳,有些不悦,想亲就亲,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想拍开他的脸,哪知刚举起手,就被他一把握个正着。
弗雷德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就势张开双手抱住了她的腰,让两人更加贴近。
见他凑近脸,又要吻下去。
她不禁向后让去。
不料,后面就是硬实的墙壁,砰的一声,后脑勺重重地撞了上去,痛得她眼眶都红了,皱着眉头哀叫。
见状,弗雷德低低地笑了,反正她已经退无可退,他也不再着急。
伸手插。
入她的黑发,拇指轻轻地揉着她撞痛的地方,然后俯下脸,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嘴唇,就像一个猎人,逐步走向了自己的猎物。
才眨了个眼睛,他又亲下来,毫不客气地侵占了她的领地,温润的触感,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她想说话,却让他乘机占了便宜,轻巧地闯入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尖。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火热的吻执意要融化她的心。
她本来是拒绝的,可是被他这么激烈地强吻着,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光是得到她的服从还不够,他还要她的回应,要她的激情,要她的疯狂,与他一样,一分也不能少。
于是捧住她的脸,他吻得更深,也更用心。
缠绵的热浪几乎要将她融化,无法思考,无法挣扎,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吻。
悠长而又迫切的吻,彻底攻破了她的防线。
唇舌交缠,林微微被吻得晕头转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能无力地贴在墙壁上,任他予取予夺。
见她意乱情迷的样子,他扬起嘴角浅笑,离开了她的唇。
突然失去了他的温度和怀抱,空气中的凉意随即侵入,林微微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偏偏,他不让她得逞,将脸向后让了让,故意拉出了两人间的距离。
心里很想吻回他,可偏偏理智不允许,放不下矜持,于是林微微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他。
唉,太保哥哥,你就尽情耍我吧。
反正,我就是孙悟空,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看着她气恼的脸,他失笑。
手背抚过她的面颊,然后沿着她的下巴,滑过颈子,来到她的锁骨。
他的触碰,酥酥。
痒痒的,好像一片羽毛拂在心间。
想挠,却又挠不到,叫人干着急。
他的手指灵巧地挑开她的衣领,沿着她的脖子想吻下去。
可是,一低头,便看见了那些隐在领口下的痕迹。
青紫的颜色,出现在这里,不是吻痕又会是什么呢?弗雷德不由愣住了,心一沉,停住手下的动作,刚才的那些好心情骤然消失不见。
他脸上的神色就像六月的天气,多云转阴,并逐步地区有冰雹。
他的转变让她不解,随着他的目光低头,也瞧见了昨晚鲁道夫留下的痕迹,浑身一颤,突然清醒了。
脸颊发红,她忙伸手捂住领子。
她的反应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心中的不悦更甚。
你和他上了床?他问得露骨,语气中满城风雨,如果这里有一面镜子,那他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俨然就像一个发现妻子出墙,前来兴师问罪的丈夫。
她抿嘴不答,转过头忽略他,可他偏偏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
挣了挣,没能甩开他的束缚,脸上被他捏的火辣辣地痛,林微微也怒了,恼羞成怒,道,不管你的事!不关我的事?如果上报给盖世太保,就关我事了。
他笑了,只不过这笑容不太让人愉快,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阴沉。
林微微怒极反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我就是和他上床了,怎么样!?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明明有女朋友,却还要在这里和我纠缠不清,你混蛋,你可恶,你卑鄙,你下流,你无耻,你……弗雷德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看着她,插不了嘴,索性让她一次性发泄个够,等她口干舌燥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才笃定地说道,你这是在吃醋。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且一针见血。
林微微被他说得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吃醋?谁吃谁的醋?我没有。
被他两道目光扫得浑身不自在,她倔强地侧过脸,死活不肯承认,我看吃醋的人是你吧。
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他却爽快地承认了,确实,我不喜欢看见你和鲁道夫在一起。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你是我男朋友?不是。
你爱我?他一愣,迟疑了半天,才丢出三个字,不知道。
直视他的眼睛,然后,她咄咄逼人,一字一顿地问,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弗雷德被她这么一堵,顿时说不出话来。
暗忖,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气氛因为她的一句控诉,降到了零点,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距离,一直到审讯结束。
在回家的路上,林微微还是一脸闷闷不乐,踌躇着,有些话早说晚说,都得说。
她咬咬牙,狠下心,今天索性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开了,省的再纠结。
以后不准你亲我,不准拉我的手,不准拥抱我,不准勾引我!我们最好……连面也不要再见了。
你是党卫军上校,前途无量,自然有日耳曼美女配你,而我不过只是一个中国留学生。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没有交集,将来更不会有,各自走自己的人生路。
本来她的心情是起伏的,可说到这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见他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打转,她不由地轻声问道,你听明白了吗?他的脸上依旧是处惊不变的微笑,明白了。
明白就好。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只是以笑相对。
至于笑脸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样的心思,她看不懂猜不透,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很肥的一章,一章抵俩,事实证明,等待是值得的。
集预告:在路过一座教堂的时候,看见有一对新人在进行结婚仪式。
他们笑得那么开怀,那么欢乐,即便明天是世界末日,至少在这最后一瞬,已经找到彼此,留下令人难忘的瞬间。
见林微微站在门口发愣,鲁道夫伸手点了下她的下巴,问,想进去观礼吗?她连忙点头。
两人悄悄地沿着扶梯,一路向上,站在钟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楼底。
新娘挽住新郎的胳膊,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一起走过神圣的殿堂,站在牧师跟前。
牧师问新郎,……你是否愿意娶这个女子做你的妻子,让她成为你生命中的伴侣,唯一的爱人。
爱她,不论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新郎还没回答,鲁道夫握着她的手,已经在说,我愿意。
林微微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人家问你新郎,你回答什么?他低头亲了下她的手背,说,因为在我心里,我愿意。
……162、第一百五十一章我愿意鲁道夫本来只有十天的假期,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延长了。
5月底本该回部队的人,现在6月初了还在柏林闲逛。
他的停驻,林微微是喜悦,也是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半年来,战事平稳。
西线的德国海军每个月都牛逼哄哄地要在大西洋上击沉70万吨的英美船只,美国、加拿大和苏格兰的造船厂再怎么热火朝天地加紧生产,也补不上这个损失。
英美盟国自顾不暇,而其他欧洲小国软弱无用,头上没人罩,只能安安分分地服从纳粹的统治。
另一方面,对犹太人强制性的大规模迁移隔都行动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这一年,应该说是纳粹德国攀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上的最高峰,纳粹在欧洲的足迹无处不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对俄国的攻占。
希特勒想尽早以闪电战方式结束战争,可偏偏事与愿违。
43年扭转了整个纳粹德国的局势,而现在离这个转折点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她的不安从何而来?这当中一定漏掉了什么细节,1942年,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了呢?越是挖空心思,越是脑中一片空白,最后只能懊恼地大吼一声,烦死了。
趴在她身边打瞌睡的奥尔嘉,被她这么一嚷,突然惊醒,道,怎么了?坐不住了,微微手脚并用地从草地上爬起来,道,奥尔嘉,我有心事。
你不是决定和鲁道夫在一起了,还在烦什么?不是儿女私情,是国家大事。
听她这么说,奥尔嘉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吃饱了没事干,可以帮我写论文。
我是说认真的,奥尔嘉,你的男朋友在前线,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他吗?林微微蹲在她面前,问。
我担心也没用啊。
唉,所以说,我本来不打算找军人的,库特的出现真的是一个意外。
她叹息。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反正又没结婚,就算结婚也能离。
林微微将她曾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送回给她。
你以为我是你啊,摇摆不定。
我这个人的优点呢,就是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反悔。
这话怎么说的那么闹心嘞,林微微不禁皱起了眉头,我说你表扬自己就表扬自己,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贬低我???看见她不悦的脸色,奥尔嘉忙转了话锋,我已经想好了,等这学期结束后,向学校申请去Lazarett。
闻言,微微不由一惊,道,你要上前线?所谓Lazarett就是跟随大军走的野战医院,他们通常扎营在军队后面,虽说不在第一线,但也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
因为离敌军很近,所以危险指数相当高,弹药无眼,很有可能一次轰炸、一次爆破,便将他们这些人集体送上西天。
奥尔嘉点点头,轻声道,与其在家里望穿秋水地等待,我宁愿和他一起死在沙场。
你想清楚了?奥尔嘉再度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再清楚不过。
林微微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真勇敢,那就祝你好运吧。
两人又海阔天空地聊了一会儿,奥尔嘉因为下午还有课,便先行告退了。
看了一会儿书,有些发困,索性躺下来。
校园里的草坪很安静,软软的,深深呼吸一口,便满鼻子都是青草的芳香。
抬头望着那片蓝天白云,不由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拿了本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眼睛虽然闭着,大脑却没有停止运作,刚刚奥尔嘉的话一直在耳边重复。
她真的是一个勇敢的女孩,敢爱敢恨呐。
林微微有些羡慕她、也有些惭愧。
自己虽然喜欢鲁道夫,但是,为了他上前线,连命也不顾,这样的夫唱妇随,她还做不到。
对她而言,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安稳的生活,可惜生不逢时,只能跟着命运随波逐流。
大大地叹了口气,声音还未落下,就听见有人在头顶跟着叹息,紧接着盖在脸上的书本就被人一把揭开了。
阳光直直地照在脸上,有些刺眼,她忍不住伸手挡住了眼睛,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还以为你在用功读书,原来是在这里偷懒。
她翻身盘腿坐了起来,看见鲁道夫,心中竟有些失落。
靠,看见自家男友出现,失落个毛线!见她不语,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拉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伸出双手,将她锁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擦着她的黑发,问,你下午没课,怎么也不来找我?被奥尔嘉拉住脱不了身。
借口。
他伸手到她脸前,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拉下他的手,道,是真的。
她告诉我,她打算申请去野战医院。
因为库特?鲁道夫问。
微微点头,这样就不必面临离别。
听出她语气中的羡慕,他笑着接口,你也可以申请。
我怕死。
她将后脑勺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扬起脸,正好瞧见他满是胡渣的下巴,忍不住伸手摸了下。
硬硬的,戳在手背上,有些发痒。
她捏住一根短短的胡须,然后突然猛地用力一拔,竟被她连根一起拔了出来。
Aua。
他叫了声痛,不禁浑身都颤了下。
呼的一声将胡须吹走,林微微坏心大起,伸手又去拔了一根。
鲁道夫没好气地捏住她的手,道,行了,你以为是拔萝卜啊。
她笑了起来,转身扑向他,谁让你偷懒不肯刮胡子?他挡开她恶作剧的手,向后让去,快点住手,不然我就要反击了。
我又没有胡子,看你怎么反击。
是吗?鲁道夫伸手探向她的腰肢。
林微微尖叫了声,急忙逃开,你好卑鄙,居然挠我痒痒。
彼此彼此。
在她的腰上,颈间,胳膊下,他的手无处不在,这厮练过佛抓手吗?她笑着、叫着、逃着,被折腾出了眼泪。
将他踹倒在地,微微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他拉住了裙摆。
别拉,裙子要掉了。
林微微忙叫道,伸手去扯裙子,而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脚踝上。
她的脚小巧而秀气,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他一用力,她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他身边。
好在地上是软软的草皮,没有摔疼,就是吓了一大跳。
鲁道夫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
光天化日下那么亲热,又是在大庭广众,她有些不安,想要爬起来。
可是,他没有松手,箍着她的腰,就是不肯让她起身。
她伸手用力抵在他胸口,就不信自己挣脱不开。
可是,使劲吃奶的力气,终于证明了一件事,男人女人身体上的区别果真是天差地别。
力气用尽,还是没能推开他,两人仍然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
手一软,她投降了,认命地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就不怕被人看见吗?她问。
不怕。
可是我怕啊。
鲁道夫转头望了下四周,道,又没有人。
现在没人,不代表永远没人。
想想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怎么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松手。
林微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将书收拾起来。
你去哪里?他问。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家。
我送你。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去我家吧。
大路上熟人太多,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便挑着无人的小巷走。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希望这条路可以通往天堂。
你明天几点下课?听见他问,她笑道,明天星期六。
闻言,他也不禁笑了出来,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腰,道,我忘了。
你真是闲人。
她有些好奇,怎么不回部队吗?马上要走了,新的命令已经下来了。
什么时候走,去哪里?下个星期一,哈尔科夫。
听见这个名字,她突然一怔,脱口道,白俄罗斯?不,是乌克兰。
林微微心中没有数,不知道这个城市究竟坐落在哪里,但总觉得有点耳熟啊。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听她追问,他失笑,拂开她额前的刘海,亲了下去,你什么时候对战争感兴趣了。
错,我不是对战争感兴趣,而是对你的小命感兴趣!她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死了,我要嫁给谁去呢?这话让他感到愧疚,伸手环住她的颈间,将额头贴在她的上,道,对不起,林,我无法给你承诺。
林微微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不是你不能给我承诺,而是我们彼此都无法给对方承诺。
如果,她能够勇敢一些,像奥尔嘉对库特那样,陪他上前线,站在他背后,这或许也是一种承诺。
只是,她很懦弱、很胆小、很没用,没有勇气再一次去面对死别。
他将她拥入怀,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她从来没有索要过他的承诺,是因为她不够爱他,不在乎誓言;还是因为她太爱他,所以放任他自由?他不敢问,宁愿相信是后者。
将她送到家里,见她要关门,他忍不住撑住门板。
握住她的胳膊,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林,我不舍得走。
他在她耳边呢喃,诉说心底的融融爱意。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叹息,我也不舍得。
他抬起她的脸,低头去吻她的黑发,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吻她的嘴唇……一个拥抱,紧紧的地将彼此的心口贴在一起。
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鲁道夫要上战场了,即将面临的又是那纷飞的弹片硝烟,心中沉甸甸的满是担忧,脸上笑得也不欢乐。
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禁问,怎么了?没什么。
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吗?她点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一去凶多吉少?乌鸦嘴。
林微微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低头看着地上,一扬腿,将小石子踢得老远。
金色的午后,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大道上,阳光将背影拉得长长的。
步伐很慢,仿佛这样时间便会停下来。
曾和他离别过,只是这一次,他去的是战场。
在路过一座教堂的时候,看见有一对新人在进行结婚仪式。
新娘一身洁白的婚纱,而新郎一身笔挺的军装,虽然不知道明天是生离还是死别,可在这一刻,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他们笑得那么开怀,那么欢乐,即便明天是世界末日,至少在这最后一瞬,已经找到彼此,留下令人难忘的瞬间。
见林微微站在门口发愣,鲁道夫伸手点了下她的下巴,问,想进去观礼吗?她连忙点头。
两人悄悄地沿着扶梯,一路向上,站在钟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楼底。
新娘挽住新郎的胳膊,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一起走过神圣的殿堂,站在牧师跟前。
牧师问新郎,……你是否愿意娶这个女子做你的妻子,让她成为你生命中的伴侣,唯一的爱人。
爱她,不论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祸福还是贵贱,不管任何理由,都信任她,尊重她,守护她,照顾她,接纳她。
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新郎还没回答,鲁道夫握着她的手,已经在说,我愿意。
林微微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人家问你新郎,你回答什么?他低头亲了下她的手背,说,因为在我心里,我愿意。
停顿了下,他重复牧师的话,道,不论祸福,贵贱,疾病,健康,都爱你不渝,直至死亡。
听见他的话,她不禁心中一沉,脑中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做我的新娘,让我一辈子爱护你、守望你,生死不离。
你愿意吗?短短的一瞬间,却搅乱了她的心湖。
和弗雷德在苏联战场的最后一段日子,实在太深刻,印入骨髓。
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了。
心里难受,眼眶也不由得红了,她缩回手,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这是无意识的举动,却真实地反应出她心中的挣扎,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好像把心底的伤痛和犹豫,以及无助,全都暴露了出来。
鲁道夫苦涩地笑了起来,我愿意,可是,你却不愿意。
我,我不是……她不由向后退了一大步,在心里搜索着解释的话,不敢面对他。
没想到后面就是楼梯,一脚踏空,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下去。
他想去拉她,却迟了一步,伸手捞了个空。
然后,耳边传来她一路滚下楼梯的惨叫声,动静太大,就连那对举行的婚礼的新人以及家属也投来了惊疑的目光。
等他赶下去的时候,她正以惨烈的姿势趴在地上,刚才那些悲伤的气氛顿时不复存在。
强忍住痛楚,继续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被吓到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他叹了口气,眼底只剩下无奈,伸手拉了一下她,问,还能站起来吗?牵扯到伤口,她痛的倒抽冷气,却还想挤出一个笑容,我,我好像摔断了腿。
看见她扭曲的脸,他好气又好笑,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弯腰将她抱起来。
于是,这个约会终结在医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要考试,实在抽不出时间码字,所以无法保持日更,请各位见谅。
最近写的不太顺,大家将就着看吧。
唉~~~~下集预告: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闷闷地问,刚才,你为什么不肯……不肯什么?不肯……泻在她的身体里。
可是,这几个字太露骨,她实在没脸说出来,于是只好斟酌着语句,换种方式表达,道,难道你不想和我有个孩子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去找婉转的修辞,嘴里已经直白地说了出来,不想。
被他那么直接的拒绝,林微微心头一震,望向他的目光中有了受伤的神情,咄咄逼人地问,因为我不是雅利安血统,不是日耳曼人?是,也不是。
你混蛋!闻言,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挣开他的怀抱,翻身背对着他,一颗心被他的话刺痛了,指责,还说爱我,原来都是骗人的。
再多的爱,也抵不过一张血统书。
……这对活宝终于吵架了。
163、第一百五十二章吵架腿虽然没摔断,却扭伤了韧带,脚踝子肿的像个馒头。
上了药,用绷带包扎好后,更是连鞋子也穿不上去。
路倒是可以走,但不能过量,以免落下后遗症。
星期天,本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林微微只能躺在自家床上唉声叹气。
明天,鲁道夫就要走了,本来还计划好一起出去踏青,现在也泡了汤。
她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啊。
她突然尖叫了声。
听到她的叫声,他的声音传来,问,怎么啦?我答应了韩收拾房子,可是腿脚扭伤了,怎么办?我来收拾。
还有一堆衣服要洗。
我来洗。
厨房的垃圾也没倒。
我去倒。
我的作业还没写。
我来写。
嘿。
……按照小祖宗的吩咐,将苹果切好装盘,然后送到她面前,公子爷的服务也算周到了。
这就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她服侍他,现在是他照顾她,至于将来……有没有这个荣幸,具体还要看他的表现。
哈哈。
林微微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苹果,好不得意。
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诡谲?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看见他在扫地,噗的一声,将苹果皮吐了出来,然后指了指地板,意思是让他收拾掉。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拿她没办法。
对她,他真的已是俯首甘为孺子牛,所有的调皮捣蛋,一一包容。
你明天几点的火车?早上9点。
听她这么问,他有些惊讶,问,怎么,你要送我吗?她点头。
你的脚都肿成这样了,还是好好在家里休息。
她想了想,点头,也是。
那我就不送了。
没想到她会顺着他的话变卦,主意改变得那么快,不禁一阵失望,但转念想想,两人身份悬殊,火车站上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瞧见,对她也不利。
他不在身边,没人保护她,只能隐忍。
林微微斜着眼睛偷偷瞄他,希望他能够说一些煽情的话,可是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是沉默。
其实,她心里挣扎地很厉害,想去送行,却又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下控制不了情绪。
38年的那一场离别,至今还是记忆尤深,这一次她要笑着分手。
他捏住她的双手,道了声抱歉。
好好的干嘛说对不起?她侧过脸,看着他,问。
说好守护你一辈子,结果我还是要走。
他苦笑,那语气听上去让人有些心酸。
见他愧疚的目光望向自己,林微微抿嘴挤出个笑容,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嘛。
只要你留着小命回来,就算对得起我了。
她的话让他的心更不好受,沉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对我的理解。
这不是理解,是无奈!连他父亲那么牛的人,也无法将儿子收在保护伞下,阻止他上战场送死,而她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又能做什么呢?她动了动嘴,这些话,最终没能说出口。
鲁道夫无声地坐在床边,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想说一些承诺,却可悲的发现,都是一些无法确定是否可以兑现的废话。
生和死,离与留,全都身不由己,自己能给她的唯独只是这一秒的温存。
气氛有些沉闷,林微微推开他,站了起来。
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无限好的阳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剪了翅膀的小鸟。
外面天虽高,海虽阔,却不能任我遨游。
她不禁叹气,好无聊啊,窝在家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可以做?听见她的抱怨,他笑了,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厮摩,有一件事,很有趣,而且只能我们两人一起做,少一个都不行。
是什么啊?他的气息喷涂在耳边,痒痒的,她忍不住笑问。
是……他转过她的脸,对准她的嘴唇亲了下去。
她头一歪,他的嘴失了准头,落在她的脸颊上。
林微微笑着逃了几步,却被他从背后一步抱了起来,她尖叫了一声。
你这个色狼,快放我下来。
怎么可能。
他将她放在床上,也随之压了上去,小小的单人床承受住两人的分量,沉了一大片下去。
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移到她的唇上,轻轻的一个吻,点燃了彼此的心火。
金色的下午,阳光洒满了一屋,两人的衣物也散了一地……一阵热浪过去后,两人的喘息声渐渐落下,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闷闷地问,刚才,你为什么不肯……不肯什么?不肯……泻在她的身体里。
可是,这几个字太露骨,她实在没脸说出来,于是只好斟酌着语句,换种方式表达,道,难道你不想和我有个孩子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去找婉转的修辞,嘴里已经直白地说了出来,不想。
被他那么直接的拒绝,林微微心头一震,望向他的目光中有了受伤的神情,咄咄逼人地问,因为我不是雅利安血统,不是日耳曼人?是,也不是。
你混蛋!闻言,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挣开他的怀抱,翻身背对着他,一颗心被他的话刺痛了,指责,还说爱我,原来都是骗人的。
再多的爱,也抵不过一张血统书。
林,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我说。
他去拉她,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不听!她赌气地捂住了耳朵。
他拉下她的手,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会提到孩子呢?我明天就要走了,难道你要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孩子,然后让孩子没有父亲地成长吗?而且,在现在的政治背景下,一个混血孩子,他的前途会怎样,你我都知道。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想要孩子。
你只是不想和我要孩子。
她就着他的话说下去,忍不住冷笑,自尊受了伤。
好不容易下了决定和他在一起,满腔的热情却被他一盆冷水彻底浇灭。
还说,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会永远守护她,不离不弃的,到头来都是谎言。
孩子不是小猫小狗,生出来后,你就要对他负责。
我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也完全没有计划,就连你我的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
现在你突然说要孩子,这让我怎么答应你?借口,全部都是借口,明明是你不够爱我。
就是因为你明天要上前线,所以,我才会有这个想法,万一你死了……她垂着眼睑,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至少我还有你留下的那部分。
林,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我承诺你,我一定会从战场上回来。
他拂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裸。
露出来的颈间,伸手搂住她的腰。
你承诺我?那你先让敌军的炮火答应不在你身边爆炸。
她转过身,对着他吼了出来,这一吼,勾出了所有的情绪。
在心底,她是多么的不舍得他离去,只不过一直压抑着。
明明难过的想哭,却还要强迫自己微笑,装出一副洒脱不在乎的样子送行。
刚相逢了多久,便又要离别,如何能没有怨言?就算她理解他,明白这不是他的错,但并不代表她不能发脾气,不能生气,不能失望,而这些情绪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了。
今日一别,又是生离死别。
记得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是手臂打绷带,那这次呢?是脑袋、胸口、小腿,还是尸骨无存?你不能娶我,不能在街上约会,不能给别人看到,不能守着我,就连偷偷地让我生个孩子,你都做不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很委屈,很伤心,咄咄逼人地追问,你说,你还能为我做什么?我……被她说得他心都痛了。
他不想要孩子,是为她好,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
她当然不明白,她只是单纯地在想,有了他的孩子,她便会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他,再无二心。
这种方式,虽然又笨又傻,不过,却很有效。
只不过,他不领情,他也有自己的思量和顾虑。
即便要孩子,也得等战胜之后,当战火消停时,祖国不再需要他,才能卸下担子,天涯海角追逐她。
鲁道夫想去抱她,却被她甩开,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将他踹下床,道,风流快活过,你可以滚蛋了,我不想看见你。
她说得有些刺耳,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这是他心爱的女人,难道要看着她发脾气而不顾吗?不管是谁有理,他总是认错的那个,谁让他是男人啊。
他顺势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拉近自己,然后一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林,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要任性,说这些话伤人伤己呢?我就是任性,我是21世纪的独生女,我不任性谁任性?她说得理直气壮,挣扎不开,索性对着他的胸膛狠狠咬了一口。
被她咬的一痛,他不由得松了手,她一失足,顺势摔倒在床上,脑袋磕在墙壁上痛得眼冒金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状,他要去扶她,却被她打散了手。
后脑被撞痛,心里更是恼火,将床上的枕头被子……凡是能够摸到的东西走砸向他,可还觉得不解气。
走吧走吧,反正迟早要走,我留不住你。
她吼,伤心的眼泪流了出来。
看见她哭了,鲁道夫更着急,道,林,这个争吵没有意义!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不要无理取闹,让我安心地走,好不好。
你把我要你的孩子这件事当成无理取闹?他不说话倒也算了,一说更叫人生气,她怒极反笑,也对,你将来要按照你父亲的安排娶雅利安女子,我这个二等公民算什么?我们的孩子,你怎么看的上。
她的话就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上,让他血肉模糊。
一个想去抱,而另一个就是不让他抱。
鲁道夫没办法,只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让她动粗。
无法翻身,爬不起来,她怒了,于是就动用一切武器……啃咬抓挠。
两人一拉一扯,把床都闹翻了天,咯吱咯吱直响,再这样下去,床扳就要瘫掉了。
巨大的动静,把韩疏影都引来了,在外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林微微这才收敛了一些,打不过他,生着闷气,索性转过身不理,闭着眼睛睡觉。
刚才还好好地温存,一会儿两人就闹翻了,就连这理由也是莫名其妙。
鲁道夫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要他的孩子,他不是不想,只是,现实残酷得叫人做不了梦。
且不说,他明天就要走,就算不走,这个孩子又要如何生存下去?虽然,他嘴里不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元首的一道种族法,已将他们划为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可以偷偷的约会,偷偷地亲热,甚至偷偷的恋爱,这些都是无形的,可以藏起来……可孩子,一旦生下来后,要如何隐匿?他不是不想负责,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负责,这一切要细细思量,而绝不是儿戏一般的贸然决定。
他不想看见她痛苦,也不想看到她后悔,更不想让他们的孩子受到歧视,生长在扭曲的环境中。
如果给不了最好,那他宁愿不要。
这些道理,林微微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瞻前顾后,什么都做不了,处处受牵制,满是压抑,怎么样都开怀不起来。
鲁道夫是个耿直的人,他不会说好话先哄着再说,在他心里,你提了他便当真。
一旦决定了,就会去做、去执行。
而微微却完全相反,她说并不代表她去做,她想过就代表做过了。
于是,争吵也在所难免。
他说了些什么,她不想听,闹了会情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看着她还挂着眼泪的脸颊,鲁道夫真是又气又怜,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陪在她身边,亲着她的脸,她的嘴,任由最后的一点点时光,在指缝中流逝。
微微,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真的不舍得离开你。
昨天,在教堂里,多么希望接受牧师祝福的是我们,而在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娶你,和你在一起度过每一瞬间。
我甚至有那种感觉,把你的手握在手心,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你说的没错,战争是残酷的,我们陷在这个时代的夹缝中,都是身不由己。
可是,即便在死亡和痛苦的烽火中焚烧,我对你至死不渝的爱,依旧坚不可摧。
为了让我们的爱延续,我将奋战到底,会努力活着回来兑现我对你的承诺。
以前注重血统的我,可现在,我在乎的只是孩子的母亲是不是你。
再耐心地等一等,等战后,我们会有一群孩子。
如果,你希望我能够平安回来,就请你不要再对我生气了,不然我会很不安,即便人在战场,也依然对你牵肠挂肚。
你是我活下去的毅力,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弗雷德反而有些不安,他宁愿她发脾气闹情绪,也好过这样的沉默寡言。
你心里想的就只有他吗?他忍不住问。
林微微一怔,飞快地向他投去了一瞥,不答反问,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问我?为什么?因为得不到答案他会不甘心,可得到了答案,他又不想接受。
所以,只能反复去问。
无话可说,彼此沉默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毫无征兆的,弗雷德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我不会放弃的。
她无精打采地随口嗯了一声。
我和可可已经过去了。
回过神就只听见一句可可,可可是哪根葱啊?于是,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说什么?我说,我要加入这场战争。
你要去送死吗?她以为他说的是斯大林格勒战役。
见她心不在焉,弗雷德踩下了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然后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在我和鲁道夫之间,你只选一个,那么这一场战争,我势必加入。
闻言,微微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看了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记起来一切了?……164、第一百五十三章战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晚上,天亮了。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毛毛细雨,太阳隐在乌云后,不肯露脸。
醒过来,小床上只有她自己,鲁道夫连夜回了自己的家。
想到昨日的那场争吵,心里有些压抑,闷声不响地下床,准备去梳洗上学。
低头,一眼瞥见床柜上摆着一封信,信封上的笔迹是鲁道夫的。
本来不想拆开,都已经扔进了垃圾桶,可最后还是硬不下心来,又给捡了回来。
一字一字地念完,便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手一抖,信随风飘零。
她胡乱地换了件衣服,稍作梳理,拆了绷带,套了双鞋子急匆匆地要出门。
微微,你脚不方便,这么十万火急地去哪里?韩疏影的声音从厨房追出来。
火车站……她一边回头答道,一边开门,没料到一清早会有人站在自家门口,没看清前面的路,一头撞了上去。
你去火车站干什么?弗雷德也吃了一惊,他按门铃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不料门突然就自己开了,然后她一阵旋风似地冲了出来。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地向他投怀送抱,自然没有推出去的道理,于是他张开双手,将她抱个正着。
林微微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禁一怔,待在他的怀里,忘了要挣扎,问,你来做什么?来找你。
他笑道,一双琉璃眼珠熠熠生辉,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有些话要当面和你说。
什么话?可惜她没有这个心思去欣赏,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如果不是公事,那晚点再说,我赶时间。
是公事,也是私事。
非要现在说吗?我真的很赶。
下午再来找我不可以吗?她弯弯的眉峰皱了起来,脸上眼中满是焦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弗雷德本想拒绝,可是看见她这个模样,心中一软,妥协了。
他看着手表,道,给你一个小时,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谢谢。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他耸了耸肩,然后踏过门坎走了进去。
比起党卫军少尉,韩疏影更不待见这个盖世太保,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便溜进自己的小天地,遁了。
弗雷德推门进了林微微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书本堆的到处都是,毛线滚在角落里。
想到那条被自己强行要过来的围巾,他不禁扬起了嘴角,有种无法用语言描写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幸福吧。
拉开她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他百无聊赖地翻着她的医学书,太深奥看不懂,只能又放下。
碰了碰她摆放在桌上的小玩意,香袋、首饰、钢笔、笔记……上面都留有着她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站起来,想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走了几步,一低头,看见了飘落在床头的信纸。
他一手叉在裤袋里,弯下腰,两根手指一夹,将纸头捡了起来。
那是鲁道夫给她的信。
半页纸,短短的几行字,却让他的笑容顿时掐灭在唇角。
原来,她去火车站是去找鲁道夫,去见他最后一面吗?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再不行动,就真的要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种感觉像针扎在心头,密密麻麻,让他无法冷静下来,简直可以用坐立不安来形容。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从未那么急躁不安过,理智完全败下阵来。
占据脑中的全部都是她,是林微微。
无法再蹉跎时间,他开门追了出去。
她没有车,只能坐车去火车站,而这里附近只有一个车站。
来不及仔细想,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在马路的尽头,他看见了她孤独的身影。
那么落寞地站在路边,低着头,撑着雨伞,好像头顶的那一片阴云已然将她淹没。
虽然没有哭,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比流泪还要煽情,这瞬间,他的一颗心狂乱地跳动了起来。
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女孩,站在饭庄门口,透过玻璃窗望进去。
她的脸上流着眼泪,嘴角却在微笑。
然后他看见自己一步步向她走去,将她搂在怀中,问她,他和鲁道夫,她会选择谁?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生和死,你和他,我选择了生,我选择了你。
这个幻觉让他过马路的脚步一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再次望向车站上的人。
两个身影,一点点重印在一起,最终融合成了一个。
简妮是谁,一直梗在心口,拼命地寻找答案,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个疑问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曾和他一起走过风雨,曾温暖了他的心,曾让他用生命去保护,曾彼此许下生死誓言,而这个人……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人不是别人,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简妮,而是眼前他所能看到的她。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哀、她的怒,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全都牵连着他的心。
这世上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这样左右他的情绪,让他失控、让他失去理智,只听从心的声音,凭感情做事。
会变成这样,他只能找到一个答案,那就是,她是模糊记忆中,那个让他爱得不顾一切的人。
远处,有一辆有轨电车进站,林微微晃了晃雨伞,伸出手摊开掌心,接住一滴从伞上滚落的雨珠。
两人的离别,就连老天,也在为他们哭泣吗?电车靠站,门开了,她正想抬腿跨上去,冷不防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手臂。
她有些惊讶,回头望去,正好撞入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在那晴空般的湛蓝中,她看见情感的波动,水纹的荡漾,充满了一片深情。
她不禁愣住了,有些回不过神来,自从弗雷德失忆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情深意重的眼神。
司机见她愣在原地,不禁拉开车窗,问道,你上不上?被这么一叫,她突然清醒了,自己这是在发什么呆,还赶着去火车站和鲁道夫和解告别。
我上。
微微。
她不上。
弗雷德。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司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弗雷德,你答应等我一个小时。
我反悔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
不可以反悔。
我真的有急事要做。
说着,她准备收伞跨上车的台阶。
弗雷德也不屁话,索性从背后将她一把牢牢地抱住,她的手一松,雨伞顿时滚到了地上。
司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一对小儿女闹情绪呢。
他不再多问,刷的一声拉上了车门,电车开走了。
他又来破坏她的好事,林微微气坏了,可偏偏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弗雷德!她气急败坏地叫道。
林微微!他不甘示弱。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好吧,这个不是重点,你到底想干什么?要一个答案。
等一个小时再问不行吗?不行。
他说的斩钉截铁。
那你赶快问。
下一班车10分钟后来,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问道,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鲁道夫和我,你会选谁?这个问题令人她怔忡当场,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简妮的时候,他也问过。
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不同的情况下,再度被他重新提及。
她停住了挣扎,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他。
他的眼睛很蓝很深,仿佛没有尽头,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无措。
不知道因为是空气中的清冷,还是因为他的环抱,竟让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鲁道夫和弗雷德,她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收紧了手,提醒她,自己还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四周只剩下了风雨声,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扣进了两人的心头。
选谁?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回头看他,整整神态,道,你真的想知道吗?他点头。
林微微扯动了唇角,露出一个笑,想知道,就先送我去火车站。
闻言,他的手臂一僵,不由自主地攒起了眉峰。
火车站上有鲁道夫,而这里有他弗雷德,鲁道夫和他,显然,她还是选了前者。
四目相触,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的心中一亮,脑中顿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片段。
他看见颓废的自己坐在床边,手指紧紧地捏着电话,吼着同样的一句话。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在盛怒之下,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一个让自己懊恼到死的决定。
他想方设法拿到鲁道夫的签名,模仿他的笔记,写信寄信出去,然后在心底森冷地发誓,简妮,你会为自己愚昧的执着付出代价的……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一幕幕重组了起来,走马观花般地在他眼前上演。
悔恨、心痛、无助、惊诧,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瞬间袭击了他,在掀起一阵狂风惊浪之后,最终归为平静。
深呼吸了下,平复起伏的心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心底的疑惑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透彻。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让自己再犯第二次!见他松了手,林微微急忙转身,防备地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只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神情,瞬息万变,恼怒、不甘、失望、苦涩、还有无奈,交织在一起,掀起了一股巨浪。
以为他要发怒,可没想到他只是抿住了嘴唇,深深地望向她,那目光深沉得像无底深渊,几乎要将她吞没。
好。
出乎意料的,他答应了她的要求,将所有不悦压下去,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见他的笑容,她的笑僵在脸上,一时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坐电车去比较靠得住。
不过,弗雷德可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停车点走去。
几点的火车?他问。
9点。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手表,8点30,还有30分钟。
他挑了挑眉头,不疾不徐地发动汽车引擎。
唉,你能不能开快一点。
尽量。
那辆车那么慢,快超车啊。
我是警察,难道你要我知法犯法?……横马路上有一辆有轨电车开过来,如果踩个油门也就过去了,可弗雷德偏就一个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电车缓缓驶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开不过去,于是,只能等。
你是故意的。
他耸肩,不置可否。
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就把他踢下车,自己开过去得了。
她等的心急如焚,他却镇定自若。
那辆该死的电车终于以龟速开过,转头看见她咬牙切齿的脸,他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道,不用担心,还有时间。
没有手表,她只能相信他。
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跑进去一看差点没吐血,大厅里的钟清清楚楚地指在9点14分上。
林微微心一沉,来不及找他算账,随便拉了个工作人员问清站台后,问,去乌克兰哈尔科夫的火车开了吗?还没有。
她喜上眉梢,拉住他又问,几号车站。
9号。
来不及道谢,她转身就跑。
弗雷德在后面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脸上的笑容一敛,问,不是9点开车吗?误点15分钟。
还有一分钟!弗雷德咒了句该死,便将那个列车员莫名其妙地扔在了原地。
林微微一口气跑上站台,因为火车快要开了,站台上站满了送行的人。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她一看顿时急了,不能怪鲁道夫找不到她,众里寻他千百度啊,要从五千多玫瑰花中找出属于她的那一朵,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年轻的战士们已经全部上了火车,列车员在收阶梯,吹响了哨子,送行的亲属不得不后退,火车即将开动。
再也顾不了多少,她叫了起来,鲁道夫……火车站那么大,她的声音又能传多远,而且这么多军人,叫这个名字的更是一箩筐。
陷在茫茫人海中,她完全失去了方向。
她以为找不到他了,可是老天还是开了金手指,在路过一截车厢的时候,她一抬头,竟然瞧见了鲁道夫的侧面。
旁边坐着他的上司温舍,两人正在探讨些什么,外面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叫唤。
人太矮,根本敲不到车窗,只能站在外面呆呆地看着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逢之日。
心里有些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她不会为了那些无聊事和他闹情绪。
捂住嘴,强忍心里的苦涩,笑着祝他走好运。
鲁道夫,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火车终于缓缓开动了,那种压抑的生死诀别更甚,忍不住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她跟着开动的火车一起向前,只为多看他一眼。
列车越开越快,可她还是一路跟着他,一瘸一拐地跑到了关口上。
立即有士兵过来拦住她,闯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车开得只剩下了一条尾巴。
是她太任性,所以最后连一句再见的话也没说成。
脚上伤口隐隐作痛,脚一软,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火车出站后,人们也作鸟兽散。
有人走到她面前,将她拉了起来,一见来人是弗雷德,她心里更气。
一擦眼泪,伸手狠狠地垂了他几下,埋怨道,都是你,故意把车开得那么慢,让我们见不到面。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依然淡定,一点也没有愧疚之意,见到了又怎样?可以不离别吗?可以不说再见吗?还是可以阻止他去战场上送死吗?一句句都是致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她当然知道不能做什么,也知道这样的送别没有意义,只是徒增彼此的悲伤。
为了避免这种不快,让自己好受些,所以昨天才会和他闹翻的,不是吗?心里不爽,满是无奈,想跺脚发脾气,结果才踩了一脚,就牵扯到脚踝上的伤口,顿时痛得她咬牙切齿。
刚才太激动没发现,现在才感受到。
什么都不顺心,男朋友没送到,功课没完成,脚又痛的要命。
她一生气,随手将雨伞丢了出去。
弗雷德看着她,这情景太熟悉了,印象当中隐隐约约有个女孩,无助地坐在地上哭,手上抓到什么就扔,还差一点砸中他。
他忍不住笑了,几步过去替她捡起雨伞,然后回来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微微吓了一跳,忙挣扎,你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不好。
谁敢说不好?也是,他没有一个高官父亲。
挣扎不开,脚也正痛着,索性就随他去吧。
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藏住了自己的心事。
弗雷德问,你去哪里?她闷闷地说,送我回家吧。
于是,他抱着她,走回了自己的汽车。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他看着她的半侧脸,不禁问,他上了战场,如果不回来,你要一辈子等他吗?事实已经够残酷了,用不着他再来提醒一遍,于是,她抿着嘴拒绝回答。
将脸转向车窗外面,看着两边倒退的景致。
她不禁暗忖,还有三年,战争就结束了,只是这三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
唉!正叹息着,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重大事件。
1942年7月,爆发了斯大林格勒战役。
对啊,是斯大林战役!!她竟然把这个二战史上最血腥的战事给忘了。
难怪会觉得不安,怎么能心安呢?43年2月,这场战役虽然结束了,却也将纳粹德国带向了战败的转折点。
弹尽粮绝,兵溃被俘是最后的结局。
现在是6月底,距离7月17不过才剩下几个星期了,鲁道夫现在被派去了哈尔科夫,苏联的南部,这又说明了什么?停车,快点停车,我要回火车站!弗雷德被她吓了一跳,道,你疯了吗?火车已经开走了!他们下一站会停在哪里?苏联。
他没停车。
微微看着他,没再吱声,一时心乱如麻。
原来,鲁道夫去参加的是这个二战中德国首次大规模战败的战役。
24万,整整20万纳粹士兵投降被俘,15万战死沙场,9万被俘,而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6000!这不是去打仗,根本就是去送死啊!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弗雷德反而有些不安,他宁愿她发脾气闹情绪,也好过这样的沉默寡言。
你心里想的就只有他吗?他忍不住问。
林微微一怔,飞快地向他投去了一瞥,不答反问,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问我?为什么?因为得不到答案他会不甘心,可得到了答案,他又不想接受。
所以,只能反复去问。
无话可说,彼此沉默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毫无征兆的,弗雷德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我不会放弃的。
她无精打采地随口嗯了一声。
我和可可已经过去了。
回过神就只听见一句可可,可可是哪根葱啊?于是,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说什么?我说,我要加入这场战争。
你要去送死吗?她以为他说的是斯大林格勒战役。
见她心不在焉,弗雷德踩下了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然后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在我和鲁道夫之间,你只选一个,那么这一场战争,我势必加入。
闻言,微微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看了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记起来一切了?然而,他的回答却只是让她失望,说,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
他打断她道,果断地道,我怕恢复记忆后,一切都太迟了。
所以,先得到手再说。
林微微张了嘴,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回答实在太强劲,她被彻底震慑住了。
大哥,你把我当股票吗?先买来再说,将来升不升值是另外一回事。
她撑住脑袋,哀叫一声,一颗心已经够乱了。
看来不久的将来,会更乱!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那个年轻的军官一怔,他虽然不认识弗雷德,但见他衣领上的官衔比自己高出了好几级,哪还敢惹是生非?立正向他进了个军礼,然后又向林微微低声说了声抱歉,转身走了。
我不是日本人!她没好气地说道。
在自己变强之前,只有忍,落后挨打,就像波兰。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想冒充日本人,可偏偏你的祖国太弱,保护不了你。
林微微被他一句话堵得气歪了鼻子,反驳道,中国现在是弱,但不久后的将来就会变得强大。
那就等强大了再说。
说不过他,她跺了跺脚,生闷气。
鼠目寸光的德国佬,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弗雷德看了眼她,不想和她为这些无谓的事起争执,便转开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165、第一百五十四章送别奥尔嘉按照希特勒的计划,攻占苏联,将德意志的领土扩张到亚洲板块。
41年与苏联正式宣战,一年后的夏季,爆发了历史上有名的斯大林格勒战役。
1942年8月23日,清晨7点30,在苏联境内距离斯大林格勒62公里处的顿河河岸(RiverDon),聚集了由25万纳粹士兵组成的第六军团和第四装甲军,发起大规模的闪电攻势。
尽管苏联红军想尽办法拖延德军入侵的步伐,但是,胜利女神还是选择站在了纳粹的身后。
德国一再挺进,而苏联一退再退。
战役初期,不得不承认德国人的强势,利用武器设备上的优势,占尽了闪电战的先机,将红军打击地措手不及,最后只能采取人海战术来拖延时间。
将未曾武装的平民推向敌方,用他们的生命来拖延时间,将军工厂向后迁移。
初战告捷,希特勒龙心大悦,下令第六军团的上将弗里德里希﹒保卢斯(FriedrichPaulus)在42年结束之前,攻下斯大林格勒,然后沿着伏尔加河推进,形成一个大规模的包围圈,从东西两面夹击莫斯科。
在他眼里,一旦拿下斯大林格勒和莫斯科,其他城池也将不攻自破。
他甚至计划越过伊朗进驻波斯湾,与日本在印度洋会师,之后,便可以高枕无忧地和英美谈判如何三分天下。
梦想是美好,现实是残酷的。
之所以闪电战略在西线上能够取得巨大胜利,不得不归功于西欧板块国家的密集,三百公里,可以穿越三个国家。
但是,在土地辽阔的苏联却行不通。
苏联政府可以拖,但德军却不能,后方供给不足,而纳粹德国又同时拉开了东西双线。
显然,东线上的军队状况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无懈可击,缺乏人力、枪炮、坦克、飞机。
很快,元首又遇到了让他头痛的选择,兵力耗费,需要大量资源补充,是调集兵力主攻斯大林,还是调转方向获取南方高加索(Caucasus)的油田?这是个问题。
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选择了高加索的油田。
将第四装甲军团抽出,放弃攻击斯大林,转而将矛头调向高加索。
失去重要援助,第六军团孤掌难鸣,而更可怕的是阴雨连绵的九月来临了。
九月之后,便是寒冬。
这一场战争,在希特勒的诸多错误判断和一意孤行之下,失去了胜机,不知不觉已为日后的溃败打下了伏笔。
然而,无法预知将来的德国人民却陷在胜利的欣喜中,电台滚动播出的都是军队在战场上的捷报。
西线上,每一天都有大量的英美军舰被击沉;东线上,大批苏军被俘虏。
人们真的相信,有一天,他们会取得东方生存空间,会一统欧洲大陆。
德国著名媒体DiedeutscheWochenschau(德国每周新闻,简称德周新),将战场上的最新消息拍成短片,然后在电影院里上映。
库特和鲁道夫都在东线上奋斗,所以林微微和奥尔嘉每到周一下午,就会去电影院报道。
虽然,德周新受纳粹政府控制,报喜不报忧,但有消息总比没有强,至少可以让她们了解一些前线的实况。
这一天,林微微站在校门口等奥尔嘉,等了她老半天,才迎来姗姗来迟的身影,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动作快一点,要迟到了。
她上前拉了她一把。
奥尔嘉反手按住她,道,袁,我今天不去了。
为什么?她有些惊讶,自从两个男人上了战场,她们就没错过任何一期德周新。
因为我的申请上面批下来了。
野战医院?她点了点头。
林微微不禁一愣,心中既替她高兴,同时却也难过。
已经送走了一个亲近的人,现在还要再送走一个,当他们一个个都走光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你什么时候走?后天下午。
这么快?林微微。
是啊,前线缺少人手。
奥尔嘉看着她,有些愧疚,道,要赶着回去收拾东西,所以今天不能陪你去看新闻了。
心里有些凄凉,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奥尔嘉,我会想念你的。
我也是。
她回抱她。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还等着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婚礼?她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想得可真远。
是你说的,人生要有计划。
她不语,沉默了会儿,道,是啊,要有计划。
林微微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道,你走了,鲁道夫也走了,最亲近的你们都离我而去。
停,别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本来就是。
r>奥尔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笑着道,只是暂别而已。
明天晚上,你来我家吧。
在临走前,我们最后再聚一聚。
好。
微微强打起精神,点头道,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等你走了……她飞快地打断她,道,还能写信联系。
两人依依不舍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教学大楼的大钟敲过了十三下,奥尔嘉道,时间不早了,德周新快要开映了。
我也得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去吧去吧,我会小心的。
微微伸手挥了挥,和她告别,目送着她的人影消失在远方。
没了奥尔嘉的陪伴,她觉得有些孤独,本来不想去电影院,可转念想想,从此之后,都是一个人行动了,要习惯啊。
心情本就不好,这一期的德周新偏偏讲述的还都是日本如何攻占亚洲。
眼里看着日本军队进驻中国领土,耳中听着德国人偏激的解说和观众的叫好声,心里的压抑感就更甚了。
再也坐不下去了,她呼得一下站起来,走出播映厅。
日本人的凶残,他们对中国人所做的那一切,南京大屠杀、毒气室、用残忍的手段奸杀妇女、残害普通老百姓,这些事件德国人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怎么还能为这样的行为喝彩叫好?不过,就算他们知道,又怎么样呢?纳粹对待犹太人的手段也没有仁慈去哪里,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况且,日本还是法西斯同盟中很给力的一个同伴,纳粹德国怎么会鄙视自己队员,而去同情敌人呢?外面的空气流畅了些,有阳光照进来,让她的心跟着一暖。
然而,心情刚放晴了不到一秒,就被人破坏了。
一个纳粹军官拦住她,问她看了这期德周新的感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微微不愿意被搭讪,低着头,干脆装作听不懂。
想绕开他,可那个人也挺执着,非要问她的意见,追着她就是不肯放。
没想到你们日本实力挺强,去年偷袭珍珠港,给美国佬一个下马威。
今年又攻占了新加坡、马来西亚、中国、韩国。
不愧是我们的同盟国,干得漂亮!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当成日本人,林微微很是气恼,难道她就长了一张日本鬼子的脸吗?伸手甩开他的触碰,满脸不耐,几乎是吼道,我不是日……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少尉先生,您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同盟国的客人吗?难道您没有看出来,这位女士,很不愿意受你的骚扰?听到这个声音,林微微不禁一愣,回头望去,一个熟悉的人闯入眼帘。
是弗雷德!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来看德周新的吗?看中国人如何受日本的侮辱?那个年轻的军官一怔,他虽然不认识弗雷德,但见他衣领上的官衔比自己高出了好几级,哪还敢惹是生非?立正向他进了个军礼,然后又向林微微低声说了声抱歉,转身走了。
我不是日本人!她没好气地说道。
在自己变强之前,只有忍,落后挨打,就像波兰。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想冒充日本人,可偏偏你的祖国太弱,保护不了你。
林微微被他一句话堵得气歪了鼻子,反驳道,中国现在是弱,但不久后的将来就会变得强大。
那就等强大了再说。
说不过他,她跺了跺脚,生闷气。
鼠目寸光的德国佬,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弗雷德看了眼她,不想和她为这些无谓的事起争执,便转开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难道只准你们高贵的雅利安人来,我们二等贱民就不能来了解天下事了吗?看出她心里的各种不爽,他不禁失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国家大事。
我关心的是德国什么时候战败!可惜这句话她只敢想想,实在没胆子说出口,伸手推了他一把,道,让开,我要回家了。
再见!弗雷德目随着她的背影,很想追上去,可走出几步,又站住了脚。
差点忘了,今天来这里,还有任务要完成。
林微微在树荫大道下散了好一会儿步,心中的烦闷才渐渐消退,可还是心事重重。
不想这么快回家,便四处闲逛。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曾和鲁道夫一起路过的那个教堂,脚步一拐,她走了进去。
上一次还有他的陪伴,而这次只有她。
本以为教堂空旷无人,可走进去一看,发现前排还坐着一个德国女孩。
她既没有祈祷,也没有读圣经,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圣台上的耶稣圣象发呆。
瞧她的侧面,林微微觉得有些面熟,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她是谁,实在认人无能。
想不出来只好作罢,在隔壁那排空位上坐下,她低头祈祷。
没有用的,太多祷告了,上帝根本没有时间来聆听。
那个女孩突然说起了话。
睁眼望去,却见她根本没看自己,林微微莫名其妙地皱了下眉头,正想继续,就听她在那边说道,自从他去了战场,我每天都来这里祷告,希望主能够听到我的心声。
可是……她将脸埋在双手中,控制不住情绪,压抑地哭了。
那啜泣很低沉,却载满了痛苦,这是绝望、是心碎的声音。
虽然只是一个陌生人,仍被她的悲伤所感染,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于是,微微站了起来,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拢了下她的肩膀。
想说安慰的话,张了嘴,最后只是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感受到肩膀上的温暖,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语无伦次地道,我们结婚才不到三个月啊,我,我们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失去了父亲。
你让我该怎么办?看着她的绿眸,林微微一怔,突然想起来她是谁,是那天在教堂里接受祝福的新娘。
她和鲁道夫还曾经羡慕过他们……三个月,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让一切变得物是人非。
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他一起死在战场上。
可是,他们不让我去,我,我只能在这里守候,守候到最后,等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消息!被这话触动了灵魂,林微微心中一痛,深吸了口气,轻声问,和他一起死在战场上,看见那些血肉横飞的尸体,难道你不会害怕吗?如果他最终走在你的前面,眼睁睁地看见最爱的人断气,这样的痛真的比现在少吗?闻言,女孩愣了下,不由地抬起头,望她,也许不会少,也许会更痛。
你连现在的痛苦都承受不住,怎么去面对更痛?我……看了眼女孩的小腹,她道,你是幸运的,他走了,但至少留给你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你们爱情的见证,好好珍惜。
勇敢的人,会有人特别的明天。
最后一句话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林微微站了起来,走出教堂的时候,心中有些凄凉,不禁伸手环抱了下自己。
勇敢的人,会有特别的明天!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头痛加腹痛,她实在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可是没病去什么医院!于是,拉住弗雷德的袖子,很认真地看着他,送我回家,求你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心狠狠一抽,冷声道,难道你要一尸两命吗?一尸两命?林微微被他吼得怔住了,他在说什么啊?……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弗雷德心定了一半,继续追问。
孩子!?林微微和医生异口同声地叫了声,带着惊诧。
保住了没有?没有!……弗雷德,你给我闭嘴!林微微真的怒了。
……*******************************************我想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德国每周新闻diedeutschewochenschau》拍的新闻纪录,有英语字母。
这不是影片,不是小说改编,是纳粹德国对日本侵略亚洲的报道和宣传。
有编号,记录在档,还是具有一定的历史参考价值。
在当时,德国人对日本人的态度还是很不同的。
他们的媒体是带着赞扬宣传日本在亚、美洲的横行霸道。
至于,有些小说和野史说,德国人看不起同盟国日本,是无稽之谈。
很多德国人,包括士兵将领,根本不知道有南京大屠杀这回事,他们对日本的恶行不知情,也完全不感兴趣。
关于那个johnraben,他确实帮助了中国,但个人不能代表群体。
即便在现代,日本人在欧美的地位仍是很高。
01年那会儿,老外看到我都先问是不是日本人,他们对中国非常不了解。
不过在05年,全球化之后,中国的地位才逐渐赶超了日本。
166、第一百五十五章坦白眼睛一眨,奥尔嘉已经走了近三个星期了。
临走前,好姐妹相聚的最后一个晚上,两人抱在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醉、一起疯。
最后拥抱道别时,奥尔嘉对她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做不出选择的话,就不要选,时间会证实,谁才是那个对的人。
她走了后,林微微眼红红地伤心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找到的患难朋友,就这样没有了。
心里虽然难过,可日子还要过,学校还得去,该考的科目一门也不能少……人生真是残酷啊~~~和往常一样,周一下午去看新闻,在电影院门口碰到了弗雷德。
他微笑着向她走来,道,这么巧,你也要去看电影?哪里巧了,明明就是你一路跟着我。
她白了他一眼,越过他。
他转身几步追上去,道,只是正好同路。
懒得反驳,她想去窗口买票,却被弗雷德拦住,道,来看德周新的多数都是纳粹军官,有些对你们亚洲人并不友好。
如果你想安静地看电影,那最好跟着我。
想起上次被人搭讪时的情景,觉得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乖乖认命。
弗雷德去买了票,然后等到电影院里暗了下去,才走进去。
放映大厅里并未坐满,但放眼望去,头顶一片油光闪闪,确实有不少纳粹军官。
怕在昏暗中走散,他拉住她,猫着腰,找了个偏僻的位置。
弗雷德握着她的手,不肯放,挣脱不开,也就随他。
他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凑过脑袋,伏在她耳边说道,电影院是男女朋友最佳谈情说爱的地方。
她瘪着嘴,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们是男女朋友吗?不是。
那不就是了。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他在耳边说,现在还不是,不过,将来就很难说了。
弗雷德,她侧过半张脸,想说什么,没料到他的嘴唇就凑在耳边,这一转头,正好撞上了他的嘴,而他也就势亲了下来。
啵的一声,偷了个香。
黑幕下,没人看得见,就算有人瞧见,也不会管这闲事。
见她要撤退,他托住她的后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吻个彻底。
被他亲得没有反抗之力,她只能全身瘫软地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控诉,为什么你总是缠着我不放?因为……他停顿了下,似真似假地说道,我爱你,很爱很爱。
闻言,林微微不禁心口一紧,为什么这话说的和鲁道夫一模一样?他不会又是在耍她吧。
你偷看了我的信是不是?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峰,理直气壮地说,不是偷看,是看。
不问自取就是偷!那你可以去警局……向我报案。
黑暗中,他那双眼睛流光溢彩,闪烁出动人的光芒。
见他笑得可恶,林微微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个巴掌拍上去。
为什么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能把她气得半死嘞?以前是这样,就是现在失忆了,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吃得死死的。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伸手点住,道,别浪费好时光,要懂得珍惜。
珍惜什么?心中刚升起的疑问,就被他用行动诠释了。
他的嘴唇又缠上来,仿佛亲她上了瘾。
这一次,手也不老实,悄悄地潜入她的裙摆……林微微有些羞恼,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可反抗才开了个头,就被镇压了。
抓住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他板正她的脸,对她的渴望和热情,通过这个缠绵悱恻的法式热吻,清清楚楚地传递了过来。
现在的弗雷德好像和从前的不太一样了,以前,再想得到她,也顾及着她的感受。
即便箭在弦上,只要她不愿意,他都会随时收手。
可是现在,他却不停地在侵犯她、在试探她的底线,将她逼得走投无路。
会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她不再是简妮,他不必再隐忍自己的感情;还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显示出他的本性?离开她的唇瓣,转移到耳际,他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温润的气息在耳边厮摩,侵入感官的全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弄得她心神不宁。
她挣扎了下,伸手挡在他胸前,勉强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即便隔着一层衣服,依旧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颗有力跳动着的心。
我是来看电影,不是和你偷情来的!她一脸怒意,他却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肩,目光扫了下四周,随即又回到她身上,道,来这里的人,谁会真的看电影呢?我!看见她认真的脸,他不由哑然失笑,拉下她的手,不解地问,微微,你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要拒绝呢?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甩了他,和我在一起。
卧槽,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亏他也说得出口,还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林微微气坏了,猛地伸手推开他,站起来吼道,弗雷德,你别欺人太甚,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前座的人嘘了,见自己突然变成众矢之的,于是她只好吞下了没出口的话,重新坐下来。
和你在一起?她冷笑,你都有女朋友了,难道你要我当你的地下情人吗。
地下情人?他好气又好笑,我上次就告诉过你,我和可可结束了。
结束了?她一愣,脱口问道,为什么?因为,她不是我心里头的那个人。
他的眼睛湛亮而清澈,显然他和林微微是不同类型的人,弗雷德有主见,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漏跳半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她以为他会说出简妮两个字,可出乎意料的,他却斩钉截铁地说了另外三个字。
林微微。
我?她被震惊了,却也同时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你,你以为是谁呢?为什么是我?她陷在诧愕中,久久回不了神,感觉就像一个手榴弹在自己身边爆了炸,顿时天昏地暗,叫她魂难守舍。
为什么不能是你?他反问。
你堂堂帝国上校,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他打断她,道,理智确实不允许,但我的心告诉我,我们有过过去。
如果错过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好过。
可是,你不是失忆,都不记得了吗?她呆呆地问。
有些东西可以忘记,有些永远不会。
记不起来她的容貌长相,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认不出她。
有些东西,不是靠眼睛去看的,而是靠……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她看向他的目光惶恐而无措,问,你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他抬起她的脸,逼她望向自己的眼睛,那里除了真诚和深情,再无其他。
失去记忆又如何呢?就算一辈都恢复不了,也无法阻止我更爱她。
她怔怔地凝望他,一颗心彻底乱了,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咬着嘴唇道,可是,太迟了,我已经有了选择。
闻言,弗雷德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道,人生不是只有一个选择,也不是只活在一个阶段,生活会继续,每天都有意外发生,逼着你去改变、去重新选择。
没有一条路,是一通到底的,而懂得随机应变的人,总是会在逆境中活得更轻松一点。
我不会强迫你改变你的决定,但是,你最终会看到,这个环境、这个世界让你不得不改变初衷。
为什么,一字字一句句都敲入心中,她不禁疑惑,你可以说的那么坚定?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改变?闻言,他笑了,笑容依然深沉,双目依旧清湛。
因为,我会积极争取。
心脏再度重重一跳,林微微怔忡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摇了摇头,缩回了自己的手,道,来不及了。
他扬眉。
林微微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我已经申请了去战地医院。
听到战地医院这几个字,他眼中的神色一变,问,批准了?还没有,但是,我想也快了。
是吗?他再度扬起笑容。
---------------------------------------------将申请递交了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可还是没有消息,林微微有些急躁。
再加上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痛得厉害,让她连食欲都没有。
吃不下去,没有精神,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要是奥尔嘉还在,一定会取笑她,可是好友不在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没心思在外面闲逛,一心一意地想回家休息。
不知是否走得太急,一抬头,只见斑斓灿烂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映在眼中,让她不由一阵头晕。
小腹突然一抽,袭来一阵阵的痉挛,她按住肚子,蹲了下去。
当女人真是痛苦啊!本想等这下阵痛过去了再起来回家,没想到有人过来,挡住了她身前的阳光。
你又怎么了?听见熟悉的身影,她抬眼望了眼,入眼是弗雷德的笑脸。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只是被动地回答他,我肚子痛。
她低低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而脸上的表情也因痛苦扭曲。
弗雷德本来还想再调侃她几句,可见她是真的难受,立即收起了笑容。
在她面前蹲下,摸了摸她的脸,满眼关心地问,痛得厉害吗?是不是吃坏了?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吃,怎么能吃坏呢?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不用,送我回家就可以。
他正想说什么,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的裙摆上,身体突然一僵,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抱起来,强硬地道,必须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你快放我下来,不要在街上拉拉扯扯,给人看到不好。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不肯松手,一把按住她,脚下的步伐迈得越发大了。
弗雷德,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我不去医院!她按住额头跳动的神经,叫道。
头已经够痛了,他还要来火上浇油,什么事呐。
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一次也不在你身边,就这样你还要维护他吗?他生气了,嘴巴一动,将心里的不悦全都说了出来。
林微微愣了一愣,完全听不懂他在说啥,被他抱着,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循环得更快了,而肚子也痛得更厉害了。
见她苍白的脸,和几乎咬出血的嘴唇,他心一软,不忍再去责怪。
放柔了语气,只是在她耳边反复道,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头痛加腹痛,她实在没有力气和他争辩,可是没病去什么医院,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上厕所!于是,拉住他的袖子,很认真地看着他,送我回家,求你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心狠狠一抽,冷声道,难道你要一尸两命吗?一尸两命?林微微被他吼得怔住了,他在说什么啊?我没有,我只是想回家好好睡一觉,真的,我没事。
她耐着性子,第n!*(n+1)!次解释。
我只相信医生的话。
在他强势的坚持下,林微微被送去了医院。
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他问医生,她怎么样?很好,就是染上了些伤寒。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弗雷德心定了一半,继续追问。
孩子!?林微微和医生异口同声地叫了声,带着惊诧。
保住了没有?没有!没有?他的心情是复杂,既带着一些欣喜,又担忧,喜的是她和鲁道夫没有孩子,就没有牵绊;忧虑的是她会不会受不了打击。
医生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微微,了然地微笑,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您的太太根本没有怀孕。
怀孕……!!!林微微听到这两个字当场晕了,弗雷德,丫的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能有人同时来大姨妈还能怀孕的吗?能吗?没有?那她为什么会流血?难道不是小产引起?当然不是!两人再次同时回答。
弗雷德,你给我闭嘴!林微微真的怒了。
他没理她,转向医生,等待一个解释。
只是月事来了而已。
原来……闻言,他自己也不禁失笑,太紧张她,所以把女人的生理期给忘了。
刚才看见她裙子上的血渍,想到鲁道夫给她的信,再加上他们确实滚了床单,所以一时情急给想歪了。
他松了一口气,道,很好。
好个屁。
她咬牙切齿。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他问。
医生点头,道,配一些感冒药,好好休息,不要过度劳累。
如果你们想要孩子的话,她的身体还需要好好条理一下。
我们不是……夫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
弗雷德笑着握住她的手,将错就错地道,听见了没,亲爱的?林微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谁是你亲爱的,滚!想到刚才的窘境,她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道,我自己回家。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强迫她,只是在转身之际,轻松的语调从背后传来,你要是不介意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你裙子上的血迹的话,请便。
她顿时蔫了下去,弗雷德,你丫的太坏了,随便一件事都能打击得她无还手之力。
拉起裙子看了眼,脸顿时红得跟番茄一样,好大个印记,难怪会被弗雷德误会了。
什么时候弄上去的?刚才,上课下课她都没发现,她的同学一定都看见了。
囧死了,明天没脸去学校了!喂,你干嘛贴着我走啊?林微微别扭地甩开他。
我帮你遮住外人的目光。
弗雷德。
……彻底无语了。
赶回家第一件是就是洗澡换衣服,等梳洗干净了出来,发现弗雷德还坐在哪里。
给她泡了杯热茶,交到她的手中,他问,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吗?肚子还是有点痛。
她嗯了声。
吃药了没?还没,医生说要饭后。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他自告奋勇,她却不领情,不用了,一会儿韩就回来了,我跟着他吃。
瞥了眼她厨房里的粮食储备,他道,怪不得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就这样的身体状况,你还想上前线,去送死吗?林微微低下头,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反驳,我没有时间。
他也不和她争论,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你真要给我做饭吗?见他点头,她厚着脸皮又道,那就给我做个脆皮烤鸭吧!鸭子呢?还在天上飞。
这回轮到他无语了。
瞧他脸色不善,她赶紧见风转舵,好吧,还是你来决定,我不挑食。
他想了想,道,那就做个Kohlrolladen。
所谓Kohlrolladen,就是肉糜混一些面粉,揉成拳头大小,然后在外面包一层卷心菜,卷心菜外面再卷一层培根,是地道的德国菜,很美味可口。
听他说要做这个,林微微的眼睛顿时亮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可是弗雷德的拿手好菜,她喜欢啊!看见她这模样,他失笑,道,你现在好好休息,我去买菜。
他走到门口,又被她叫住,多买一些肉糜。
弗雷德一怔,嘴角上扬得更厉害,时隔那么久,这爱吃肉的习惯还是没改掉。
真幸福呀,有肉吃。
哎约……兴奋过度,肚子一抽,阵痛又开始了。
钥匙被他拿走了,反正出不了门,她索性爬上床休息。
钻进被窝里,暖暖的,掀开一看,才发现已经有人替她冲好了一个热水袋。
做这事的除了弗雷德,还会有谁呢?抱着热水袋,暖和的不过是肚子,还有一颗心,被他的体贴、被他的温柔感动着。
躺在床上太舒服,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一觉醒来,房间里已经飘满了肉香。
被这久违了的味道勾引得馋虫都飞出来了,她爬起来,循肉香而去。
正想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却发现厨房里没人。
咦,大厨师不在厨房,那在哪里呢?房间就那么大,又不会突然消失,走了一圈,最后在浴室发现了他。
见他的手中拿着自己的裙子,她有些窘迫,忙走过去想要夺回来。
我,我自己会洗。
他手向后一撤,让她扑了个空,说,睡醒了?早醒了。
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他手上,不禁问,难道你不嫌脏吗?他笑了笑没回答,拎着她的裙子,去洗了。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她的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忍不住问,你以前也是这样给她洗衣服的吗?谁?你的前任女友。
他的动作一顿,道,从来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弗雷德几步走入她的卧房,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他心中一沉。
伸手拉开她的衣柜,里面放满了衣物首饰,但细心的他还是发现少了一小部分。
这丫头果然不辞而别了!弗雷德意识到这一点时,几乎控制不住翻滚的情绪。
从没这么失望、这么生气过!拳头狠狠砸在书桌上,她的那些小饰品跟着他的力道跳动了下。
不能失去理智,他需要正确的判断,于是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转身几步走出去,站在韩疏影面前,问,请你告诉我,她的去处。
……167、第一百五十六章不告而别眨眼已是10月底,鲁道夫离开已有4个月,他在前线上是生是死,林微微全然不知。
天天在等信函,可每一天都在失望中度过。
那天,上学前她收到了一份邮件,雀跃的以为是鲁道夫的信,可拆开一看,才知道是自己递交去战地医院的书面申请被拒绝了,连带着简历、成绩单、申请书一起退了回来。
理由很简单,她不是德国人,野战医院是军医院,不属于红十字会,所以不接受外籍人员。
捏着信,发了一会儿呆,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走运还是倒霉。
闷闷不乐地去上课,却意外发现,神经学的吕肯教授也申请了战地医院,不过人家可是正统的日耳曼人,所以通知早就批下来了。
等这个学期结束后,就准备动身。
林微微忍不住走上前,将自己被拒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教授说,要去那里,并非一定得向军部申请,可以通过大学诊所,学校内部也有名额。
你回去重新准备一份材料,然后直接交给我,以我个人助理的名义,我帮你去申请。
她心中一喜,本已死心,现在见教授肯帮忙,不由得又扬起了一线希望。
几天后,她再度递交了申请。
上前线虽然危险,但算作为实习,折合成学分的话,可以抵消两个学期。
这些日子,每一天都是弗雷德陪她走过。
他说过,他不会放弃,鲁道夫不在,他必定乘虚而入。
如果把这比作一场战争,那么他无疑就在积极备战,一点点地攻占她的心。
他亲她、抱她、拉住她的手;在电影院门口等她,陪她看新闻;在天下雨时,给她送伞;在家里弹尽粮绝时,给她雪中送炭;在肚子疼时,给她送上一个热水袋。
他所做的一切,是无意的巧合也好,还是刻意的讨好也罢,都叫人无法忽视。
在她落寞的时候,总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身边,做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却每一件都温暖着她的心。
她的眼睛里,她的世界里,到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他一天比一天更了解她,而她一天比一天更依赖他,再这样下去,最后的防线迟早要奔溃。
面对不了自己,只能选择逃避。
可是,费雷德是什么人?除非她逃到他鞭长莫及的地方,否则,他怎么肯放手?她在理智和感情的抉择中徘徊迟疑,陷在进退两难间,不知所措。
好在她的第二次申请批下来了,是吕肯教授口头通知的。
前线告急,需要大量的医护人员,军部权力下放,让大学诊所组织一批人,即日上路。
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有欢喜有忧愁,但更多的是松下一口气,终于不必再在两个男人中纠结。
新的环境,新的开始……不是第一次去西伯利亚,领教过那里寒流的厉害,所以林微微做足了准备。
将袁大小姐的皮毛衣服一块块裁开来,塞进内衣里,再缝起来,算是自制的北极棉。
让自己在着装轻便的情况下,又同时尽最大可能的保暖。
手套、帽子、厚袜子、衣服、裤子,防滑的棉鞋,她全部都准备好了。
看着整理出来的一大个包裹,自己也觉得好笑,她这是准备去登陆月球呢。
她要走的事情谁也没告诉,就连室友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临走前的一天晚上,才敢告诉韩疏影。
本以为他会责备,然而他只是拥抱了她,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他说,微微,你是我看见过的最坚强勇敢的女孩。
不管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不能给予你帮助,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
这位大哥是她穿越后第一个认识的患难之交,在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亲人,如今要离开,满是不舍。
林微微不由红了眼睛,握住他的手,回答道,只是半年而已,这个房间我还要住的,不能租给别人。
大哥,你等我回来。
韩疏影是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像奥尔嘉那样和她抱头痛哭,说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许是不想将自己伤感的一面展现在她眼前。
本想给弗雷德留一封信,可写了好几次,都不满意,最后只能搁笔。
趴在床上想着他的人,不知不觉入了梦。
梦里,只见一双愤怒的蓝眼,带着伤痛和绝望,一遍遍地在那里责问她,为什么她能够狠得下心来这样对他?她的不告而别,弗雷德一定会生气,但实在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她陷在这份三角恋中寻不到出路。
心中到底最爱谁,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能告诉她答案。
离开,未必不好,结束是另一个开始。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韩疏影,背着行李去教学大楼门口集合。
前去的队伍比她想象中的庞大,十多个学生,加上四个导师,两个教授,一共二十个人。
因为多数都是一个系的师兄姐,林微微基本都认识,只有个别的几个是外系。
大家站一起说几句话,一会儿就熟了。
这一次远行,不是春游、不是观光、不是学术交流,而是行军打仗,他们面对的是最严峻的战场。
下一秒,降临在眼前的可能就是死别。
也许,正因如此,教授不想给大家再增加心理负担,一改平时严谨的模样,和年轻人们一起说笑。
我们以后就是一支团队,这里没有教授和学生,只有医生和病人,所以大家可以直接叫我吕肯,不必再加头衔(Doctor)和尊称。
和林微微分在同一个组的共有四个人,就她一个女生,其余三个都是德国人。
其中一个叫沃夫冈的男生特臭屁,狂妄自大,废话多,所有的缺点都给他占齐了。
他看着微微,那神情就跟在动物园里看见了外星人一样,嘴里夸张的瞎嚷嚷,我们前去是报效祖国,你呢?去干嘛?言下之意,你又不是德国人,凑什么热闹?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听她这么说,他立即送来了惊疑的目光,不可思议地叫嚷,什么,你去战场换心情?本不想理他,可转念想想大家毕竟是同一组的伙伴,将来患难与共。
出于礼貌她简略地一笔带过,道,我去战场找未婚夫,与他同生共死。
谁知,沃夫冈还是不肯罢休,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你未婚夫是德国人吗?他们竟然没想拆散你们?被他追问地有些不耐烦,林微微索性道,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提及。
听她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不禁一愣,随即咧嘴露出个笑,道了声抱歉,终于转开话题。
上了火车,将行李安置妥当,她望着外面的天空,一边想心事一边等发车。
正发着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眼帘,让她的心不由重重一跳。
是弗雷德!他怎么会来?又如何知道她今天走?是了,一定是韩疏影告诉他的,这腹黑男肯定又动了什么坏脑筋去威胁他。
他在站台上徘徊,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她的踪迹。
淡淡一瞥,却瞥见他那双眼睛,正盛满了焦虑和仓惶,这种神情就像一把刀狠狠剜进了她的心,制造出一个致命的伤口。
只要向前一点点,或许他就能看见她。
一秒钟的迟疑,是让他发现自己,走下火车和他在一起;还是躲开他,坚持自己的决定?她闭了闭眼,心里在踌躇,然而不过只是眨眼的片刻,他的身影在眼前一擦而过,最终消失在人海。
闭上眼睛的瞬间,脑中映出了一双伤痛欲绝的蓝眼,它们不停地质问她,怎么忍心伤害一个真心对你的人?扪心自问,她不能!林微微嗖的一下站起来,这个动作惊动了坐在身边的沃夫冈,他诧异地看着她,问,你干嘛?我要下车!开什么玩笑,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列车上也有厕所和餐厅。
显然他是误会了她的意图,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又硬是将她按了回去。
靠在车座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这个决定,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只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脸上凉凉的,一抹才发现湿嗒嗒的都是眼泪。
又没人送你,你哭什么?沃夫冈不解地问。
尿憋的!她擦了擦眼睛,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沃夫冈一听,立即给她让出一条道,催促,快去快去,别憋坏了。
……在厕所里洗了一把脸,打起精神。
火车轰隆了一声,终于缓缓启动。
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一直到火车驶出站台,她才敢走出去。
望着远去的城市,她暗自道了一声,再见,柏林。
再见,弗雷德。
-------------一大清早,弗雷德就有些心神不宁,可能是昨夜的梦,也可能是因为林微微闪烁的眼神,让他敏感地意识到她有事在瞒他。
才踏进办公室没多久,就坐不住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没心思办公,干脆扔下手头的工作去找她。
只有把她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才能安心。
和自己的下属吩咐了几句,拿起大衣,飞快地撤了。
车轮一滚,他去了微微的家,开门的是韩疏影。
屋里很安静,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人,开门见山地问,她人呢?韩疏影本就不待见他,不想和他多啰嗦,回到客厅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没把他的无礼放在心上,弗雷德几步走近她的卧房,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他心中一沉。
伸手拉开她的衣柜,里面放满了衣物首饰,但细心的他还是发现少了一小部分。
这丫头果然不辞而别了!弗雷德意识到这一点时,几乎控制不住翻滚的情绪,他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感动她,没想到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不然怎么会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从没这么失望、这么生气过!拳头狠狠砸在书桌上,她的那些小饰品跟着他的力道跳动了下。
不能失去理智,他需要正确的判断,于是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转身几步走出去,站在韩疏影面前,问,请你告诉我,她的去处。
韩疏影连头也没抬一下,仍然看着书。
他不说话,弗雷德也不强迫,转身在他对面坐了下去,手指敲着沙发边的茶几,发出嗒嗒的声音。
韩疏影被他制造的噪音吵得心烦意乱,看不下去,只能关起书。
他站起来想回自己房间,却被弗雷德按住。
请回答我的问题。
韩疏影抬眼望着他,还是不说话。
弗雷德道,如果你想继续在德国安稳的生活,而不是接下来的日子在集中营度过的话,我希望你能配合,对我坦白。
您这是在威胁我?这只是善意的警告,他扯出一个惯有的笑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当他对某件事胸有成竹的时候,才会展现这样的微笑,你我都知道,她不是袁若曦。
我想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警民合作,对你对她都有好处。
他的话让韩疏影动容了一下,不喜欢这个警察上校,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比起鲁道夫,他城府深,又会耍手段,不是林微微这样的傻姑娘可以把握的住。
一样是纳粹,他宁愿她和鲁道夫在一起。
能申请到柏林大学学习,我想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吧,先不说你花了多少金钱,就是每个学期的学分也是得来不易。
花了多少心血,你自己最清楚。
是学有所成,还是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是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还是去集中营里当苦役,我想你比我更会选择。
弗雷德一字一句都击中他的软肋,韩疏影不是林微微,所以他不需要心慈手软。
他只是想得到他要知道的信息,在威逼完之后,话锋一转,语气一变,继续利诱道,你是微微的朋友,我不想对你用那些对付犯人的手段。
我不会害她,有我保护,她会比任何时候都安全。
保护她?听到这一句,韩疏影忍不住冷笑,反驳道,明知道她有男友,却还步步为营盯着她不放。
如果不是你逼得她那么紧,她怎么会走投无路,去战场冒险?战场?他一愣,递交军部的申请不是拒了吗?他亲自动的手脚,不可能出错。
难道她申请了第二次?还来不及收起嘴角的笑容,弗雷德眼里的神色已飞快地一变,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威严十足,那双精湛的眼睛射出凌人的冷光。
韩疏影本来不想回答,却不由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今天早上十点三十五分的火车。
胡闹!蹦出这两个字,他一分钟也不敢浪费,直接赶去了火车站。
一路闯着红灯,他不停地在瞄手表,一分一秒都走在了他的心头。
如果不是昨夜那个噩梦,让他心神不定,恐怕现在还坐在办公室里被蒙在鼓里。
想到她独自做下的决定,他的心就像被一刀刀地凌迟了,痛得连话也说不出。
一直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只是她不敢承认,所以忍住渴望,耐下性子,一步步慢慢地诱她卸下防备,让她彻底打开心扉接受自己。
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他的隐忍,他的退让,他的心思,他的等待,他的守候,她全都不在意,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她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鲁道夫一个。
车子的油门都快被他踩爆了,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一下子飞到她身边,拦住她,问一句,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既然不爱他,又何必介意他是否有女友?又何必在乎他是否记起一切?火车站的主题永远是送人和接人,人头涌动,哭声笑声纠结在一起,让向来镇定的一个人瞬间烦躁透了。
想把所有的人和声音都过滤出去,他的世界里只要有她就足够,可惜,越是急躁,越是找不到人。
他已经从车尾走到车头,看遍了每一节车厢,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停下了脚步,在心中苦笑,也是,有意要躲他,又怎么会让他找到呢?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悲痛,心很痛,痛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了。
这个情景是那么熟悉的,他闭上眼睛,脑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开动的火车,他在站台上追逐,拍着车厢,强迫列车长停车。
当时,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绝望和哀恸,那一天的他,同样也没有找到她……记忆的黑匣子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想起越多,就让他沉陷越深。
就算他记不起印象中那个女孩的模样,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爱的是一个女人的灵魂,而不是她的身体。
因此,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她的模样,却是一种和她相处在一起时的熟悉感;一种心跳到不能自已的感觉;一种让他彻底失去理智的冲动;一种让他又爱又恨的情愫,一种不顾生死、放弃追逐名利的疯狂。
可惜,这些微微都不懂。
他以为时间会让她慢慢明白,可是,她没再给他机会。
看着载着她的列车慢慢远去,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海底。
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她是冲动派,可以做事不顾后果,他却不能。
她的烂摊子,他还得替她收好,她能走,他也有这本事再把她弄回来。
只是这一切并不容易,不是他的权责下,需要打点,要从长计议。
他按了下隐隐跳动的太阳穴,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计划,在找人疏通关系之前,他再度回到林微微的家。
韩疏影没料到他去而复返,不禁一愣,伸头出去张望了下四周,只见他孤身一人,并没有林微微的身影,显然是没找到人。
可是他依旧一脸沉稳,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反而叫人吃不准。
弗雷德几步踏进了大门,问,她有没有书信留下。
韩疏影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口信?他又问。
没有。
韩疏影望着他,语气生硬地道,走的前一晚,她根本没有提及你。
弗雷德笑着道了声谢,道,我去她房间坐一会儿就走。
转身走入她的小天地,坐在床上,被褥上似乎还逗留着她的味道。
他伸手摸了下被子枕头,脑中闪过她缩在被窝里瞪他的模样,不禁失笑。
脸上虽然微笑着,心却隐隐抽痛着。
能够控制情绪,并不代表他能够克制住对她的感情,那一种心被敲碎了的感觉,无比之清晰,让他颓废而无奈。
这个傻瓜自动请缨去东线一定是为了鲁道夫,可是她不知道,鲁道夫根本不在东线。
在斯大林战役爆发的前两个星期,元首做了紧急的部队调动,抽出SS第一警卫队的几个连,调去了巴黎。
鲁道夫现在正在巴黎参加阅兵式,等待元首的审阅。
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她。
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私心,想方设法地扣下前线寄来的书信,不让他们联系,不让他们感情升华,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想到这里,他的心有些乱,没想到自己再一次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能力抛下一切,守候在她身边保护她。
站起来正想离开,却无意在垃圾桶里看见了被她捏成团的纸条。
好几张,都是她写给他的信,只有开头,写了几句就被扔了。
他叹了口气,将废纸一张张捡了起来,揉平,像是什么珍贵之物,放进了口袋。
唉,这个傻瓜,怎么一直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心,要掩耳盗铃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要等死前那一刻,才肯承认她爱他胜于鲁道夫吗?回到警局后,弗雷德没闲着,第一件事就让手下调查,这一支医疗队去东线哪里。
等了足足三天,等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刚到达前线,就遇到敌方偷袭。
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在他们前方爆破,一支队伍给冲的四分五散,失去了消息。
弗雷德听得惊心动魄,脸上惯有的沉着笑容顿时冻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气氛十分沉闷,两人都有些坐不住,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站起来跑到了室外。
深深呼吸一口满是硝烟的空气,沃夫冈问,袁,你后悔来这里吗?……聊了会,后方传来一阵喧嚣和脚步声,他们急忙回头。
原来是德军压着一群苏联战犯路过,那些人浑身是伤,满脸都是血,显然受伤不轻,但没有人给他们治疗。
拖着蹒跚的步伐,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被德军赶着向前。
……一个俄国人腿上中枪,伤口没有处理,已经溃烂流脓。
他踉踉跄跄的,摔了一跤,然而,他的同伴还没来得及扶他,就被德军拉开了。
一个宪兵模样的人,上去就对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将那个战俘狠狠地踩在脚下,厚重的军鞋碾着他的脸,一边口中还在叫嚣。
可恶的俄国猪!……我们德国人的骑士精神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沃夫冈捏着拳头,怒道。
见他跨出脚步想要冲上前,林微微急忙一把拉住他,你疯了,难道你要当众帮助你的敌人吗?他一震,随即收住了脚步,喃喃自语道,战争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战争不该这样,又该怎样?168、第一百五十七章向斯大林格勒挺进火车停在捷克和罗马尼亚的边境上,吕肯集合了所有人,站在二号站台准备换乘另一辆开往俄罗斯的火车。
从这里出发的几乎都是军列,来来回回,车站上放眼望去都是穿着各种制服的军人。
马上就要进入战线,终于可以为祖国做一些实质性的事了,几个德国同伴的心情都是既紧张又兴奋。
两边的军列里堆满了各种武器、战斗机的零部件、坦克、装甲车,医疗齐备、保暖用品等等。
这里已和苏联相邻,虽然被德军占领,但是那些游击队还是无处不在,想尽办法来破坏纳粹运往前线的重要物资。
德军部队在明,这些破坏分子在暗,防不胜防,所以部队纪律严明,几乎是三步一个岗哨。
战士们背着步枪,昂首挺胸地站在风雪中,就像一座座雕像,不敢半丝怠慢。
先要将武器运走,然后才运人,一群小组在站台上不停地跳脚,还没到苏联,已经被这严冬给震慑了。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横竖都觉得冷,最后只能躲到厕所边的帐篷下。
这里虽然飘不到雪花,但气味实在太难闻,暖和了身体,苦了鼻子!臭和冷,一干人等立即选择了前者。
大家冷得实在吃不消,为了打发时间,纷纷拿出食物吃了起来。
发给大家的都是一些夹着火腿的冷面包,虽然能够塞饱肚子,却不能让人暖和。
大家目光到处飘动,希望能够有热水供应处。
在等了近两个小时候,停在面前的这辆火车终于缓缓开动。
大家欢呼了一声,又跑回站台上等待下一列的到来。
然而,进站的军列并没有停下,只是降低了速度缓缓经过,火车头上的车厢里挤满了伤病员,看见站台上的人,他们就脱下军帽用力挥动了起来。
而后面几节,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车厢的栏杆上架着高射机枪,瞄准最后一节车厢。
那里载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像麻布包却又不是,当它们在面前驶过的时候,众人突然发现,这些东西都是死人。
看啊,他们装了一车厢的尸体!不知道是谁唐突的叫了一声,夹着寒风,更显凄厉。
林微微被吓了一跳,不禁向后退去。
事实上,他们一组的人,除了吕肯教授,都被惊得六神无主。
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苍白而充满恐慌。
为什么德军要运输尸体?这车从哪来又打哪去?每人肚子里都有这样一个疑问,想问,却又不敢。
一时间,四周安静地可怕,只剩下呼呼的北风声。
很快,这一辆从地狱驶来的列车便从众人的眼球底下消失了,可是彼此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也许,下一秒,他们都会成为这众多尸体中的一部分。
心情沉重地站在站台上,看着大钟上的秒针一小格一小格地走过,没人说话,只是不停地在张望。
最后一缕阳光也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线上,在天就要全部黑下来之际,他们需要搭乘的火车终于姗姗来迟。
不管前路如何,但至少现在可以离开这个要人命的冰窟窿,大家还是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在登上列车时,林微微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因为她是整个站台上唯一的外国人,因此被宪兵拦住,要求检查证件。
等了那么久,没想到半路还会出这岔子,吕肯教授和其他小组的人已经上了列车,走的人影都没了。
焦急地四处张望,只有刚从厕所走出来的沃夫冈还在眼前晃动。
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向他挥了挥手,投去求助的眼神。
沃夫冈虽然自视甚高,但好在人品不差,颇有绅士风度。
见自己的组员遇到了麻烦,他急忙三两步走过来,将手中的证件递交上去。
那个检察官虽然拿着证件,眼睛却在瞟林微微,满眼怀疑。
他问了几个问题,她还没张口,沃夫冈就替她答了。
我问的是她。
宪兵打断他的话,瞥了眼林微微,道,你听不懂德语吗?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她忙配合地点头,我能听懂。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回答,要人代替?我……见她语塞,沃夫冈在旁边接嘴,她害羞。
害羞?宪兵下意识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边,低头查看着她的证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中国人?你去战线上做什么?面对他的质疑,当然不能像对待沃夫冈那样,随便找个借口应付了事。
脑筋一转,她急中生智,道,我跟着教授,理论联系实际。
见他不解地望向自己,她解释,我学医的。
学医。
他还想再仔细盘问几句,正好凑巧,后面到达了一支新兵队伍。
近千人,全副武装地挤在站台上准备上车,那些士兵的年龄很小,有些估计连十八岁都没有满。
比起在这里刁难林微微,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执行。
没心思再和他们纠缠,快速在证件上敲了放行章,签署大名,然后一挥手,让他们通过。
能过关,沃夫冈和微微同时松了口气,两人赶紧上车,连头也不敢回。
军列的条件比之前客车的刻苦多了,车厢里人满为患,横着竖着的,躺着坐着站着的,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得人眼睛发痛。
我们去哪里找教授?沃夫冈耸了耸肩,显然心里也没底,两人像是无头苍蝇在车厢里好一阵乱窜。
火车开动之后,车厢里的气氛更加热烈,和之前那辆载满死人的军列截然相反。
有人在吹口琴,有人在拉手风琴,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刮胡子、有人在吃饭、有人在看书、有人在打牌、有人在写情书、有人在唱歌,有人踏着欢快的节拍在跳舞……总之,这趟火车的车厢里塞满了人,大家各自找乐子。
在路过他们的时候,林微微的手被人拉住了,回首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的年纪很轻,不会超过20岁,脸上还带着孩子气。
瞧见她疑惑地望向自己,立马咧嘴露出了个笑容,三两下将她拖到场地中央,要和她跳舞。
见状,他的同伴也开始纷纷起哄,在那里狂喊,Tanzen,tanzen,tanzen!(跳舞)他或许没有恶意,只是童心未泯,纯粹觉得好玩而已,可是林微微还是被他这唐突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先别说她不会跳德国的民族舞,就算会,也不好意思在一群男人众目睽睽之下献丑。
于是,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沃夫冈。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说啥,刚转了个身,也被人一起拉了过来。
旁边立即有人塞了一瓶啤酒给他,问,你哪个营的?我不是,我们是野战医院的。
原来是医生啊。
那人笑了笑,喷了他一身烟雾,道,我们以后的命运就捏在你们手中了。
那她呢?也是医生?旁边的人向林微微努努嘴,问。
沃夫冈伸手挥了挥,驱散空气中的烟味,道,是的,我们是一组的。
哈哈,没想到我们的军医还有外国人。
这有什么?我们的军队都有外国人,第六军团里三支外援,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哪里人?实在害怕又说出日本两个字,林微微急忙插嘴道,中国。
那个硬拉着她跳舞的男孩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道,中国?我知道,我以前去过中国。
你去过中国?她不由扬起眉头,有些惊讶。
是啊,我父亲是药商,在南京、上海做过买卖,我十七岁那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对他有了些好感,道,你去过上海吗?我是上海人。
去过,还在那里待了半年。
上海是繁华的大都市,那时我们住在法租界,不过后来日本人把我们都赶走了。
停顿了下,他凑近一些,在她耳边悄悄地道,你真漂亮,比我看见过的华人女子都要漂亮。
没料到他会说的那么直接,她不禁脸上一红。
被人称赞,心里多少有些飘飘然,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他接下去说道,主要是你的胸部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中国女人的都要大……林微微一听,笑容僵在嘴边,刚产生的那些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尼玛,原来这位小哥看人先看胸。
感情不是她漂亮,是她胸大!(╰_╯)#白了他一眼,林微微再次确定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这边林微微受了刺激,那边沃夫冈也没好去哪里,他这人向来爱干净,偏偏还被人喷了一身的烟味、一脸的口水,心里郁闷到不行。
想走走不了,被人强留着东拉西扯,最后忍无可忍,他终于怒了,言辞犀利地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此行去的是俄国,俄国意味着战争,而战争是死亡的代名词。
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放纵?那人不以为然地打断他,就是知道,所以才放纵,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秒!也许现在是最后一口烟、最后一支舞、最后一首歌、最后一顿饭、最后的相聚……最后的欢乐!沃夫冈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见他怔忡,那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烟塞在他手里,道,放松一点,小伙子。
沃夫冈举手想吸烟,还没放到嘴边,一下子反应过来,嫌恶地将烟头给捻灭了。
车厢里才安静了不到一秒,就听见有人在车窗前咋呼。
唉,你们快来看,火车是不是绕了个圈子?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地方2个小时前就开过。
你看走眼了吧你。
俄罗斯很大啊。
阿道夫答应给我建造一条高速公路,可以直接开回家。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句。
你做梦去吧!哄笑声随即而起,说话的那个被当作人肉包压在了最底部。
……听军官说,火车有专门的休息处给医护人员,可两人从头到尾走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教授他们根本不在这节车厢里,而前后两节车厢虽然相连,却不相通,必须先下车,从站台上才能过渡到前一节。
列车快速行驶着,半途没有站头,两人只能先找个地方安顿。
折腾了近24小时,火车终于开出了乌克兰,进入俄罗斯。
天渐渐破晓,林微微迷迷糊糊地靠在墙角正在打瞌睡,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汽笛。
车厢晃了晃,然后彻底停了下来。
有人在身边推了把,睁眼,看到的是沃夫冈。
他精神奕奕地站在那里,道,我们到了。
林微微心头一振,顿时清醒了,用手撑了下地板爬起来,将目光投向窗口。
入目的情景让人震惊,一如2012年的电脑战争游戏,不像是真的。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硝烟之中,天空上笼罩着灰蒙蒙的一层浓烟,到处都是废墟,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建筑物。
大街上有被击落的轰炸机残骸,马路崎岖不平,铺满了碎石,抬头望出去根本看不见太阳,鼻子里能闻到的都是冰冷的战争气息。
这就是斯大林格勒。
她忍不住道。
听见她的话,立即有人接嘴道,这只是近郊,我们还没进入城市。
那里的轨道被敌军摧毁了,只能通过卡车分批运输。
闻言,沃夫冈拉了她一把,道,我们必须找到教授。
两人飞快地整理起东西挤到车门前,可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战线告急,前来接管的军官急着将士兵运往前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沃夫冈的话还没问完,他就不耐烦地将他一推,指着几个带着红十字袖章的人,道,跟着他们上那一辆汽车,战地上会有指挥官安顿你们。
沃夫冈回头耸了下肩,表示无奈,看来我们只能自己行动了,希望教授不会对我们太失望。
林微微不知道说啥,索性啥也不说了,跟在他后面,向红十字报到。
你们是大学的学生?红十字的人皱了下眉头,真是胡来,怎么连学生也弄来了,我们要没有经验的学生做什么,只会碍事。
他的话说得刺耳,林微微能忍,但沃夫冈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听得进去,他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能做很多事,我也在医院实习过,有过临床经验。
闻言,那人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好吧,你们暂时跟着我,我叫奥托﹒卡尔克,是这里的军医之一。
我们一会儿去的是B线,斯大林格勒的工业区,那里正在上演激烈的战争。
敌人的火力比想象中的要强大,战士们前进的步伐是缓慢的,他们不是一片一片地攻占,而是一寸寸的土地抢夺。
所以,每走一步,都可能赔上好几人的性命。
当然,我们不是战士,不必守在最前线。
我们驻守在固定的战壕中,勤务兵会将受了伤的战士送回来,因为设备有限,我们只抢救和医治有希望活下去的。
我们一队救护人员,一共是十个,六个护士,两个医生,两个医生助理。
你们临床经验不足,暂时编排在护士一组。
卡尔克交代了下现状,向前走几步,又停下来,道,这里是战场,不是儿戏,我们不光要保住自己的命,还要保住这些年轻战士的命。
他们是祖国的希望,也可能是一个家庭的支柱,所以我不管你们是因何目的而来,都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对待。
见他尖锐的目光扫过自己,林微微忙点头应许。
卡尔克从一个宪兵手里接过纸板和笔,递给他们,吩咐,把你们的名字写下来给我。
沃夫冈﹒特奥道﹒祖﹒古藤贝格?卡尔克瞥了眼,然后问,萨克森﹒特奥道﹒祖﹒古藤贝格是你什么人?我祖父。
沃夫冈回答。
卡尔克笑了声,道,他们舍得你这根独苗上战场?我已经满了18岁,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听他这么说,卡尔克也不再说啥,又将纸板递给林微微。
然后,看了一眼她的名字,袁若曦。
基本每个人都会以为她是日本人,所以她等着他发问,没想到他只是道,我们这里有一个饮事员是个越南人。
登记好之后,他又关照了几句,便带着两人去候车厅。
要等战士运输完毕,才能轮到我们后勤人员。
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过半个小时候来接你们。
他用飞快的语速说完后,又问,你们还有问题吗?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目送着他离开。
这个车站又乱又阴湿,只有一片昏黄的灯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四周不停地有摩托车和卡车开过,还有运输的马匹,汽油味混合着牲畜的排泄物,空气糟糕到了极点。
听卡尔克说,因为将有两辆运输机到达,地上已经躺满了伤病员,和这些新到达的充满朝气的新兵相比,他们狼狈、憔悴、甚至生命垂危,可是他们也曾是这样神赳赳气昂昂地来到这里。
气氛十分沉闷,两人都有些坐不住,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站起来跑到了室外。
深深呼吸一口满是硝烟的空气,沃夫冈问,袁,你后悔来这里吗?林微微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你呢?我也是,我不会被这些小困难打倒的。
聊了会,后方传来一阵喧嚣和脚步声,他们急忙回头。
原来是德军压着一群苏联战犯路过,那些人浑身是伤,满脸都是血,显然受伤不轻,但没有人给他们治疗。
拖着蹒跚的步伐,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被德军赶着向前。
这一场苦战,双方死伤无数,已经将人们最残忍、阴暗的一面逼出来了。
记得有人说过,战争不会带来快乐,带来的永远都是最黑暗的一面。
这些德国士兵对俄国人恨之入骨,因为他们的顽固驻守,让他们伤亡惨重、让他们回不了家、让他们不得不苦守在严冬下。
这些怒气自然发泄到了战俘身上,对他们拳打脚踢,用语言侮辱谩骂。
这场战争,已经让人失去了耐心和本性。
一个俄国人腿上中枪,伤口没有处理,已经溃烂流脓。
他踉踉跄跄的,摔了一跤,然而,他的同伴还没来得及扶他,就被德军拉开了。
一个宪兵模样的人,上去就对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将那个战俘狠狠地踩在脚下,厚重的军鞋碾着他的脸,一边口中还在叫嚣。
可恶的俄国猪!那人挣扎着,怎么都爬不起来,尊严被践踏,双目如死灰。
虽然战争是残酷的,但她还是不忍心去看,逼着自己将目光转开。
我们德国人的骑士精神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沃夫冈捏着拳头,怒道。
见他跨出脚步想要冲上前,林微微急忙一把拉住他,你疯了,难道你要当众帮助你的敌人吗?他一震,随即收住了脚步,喃喃自语道,战争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该怎样?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看见这种场面,会受不了是正常的。
可是,我们无能为力。
相信类似的情景还会不停地发生,必须要调整自己的心情,不然在这里,我们一天都呆不下去。
沃夫冈动了动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两人坐回候车厅,目不斜视地各自沉默。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当那些运输机载满伤病员开走了的时候,卡尔克才回来。
车站上一共停着五辆卡车,只有其中一辆上面用黄白色帆布遮着,布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红十字。
卡尔克道,按照日内瓦中立协议,双军交战都不会攻击有红十字标记的运输卡车和帐篷、房屋。
不过,我们的敌手是俄国毛子,对于这群人,我们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想起之前那一幕,两人都沉默,没有接话。
坐上卡车之后,卡尔克将袖章发给他们道,一会到了战壕,你们要立即换上医疗人员的制服,还有随身携带证件。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点头应许。
卡车一路颠簸,向着斯大林格勒挺进。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章节中所涉及到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其中战争场上的抢夺,大部分都是按照真实历史改编。
从幸存的苏德老兵嘴里口述的经历,以及当时纳粹政府拍的战线实况而来。
下集预告: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苏联人的轰炸机!……该死,我们是红十字,不要追着我们不放!他的话断截在轰隆的爆破声中。
在这样的狂轰乱炸中,想逃出升天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就算开出去的车子也被炸成了土豆饼。
林微微果断地弃车,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炸死,要么被冻死,不管哪个选择都要命。
蜷缩在碎石下,每一次爆炸都让她心惊胆战,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激烈得几乎都不属于她自己的了。
敌军战机在一番轰炸之后,终于向前方阵地飞去,一直到再也听不到引擎的轰隆声,林微微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放眼望去,到处都在燃烧,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落入了没有太阳的末世。
……然而,地上的尸体有些被烧焦,有些被炸断了四肢,那样子恶心而可怖。
身边的那颗树枝上甚至还挂着一条断腿,血一滴滴地落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红雨。
场面太过震撼,让她忍不住吐了。
胃里空空的本来就没什么,再这么一吐,更是连酸水也一起吐了出来。
这就是战争吗?将人命投入无底的黑洞。
……169、第一百五十八章命悬一线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苏联人的轰炸机!灰蒙蒙的上空,只听见引擎轰隆,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炸弹已从天而降。
最前方的公路被炸开了,气流掀翻了来不及通过的卡车。
毫无预警的空袭突然降临,车里的人不由风云变色。
虽然车身上裹着醒目的红十字标记,但是几辆卡车之间的行驶距离拉得不够远,飞行员在投下一连串炸弹的那一瞬,根本无法顾及。
司机猛得踩住了刹车,厉声道,全部下车!不等他说第二遍,卡尔克已经拉住两个年轻人飞快地跳出车厢,在路边滚了几下,隐入两边的废墟。
惊魂未定,头顶的轰炸机再度俯冲而来。
在低空中越过时,几乎能看见驾驶舱里飞行员的轮廓。
炸弹划破长空,疾速坠落,连续发出了尖锐的啸声。
随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们所乘坐的那辆卡车被击中红心,剧烈的碰撞声擦出了耀眼的花火。
鲜艳的火舌扶摇直上,舔红了半边天,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和在电影院里上演的好莱坞巨片如出一辙,原来灵感真的来自于生活。
林微微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恐惧、惊慌、茫然交织在一起,让大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无意识地做着和大家一样的动作,捂住耳朵,将脸紧紧地贴向地面。
积雪刺骨的冰冷立即渗入皮肤,让她不住颤抖,一条小命危在旦夕。
身边传来卡尔克低沉的祈祷声,确实,这一刻,除了求主保佑,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本以为那些敌军战机只是路过,可是没想到他们盘旋在空中,却迟迟不肯离去。
四周已经陷入了一片青色的硝烟之中,但轰炸仍在继续,能见度很低,这对地面上的人们来说是一线生机。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卡尔克起来看了眼四周,道。
对于这一点他们俩都毫无异义,可问题是如何离开,卡车被炸翻,司机被炸死,情况十分危急。
走投无路之际,形势突然有了逆转,南方的天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蝗虫。
藏身路边的三人,听见这巨大的噪声,同时抬头望去。
这来的究竟是拯救他们的幸运女神,还是来夺取他们生命的地狱死神?这一刻,没人说话,直到几十架战斗机越过了上方天空。
看清了机翼上的万字标志,卡尔克目露喜色,脱口道,是斯图卡!苏联空军被德军缠住,情况有了逆转,卡尔克拉住他们,道,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我们向后撤退。
斯大林格勒是一座很大的城池,可入目之处,皆是碎瓦颓垣。
后方有一座废弃了的学校,上面插着破残的万字旗。
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暂时躲进去。
然而,在学校的地下防空洞里,他们遇到了一大批医护人员和德军伤病员。
怎么回事?看见自己的战友克劳斯,卡尔克气急败坏地问,这里不是早就被我军攻占下来了吗?怎么还会有敌军轰炸机出现?攻占下来,那是六个小时前的事!军医克劳斯没好气地回答,那些可恶的毛子开始了激烈的反攻,前面那片C工业区又被他们收复了。
我方伤亡惨重,大军不得不向后撤退十公里。
现在双方交战激烈,如果前方阵线失守,我们还得向后退。
情况看起来不妙。
卡尔克皱起眉头。
不是不妙,是非常不妙,这一场战争打得根本毫无意义,只是不停地在投入兵力资源。
斯大林和希特勒都疯了。
嘘,你小声点,公然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的军衔还要不要了?我说的是实话。
显然这个克劳斯也是个直脾气,有什么不爽都藏不住。
他随手一指躺在地上呻吟的人,道,你看他,他,他,还有他,这个十八岁,这个十九岁,那个还有两个月才到十七岁!这个年龄应该在家里谈情说爱,无忧无虑,可是你看现在的他们,一个被炸瞎了眼,一个被炸断了腿,这个更好,连脑袋都被炸碎了!这话说得沉重,卡尔克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转移话题,现在前线状况如何?很糟。
苏联红军派了第13、第26军团来斯大林格勒增援。
一旦这两支军队在伏尔加东河岸顺利会师,我们的处境会更差。
那我们的增援团呢?从南部高加索地区调集了一部分SS装甲部队来协助堵住这里的缺口。
一部分是多少人?我怎么知道?克劳斯叫了起来,就是这个决定也是最高统帅一周前勉勉强强批下来的。
刚才火车站上到达了一批新兵。
卡尔克又道。
新兵?新兵有什么用,只是给我们增加工作量而已。
你看这些17、18、19的,痛得哭鼻子。
他们毕竟还是孩子。
这场仗打得真是……克劳斯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瞥见他身后的两人,尤其是在看到林微微后,不禁一愣,问,他们是谁?卡尔克道,新派来的医护人员,洪堡大学的高材生。
克劳斯哼了声,道,又是另一群麻烦,他们就不能整一些有用的人来吗?又叨念了几句,卡尔克打断他,道,光顾着和你说话,忘了还有正事要做。
我们刚才受到苏联空军突袭,外面还躺着一卡车的伤员。
克劳斯一听,顿时跳了起来,那还废话什么,赶快救人去。
雪地上走路本就不易,还要再提着担架来回,这一路真的是如履薄冰。
有一次林微微脚底一滑,从碎石上摔了下来,跌了个大跟头。
当时,克劳斯就在她身边,他明明就可以拉她一把,却没有出手,只是冷眼旁观。
他嘴里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压根就没看得起亚洲人,个子小,手不能扛肩不能挑,东方懦夫。
而女人更是没用,走几步就要休息,只适合养在深闺中。
哪像他们欧洲女人,独立自主,不需要分心思去照顾她们。
林微微摔了跤,模样狼狈地趴在地上。
一抬头便看见克劳斯居高临下的目光,这目光很冷,满是鄙视,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不想被人瞧不起,她一咬牙,硬着头皮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她林微微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当年和同学在展会打工,四个女生一口气卸了个十几吨的集装箱。
警世名言,在人工昂贵的德国,就是得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林微微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白雪,连痛也没叫,向他笑了笑,继续干活。
亚洲人或许在身体上不够强壮,但是精神上足够坚强,有不言弃的小强精神。
一共救了四十六个人回来,原本就狭窄的防空洞更加拥挤,因为伤病人员多,空气很浑浊。
但是,这里至少不会受到炸弹的袭击,没有床大家只能躺在地上。
到了下午,天空就已经全黑了,取了些雪水,将罐子里的浓汤稀释。
在这样的气候,有口热汤,哪怕只是飘着几块土豆的清汤,也是如获至宝。
-----------------------天空再度下起鹅毛大雪,将整座废城都掩盖在白色雪幕之下。
在学校的防空洞里,他们还算安全,可惜这样的状态也仅仅维持了三天。
第四天,天还没破晓,俄国大军已在狂风暴雪中展开了激烈反攻,前线再度传来噩耗。
C工业区失守,而B区也危在旦夕,他们不得不拔营,再度向后撤退。
救援兵团迟迟不到,情况一再恶化,德军已经退到了A区,再往后就是顿河的边缘。
坦克、装甲车、就连运输的卡车都需要石油来发动,一旦德军完全退出工业区,他们也就失去了对这些资源的主控权,那么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前方战士誓死守候,顽固抵抗,期望能够有奇迹发生。
指挥官已连续将急报发回议会,元首承诺,所有军需物资将会通过空军空投下来。
然而,情况并不像希特勒想象的那么乐观,每天空运的物资至少750顿,德国空军缺少足够的运输机,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另一方面,苏军也不傻,他们发出了两支集团军,左右包抄,一心想要围剿德军,怎么会让这些运输机顺利进入他们领空,给德军解围呢?于是,大量苏联空军被调集,在城市范围内进行反复轰炸。
战线不断撤后,战地医院也不得不一退再退。
伤者太多,而运输的车辆只有三辆,供不应求,只能将部分人员先行转移。
医护人员虽然不少,但医生却只有两个,克劳斯和卡尔克不能同时撤走,必须分前后两批。
林微微跟着克劳斯走后一批,有苏联空军阻挠,撤退行动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炸弹将前方的一棵苍天大树拦腰截断,克劳斯因躲避不及,顿时被倾倒的树干压住了双腿。
连叫都来不及叫,战斗机再度俯冲而来。
该死,我们是红十字,不要追着我们不放!他的话断截在轰隆的爆破声中。
在这样的狂轰乱炸中,想逃出升天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就算开出去的车子也被炸成了土豆饼。
林微微果断地弃车,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炸死,要么被冻死,不管哪个选择都要命。
蜷缩在碎石下,每一次爆炸都让她心惊胆战,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激烈得几乎都不属于她自己的了。
敌军战机在一番轰炸之后,终于向前方阵地飞去,一直到再也听不到引擎的轰隆声,林微微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放眼望去,到处都在燃烧,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落入了没有太阳的末世。
几辆开出去的卡车都没有幸免,歪倒在路便,而没来得及撤走的人,都毫无气息地躺在那里。
她在乱石堆上爬上爬下,希望还能找到生还者。
然而,地上的尸体有些被烧焦,有些被炸断了四肢,那样子恶心而可怖。
身边的那颗树枝上甚至还挂着一条断腿,血一滴滴地落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红雨。
场面太过震撼,让她忍不住吐了。
胃里空空的本来就没什么,再这么一吐,更是连酸水也一起吐了出来。
这就是战争吗?将人命投入无底的黑洞。
正想着,就听见一个抱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没用的亚洲女人,真不知道你来战线上做什么。
还有活人,林微微立即转身,一低头,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克劳斯,没想到他竟然没被炸死!有同伴活着,总比让她一个面临生死的好,不禁喜极而泣。
克劳斯伤得不轻,但比起那些当场炸死的人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至少神智清醒,还能调侃她几句。
林微微飞快地走到他身边,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一条腿被树干压住几乎变了形,血肉模糊,至于骨头断没断,现在还无法判断。
现在最严峻的问题是,如何将他从树下解放出来。
不得不承认,克劳斯也算是个人中豪杰,都伤成这样,脸上还能谈笑风生。
想挪开树干,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都涨红了,树干仍是闻风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这里很危险,敌方战机随时会回来,向顿河方向走,立即就走,乘风雪没有把车辙抹去,赶快离开这里,去找卡尔克他们。
克劳斯道。
那你呢?她问。
我只剩下半条命,让我自生自灭。
他说的轻松,在战地上工作,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射死、要么就是冻死,所以他看得很开。
林微微有些迟疑,心中也在衡量利弊。
如果撇下他,她孤身一人要是追不上卡尔克的话,同样是死路一条。
如果救他,拖着一个伤者在身边,行动不便,势必得在这里停留,等前方的部队退到此处,汇合后再做打算。
两个可能性一比较,她很快有了定夺,想与克劳斯生死与共,先得把他从树下移出来。
围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克劳斯被她绕的头晕,看不透她的意图,他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你能不能别绕圈了,我头都晕了。
林微微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他,突然脑中灵感一现,想到了杠杆原理。
她眼睛一亮,叫声了啊,打了个响指,转身飞快地跑了。
克劳斯被她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禁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被刚才那阵轰炸给弄坏了。
在四处团团转,找了半天,终于被她捡到一把被丢弃的步枪。
本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这个傻妞又跑了回来,看见她手上的枪杆,克劳斯不禁吓了一跳,道,你干嘛?撬开树干。
有了支点,只要动力臂大于阻力臂,就能将那可恶的树干移开了。
可惜,理论是美好的,实践起来是困难的。
树干移动了一点,而她的力气实在有限,劲道一松,树干又滚了回来。
克劳斯惨叫一声,道,你这是在报复我。
报复我四天前看着你摔跤没拉你。
林微微早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正想反驳几句,陡然头顶的天空又传来了轰隆声。
两人皆是神色一变,吃不准是敌军去而复返,还是德军援助到达。
克劳斯推了她一下,道,别发愣,按照我说的去做,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
快去!我去找人来救你,你再忍忍。
林微微丢下这句话,一咬牙,转身跑了。
克劳斯不禁苦笑,这里马上就要沦陷为第一战线,大家好不容易撤退出去,怎么还会冒险回来救他。
林微微顺着车辙跑了一会儿,跑到一条大道上,远远地听见汽车的引擎声。
一前一后一共四五辆,一辆军用吉普,一辆侦察车,三辆大型卡车,气势汹汹地向这方驶来。
她心口一紧,一时吃不准来者是敌是友,急忙找了块乱石,躲了进去。
等车子开近,才看清车身上的纳粹标志,她心中一喜,立即从石头后面冲了出来。
林微微双手张开拦在车前,大声叫了声,停车!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挡道,司机一时反应不过来,踩刹车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车头几乎亲上了她的脸,林微微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瞪着车里的人。
我是德国红十字的救护人员,有人受伤了,我需要帮助。
林微微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也不管他们在车里是否能听清,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车门一开,有人走了下来。
看见她,他不禁一愣。
而在看清他的模样后,她不禁也吃了一惊。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是你!?尼玛,她林微微果然女主气场强大,在前线也能遇到熟人,有木有!170、第一百五十九章路痴没想到下车的这个人,竟然是她认识的人,迈尔。
看见林微微,迈尔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与此同时,她也满眼惊讶,原来你不是农民!我是党卫军武装部队的上尉,你碰到我的那天,正好是在我休假期间。
想到她之前的鲁莽,迈尔忍不住责备道,刚才你怎么能就这样冲过来,如果我们反应过度,你现在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
幸亏她身上穿着德国战地医院的制服,不然,他们就真的开枪了。
对不起,我一时情急,没有考虑那么多。
话锋一转,她忙道,我们的军医被炸伤了,命在旦夕,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迈尔点头,道,上车。
你给我们带路。
车子里除了迈尔,还有其他两名党卫军的侦察兵,没料到这种地方还能遇到女人,还是个亚洲女人,皆是一怔。
迈尔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空从反光镜中瞥了林微微几眼,自从上次在汉堡一别,就没再联系过,可没想到两人竟在这里重逢。
她如何会出现在苏联的战线上,并成为一名战地医院的护士?这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现在情况危急,实在不适合聚会聊天,再惊讶也只能忍住。
看见林微微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眼球里,克劳斯脸上闪现出了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个傻瓜真的去搬救兵了。
他不禁苦笑,遇到她,也算是自己命不该绝。
几个大男人的力气自然不能和微微这个弱女子相提并论,抬开压在他腿上的树干,扶他坐起来。
克劳斯躺在雪地上太久,嘴巴都被冻裂了,抖了抖,一时说不出话。
见状,他们只好先抬着他撤回之前的防空洞。
幸好这里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带走的医疗器具,林微微在前线的一个星期,所经历的比她一年在学校里学的还要多。
看见这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她不会再惊慌失措,动作熟练地给他上药包扎。
打了止痛针,喂了消炎药,又喝掉小半瓶白兰地,克劳斯才振作起精神。
皮肉组织被破坏得很严重,伤口看上去狰狞,似乎伤到了骨头。
瞧这情况,外科手术在所难免,可是她没这本事。
所能做的只是帮他做紧急处理,想要保住这双腿,还是得尽快和卡尔克汇合。
她看得忧心忡忡,而克劳斯却对自己的伤全不在意,在看见迈尔衣领上的闪电标志后,不由眼睛一亮,问,你们是党卫军的人?是元首派来支援我们的部队?迈尔点头,正色道,我是党卫队第1装甲掷弹兵团第3营的胡伯特﹒迈尔,这两位是和我同来的侦查员恩斯特﹒穆勒和奥托﹒凯特。
我是第六师的军医克劳斯﹒埃本巴赫。
几人简单地介绍认识,又相互握了把手。
现在前线上的状况如何?很糟,第六军团正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
克劳斯看着他,追问,你们的部队什么时候开进来?迈尔皱起眉头,面露难色,道,接到调集的命令,我们马不停蹄地从南部北上。
但那边形势也不容乐观,高加索的油田还没全部拿下,就要我们撤军,而攻占下的油源又被苏联人彻底破坏。
我们的坦克部队聚集在200公里外,因缺乏油料,而无法行进。
什么?200公里!克劳斯一听顿时急了,拍着前额,大声叫着上帝,天哪,第六军团急需你们的增援,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再过几天,恐怕连也最后的工业A区都保不住了。
德军的处境不容乐观,显然比想象中的更为危机,指挥将领报喜不报忧,回馈到柏林的战况既不全、又不及时,最后拖延的还是战士们的性命。
迈尔眼中也满是焦虑,他们从四百公里外的高加索地区赶过来,运输线路遭到了破坏,没有轨道,军列开不过来,只能以坦克行进。
他们营里配备的四号坦克(PanzerkampfwagenIV)最快时速不过40kmh,300公里差不多需要近8个小时。
而且,这类坦克耗油极费,每200公里就必须加一次油,而加满一次需要470公升油。
全营上下一共才分配到3000公升汽油的储备,如果装满的话,只有6辆坦克可以使用。
那一段道路还算平整,军队勉强行进到200公里处,再度陷入困境。
于是,大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斯大林格勒的工业区,可偏偏从克劳斯嘴里得知的消息也实在不容乐观。
我建议你们现在立即赶去A区,在失守之前,先抢到油料再说。
迈尔心里也是这个想法,现在的局势刻不容缓,必须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
于是,他问道,A区工业地怎么去?我带你们去。
迈尔扫过他变形的双腿,没有接嘴。
看出了他的犹豫,克劳斯道,短短四天时间,我们从C区退到B区,再从B区到A,这一带哪里有掩体、哪里有防空洞,我比你们还熟悉。
确实,这也是事实,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不得不妥协。
看见他们架着克劳斯要走,林微微一下子急了,几步追上去,拉住迈尔的衣摆,问,那我怎么办?在这里等我们。
什么,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点头,这里最安全,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而且,即便带你去,也没有意义。
可是……林微微想说什么反驳,可张了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已被他打断。
迈尔拉下她的手,紧紧一握,注视着她的双眼,道,相信我,我会回来接你。
不是她不相信他,是她不相信这处境,三辆装满油的卡车,一个炸弹下来,会把他们炸成晶粒。
走了几步,一回头,见她还是犹豫不决地跟在身后。
他挥手做了止步的动作,然后,转身大步追上他的同僚。
林微微站在碎石上,目送几辆车浩浩荡荡地离开,心中忐忑到了极点。
脑中不停地在想,如果他们回不来,她该怎么办?救克劳斯就是因为害怕一个人无处可去,但没想到折腾了半天,结果还是被孤立了。
天空又开始飘雪,一片片的鹅毛大雪,顿时将大地覆盖了,就连那些鲜艳的血色也被抹去了踪迹。
外面太冷,她只好又躲回地下掩体,天很快就黑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地面的缺口照入沟堑,这原本是个热闹繁华的城市,而如今只是一个废墟埋葬尸体的坟地。
情况还不算太不堪,掩体里有备用电流,至少不是漆黑一片。
她找了个担架,躺了上去,冰冷的气息带着一丝血腥,充斥在鼻间。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明天一早,迈尔就会来接她。
她自我安慰,蜷缩在角落里,逼自己闭眼睡觉。
手脚被冻得冰冷,西伯利亚的冬天真不是盖的,可以将活人冻死,死人冻活。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四处寻找,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结果,翻箱倒柜,被她找出几个牛肉罐头,一包火柴,一卷绷带,几颗止痛药,还有克劳斯喝剩下的小半瓶白兰地。
在这种温度下,罐头里的肉硬得和炸弹有得一拼,能把牙齿都崩掉。
林微微打开酒瓶子,学着电影里那些历尽沧桑的战士,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酒性太烈,呛到了,咳了半天,但血液倒是活络了,身体开始回暖。
嘿,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就是难喝了一点。
拔开木塞,她又喝了几口。
找来个背包,将找到的东西全部塞进去。
虽然现在看起来都是垃圾,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救命稻草。
折腾完毕,又倒回担架上。
睁着眼睛望天花板,黑漆漆的一排砖瓦,什么也没有。
耳边传来排风扇的运作声音,除了雪地里的乌鸦,就剩下她一个活人了。
不经意地想起木乃伊归来这部电影,背脊后头顿时凉飕飕的,外面正是月黑风高,那些死人不会变僵尸,回来寻仇吧。
越恐惧就越要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恐惧,恶性循环。
最后,她敲了敲脑袋,叹了一大声,自忖,真是活该啊,好好的柏林不待,偏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找虐。
唉声叹气并不能让时间走快一点,她划了一根火柴,悲戚戚地给自己点亮。
嗤啦一声,火星四溅,微弱的火光顿时照亮了她的脸。
虽然不过片刻,但还是暖和了她僵硬的手指。
我林微微成了卖火柴的小姑娘,可怜啊~~~~灌下肚子的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身体发热,头有点晕,本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没想到,竟然睡着了,还以为会梦到鲁道夫和弗雷德,结果梦里出现的人竟然是迈尔。
淋了一身汽油,然后被一颗炸弹,送上了西天。
一个机灵,顿时吓醒了。
外面还是冷月高挂,没有迈尔,没有僵尸,什么都没有。
没有手表,不知道钟点,只能干巴巴地坐着等。
心静下来的时候,她想起了沃夫冈,不知道他跟着卡尔克,是否撤退成功了?还有奥尔嘉,现状如何?如愿以偿地和库特在同一战线上奋斗吗?斯大林格勒比任何一个德国城市都大,因为疆土辽阔,而不得不将战线分成好几段。
即便在同城,也未必就能碰到面。
然而,这些具体细节,也是她到了战地后才慢慢得知的。
本想天涯海角地追随鲁道夫,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算了,事已至今,后悔是没有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凡事分两面,得往好的一面想,至少回去柏林可以免修两个学期。
正自哀自怜着,突闻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林微微神色顿时一凌。
吃不准来的是敌是友,慌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微微?然而,来的是迈尔。
从来没觉得这位大哥是这么亲切,简直是救世主降临,放松绷紧的神经,她急忙迎了出来。
看见她还有些小心眼,他不禁失笑,那笑容如同冬天里的太阳,温暖而美好。
怎么只有你一个?他们护送石油回去。
也是,这活儿可比她的小命重要多了。
迈尔很快收起微笑,脸部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A区的战线不停向后延伸,敌军的炮火已经打到这里十五公里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苏联人已经突破了德军防线?还没有,但维持不了多久。
当前的局势刻不容缓,没有时间来说多余的屁话。
一路跟着他绕出防空洞,爬上街头的公路,直到坐进他的军用吉普,才有喘息的余地。
谢谢。
林微微真诚地说道。
谢我什么?救命之恩。
她解释,其实你大可以不管我,和战友一起撤退。
她不过是战地医院里的一名护士,如果他一念之差,将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那么当毛子攻进来的时候,无疑她就死定了。
闻言,他转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是的,即便外面形势如此严峻,仍然冒险回来接她,他没有食言。
因此,林微微对他心怀在胸的,不光是感激,还有绝对的信任。
接连的空袭,让城市里的道路崎岖不平,车子一路颠簸,本来就开的不快,前方的道路还要被一块巨大的断墙碎瓦封锁。
被挡住了前路,不得不绕道而行。
迈尔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撑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半侧转身体,倒车。
林微微忍不住在心中好一顿吐槽,到底是开坦克的,汽车神马的果然不在他眼里,倒个车能把油门踩爆。
天迟迟不破晓,四周乌漆麻黑的一片,只有靠天空偶然闪现的月光照明。
你知道他们的撤退路线?林微微忍不住问。
迈尔点了点头。
见状,她立即投去佩服的目光。
在没有GPS导航的情况下,光靠着指南针和天上偶然露一下小脸的北极星就能辨认方向。
神人啊!而她林微微是属于那种即便有GPS,也能将车开进牛棚的路痴,跟他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车子又向前行进了几公里左右,林微微正想靠在座椅上休息一会儿,突然前方亮起了强烈的探照灯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这一变故突然发生,而迈尔的反应也极为迅速,飞快地熄灭引擎,拧下汽车钥匙。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迈尔一把拽下了汽车,两人滚了几圈,躲进了乱石堆。
林微微吓了一大跳,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迈尔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拉她委身藏在缝隙当中。
不一会儿,四周便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
林微微一听,顿时汗毛倒竖,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口。
呃,是俄语。
他们遇到的是苏联红军。
慌忙之下,六神无主,她下意识地去看迈尔。
只见他抿起双唇,攥拢眉峰,脸上显示出来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冷峻。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动,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地呐喊:大哥,你不是说认路吗,那为毛会将汽车开入敌人的腹地,这到底是为毛???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嘞!作者有话要说:吐槽,战争好难写啊,既要写的残酷、要血腥、要感人、还要真实,关键还得把女主安插进去,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下集预告:从掩体绕出去,在后方不远处他们果然遇上了德军的战斗群。
轰的一声,前方传来了震耳的爆炸声,顷刻间,房屋被一片火海吞没。
开始反攻!斯坦丁少尉令下,聚集起的步兵和坦克,向前挺进。
黑暗中,只见坦克上发红的排气管,和发射弹药擦出的火星。
坦克冲进了前方的区域,毫不犹豫地朝着敌方开火。
……林微微死也想不到,一个跟头摔下来后,遇到的是这个生死相搏的激烈场面,不由愣住了。
前方的战火很快印红了半边天,天空渐渐开始破晓,然而,当太阳光芒照到大地的时候,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最残酷的战争。
……迈尔,掩护我,我去干掉路口的那辆T34。
不行,距离过远,能见度太低,你瞄不准的。
……171、第一百六十章两军交战苦逼啊,太苦逼了,刚出狼穴,又进贼窟窿。
所幸这些苏联人只是发现了迈尔的军车,并没发现他们两人,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林微微曾在莫斯科待过一段日子,隔了那么久,身体都换了两具,竟然还记得几个基本的词儿。
连猜带蒙地勉强能拼凑出他们的意思,大致就是在说,这里是苏德两军交战的敏感地带,出现德军汽车,说不定四周有埋伏,保险起见,先退回去和大军汇合。
来者并不多,武器也不先进,似乎只是侦查小队。
他们不愿意和德国人硬碰硬,而迈尔也不想节外生枝。
沉住气,两队人马同时撤退,将一场危险避免于无形。
地上覆满了皑皑白雪,被月光一照,更显清冷。
迈尔腿长脚步快,她几乎跟不上,这一带有敌军出没,不能和他走散。
她心里一急,快步追了过去。
本想跟上他,没想到,踩到石岩上的一层薄冰,脚底一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跌跌冲冲地向前倒去。
走在前面的迈尔,没料到这个突发状况,不免被她扑个正着。
他的反应也算是敏捷,迅速转身一把捞住她。
可是,路面实在太滑,他自己走得也是如履薄冰,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没稳住她,反而自己失去了平衡。
四处太黑,根本看不清路况,两人都没想到这一跤,不是摔在平地上,而是摔在了一个大斜坡上。
在结冰之前这里是一片绿化带,现在寒冬,寸草不生,一路滚下去,别说落脚点,就是连可以缓冲一下速度的障碍物都摸不到。
林微微张嘴想叫,尖叫声还没出声,就被灌了满口的寒风。
厚实的棉袄虽然可以挡住摩擦,却挡不住刺骨的寒风,脸上的肌肤几乎被撕裂了,一颗心荡出了喉咙口。
在快要到底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沟堑,刹不了车,两人先后滚了进去。
迈尔先落地,她后到,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他身上。
他闷哼了声,还是伸手接住了她。
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晕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冰冷的雪落在她的脸庞上,不由浑身颤了下。
睁开双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冻僵了的死人脸,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紧紧地虏获着她。
心脏再度受到重击,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嘘,不要引来敌军。
迈尔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警告。
他的手很大,很冷,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鼻子嘴巴被扣在他的手心里,空气进不来,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伸手用力地板开他的手,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望着四周,这个凹下地面的沟渠里竟然淌满了尸体,德军的尸体。
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那么多死尸,林微微不禁吓蒙了,半天回不过神。
这里是我军的一个掩体,他们一定还在附近没有撤远。
迈尔眉峰一展,道,但欣喜的状态也只维持了一秒钟。
你怎么知道?这些尸体都已经冻僵了。
她忍不住问。
他们留下了记号。
听到他说记号,她立即低头,四处寻找。
可凡是入眼的地方,除了白雪和血渍,什么也没有。
但是,迈尔并没有说谎,从掩体绕出去,在后方不远处他们果然遇上了德军的战斗群。
和迈尔接头的是第六军团25装甲掷弹兵团15连1排的排长斯坦丁,连日的苦战将他们逼进了绝境,像困兽一样做着无望的挣扎。
但迈尔的出现,以及他带来的消息无疑让他们精神一震,党卫军的武装部队已经开到斯大林格勒的近郊,这些士兵们的眼中不由亮起了一丝希望。
重新调集兵力,在天空破晓之前,打算给予敌人最后致命一击。
四周虽然很安静,但战争的硝烟一触即发。
轰的一声,前方传来了震耳的爆炸声,顷刻间,房屋被一片火海吞没。
开始反攻!斯坦丁少尉令下,聚集起的步兵和坦克,向前挺进。
黑暗中,只见坦克上发红的排气管,和发射弹药擦出的火星。
坦克冲进了前方的区域,毫不犹豫地朝着敌方开火。
在坦克之后,是15连的士兵,他们猫着腰紧跟在进攻的四号坦克之后,一起冲进了苏军的阵地。
德国人虽然生猛,但苏联人的坦克火力也不甘示弱,显然是有备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在黑暗之下,还埋伏了一大批红军,比预计中的要多一倍。
看见德国人冲进去,他们掀开伪装,开始疯狂扫射,仿佛他们瞄准的不是人,只是稻草靶子。
黑暗中,瞧不见细节,只有闷哼声、倒地声、射击声、爆炸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空气中很快飘满了血腥。
在坦克的掩护下,幸存的德军士兵终于找到了建筑物当做掩护,在路侧脱离了坦克,自己摸索前进。
林微微死也想不到,一个跟头摔下来后,遇到的是这个生死相搏的激烈场面,不由愣住了。
前方的战火很快印红了半边天,天空渐渐开始破晓,然而,当太阳光芒照到大地的时候,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最残酷的战争。
迈尔是军人,在混乱中,他很快稳住情绪。
他不是弗雷德,在枪林弹雨下,自然无法估计微微的安危。
此刻,他心中想到的只是如何和自己的战友共同进退,眼里看见的只有战争。
林微微缩在他脚边的战壕中,捂住耳朵,却还是挡不住那惊心动魄的爆炸声,整个大地都在晃动,有那么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在这种严峻的局势下,该如何生存下去?迈尔,掩护我,我去干掉路口的那辆T34。
不行,距离过远,能见度太低,你瞄不准的。
你小看我了。
斯坦丁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扛着铁拳匍匐到沟堑尽头。
小心。
阻止不了他,他只能全力支持,握住了战壕上的机枪,替他扫清前方障碍。
斯坦丁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瞄准目标,扣下了扳机。
可是,没料到的是在关键一刻,火箭筒却卡弹了!撤回来,听见没有?迈尔气急败坏地叫道。
但斯坦丁一心要破敌,根本没听他的话,定下心,排除故障重新装填。
第二次扣动扳机是,火箭弹终于出膛,如愿射中了不远处的一辆T34。
捣毁一辆苏军坦克,同时战壕也被暴露在敌方的眼球下,机枪铺天盖地地向这边扫来。
斯坦丁想撤退,已经来不及,被一发子弹直接命中大脑,一瞬间断了气。
他所待的地方被暴露,子弹如流星雨般飞落。
该死!迈尔丢下机枪,一把拉起缩在身边的林微微,向另一边的散兵坑撤离。
林微微只是跟着他跑,大脑似乎已经不再运作,心狂跳不已,也不像是自己的了。
两人狂奔之际,一股强风从身后袭来。
惨了,吾命休矣。
正这么想着,只听迈尔在身边厉声叫了一声,卧倒!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扑倒在地。
于此同时,耳边传来呯的一声巨响,坦克射出的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震起冰屑无数。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等爆破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只是耳朵失聪。
这一次爆破几乎将他们送上西天,情况危机,没留给她害怕或是迟疑的喘息时间,迈尔飞快地从地上跃起,带她一起撤入后防。
两军还在火拼中,最后一批掷弹兵也出动了,从他们身边纷纷越过。
幸存的官兵皆是忧心忡忡,如果这场激战结束后,苏联人还顽固镇守,那么15连就非得全军覆灭不可。
等待资源供给等得心急如焚,可在这大雪天,空投救援偏偏迟迟不到。
又一轮激烈的对战后,冲出去的步兵一个个倒地,眼见希望要破灭。
谁知,便在此刻,奇迹降临。
出乎意料的,苏军突然向后撤退了。
以为其中有诈,但德国人很快便发现,红军的后方涌现了好几辆德军的四号坦克。
是增援部队!有人雀跃地叫喊了起来。
原来,奋战在火车站附近的25连,在成功突破红军防线后,从西面迂回包抄,赶过来替他们解围。
这个命令在三天前早已下达,因为苏联人的顽强抗战,他们脱身乏术。
但,不管如何,他们到底是赶上了。
他们的出现让苏联人淬不及防,也让剩下的官兵士气大增,在德军前后夹击下,红军溃败更加明显。
这一次,战争没有持续多久,30分钟之后,已成定局。
德军损失惨重,而苏军情况更糟,被炸毁了十二辆坦克,死了近百人,剩下的不管重伤轻伤一律被俘虏。
苏联战俘被全副武装的德军赶出装甲车、防空洞,命令他们双手抱头,站成一排。
然而,令德国人惊讶的是,和他们生死相搏的敌军战士有不少是女人!上帝,苏联人竟把女人都送上了战场。
和女人对搏……做不到,身边有人皱起眉头,用力地摇了摇头,做不到!就连像迈尔这样强硬的军人,也不禁为之动容,难掩眼中的诧愕,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这些女兵,虽然被俘,脸上还满是不甘,恶狠狠地瞪视着入侵家园的德国鬼子,向他们吐口水。
德军战士们不愿意和女人动手,看着她们也颇为无奈。
战况稳定,德军就地扎营,准备养精蓄锐之后,再度集合25连乘胜追击争取攻下失去的C区。
然而,连长们在这边商讨战事,那边又传来了集团军司令部的指令。
硝烟并未消停,残局尚未处理,情况又有变。
战斗在斯大林格勒市中心马马耶夫库尔干(Mamaevkurgan)的第6、7、第18、19、21连传来噩耗,苏联13近卫队已经赶到了伏尔加河东侧,一万军士将投入战斗中。
必须将分散在城市各地区的德军重新集合起来,司令部要求15、25连立即调转方向和他们会合,助其一臂之力。
无疑这又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一旦驻守在此地的战士撤离,苏联人的反攻很快又会袭来,工业区势必不保。
可是,马马耶夫库尔干是城市的主心骨,尤其对山上的控制十分重要,因为它的地势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整个斯大林格勒,无疑拿下它意味着对整个城市的控制权。
由三个连的士兵留守工业区,剩下的人必须前往马马耶夫库尔干。
好不容易攻下此地,又要撤离,众多不满。
可是军令如山,不服也得服!这里形势缓稳,迈尔不想再做停留,将林微微送到目的地后,也要赶回部队和其他人汇合。
和大军分道扬镳后,两人沿着B区边缘,走回A区。
---------从B区到A区有近10公里的路,迈尔想在太阳落山前,赶到B区边缘,因此一路马不停蹄。
四周都是作战留下的痕迹,几乎没有一片路面是平整的,不想拉下,林微微只能小跑地紧跟在他身后。
听见她气喘吁吁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回头问,你还能走么?不能走又怎样?难道指望他背她?尽管双腿被冰雪冻得麻木,她还是点了点头,我能。
林微微脸上倔强的表情让他一愣,不由自主地微笑,道,确实不该小看女人。
有时候,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更凶悍。
他这么说,自然是联想到了刚才那些苏联女兵。
希特勒说过这样一句话,DieWeltderFrauseidieFamilie,ihrMann,ihreKinder,ihrHeim。
意思就是说女人的世界,是家庭、丈夫、孩子、还有她的家!因此,对德国人而言,战场是属于男人的,家才是属于女人的;男人为国家牺牲,而女人则为家庭牺牲。
地面高低不平,艰难地跟在迈尔身后,她尽可能地跨大步伐。
前面凸起一块障碍物,上面覆满了白雪,腿太短一步跨不过去,林微微只能踩了上去。
扑哧一声,脚踩的地方突然有些松动,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石头,是一具德国士兵的尸体,而她正踩在他的胸口。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老兄,请原谅我对你的不敬!她赶紧走下来,正想退开,谁知那具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
死人会动,那还得了?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被吓得不清,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那只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脚腕,怎么都甩不掉。
地上冰雪的寒气透过衣服,点点滴滴地渗入血脉,让她毛骨悚然。
全身不停的颤抖,已分不清是寒冷,还是恐惧。
听见她的叫声,迈尔立即回头,见状,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几步折回来,想拉开他。
谁知,这个人根本没死,估计是被林微微一脚踏在胸腔上,缓了一口气。
不是死人,别怕。
迈尔安抚了她几句,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这个人在雪地里躺了那么久,竟然还有一息尚存,真是奇迹。
他的嘴唇被动的发紫,眼睛睁得滚圆,死命地瞪着他们。
知道他没死,心中恐惧退下,所谓医者仁心,当然不能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况且,他们根本丢不开他,因为他看见林微微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她的脚腕不肯放手。
我们一定会救你,你先松手好不好?可是,那个伤员对她说的话恍若不闻。
见迈尔要硬掰,她急忙阻止,向他摇头,他的手指僵硬,这样会将它们扳断的。
那怎么办?遇到这种情况,他一时也没辙。
林微微看了看四周,道,找个地方生火,等他身体回暖。
迈尔点头表示赞同,看见受伤战友,就算情况再恶劣,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只是,他紧紧抓住她的脚踝,怎么移动?迈尔再强壮,也不可能一肩扛俩。
苦思半天,最后还是被他们想出了个办法。
迈尔双手穿过伤者的腋窝,环住他的上半身,将他拎起。
他的手垂下的时候,几乎碰到地面,这样林微微就可以站起来走路。
只是,两人的步调一定要和谐,这样才不会摔跤。
这个难度系数很高,少了一只脚做支撑点,身体很难保持平衡,别说走路,就是站着也困难。
迈尔看着她,道,你拉住我,我来稳住你。
闻言,她毫不犹豫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右脚无法用力,干脆单腿跳着向前。
她的重心完全在他身上,而他手中还有一个,这一路走得辛苦至极。
好在他们运气不差,在摧毁的房屋下,被他们找到了个颇大的掩体。
走进去一看,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苏联人的尸体。
看装束打扮,并不似军人,应该是城市里那些无法幸免于难的居民。
民用防空洞自然不能和军用相比,虽然设施简陋,但好在隐蔽。
躲进去之后,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天空很快阴沉了下来,虽然才下午三点,却给人一种已是晚上的感觉。
当最后一道彩霞从天幕上撤走之际,夜□临。
他们在四周找了找,有一些被冻成冰块的口粮,有锅子,还有几瓶高浓度的伏特加。
从废墟中捡了一堆木头家具回来,倒了一半的酒精在上面,然后划了一根火柴扔过去。
火星顿时窜了半杖高,点亮了这一方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是要想看迈尔的戏多一点呢?还是鬼畜??下集预告:安静了不到片刻,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低声交谈,说的是俄语。
迈尔脸上笑容一敛,起身过去踢散了火堆,熄灭所有照明的工具。
我来对付他们,你躲起来。
他将她推到黑暗的角落中,刚隐蔽好,便有人冲了进来,是两个苏联兵。
不料这里竟然埋伏德军,不禁一愣。
……这两个苏联人是背对着她,迈尔却是正面向着她,看见她的行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一皱眉头,但这个表情也只是在脸上飞快地掠过,又归于平静。
他们手中有枪,而她手中只是一把刀,如果其中一个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身,不但偷袭成功不了,连小命也会不保。
情急之下,迈尔也不管他们是否能听得懂,扯开嗓子,在那边对他们一顿狂喊,不要开枪,我投降。
……意识到自己被偷袭,苏联士兵立即举起枪对准她,眼见他的手指就要扣动扳指,缺乏战地经验的她不知道要如何避开危险,慌乱中不禁用手挡住了脸。
迈尔看到这一幕,心跳快得都要跃出胸腔了。
……172、第一百六十一章一念杀人一念救人两人经历了一场恶战,直到现在神经都无法放松,但肚子不饿,并不代表不需要补充能量。
打仗需要力气,救人需要力气,逃跑更需要力气!看见迈尔挂在身侧的短刀,林微微一喜,忙问他要过来。
这是党卫军仪式性的短刀,象征了至死方休的效忠,无尚的荣誉,只有军官才能佩戴。
他从未给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母亲,但没想到现在却被她夺去当成开罐头的工具,不由一阵心痛。
林微微一抬头就看见迈尔僵化的脸,没有笑容的神情异常严肃,双目有神地虏获她。
她一惊,忙问,怎么了?算了,没什么。
想说的话,出不了口,最后决定还是出去转悠,眼不见为净。
好不容易撬开了关头,林微微用袖子擦了一擦刀身,将罐子里的牛肉挑出来切成小块。
从来没觉得火光也可以变得如此美丽,照在身上暖洋洋,血液流通,僵硬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灵活。
迈尔出去打探情况,而她乘着这个空档烧水热食物。
用酒精反复擦拭这伤员的手指,他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知觉,手劲一松,终于放开了她的脚踝。
林微微也跟着松了口气,缩回自己的脚,上下左右地转动了下,活络活络筋脉。
渴……听见他这么说,林微微脱下他的头盔,将烧开的热水倒了一点出来。
没有勺子,只能先用干净的碎布沾湿了润一润他的嘴唇。
小心翼翼地撕开衣服。
查看了一下伤口,他被子弹射中了肺叶,并不是伤在致命要害,如果及时得到整治,还有活路。
翻开自己的急救包,林微微喂了他止痛药、抗菌素各一片,尽量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天气太冷,沸水很快凉了下去,她用热水擦了一下他的脸。
一张年轻的脸显露了出来,虽然狼狈,但还是看出他的年龄不会超过25岁。
看着他,她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
伤员有了意识后,艰难地睁开眼睛,呆滞地望了林微微足足一秒,然后颤颤巍巍地伸手扯着自己的领子。
林微微以为是领口太紧,让他无法呼吸,所以帮他解开了纽扣。
可是他还是没停手,继续拉领子,似乎想要挖什么东西出来。
她虽然不解,但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颈间,然后手指一凉,摸到了一条项链。
她急忙拉了出来,问,是不是要找这个?他点了点头,费力地握住项链,用力一拉,然后交到了林微微手中。
她低头望去,项链上挂着一块名牌。
以前听鲁道夫说过,他们当兵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军号和名字,每当一场战争结束,军队里都会有人来收尸,而鉴定身份的方式就是这块名牌。
借着火光望去,牌子上果然有一串数字,是他的军号,下面写着他的名字:彼得﹒福格尔。
看到这个姓氏,心中陡得一亮,她突然想起来了,他是那个新郎!他竟然没死!她虽记不住他的脸,却对他的姓氏印象很深,福格尔(Vogel)在德语中是小鸟的意思,那天她还偷偷地取笑他,说鸟先生娶了鸟太太,生一窝小鸟,结果被鲁道夫好一顿教育。
命运之轮真是奇妙,先是让她遇到他们俩,然后遇到他的妻子,现在又遇到他!他的妻子以为他阵亡,在教堂里为他黯然神伤,可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就连林微微这个局外人都不由心潮澎湃,感叹万千。
福格尔仿佛知道自己的伤势,时日不多,紧抓住林微微的手,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告诉我的妻子,我非常爱她!不,我不会告诉她,你必须自己回去找她。
林微微抽出手,强硬地拒绝。
这种伤我懂,死定了。
请转告海伦娜,我……你要放弃,你要让你的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父亲吗?她飞快地打断他,你妻子有了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一声雷,他闭上的眼睛突然又睁开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颤抖着嘴唇,道,你,你说什么?是的,你的海伦娜怀孕了,我在教堂碰到她,她为了你伤心欲绝。
既然非常爱她,你怎么舍得她为你伤心?这种伤并不致命,有希望活下去的。
她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听,脑中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他的妻子有了他的骨血。
他反复呢喃着海伦娜的名字,眼睛一闭,一颗眼泪从他脸上滑了下来。
现实,为什么总是残忍得叫人崩溃?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放弃!林微微眼睛也有些湿润,对现状的无奈,唯一能做的只是鼓励他、安慰他。
是的,要活下去,他要活着看见他们的孩子……林微微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又将名牌替他挂回了颈间,这个是收尸用的,他还没死,所以不需要被收走。
福格尔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去,对妻子孩子的爱是他求生的全部希望和信念,所以他不得不和死神奋战到底。
希望爱情、亲情能够让他带着奇迹回家。
迈尔回来时,看见她正呆呆地看着伤员在发愣,不禁觉得好笑。
走过去,蹲在她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林微微立即回神,安顿好福格尔,问,怎么样?我找到一辆汽车,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动身?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看了眼地上的福格尔,然后将目光转向他,道,先过来吃一点东西,我煮了牛肉汤。
牛肉汤?迈尔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是我从A区带过来的罐头。
她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将头盔里的热水倒掉,简单地洗刷了下,倒了些牛肉汤进去,递给迈尔。
没想我们的头盔还有这用处。
他嘲讽地笑了笑。
林微微无奈地耸肩,我找不到碗,只能将就了。
头盔我用热水洗过了。
将别人的头皮屑、头虱一起吃下肚子,事实上,她也觉得挺恶心。
但,形势迫人啊~~~迈尔接托头盔,没说什么,喝了几口。
见他脸色不佳,她忙道,我煮的牛肉汤比罐头好吃多了。
是吗?他看着她,脸上总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林微微忙点头,如果有命回柏林,我做给你吃。
有命回柏林,听到这几个字,他不禁扬起了眉峰,嘴里道了声,好。
其实,迈尔一个大男人并不在意这些,在外面行军打仗,条件艰苦。
在这种冰天雪地中,有口热汤水果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真正让他急躁的是,他们如何绕出这个战场、如何取胜。
就他亲身参与的这几场小规模战役而言,他看不到获胜的机会。
你怎么会到前线来?迈尔想起几天前纠结在心底的疑问,忍不住问道。
我通过教授,申请了前往野战医院。
教授?和你分手之后,又发生很多事情,一言难尽。
林微微看了他半晌,目光闪烁,心里头在犹豫是否要告诉他她冒充别人的事。
他毕竟是党卫军的人,自己和他不太熟,可转念想到他几番舍命救自己,还是决定无条件信任他。
一咬牙,干脆将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
她在那边说,他便在这边听,火光映在刚硬的脸上,反射出了柔和的光芒。
话音落下后,沉默了半晌,他才道,看来你也经历了不少,决定来战线,你很勇敢。
听见他的赞扬,她不禁脸上一红,暗道,我来这里的动机不纯,大哥您就别夸我了。
我有一个问题。
她问。
你说。
刚才到底是什么记号,让你一看就知道德军在附近?我看过四周,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啊。
这个疑问梗在心头很久,实在很想知道,憋不住,只能问出来。
迈尔不禁失笑,也不打算瞒她,道,因为那个无线收发机。
她皱起眉头,还是不解。
我军的收发机一共有十个频道,用来相互传递信息,而每个频道都暗含一个指令。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时恍然,原来是高级暗号啊。
安静了不到片刻,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低声交谈,说的是俄语。
迈尔脸上笑容一敛,起身过去踢散了火堆,熄灭所有照明的工具。
红军不是撤退了吗?怎么还会有苏联人?疑惑闪过林微微的大脑,但是,迈尔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来对付他们,你躲起来。
将她推到黑暗的角落中,刚隐蔽好,便有人冲了进来,是两个苏联兵。
不料这里竟然埋伏德军,不禁一愣。
迈尔身上只有一把卢格式手枪,如果和他们火拼,并不是没有胜算,但他吃不准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想引来更多危险,只能按兵不动。
看见迈尔,苏联人也相当紧张,举着步枪对准他,恶狠狠地瞪着他。
两人冲着他一顿叫喊,即便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能从手势中猜出大概意思。
迈尔举手抱头,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苏联士兵挥手示意他转过身去,眼中不由地露出了杀机,他们似乎企图从背后开枪射死他。
将背部暴露给敌人,相当危险,所以迈尔没有照做,而是径自向后退了几步,冷静地说道,我有受伤的同伴在这里。
但是他们听不懂他的话,嘴里仍然不停地叫嚷着。
由于缺乏沟通,其中一个苏联人为了确保自己安全,索性拉上枪栓,朝着迈尔所站的地方放了一枪。
子弹撞到墙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迈尔的身影跟着晃了一晃。
一个苏联人用步枪指着他,另一个将枪背在身上,上前想要搜索他的武器。
然而,便在此时,战线外沿的炮兵部队又开始了炮击。
尖锐的啸声划破长空,外面接连响起了刺耳的重炮轰鸣声,地窖顿时一阵地动山摇。
三个人脚下踉跄,看见迈尔蠢蠢欲动,站在后面的那个苏联士兵叫了起来,手指扣在扳机上,瞄准了迈尔的头部。
在子弹的威胁下,迈尔不敢再轻举妄动。
林微微躲在一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停地在交战,她能够做什么,又能如何帮到迈尔。
躲在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迈尔就死定了。
如果他完蛋,她也活不了,苏联兵不会放过和纳粹在一起的人。
这一刻,他们两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怎么办?情急之下,她摸到了口袋里的那把匕首……在现代的时候,连一只鸭也没杀过,更别提人。
但此刻,迈尔受困,情况危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她想要活命。
思想斗争之后,她决定加入战争,强迫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悄悄地接近那个拿枪对准迈尔的苏联兵。
紧张的气氛,夹杂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不成功便成仁,至少她林微微在生死关头,没有坐以待毙!这两个苏联人是背对着她,迈尔却是正面向着她,看见她的行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一皱眉头,但这个表情也只是在脸上飞快地掠过,又归于平静。
他们手中有枪,而她手中只是一把刀,如果其中一个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身,不但偷袭成功不了,连小命也会不保。
情急之下,迈尔也不管他们是否能听得懂,扯开嗓子,在那边对他们一顿狂喊,不要开枪,我投降。
他想用叫嚷声引开对方的注意力,方便她下手,而林微微也没让他失望,几步绕到那人背后。
闭上眼睛,一狠心,将刀狠狠插。
入了他的后心。
就听见扑哧一声,因为太用力,那把匕首深深地没入了那人的背脊,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脸。
心脏重重一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脑中只剩下一个意识。
我杀人了……站在后面防守的苏联兵,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剧痛,不由大叫了起来。
林微微吓了一跳,手一松,没来得及把刀拔。
出来。
创伤虽然深,却不在致命点,所以一时死不了,他飞快地转身,背后还插着匕首。
一抬眼,便看见林微微,手足无措站在他后面,满脸恐慌地瞪视他,动手杀人的人比被杀的人还要惊恐。
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他立即举起枪对准她,眼见他的手指就要扣动扳指,缺乏战地经验的她不知道要如何避开危险,慌乱中不禁用手挡住了脸。
迈尔看到这一幕,心跳快得都要跃出胸腔了。
可偏偏形势急迫,这一瞬间,他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出手救她。
枪响了,听到子弹陷入身体的声音,林微微情不自禁地跟着尖叫了起来,心脏快速的跳动着,她以为自己这下必死无疑。
可是,并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倒下的竟然是对面的苏联兵。
是谁开的枪?林微微在这瞬间根本无暇顾及,唯独能够意识到的是自己身上没有伤痛。
苏联兵挣扎了几下,随即失去重心,排山倒海似的朝她这个方向倒来,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被他扑倒在地,她本能地去推他,不想摸了一手血,湿润黏糊的感觉渗入皮肤,叫人不好受。
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顿时将她淹没,拼命地将手在地上擦了擦,却怎么也拭不去这触目惊心的色彩。
那人瞪着一双滚圆的双目,死不瞑目,林微微被吓得已经叫不出声,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恐惧,惊慌失措地向后爬去。
听见背后有枪声响起,另外一个苏联兵下意识地回头,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还是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档。
刚转回头,就被迈尔一拳打在脸颊上,他踉跄地倒退几步,本能地想拿枪。
但步枪体型庞大,远不如手枪灵活,生死攸关,迈尔怎肯给他这个机会反击。
随即又是一拳送到,揍在他的头部,卯足了十成的劲道。
乘他摔倒之际,飞快地拔出枪套里的卢格式手枪,毫不犹豫地一枪射在他的脑门上,既狠又准。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一瞬间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内,已经经历一场生死搏斗,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因她而亡。
这一切,虚幻得就像一场梦,叫人缓不过神。
虽然她知道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杀戮,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惊吓到了。
这是对死亡产生的一种本能的恐惧,无法抑制,那一刻,她心底只是在想,原来一个人杀人,可以是这样简单……看着迈尔,她不经意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那一幅枪弹射入脑门的画面在眼前回荡,怎么都不肯消散。
没有敌人的威胁,迈尔松了口气,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的半边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不想抱怨,作为战士而言,他的运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苏联兵在黑暗中仓惶射出的一枪,并没有直接打中他,而是子弹撞到墙沿,反射入他的小腿。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意外,却让他幸运地保住了一条腿,不然以步枪子弹的长度,这一枪能够直接撕裂他的腿骨。
不想面对这个残酷而又血腥的世界,可偏偏他们都需要她,不允许她脆弱。
林微微连着深呼吸几下,咬着嘴唇,硬逼自己站了起来。
重新点亮火堆和油灯,她走到迈尔身前,蹲□体想查看他的伤口。
她的手很冷,脸色惨白,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你先看一下他的状况,刚才是他在危急关头开枪救了你。
迈尔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了福格尔。
他躺在地上,依然虚弱,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把手枪。
他看着他们,颤抖着嘴巴大口喘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那种情况,这三人的生死是锁在一起,是真正的同生共死。
所以,他这一枪救下的不光是林微微,还有他自己。
包扎的伤口没有破裂,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倒是迈尔,小腿破了个洞,如果不将子弹取出的话,恐怕会被细菌感染。
撕开了下他的裤管,按照迈尔的说法,子弹应该陷得不深。
她有些犹豫,要取出子弹倒是不难,只是这里没有麻醉、没有医疗设备,如果将刀子直接划上迈尔的皮肤,那么他会被硬生生痛死的。
她决定不了,索性就让他自己选择,你是要现在取出子弹,还是坚持到和克劳斯他们汇合?迈尔暗忖,这块地方已被德军收复,出现在面前的两个苏联兵,要么是散兵,要么是逃兵。
他愿意赌一下,外面没有埋伏。
思虑了半晌,他问林微微,你能取出子弹?能,但是会很痛。
那就在这里取吧。
她忍不住再次提醒,没有麻醉,会很痛,而且,我的水平很差。
闻言,他扬起弯弯的嘴角,看着她道,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身负重任,压力很大,林微微抿着嘴,不再说什么。
她翻了翻自己的急救包,什么也没找到,最后急中生智,从里衣扯了一块毛皮下来递给迈尔。
如果痛,你就咬住,实在忍不住就叫出声,我尽量速战速决。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弗雷德转头望了眼墙上的钟表,已指在六点,还有半个小时,晚宴就要开始了。
列宁格勒战役进行顺利,国防军上层领导借此为由,举办了一个宴会,来参加的不少都是有威望的陆军指挥官。
……梅慈乐话题一转,问,听说,你最近和一个亚洲女人走得很近?弗雷德没接茬,只是晃了晃杯中的酒水。
是日本人?见他不说,将军不禁又问。
……将军一口喝光酒,说,我小女儿知道你和可可分了手,很是高兴,缠着我带她来。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你今天务必要请她跳支舞。
弗雷德笑,直白地道,我对她不感兴趣。
……看见弗雷德向自己走来,梅慈乐的女儿索菲亚不禁一阵雀跃,脸红心跳地迎了上去。
尤其当他将手递给自己的时候,更是不敢相信。
只是他接下去说出口的话也是极其的残忍,一下子便熄灭了她的美梦。
搂着怀中的美女,弗雷德不禁自嘲,他倒贴给林微微,她不要,这里倒是有一堆女人排队倒贴他,人生真是够讽刺。
索菲亚投怀送抱地依偎在他怀里,说,如果能靠在你怀里一辈子,会很幸福。
弗雷德挑挑眉,回答,很抱歉,这个位置已经被预定了。
她不甘心地追问,这个幸运的女子是可可吗?他嘴里没说,心里却在想,是一个被我们都鄙视的外国人。
可惜,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
173、第一百六十二章心电感应林微微将刀放在火上烤了烤,又倒了一些伏特加上去,高温加上高度酒精消毒,确保万无一失。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深吸了口气,开始着手手术。
将裤脚撕开,她仔细地查看了下伤口,用刀尖碰了碰破碎的皮肤,触手处有些坚硬,她猜测应该就是那颗子弹。
她深吸了口气,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很好,情况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子弹陷得不深。
为了防止割开皮肤时出现的大出血的状况,她将止血带分别在伤口上下紧紧扎住,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转头看了一眼迈尔,道,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他点点头。
借着火光,她用刀子又划破了一些皮肉,挑拨着刀尖,将子弹挖出来。
没有麻醉,刀直接划上皮肤的滋味是怎样的犀利?这种感觉,恐怕谁也不想亲身体验。
迈尔抿着嘴唇,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手臂上青筋浮现。
他也是个真汉子,痛得死去活来,却不肯呻。
吟出声。
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的颤抖,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在看到他的神情后,就下不去手了。
迈尔,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
因为没有镊子,虽然找到了子弹,要弄出来却十分不容易。
折腾来折腾去,迈尔自制力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他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她有心整他,故意让他受罪。
林微微也有说不出的苦,挖子弹这种高难度的外科手术,在身穿前,她根本是连想也不敢想。
虽然在医院实习过,但只是打下手,干护士的活儿,迈尔是她第一个亲自操刀的病人。
要能手脚利落,那她就真是天才了。
眼睛里望着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鼻间闻到的是刺鼻的血腥,要崩溃的人不光是迈尔,还有她。
终于,经过一场奋战,子弹滚了出来,带着血在地上拖了一路,他和她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了子弹压迫神经,鲜血如柱飙了出来,林微微赶紧用绷带按住。
她的技术虽然屎,但好歹没有伤到动脉,加上之前的压迫止血法,血很快便止住了。
林微微用热水洗去伤口周围的血迹,一盆热水,很快便被染成了红色。
现在,我要缝合你的伤口。
因为没有针线,所以只能用火烫,会很痛很痛。
但是,这是目前防止感染的最佳方式。
说来惭愧,其实这个方法也是她从很多欧洲中世纪的骑士电影里看来的,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没试过。
就委屈一下迈尔哥,让他先以身试法吧!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能忍。
当时他只是在想,已经被她折腾得那么痛,再痛又能痛去哪里。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如此的可笑,没有最痛,只有更痛啊!林微微倒了些酒精在他的伤口,迈尔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将刀放在火上反复加热,直到刀身透着隐隐红光,她看了眼迈尔,狠下心,合拢伤口两边翻滚的皮肉,然后飞快地将刀身贴了上去!嗤啦一声,冒出一缕青烟,却很快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一股皮肉被烧焦的气味蔓延开。
唔!迈尔这回真的是忍无可忍,闷哼了出来,在那一瞬间,几乎控制不自己捏死她的欲望。
指甲陷入了手心中,他狠狠咬住了嘴里的皮毛,痛得他快要失去知觉。
听见他的惨叫,她的心也是一抖,差点摔了刀。
再忍忍,马上过去了。
林微微飞快地替他包扎好伤口,在他嘴里塞了消炎药和止痛药,满脸愧疚地摸了摸他的脸。
没有针线缝合,总不能让这道口子一直这样裂着,如果进了细菌、流脓,情况会更糟糕。
所以,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有用高温将破裂的皮肤焊接住。
虽然,之后会留下一个狰狞的伤疤,但是高温可以消毒,只要伤口不开裂、不发炎,其他的都是浮云。
她反复解释,可是迈尔哪里听得进去,身上难以容忍的剧痛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体力,躺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一张脸惨白如纸。
这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迈尔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这真是他人生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女人发起狠来,果然比男人更凶残!他不该小看女人的。
福格尔在一边亲眼目睹了她野蛮而又有效的手术过程,为迈尔捏了一把冷汗。
见林微微向自己走来,他不由向后缩了缩身体,镇定地说,我看我的伤口还是到大军汇合后再做处理,我还撑得住。
防空洞里躺了两个伤员,无法立即赶路,只好先在这里暂时歇脚。
--------------------------------------林微微陷在苏联战场上水深火热,而弗雷德在柏林也同样受着煎熬。
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想要的消息,几乎将他急疯了。
每晚都在噩梦中惊醒,梦中,只见她挡在自己身前,心脏被子弹射穿。
眼睁睁地望着她死去,无能无力,一颗心被撕成了碎片。
有时候,他真的相信,那是心灵感应,他听见她在梦里叫他,叫他来救她。
她流着泪,浑身是血,站在一堆尸体前六神无主。
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抓到她的手,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开。
他甚至有这样的冲动,不顾一切地申请加入第四党卫军警察师,到前线去找她。
但是他的理智很快便镇压了这种愚蠢的想法。
就算到了前线,他也未必能遇到她,哪怕就是遇上了,他要随军作战,面对炮林弹雨,无法顾及她。
一旦他阵亡了,情况更糟,因为再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
所以,他必须留在柏林,要收拾她闯下的烂摊子。
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手撑住了额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天知道,见不到她,失去她的消息,他的心有多么急躁,心如刀割的滋味不好受,可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转头望了眼墙上的钟表,已指在六点,还有半个小时,晚宴就要开始了。
列宁格勒战役进行顺利,国防军上层领导借此为由,举办了一个宴会,来参加的不少都是有威望的陆军指挥官。
作为警察上校,他和他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可是现在形势所逼,他不得不去和他们建立关系网。
林微微随军而走,要想把她再调回来,并不像嘴里说的那么容易。
不在他的权限范围内,不得不一步步慢慢部署,一点点地收网。
去求人家,还不可以太过招摇,必须隐晦,不能让别人洞悉他和林微微之间的关系。
最可恶的是,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计时,只要她一天在前线,他就一天过不安稳。
收拾起心情,弗雷德换了一套军装,将绶带、勋章一一佩戴整齐。
最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出门了。
受邀请的多数都是位高权重的高官,弗雷德一个校级干部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年轻有为,深受元首青睐,年纪轻轻已经获得三枚勋章,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弗雷德交际手段出色,人缘好,又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所以即便在这些元老面前,也不会被淹没光辉,照样锋芒毕露。
他的出现,令那些同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们眼前一亮,纷纷涌过来问候,邀请他一起跳舞。
弗雷德着脸上维持着笑容,有礼却又疏远地一一拒绝,他来这里不是寻欢作乐,而是另有目的。
冯﹒梅慈乐上将是他认识的一个忘年交,这位陆军将领非常欣赏弗雷德的处事风格,认为他够大气、够果断,和他年轻时颇为想象。
只是很可惜,弗雷德是党卫军警察系统的,不然他倒是很想收为己用。
弗雷德从侍应手中接过两杯香槟,递给梅慈乐上将,两人有些时日不见,话题却也总离不开战争。
斯大林格勒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听他这么问,将军取笑道,上个星期刚问过我这个问题,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战争?一直很关心。
他啜了口酒,也笑。
既然感兴趣,不如申请去前线。
弗雷德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这里有放不下的事。
可惜这不在我的职责内,我所了解的也有限。
我一会儿给你引见曼施坦因将军,他是元首东线战场上的总参谋长,他知道的内。
幕肯定比我多。
谢谢。
其实弗雷德自己也有一定的人脉,但是他们的官衔都不够高,无法让他得到战场上的第一手最新消息。
梅慈乐话题一转,问,听说,你最近和一个亚洲女人走得很近?听谁说?弗雷德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我的一个老部下,他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道,这个人跟了我很久,最大的缺点就是话多八卦。
弗雷德没接茬,只是晃了晃杯中的酒水。
是日本人?见他不说,将军不禁又问,看来八卦的不光是他的部下。
他嘴里没出声,但心里却不由浮现出林微微撅着嘴,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向他吼我不是日本人的模样。
想起她,心里一暖,嘴角上扬,不由露出个迷人的笑容。
将军将他的沉默当成默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亚洲女人娇俏玲珑,确实让人动心。
不过,场面上玩玩就算,不能当真。
毕竟,我们都是纳粹军官,要以身作则地维护血统纯正。
这个当然。
弗雷德道。
将军一口喝光酒,说,我小女儿知道你和可可分了手,很是高兴,缠着我带她来。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你今天务必要请她跳支舞。
弗雷德笑,直白地道,我对她不感兴趣。
梅慈乐伸手垂了他一下,佯怒道,好歹我的军衔比你高出那么多,你怎么半点面子也不给我这个老头子?不是不给你面子,是不想给她希望,然后又失望。
我和可可分手不是因为她,所以与他无关。
噗,将军笑了起来,这话你自己去和她说,我可不做这个恶人。
弗雷德点头,我会处理。
将军带着他四处逛了一圈,将他介绍给一些老友和上司。
洞察别人的心思,是弗雷德的强项,和不同的人相处,用不同的方法。
这些有着贵族血统的将军元帅,保守古板,且注重骑士精神。
面对他们,弗雷德不管在语言上、还是举止上都十分谨慎。
在意见出现分歧时,他知道什么时候让步,什么时候该坚持原则。
优雅得体,知进退,这是众人对他的评价。
我倒是希望有你这么个优秀的女婿。
梅慈乐叹了口气,你和索菲亚真的没可能吗?没有。
他微笑着摇头,脸上神情虽然不是很严肃,却拒绝地彻底。
像你这样的人才,光收做手下还不够,最好是成为自家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将军半真半假地说笑了几句,带着失望撤了。
看见弗雷德向自己走来,梅慈乐的女儿索菲亚不禁一阵雀跃,脸红心跳地迎了上去。
尤其当他将手递给自己的时候,更是不敢相信。
只是他接下去说出口的话也是极其的残忍,一下子便熄灭了她的美梦。
搂着怀中的美女,弗雷德不禁自嘲,他倒贴给林微微,她不要,这里倒是有一堆女人排队倒贴他,人生真是够讽刺。
索菲亚投怀送抱地依偎在他怀里,说,如果能够靠在你怀里一辈子,真的会很幸福。
弗雷德挑挑眉,回答,很抱歉,这个位置已经被预定了。
她不甘心地追问,这个幸运的女子是可可吗?他嘴里没说,心里却在想,是一个被我们都鄙视的外国人。
可惜,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
一曲毕,弗雷德拉开她,稍稍弯了弯腰,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身体虽然陷在疲惫中,可出于军人的戒备,迈尔睡得很浅。
再加上止痛药的药性过去,身上的伤口隐隐牵连神经,即使闭着眼睛也睡不安稳。
游移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感受到肚子上一凉,他登时醒来。
睁开眼睛低头望去,原来是林微微将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冷意让他向后缩了缩,可是她却不肯松手,口齿模糊地叫冷。
在这种情况下,相互挨在一起,总是比一个人能抵御寒气。
所以,他没再犹豫,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174、第一百六十三章生死时速外面又开始飘雪,离开火堆,就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林微微用热水将头盔洗干净,这个多功能的头盔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大忙。
在绕过苏联人尸体的时候,小心肝一颤。
总觉得让他们就这样横尸荒野太不人道,可又没这勇气去摸,最后只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好在防空洞里还有两个大活人,让气氛不至于太压抑阴森,小鸟儿躺在地上闭眼休息,迈尔靠在墙上在写信。
经历了一场搏斗、一场手术,他的精神还能这么好,不得不感叹,到底是吃奶酪长大的洋鬼子,和他们吃植物油的东方人不是同类啊。
将东西收拾妥当,林微微走了回来,在火堆旁边坐下,伸出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取暖。
见迈尔写得那么认真,她不禁好奇,是写给情人吗?听她这么问,他抬起脸,摇头,给父母。
信真的能够寄到他们手中?她又问。
每个月都有运输的军列到达,只要战线上没有失去联系,就能。
儿子在外行军打仗,父母不知道有多少担心忧虑,偏偏这场战争又无可避免地将第三帝国引向了灭亡。
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看得那些纪录片,父母将生龙活虎的儿子送出家门,可最后迎回来的却是一张冰冷的死亡通知,不但没有骨灰,就连他们被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欲绝啊。
想到这里,微微心中一动,走过去坐到迈尔身边,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道,迈尔,为了你的父母,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感受到她的真诚,迈尔咧开嘴露出一个微笑,我会的。
他将信纸折了四下,塞入上衣口袋,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了一丝倦容。
见状,微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我来守夜。
你?他惊讶。
怎么,你看不起我?她扬起眉峰,我可是你们当中唯一一个没受伤的人。
林微微信誓旦旦地发誓,要守住这两个伤病员,可最后还是挡不住疲倦,靠在迈尔身上睡着了。
迈尔低头看了看这个亚洲女孩,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时的模样,不禁扬起一个笑容。
当时的他,一念之差差点儿就将她送去了警察局。
可是没想到,如今两人竟在战场上相逢,她还救了他的命。
人生的机遇,人与人之间的命运牵扯,真是妙不可言。
半夜风起,火堆突地熄灭,冰冷的寒气森然侵入。
林微微做了噩梦,梦中,她看见两个苏联人变成了恶鬼,追了自己一路。
前面出现一片冰天雪地的枯林,黑漆漆的像一个无底深渊。
入口处竖着一块用骷髅搭成的方向牌,上头写着血淋淋的五个大字,斯大林格勒。
地狱向她敞开了大门……后面的苏联人依然紧追不舍,她就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慌不择路地躲入了树林。
笼罩在黑暗下的林子,处处都透出死亡的气息,她在雪地中狂奔不已,可不管她怎么跑,都逃不开他们追踪的脚步。
就在她快要奔溃之际,突然,眼前一晃,她看见了弗雷德。
熟悉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黑暗中燃起了一缕希望的光芒。
她大喜过望,连忙加大步伐,追了上去。
明明他的身影就近在咫尺,可偏偏怎么也抓不住他。
弗雷德,你给我站住!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她恼了,大叫起来,心里一急,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他转身,伸手接住她,将她搂进了怀里。
感受到一丝温暖,她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呢喃了句,弗雷德,我冷,抱紧我。
朦胧中,有人依言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满足地叹息一声,平静了下去。
身体虽然陷在疲惫中,可出于军人的戒备,迈尔睡得很浅。
再加上止痛药的药性过去,身上的伤口隐隐牵连神经,即使闭着眼睛也睡不安稳。
游移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感受到肚子上一凉,他登时醒来。
睁开眼睛低头望去,原来是林微微将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冷意让他向后缩了缩,可是她却不肯松手,口齿模糊地叫冷。
在这种情况下,相互挨在一起,总是比一个人能抵御寒气。
所以,他没再犹豫,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身边有个女人,他有些不习惯,突然没了睡意。
望着火堆,脑海中印出了初恋情人的影子,她的长相模糊不清,有些细节倒还深刻地印在脑海中,记得两人第一次出去约会,那是个仲夏之夜,坐在苹果树下,她悄悄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将手塞在他的掌心中,说,将来要和他看一辈子的星星。
然后,他转过头,吻了她。
初吻的感觉,他早已不记得了,只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还留存在心间。
原以为自己会这样醒着坐到破晓,可没想到,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也许是因为一颗心不再孤独。
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竟也睡着了。
习惯了躺着睡觉,坐了一个晚上,压迫到神经,再加上被冻得血液不流通,难免全身上下又酸又麻。
林微微动了动手脚,正想伸个懒腰,却感觉身上沉甸甸的被人压住了动不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自己此时的姿势,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的人在迈尔的怀里,她的头枕在迈尔的肩膀上,她的手钻在迈尔的衣服里……勒个去,这也太暧昧了!她脸上一红,立即推开了他。
被这么一摇晃,迈尔也立即清醒过来,若无其事地看着她,打了声招呼,早。
想到昨晚自己的睡相,她有些窘迫,掩饰性地干咳了几声,你感觉怎么样?痛。
闻言,她又在他嘴里塞了一颗止痛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呃,不是很烫。
没发烧就好,只要伤口不发炎,其他都好办。
她的手很冷,一股凉意从额头渗入,让他大脑一清。
昨天夜里……听到这四个字,林微微就头皮发麻,急忙接过他的话,解释道,昨天夜里,我做了噩梦,所以行动反常,请你别介意。
迈尔微笑,道,我不会介意的。
那就好。
林微微站了起来,从外面的屋檐上掰了几根冰柱下来,放在锅里。
开始生火,烧沸水。
抽空,她向小鸟儿瞥去一眼,向他问了声早。
可是,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回答。
福格尔?她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可还是没有反应。
眼皮一跳,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起身走向他。
只见他浑身僵硬地睡在那里,硬邦邦的就像一个僵尸,双目紧闭,没有了鼻息。
林微微暗叫一声糟糕,将手探进他的衣领,贴在颈侧。
他怎么了?迈尔见她神情严肃,双手一撑,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
冬天的衣服太厚实,她怎么都扯不开,越是慌忙,越是不顺手。
迈尔一把握住她的手,皱着眉头问,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林微微抬头,看向他,解开他的衣服,快点。
那双黑眼满是惊慌失措,迈尔不禁一愣,但他很快回神。
性命攸关的事,他不敢耽搁,飞快地解开福格尔的上衣。
趴在他胸口听了听,没有心跳,可是刚才她明明还摸到他的脉搏,一定还有救。
顾不上那么多,她将他的头扬起,深吸一口,然后对着他的嘴吹进去,同时捏住了他的鼻孔,不让氧气漏出。
她转头,看见福格尔的胸部略微有拢起,这是个好的开始。
迈尔看见她嘴对嘴的做人工呼吸,拉住她,道,我来吧。
你会?他说,你教我。
她皱着眉摇头,没这时间。
和死神赛跑,分秒必争,她挣开他的手,继续紧急施救。
吸气吹气,这个动作重复了十几次,可他还是没有恢复呼吸,面色也依旧灰白,口唇青紫。
迈尔疑惑地看着她的行为,不禁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向她摇头,道,他已经断气了。
没有,他没有!我刚刚明明摸到了他的脉搏!可是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你怎么知道?她正想反驳,突然想起了胸外心脏按压术。
没时间和他争辩,双手重叠放在他的胸口上,有节奏的冲击性按压,在心脏停止四分钟内,给予抢救,还是有存活的机率。
哪怕只是微乎其微,也不能放弃,无疑她在从死神手中抢人。
福格尔,想想你的妻子,她一直都在为你挣扎、为你奋斗,你怎么能放弃?难道,你要让别的男人来赡养你儿子,照顾你老婆;难道,将来你要让你儿子跟别人姓,让你老婆睡别人的床吗?你这个孬种,下地狱又如何,就算进了地狱,你也要给我爬出来。
她用力地垂在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发出砰砰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他的肋骨都快要被敲断了。
迈尔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拉住失控的她,不让这暴行在继续进行下去。
逝者安息,让他好好地去吧。
被他箍住双手,挣脱不开,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压抑地哭了。
昨天他还好好的,还救了我们的命,还在说笑他能够忍住。
可是,只是一个晚上,只是差一步……你知道么,他家里有一个有身孕的妻子,她以为他死了,痛不欲生。
可是,我却在这里看到了他。
如果他可以活着回去……我多么希望他们可以相逢,真的只差一点点啊。
说着说着,林微微不由流下了两道眼泪。
海伦娜,如果不曾遇到她倒也罢了。
可偏偏微微见过她,那个即将当妈妈,却又失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
孤独的身影坐在教堂里,无助地望着耶稣神像在祈祷,那一幕,不停地在脑中闪现,怎么都不抹去……为什么悲剧一再上演,为什么世上不可以有感人肺腑的奇迹发生?迈尔虽然没有怀孕的妻子在家里等着,可是他同样有父母、兄弟姐妹等他回去团圆,所以他也感同身受。
她迫切的想要救人的那份心情,他懂,也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
热泪不停地滚出眼眶,不是她反应过度,只是在这一刻,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鲁道夫。
他在前线奋战、负伤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奄奄一息地躺着。
等着人来救他,却永远也等不到,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失望!被风雪中淹没,埋尸荒野。
迈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希望她能够收拾起情绪,冷静下来。
四周只剩下干柴烈火燃烧的劈啪声,就在他们以为福格尔无药可救之际,奇迹降临了人间,落在他们身边。
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头一歪,吐出了一口气。
即便只是轻微的一声叹息,但还是被她听见了。
这个出人意料的转机,让她的心脏重重一跳,挣扎着想起身。
迈尔不了解她的意图,以为她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所以一时没有松开手上的劲道。
直到耳边传来她焦急的叫唤,这才反应过来。
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虽然微弱,却是真实存在着。
抽了抽鼻子,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把眼泪,难掩眼底的欢喜,看着迈尔叫道,他还有救!就算有救又有什么用呢?福格尔性命垂危,需要的是一个急救手术,可是,在这个医疗条件拙劣的地方,别说他们什么装备都没有,就算有,她也没本事做皮外手术。
迈尔,告诉我怎么办?她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完全找不到方向,怎么才能救到他?知道她救人心切,可这样焦虑,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停下脚步。
听我说,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回A区,和克劳斯他们会合。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他这么说,她眼睛顿时一亮,反手抓住他的手臂,道,对,我们现在就走。
林微微魂不舍守,但迈尔却很镇定,临阵不乱是一个战士的基本素质。
他将东西收拾妥当,然后又仔细抹去了几个人的痕迹,走到福格尔面前,将他背了起来。
外面的空气很冷,寒风迎面扑来,四周潜伏着看不见的危机,但是为了战友的生命,他们却又不得不走。
跟在迈尔身后,她的心稍微定了一定,在这种关键时刻,有人在身边拿主意真好,至少自己不是孤立无援。
昨天,迈尔在外面侦查时,发现了一辆还可以使用的德军吉普。
原本打算在撤离时派上用场,所以,已事先将车挪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他们寻过去一看,果然车子还在。
迈尔取出打火机,为引擎解冻。
安置好重伤员,林微微喘了口气。
不经意地低头,正好瞥见迈尔小腿上的伤,因为刚才用力的搬动和快步走路,而又崩裂开来。
白色的纱布上染上了一片殷红,看得人触目惊心,现在没法给他换纱布上药,只能等回到战地医院再说了。
见迈尔准备坐上驾驶位,林微微一把拉住了他,斩钉截铁地道,你的腿不便,我来。
你会开车?他有些惊讶。
我有驾照。
她很认真地说。
虽然惊讶,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做了个请便的动作,和她换了个位置。
等坐进车里,林微微才发现,这辆汽车才三个档,而且没有倒车档,就连脚下的设置也和现代的手动挡有些不一样。
她不敢乱来,于是只好不耻下问,哪个是油门,哪个是离合器?迈尔听她这么问,顿时惊悚了,伸手按在车门上,准备下车,还是我来开……林微微打断他,不要废话,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见她一脸胸有成竹,他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好说,左脚离合器,右脚油门,当中刹车。
谢谢!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转动了车钥匙。
也许是因为外面太过寒冷,也许是她也太过紧张,发动好几次,才终于点燃发动机。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离合器,踩下油门,引擎呼啸了一声,可是车还是在原地没有出去。
她咦了一声,正想询问,眼睛的余角就瞥到迈尔在那里极其无奈地摇头。
他说,你没放下手闸!太紧张,给忘了!请相信我,我林微微的开车技术绝对有保障的!她干笑两声,连忙拍胸脯再三保证。
不知道该说些啥好,迈尔干脆就保持沉默,看来这一路逃难的旅程会更加艰辛!终于,车子摇摇晃晃地驶出了这片废墟……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抢救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两人还来不及喘下一口气,新的状况再度接踵而来。
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带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他看见两个医护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了他们。
我需要医生,立即马上!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林微微和沃夫冈被这么一扯,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
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她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太过震惊竟连呼吸都忘了,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流出了体外,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身后的这个人,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噩梦。
175、第一百六十四章战友情路况比想象中的更糟,放眼望去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堆满碎石的斜坡。
也亏得这是一辆军用吉普,如果是普通轿车,恐怕早就这些破冰砺石给磨得爆了胎。
翻过一条条小坡道,车子在林微微的手中颠簸得厉害,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根本不敢看迈尔。
他挪了挪嘴唇,最终对她拙劣的驾驶技术不予评论。
天空尚未完全破晓,但已经有了一丝光亮,划破层层云幕,投到大地上。
这是一个大雾天,四周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就彷如蒙上了一层薄纱。
林微微专心致志地开车,迈尔也没有空着,四处搜寻着路标。
自从走出防空洞,坐上车子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紧绷了起来,时刻防备着随时都可能降临的偷袭。
他们的运气还不算太糟,退回A区,一路没遇到苏联散兵,只有一些被炸弹逼得透不过气来的居民。
他们就像是莱茵河底偶然浮出水面透气的鱼,稍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即又潜回了水底。
穿梭在雾气中,加上两边飞快倒退的景象,让人有种仿佛不在人间的错觉。
沿着顿河开,如果没有我推算没有失误的话,第六军团战地医院的驻军大营就在附近了。
你怎么知道?闻言,她下意识地探头四周张望了下,可是能见度实在太低,最终什么也没瞧见。
小心,前面有坑,向右转。
迈尔叫了起来。
听见他的指示,林微微下意识地打了个方向盘,迈尔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急忙伸手去补救。
但是他出手太晚了,车子掉进坑里,剧烈地上下摇晃。
后车厢的福格尔闷哼了一声,迈尔也差点撞到脑袋,他皱起眉头,带着一丝嘲讽,嘀咕道,我感觉自己像是骑在马背上。
林微微干笑一声,不禁埋怨,你怎么不早说。
他说,我说了,右边,但是你却拐向了左边。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道,我太紧张了,所以左右不分了。
闻言,迈尔脸上带着一丝军人的严谨,眼中隐去了笑意,认真地说道,如果前方是一个地雷,那么因为你的左右不清,我们已经被炸成肉泥了。
听见他斥责的语气,她的笑容立即僵在嘴边,暗叫,我又不是军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会出现纰漏也是所难免啊。
林微微的心里有些委屈,想开口反驳,可转念一想,最终还是忍下了。
迈尔说得没错,确实,她应该更仔细,毕竟在战场上,每一个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于是,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道,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听见道歉,他侧脸向她瞥去,只见她抿着嘴唇,脸上明明有着委屈,却硬咬着牙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不禁心中一软,他缓和下神色,不忍再说什么。
车子沿着顿河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迈尔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找对方向之际,一栋破败的建筑物突然出现在眼前。
大楼罩着巨大的红十字标志,至少有十几辆德国军车停在外面的空地上,门口设置了一个简略的站哨岗亭。
当他们的车开近之后,立即有人过来检查。
两人将身份证明递上,哨兵仔细地翻看了用一下,然后向迈尔敬了个纳粹礼,放他们进入。
从车上下来,林微微如释重负,这个令人担惊受怕的旅途终于结束了。
在这里,她遇到了两个熟人,卡尔克和沃夫冈。
经过一场生死磨练,再见到同组师兄,林微微从未感觉那么欣慰过,沃夫冈的那张石头脸顿时变得可爱而亲切。
卡尔克命人将车中的重伤员抬入急诊室,而迈尔的伤口也必须立即被重新消毒处理,来不及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林微微的肩膀,道,去食堂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我带她去。
沃夫冈自告奋勇地道。
卡尔克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随意地挥了挥手,跟着一群医护人员进了急诊室。
所谓的急诊室,也不过是一间设备简陋的小屋,摆放着一些手术必用器具和一张移动军床。
克劳斯受了重伤,□可能要截肢,已经被送回柏林整治。
这里只剩下三个军医,卡尔克成了战地医院的主治医师,所以他肩上的担子很重。
沃夫冈叙述着现状,见林微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问,你是在担心那个和你同车的伤员?她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道,福格尔家里有妻儿在等候,我希望他能够从死神面前捡回一条性命。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他会的。
因为卡尔克是我见到过最棒的医生,连吕肯教授都要靠边站。
沃夫冈向来心高气傲,不肯轻易夸人,能够得到他的赞许,说明卡尔克确实有几把刷子。
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听天由命吧,林微微深吸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这里还算安全吗?有没有遭到敌军轰炸?他摇了摇头,道,这里四周布满了我军的防线,暂时安全。
听说……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林微微听不清,忍不住问,听说什么?听说第六军团的司令部马上就要搬迁到这里。
为什么?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们不久就能见到传闻中第六军团的最高统领保卢斯大将了,一个统领25万军团的传奇人物。
闻言,林微微不禁皱起了眉头,比起他的兴奋,她心中只是塞满了疑问。
两军交战,一般司令部都设置在战线后方,以防大军的防线被忽然突破,俘虏司令官而导致群龙无首的情况发生。
可是,这位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将司令部迁入城内,尤其在这种敌我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一旦第六军团的司令部被困死,断绝和外方联系,那么唯有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会做出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
可是,这并不是保卢斯的风格,她学过的历史也绝对不是这样的。
历史上,保卢斯并未战斗到最后一秒,已向苏联投降,9万德军残部被俘。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相?这位最高统领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林微微满腹心事,低着头跟在沃夫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食堂。
沃夫冈说了些什么,她并未在意,只是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指示做事。
有人给了她一个不锈钢饭盒,里面装着热腾腾的山羊奶,因为是刚从锅子里盛出来,所以很烫。
林微微伸手去接的时候,没留心,手指顿时被烫红了一大片。
她本能地一缩手,就听哐当一声,饭盒掉在地上,羊奶倒得到处都是。
见状,那个炊事员立即心痛地抱怨起来,脸上都是不满,这么珍贵的山羊奶,士兵想喝喝不到,你倒好,给我全都倒在地上浪费了。
对不起,对不起。
林微微急忙蹲下去想要收拾,可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收得回来?耳边听见那人的话,心中的愧疚更甚,哪里还敢开半点小差。
见她神色慌张,沃夫冈忍不住蹲下去和她一起收拾,替她解围,解释道,她刚从前线上逃生,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精神不振,所以请您谅解。
前线?那个人哼了声,并不买账,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这里谁不是从前线上回来?见沃夫冈想反驳,林微微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他摇头。
这种争论,没有意义,她能忍,再说本来就是她不对在先。
这里不是学校、不是家,而是战线,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轻则造成对别人的困扰,重则造成生命危险。
那人估计也是陷在战线上,一肚子的牢骚,乘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发泄了出来。
本来就是种族歧视者,现在逮到机会,更是加倍刁难她,死活不肯再给她打羊奶。
林微微没说话,但沃夫冈在一边气不过。
他又走过去,道,那我来取我的那份总可以吧?那人嘴里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转身又去重新打了一份。
大家在战场上,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
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军医客气点的好,除非你能保证这辈子永远不在战线上受伤,不然,有你好受!沃夫冈出生名门,实在看不过这人的嚣张,忍不住丢下了几句重话,想戳戳他的锐气。
那人被他说得身体一颤,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里虽然不甘,却也不好反驳。
手下又多加了几勺山羊奶在饭盒里,然后递给他,末了还加了一句,小心烫。
见风使舵的狗腿子!沃夫冈在心里怒骂了句,伸手接过,连看都没看那个粗鲁的家伙,拉着林微微转身走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沃夫冈将羊奶递给她,问,那天你们在撤退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怎么会和党卫军的军官在一起?是不是说明党卫军救援部队就在附近了?他一口气问了七八个问题,林微微看着他,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问题了。
见她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沃夫冈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道,你还是先喝羊奶吧。
有了精神才有力气说话,不是吗?她点点头,手里捧着奶,喝了一口,那热乎的感觉顺着喉咙,一路滑下了胃。
忍不住又端起来喝了几大口,直到身体回暖,手脚不再冰凉,才有了一些精神。
运输大队送走你们之后,我们在原地等待。
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回来了。
但是,我们很不幸地遇到了苏军的轰炸机。
除了我和克劳斯,其他人包括司机,无一幸免。
我本来想回来找救援,却在半路遇到了前来寻找燃料的党卫军侦察队。
党卫军的支援部队既然已经到了斯大林格勒,为什么不开进来?林微微摇头,他们还没到达城市,还在200公里外,因为缺乏汽油而无法继续前进。
说到这里,她不禁停顿了下,暗忖,从前天到今天,就连克劳斯都被安全送回野战医院,护送燃油回去的党卫军应该也早已返回大营了吧。
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赶赴战场,挽回局势,帮助第六军团反攻成功。
在战线上条件艰苦,林微微和其他护士安排在一个房间,房间里没有床,只有地铺,一共十个人,轮流值班。
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合眼,她被批准先休息一天,第二天开始轮班。
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她窝在被子里,到头就睡,本以为这一觉会睡足12小时。
没想到凌晨的时候,被冻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头顶冷风呼呼地吹来,本不想起来,可心里实在惦记福格尔和迈尔,只得穿衣起床。
福格尔动了手术,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输液,他旁边的床铺上靠坐着迈尔,听到走动声,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她问。
已经将伤口缝合了,这里的医生护士,水平要比你高超。
听他这么说,她脸上一红,讪讪地道,对不起,我还是个学生。
见她脸红耳赤的模样,他挑起嘴角微笑,不过,卡尔克说,至少你在替我挖除子弹的时候,没有切到动脉,所以没有失血过多。
一个医者要是切到动脉,这水平得臭成什么样了?他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啊?林微微瘪了瘪嘴,坐到他身边道,颓丧地说,你就尽情取笑我吧。
我的水平反正是烂,我有自知之明,也许来前线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闻言,他惊讶地扬起了眉头,我可没这么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来这里是不是错误,我不知道,我只想说,如果是错误,也是个美丽的错误。
至少你救了我、福格尔、还有克劳斯的性命,难道不是?这称赞从他嘴里说出来,挺受用,林微微直爽地接受了。
转头望向旁边的床位,问,福格尔他还有救吗?他点点头,命总算保住了,过几天等运输机来时,就送他回去。
那你呢?也要走吗?说出这话时,她的心中五味俱全,既希望他留下,又希望他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我不走,这些小伤不算什么,把位置腾给其他更需要救助的人吧。
你留在这里等你的队友到达,还是回去接应他们?他苦笑,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可是这伤……恐怕暂时走不了。
她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会在这里等他们过来汇合?迈尔不禁怔了下,当那一簇耀眼的光芒在她眼底闪现时,短短一瞬间,他的心好像也跟着被点亮了。
得不到回答,她忍不住又追问,是不是?你快回答我。
是,我留在这里。
他点头。
很好。
听他这么说,她心定了,还是有一些小私心。
迈尔毕竟和她同生共死过,是她在这里唯一一个认识并且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的停留让她感到安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战地友情吧。
-------眨眼,便是12月19日,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
每到这个时节,大街上早就张灯结彩。
可是,这里不是现代,所以没有礼花也没有彩灯,有的只是俄国人为德国军士准备的2000门大炮,和冰天雪地的严冬。
战事并没有人因节日的临近而缓和,相反只是越来越激烈。
第六军最终难逃被苏联人包围的命运,突围行动造成了大批伤亡,前方的伤者源源不断地送来。
所有的医护人员加起来不超过20个,而等着被救治的人却有几百个,三个军医根本来不及动手术。
除此之外,就连药品物资也开始逐渐匮乏,不管是医者还是伤者,都濒临绝望。
卡尔克走出手术室,接过一个宪兵手中的烟狠狠地抽了几口,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发现外面的空气更糟糕。
他情绪急躁地在走廊上踱了几步,然后又走近手术室里,挥手将沃夫冈和林微微叫过来,吩咐道,你们两个出去把重伤人员分类,将重伤但还有希望的抬进来医治,轻伤的外面就地包扎。
两人对视了一眼,分秒必争的场合下,谁也不敢蹉跎时间,立即领命。
可当他们走到外面大堂之后,顿时被眼前这个现象给震惊了,几百个哀号着的伤病员挤满了百货商店的整整一层楼面。
他们等在外面,没有止痛针,没有消炎药,不能开刀,有些被炸得已经露出了白骨。
不是他们不够男人、不够坚强,实在是那种切肤之痛让他们忍无可忍,脸上血泪交加。
眼里望见的都是血肉翻滚的伤口,耳里听见的都是人们的呻吟和哀叫声,鼻间闻到的都是飘浮在空中的溃烂、血腥、汗臭交杂的浑浊气味。
在穿过这些伤者的时候,林微微有那么一瞬的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也许,她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
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出现,伤员们开始沸腾,纷纷向他们伸出了手。
医生……地上有人抓住了林微微的脚,鲜红的血立即染红了她的鞋子,她吓了一大跳,不由尖叫起来。
那人脸上包着一层纱布,连眼睛都看不到,血渍斑斑的真像是地狱来的魔鬼。
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死也不肯松手。
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快!耳边传来沃夫冈的声音,林微微来不及多想,取下医疗箱照办。
可是,针剂的液体还来不及全部推进他的血管里,这人已经断了气——是被活活痛死的!不要发呆,我们没有时间!沃夫冈蹲下来用力板开那个死人的手指,拉着林微微走了几步,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道,听着,凡是身上有红色记号的编入A排,没有记号的B排。
A排让勤务兵送到手术室门口,按照数字编排手术顺序,明白了吗?她急忙点头。
抢救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两人还来不及喘下一口气,新的状况再度接踵而来。
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带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他看见两人医护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了他们。
医生,我需要医生,立即马上!林微微和沃夫冈被这么一扯,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
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她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太过震惊竟连呼吸都忘了,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流出了体外,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身后的这个人,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完成任务后,一行人正准备撤回各自属地,这时,不知道是谁从哪个窗口突然射出一枪。
弹头撞击在报废了的T34上,发生一声脆响,擦出极为耀眼的火花,一秒钟的死寂之后,枪声随即排山倒海般的向他们扫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微微只觉得全身一震,顿时被人扑倒在地,手榴弹掠过头顶,在他们身后十米处爆炸。
压在她身上的是弗里茨。
……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中枪倒地,死神与她擦肩而过,力气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撤离。
就在她想要坐以待毙地在原地等死之际,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容她退缩,逼她继续向前。
林微微抬头,只能隐约看到弗里茨的轮廓,隐在烟雾中。
……(矮油,鬼畜哥哥来了。
人生又要精彩鸟,拭目以待吧。
)176、第一百六十五章从地狱逃生(一)说话的这个上尉是竟然是鬼畜男弗里茨!他的脸正在流血,身上也都是血渍,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显然刚从一场恶战上归来。
我们不是医生……然而,沃夫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强硬地打断,我命令你立即去援救!不管前线有多么紧急,两人都不能擅离职守,这是军令。
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弗里茨怒急攻心,失控之下,索性将手上的毛瑟步枪对准他们,威胁道,跟我去救他们,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肆意挟持医护人员,用武力要求医生治疗,你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沃夫冈突然说道。
闭嘴!弗里茨暴躁地怒吼了一声,你们只需救人!沃夫冈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微微拉住,她皱着眉头向他摇头。
鬼畜性格极端,做事肆意妄为,又不计后果,她绝对相信他说到做到,真的会开枪。
被弗里茨用枪顶着坐进他的军车,三人向战壕驶去,在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不得而知。
你冷静下来,这样做,只会让你和你的战友陷入绝境!沃夫冈依然企图阻止他这个荒唐而又疯狂的举动。
绝境?闻言,弗里茨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已经陷在绝境里了!我去找上将,可是他们怎么说?他们要拯救整个大军的命运,我们这几条人命算什么?我们只是他们地图上的小红旗!不劫持你们?那该怎么办?难道我和我的战友都该死?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沃夫冈嘴里苦涩,顿时沉默了下去。
他们都曾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忍,拿千万条人命去换胜利,或许连胜利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就被毫无意义地牺牲掉。
他们的血和泪、伤和痛只是当权者实现野心的垫脚石。
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而言,死一个,还是死十个,或是死一百个,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在乎的仅仅只是,插在地图上的小红旗是苏联还是德国。
从弗里茨嘴里得知,第六军的大部队已经退离工业区,集中马力攻打马马耶夫库尔干。
撤下的兵力由前来援助的党卫军顶上,现在驻守在那里的是第三装甲师一个营下的3个连,为了守住A、B两区不被攻陷,战斗至今,原本一共500多人的阵地只剩下了62多人。
尽管人数越来越少,可战争依然没有停止。
苏德双方损失惨重,寒冷、饥饿、伤亡令他们不得不协商暂时休战。
从死者身上扒下衣服,食物,抢救还有一口气的伤兵。
这一场仗,不光是德国人,苏联人也一样元气大伤。
可是,又不能停,没有退路。
所以当德国人提出暂时停战的协议时,他们出乎意料地应许了。
林微微和沃夫冈被强迫地拉下车,然后走到一片被战火严重破坏了的工厂空地上,废墟中停着一辆巨大的T34,没死的伤兵躺在地上呻。
吟。
弗里茨丢了步枪,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带着他们俩慢慢地接近场地中央。
在这种时候,弃甲投戈,需要勇气。
弗里茨在关键时刻,不失英勇,而他向来有这股狠劲。
沃夫冈和林微微身上都穿着白大褂,除了医疗箱,手无寸铁。
看见到来的确实是医疗人员,苏联人渐渐也放下了戒备。
也许心中已经被恐惧淹没,害怕到极致,她那颗快速跳动的心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去。
站直身体,抬起头向周围望去一眼,六楼高的厂房一片狼藉。
无数扇窗户,无数只枪口瞄准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子弹会从哪里射出,生命完全不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入眼之处,皆是硝烟翻滚,火舌四起,破墙碎瓦,横尸遍地,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虽然和迈尔一起经历过战役,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场景震慑,所见的一切虚幻得像一场梦,不是真实发生的。
等梦醒后,她会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
另一头,走出来了几个俄罗斯士兵,他们同样在寻找食物、援救伤者。
德军和俄军的两班人马小心翼翼、满是戒备地靠近彼此,各自寻找目标。
眼下的局势陡然变得微妙起来,明明相互对立的两支军队,突然暂停了战火。
相互之间,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以信任作为抵押,用生命作为底线。
在工厂的楼道里,有几十、甚至上百双眼睛在观望他们,举动稍有半点不妥,立即会被打成马蜂窝。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清空大脑,什么都不要想,做该做的事,单纯地把命运交给上帝。
没死的伤员在地上呻吟,有些伤口惨不忍睹,沃夫冈按住林微微,低声道,只救我们有能力医治的。
这句话对于这些伤兵而言,是何其残忍,眼前的希望如同海市蜃楼,等待他们的最终只是死亡。
林微微想反驳,医者仁心,可是这四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放弃一个,为了救更多的生命,她只能不停得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听见他们的对话,一个胸口中枪的伤兵拼了一口气,向他们爬过来,那流满血和泪的脸带着祈求地看过来,双手紧紧地抓住林微微,道,不要丢下我,同志。
任何一个活下去的希望,我都不能放弃,因为家里还有三岁的儿子在等我回去。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那么浑浊,望向不知名的某处,林微微几乎怀疑他是否已经失明。
可即便这样,嘴里仍然一遍遍地传达着他强烈的求生愿望。
听见动静,弗里茨走了过来,问,什么情况?这个人……这个人,是希望,还是灭顶的绝望,全凭她的一句话。
她咬住了嘴唇,一时无措。
见她不说话,弗里茨又问,能救吗?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看见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够见死不救?她果断地点头,道,能救!抬回去。
那个伤兵一声谢还没说出口,一口气一松,顿时晕了过去。
他们来来回回一共抬了六个人回去,有几个伤的不算重,子弹没有伤到要害,不需要什么反复的手术,只需要清理伤口进行包扎。
完成任务后,一行人正准备撤回各自属地,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从德军驻地的窗口射出一枪。
弹头撞击在报废了的T34上,发生一声脆响,擦出极为耀眼的火花,一秒钟的死寂之后,枪声随即排山倒海般的向他们扫来。
这一刻,真正是生死时速的瞬间,人们都超水平发挥了。
以各种高难度动作越过障碍,翻身藏入掩体中。
千钧一发之际,林微微只觉得全身一震,顿时被人扑倒在地,手榴弹掠过头顶,在他们身后十米处爆炸。
爆破产生的气流,顿时掀起了地上的碎石,暴雨一般砸向地面。
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那轰隆声几乎震聋了她的耳膜。
压在她身上的是弗里茨,救她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为了那些伤者。
冒着项上人头不保的危险,劫持来的医护人员,怎么可以就这样挂了?恢复知觉后,林微微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同伴。
她大惊失措地叫唤沃夫冈的名字,眼中看不到他的身影,一颗心慌乱到了极点。
不许叫。
弗里茨伸手捂住她的嘴。
他手上的血腥侵入感官,她一脸惊恐地望着他,那双如野兽般锐利的绿眸就在眼前晃动,如此近在咫尺,刹那勾出了所有不堪的记忆。
倏忽之间,集中营里发生过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地倒流回脑中。
恐惧、憎恶、慌乱的情绪不停交错,最后编织成一张大网,将她死死扣住。
陷在这种苦逼的局势里,弗里茨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感受到她的挣扎,就更为不耐烦。
他暴躁地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沉声警告,女人,这里不是戏场,是战场!她心里一惊,顿时停止了挣扎,只是睁圆一双惊恐的眼睛瞪着他。
一阵枪林弹雨后,有片刻的停顿,四处突然沉寂了下去。
两队人马似乎在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比起刚才的枪林弹雨更叫人惶恐,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即将经历什么。
所幸的是,他们受困的地方已经非常接近德军的蜗居点,弗里茨抬头,隐约看见破碎的玻璃窗前闪过战友的影子。
眨眼的片刻,有人从头顶扔下了一个银色的催泪弹,落在他们身边,嗤的一声冒出了白烟。
林微微以为是手榴弹,心中狂跳不已,暗道,完了,这下要被炸成肉饼了。
这个想法才流过大脑,她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耳边随即传来了弗里茨的厉喝声,笨蛋,发什么呆?朝左边楼道里跑,快!林微微神智还没清醒,但身体已经本能的反应,这是一种本能的求生欲。
她猫着腰,飞快地拔腿狂奔,在烟雾中穿梭。
苏军看不清目标,只能对着这个方向胡乱发射,袭击的火力很猛。
子弹不停地在身边划过,一颗子贴着她的胸口嗖的一下划过,射入她旁边的墙壁。
她几乎能够感受到子弹滚烫的温度,和划破空气的那种犀利。
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中枪倒地,死神与她擦肩而过,力气一点点地身体里撤离。
就在她想要坐以待毙地在原地等死之际,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容她退缩,逼她继续向前。
林微微抬头,只能隐约看到弗里茨的轮廓,隐在雾气中。
他的手心里一片湿润,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或许是血与汗交融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到目的地的,但关键是小命还在,她靠在破墙的背面大声喘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敢置信。
这是怎样的一种幸运,才能让她从这惊天动地的枪战中存活下来?但是,她很快便没有时间再去感叹自己的好运,因为在跑回来的身影中没有沃夫冈!她突然感到害怕极了,沃夫冈不能死,这是她唯一的同伴了。
沃夫冈呢?他人呢?情急之下,她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弗里茨的袖子。
不知道!他不耐地拽住她,拖进楼层里。
怎么能不知道,我们是被你带来的,你要对我们的生死负责!负责?他哼笑了一声,脸上的那神情比外面的冰雪还冷漠,比毛子的枪火还残忍,道,这里的人只对自己负责!弗里茨气势汹汹地走进德军根据地,吼道,刚才是哪个狗娘养的开的火?没有人接嘴。
他更怒,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被他严厉的目光一扫,终于有人挡不住压力,浑身颤抖起来,在那边辩解道,是他们苏联人先开的枪,我只是正当自卫。
是你开的枪?他几步踏近,那人立即被他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那个年轻的党卫军士兵没敢回答,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是很响,却威力十足。
林微微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弗里茨抿起嘴,脸颊边的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
和他在集中营里相处的一段时日虽然不长,但他给她带来的印象却是不可磨灭的,就像用刀子深深地印入了骨髓中,怎么都无法抹去。
她了解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神情,所以,当他脸上露出这个表情时,她知道,这回他是真的动了怒。
果然,弗里茨一句屁话也没再多说,拳头直接揍上了他的脸庞。
将他打倒在地后,还觉得不泄气,又上去狠狠踹了他两脚。
一起奋战,大家都了解弗里茨狠辣的行事风格,见状,谁也不敢出来劝解。
一时间,室内安静了下去,只剩下伤病员的喘息声。
弗里茨发了一通脾气,绿色的眼珠一转,视线便落到了林微微的身上。
见她在看自己,伸手推了她一把,命令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他们!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一个护士!她鼓起勇气解释,企图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拯救这些重伤人员。
不能救他们,还留着你做什么?他的语气冷硬得没半点仁慈。
见他又将步枪对准自己,林微微不得不妥协,彻底认清了自己的立场。
这里根本没人在乎她是不是医生、有没有动手术的能力,对他们而言,她身上的白大褂就是希望。
被他强迫着,她不得不开始着手检查伤兵的伤势。
撕开衣服,伤口上的血腥就扑面而来,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跟着卡尔克、克劳斯这些军医在战地医院上奋战,她的实践也算是到位,而这些丰富的临床经验在此时起了作用。
怎么样?弗里茨走过来问。
这四个人伤的比较重,子弹陷在身体里。
另外两个被射伤了手脚,子弹对穿而过。
能救么?听见他这么问,她不禁自嘲地暗忖,我要说不能,你就会放过我了吗?弗里茨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所以不敢把话说死,也不敢再挑战他的神经,和他对着干,只能先敷衍着再说。
尽力而为。
她停顿了一下,道,我需要一盆热水、酒精,还有你们急救包里所有的绷带。
德军虽然占领了厂房的一大片车间,但是条件相当刻苦,几十个人分享一个暖炉。
实在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只能点燃火盆,可是又不能让火烧得太旺盛,以免扬起的烟雾引起敌军的注意。
因为条件和设施有限,清理伤口的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
当她用酒精消毒伤口的时候,地上的伤兵实在忍不住伤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突然大吼大叫起来,连带着她的心脏也是一缩。
如果痛有十分,那么这个伤员就用十分的劲道来捏住她的手腕,林微微尖叫了起来,手中使不出劲道,药剂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松开,快松手!她几乎听见自己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见状,弗里茨和几个士兵一起冲了过来,按住了伤兵的四肢。
把镇定剂给我,快点!有人手忙脚乱地从医疗箱翻出一支镇定剂,递给她。
林微微伸手接过,摸准他的血管注射下去。
药力很快发挥了效用,见他松手,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手腕上立即出现了一圈乌青,但是没人在意这个。
为什么不给他注射麻醉?弗里茨语气恶劣地责问。
林微微皱起眉头,不禁反唇相讥,药物有限,麻醉全部给了他,那其他四个重伤人人员怎么办?弗里茨动了动嘴唇,破天荒地没和她争辩下去,他在附近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下去,双目紧盯着林微微,还时不时地摆弄一下自己手上的步枪。
他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却以行动警告了她,如果不好好工作,他会毫不犹豫地送她一颗子弹。
顶着巨大的压力,林微微只能目不斜视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伤兵身上。
她的医疗箱里有基本设备,处理包扎伤口不成问题,但是要进行手术,摘除子弹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先别说她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在弗里茨那么强硬的态度下,她哪里还敢实话实说?被她救回来的那个伤兵叫施奈德,子弹从他的胸骨和肋软骨之间穿过,陷在离心脏很近的位置。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如果立即动手术取出子弹,或许还有活路。
林微微替他打了一针止痛剂,只听他虚弱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救我。
她抿嘴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是救世主,根本没这个本事救他,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死神,终究还是要降临的。
他的手哆哆嗦嗦地伸进上衣的口袋,似乎想掏什么东西出来,可是他连解开纽扣的力气都没有。
你想拿什么?我帮你。
这里,这里有我儿子的照片……三岁,叫路易斯。
黑白的照片已经被他的血染红,几乎看不出上面的人像,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是他的家人……我,我答应过他们,要活着回去。
听到这里,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不禁想到福格尔。
可是施奈德没有他幸运,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能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家。
好好睡一觉,也许醒来,就在家了。
有人安慰了一句。
是伤痛让人的意志变弱,听见他的话,两旁的士兵都触景生情,转过脸用手默默地擦眼眶。
家,这个字,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中德文化差异,哈哈,挺经典的说。
(蓝色代表德国,红色代表中国)原图出处:http://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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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茨忍不住狠狠地诅咒了一声,这小子逃跑总是第一。
但他很快没有心思开玩笑了,身后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破声,在空旷的工厂里简直是回声轰隆,那一股巨大的气流将他掀翻。
他就地滚了几下,撞到一堵断墙,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几乎可以将人完全震碎。
不料因为这阵手榴弹的气浪,反而让弗里茨逃过一劫,卡勒奔跑的身影很快被随后而来的机枪子弹扫中。
他试图用爽身将自己支撑起来,可是才抬高了一点身体,就被高射枪炮打得血肉模糊。
该死!见状,弗里茨抓紧手中的步枪,向后一滚,将自己完全藏入右侧的散兵坑里。
没想到这些苏联人的战斗力那么强,指挥官被射杀,力量还没有溃散。
177、第一百六十六章从地狱逃生(二)战斗了整整一天,两军的战士疲劳不堪,除了轮班的哨兵,其余人到头便睡。
夜静悄悄地来临,除了远处偶然响起的炮声,战地上的硝烟终于暂时消停了下去。
连日来的僵持不下,让苏联人决定兵走险棋,组织了一支十来人的精英敢死队,打算在夜色的掩饰下,冲入敌方阵地,进行偷袭。
坚守阵地的哨兵在垂死之际,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可是已经晚了。
苏联的突击小组潜到了德军的驻地门口,再晚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警报被拉响之后,原本横卧在地上睡觉的战士,几乎在一秒钟内,全部跳了起来。
几十个人举着枪,以各种姿势埋伏在门窗前。
出入口填满了沙包,上面架着机关枪。
两个车间里聚集了幸存下来的最后六十几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决战到底。
怎么一回事?弗里茨单手举起机枪,叫道。
苏联人组织起突击队,向我们发起进攻。
王八蛋,那些狗娘养的尹万死性不改!有人插嘴。
弗里茨回头吼了一句闭嘴,又问,多少人?初步估计,不超过十个人。
十个人就想拿下我们。
弗里茨哼了一声,随即道,海德尔,欧泊洛克你们去西侧埋伏,卡勒跟着我去东侧,比那,卡尔茨,维纳你们带人在这镇守。
找出他们的具体位置,一个不留。
他镇定地布置阵线,火光照射在英俊的容颜上,没有柔和他的线条,反而映出了残忍无情的色彩。
大部分的火盆被熄灭,周围立即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部队人马立即做了相应的调整,机枪手、狙击手各就其位。
各人用暗号联系,弗里茨带着他的手下猫着腰绕出车间,遁入黑暗之中。
四下死一般地沉寂了下去,苏德两军很有默契地停止了开火,然而,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像是上足发条的机械,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激战做好了准备。
弗里茨为自己找了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将瞄准镜里的十字线对准目标,深吸了一口,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他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狙击手,要么不出手,一旦行动起来必定是狠、准、快。
月亮隐在乌云背后,当最后一丝亮光也撤离大地之际,死神再度光临人间。
苏联人军帽上的红星进入视线,弗里茨毫无半点任何犹豫,当机立断地扣下扳机。
随着这股巨大的惯性,枪托稳稳地弹回他的肩膀上,只听呯的一声巨响,银色的子弹射离枪口,划破空气,继而发出了尖锐的啸声。
射完这一枪,他果断地收势向后退去,在苏联人发现他藏身所之前撤离。
委身向旁就地一滚,借助两旁的障碍,翻身跃入掩体。
他甚至没再回头,因为当子弹飞离之际,他已经预料到,必定不会失手。
他对自己的准确度,有绝对的自信和把握。
果然不出他所料,苏联狙击手还没来得及辨清子弹的方向,已被打爆了脑门。
扑哧一声,血花喷溅在雪地上,散成一朵梅花。
无疑这一声枪响成了进攻的信号,同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一起开了火。
枪弹从机枪飞射而出,划破了空气,形成了一股火焰。
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的扫射声,犹如来自地狱的音乐会,每一次奏响,都意味人命的流逝。
弗里茨并没有撤远,还是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继续寻找没目标。
他要找到这群突击队的领头羊,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身先士卒的军官是整个行动的关键。
可是,这个队长显然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不肯轻易上他的套。
他的队员已经开始行动了,埋伏在西侧的海德尔,欧泊洛克会发出混淆敌方视听的枪炮,而阵地里的战友也会替他们作掩护,让他和卡勒更好的射杀目标。
弗里茨带着卡勒,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方位,子弹不停地在两人身边掠过,撞上两边的钢筋,发出可怕的响声。
躲在临时屏障后面,他用望远镜仔细地观望了下敌方的动静。
在这种时候,必须得沉得住气,轻举妄动的后果就是暴露藏身地,小命不保。
他的脾气向来暴躁,但是在这一刻也完全安静了下来,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双狼眼,牢牢地盯住猎物。
他很快瞧出了一点端倪,有一个带着钢盔的苏联人正在下令,似乎在布置攻击阵型。
很显然,他是这群突击对手当中的指挥官。
卡勒,你准备好了?弗里茨压低嗓音。
当然,就等你的命令了。
一个声音回答。
那人不停地变换位置,必须抓住他移动的节奏和规律。
对于弗里茨这样的阻击高手而言,哪怕只有半秒钟的停顿,都会成为对方的死穴。
当这颗头颅出现在他的瞄准镜中,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然后枪响了。
子弹穿透那人的大脑,他在同一时间内倒毙,而这一枪的代价是两人的位置也随即被暴露。
与此同时,苏联人的机关枪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横扫地面。
如果不是两人面前的断石作为屏障,两人没有生还的可能。
撤!这个指令不需要他下第二遍,卡勒已经拔腿。
弗里茨忍不住狠狠地诅咒了一声,这小子逃跑总是第一。
但他很快没有心思开玩笑了,身后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破声,在空旷的工厂里简直是回声轰隆,那一股巨大的气流将他掀翻。
他就地滚了几下,撞到一堵断墙,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几乎可以将人完全震碎。
不料因为这阵手榴弹的气浪,反而让弗里茨逃过一劫,卡勒奔跑的身影很快被随后而来的机枪子弹扫中。
他试图用爽身将自己支撑起来,可是才抬高了一点身体,就被高射枪炮打得血肉模糊。
该死!见状,弗里茨抓紧手中的步枪,向后一滚,将自己完全藏入右侧的散兵坑里。
没想到这些苏联人的战斗力那么强,指挥官被射杀,力量还没有溃散。
他现在处境非常不妙,尹万离得很近,而他孤掌难鸣,无法发起进攻,只能躲在坑里等战友援救。
埋伏东侧的德军人马见形势不对,立即蠢蠢欲动,企图接近敌方,替弗里茨解围。
而驻守在阵地里的掩护部队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派出了一部分的后援部队。
两支队伍搏杀地难解难分,战壕里的气氛十分紧张,这次突击相当于一次小规模的战役。
如果防线被苏联人突破,这里的战壕不保,他们这些人想要活着被苏联人俘虏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六十多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等被杀,要么杀敌破围。
小心,手榴弹!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有银色的东西飞近了右侧的窗户,砰的一声,一股火焰腾空而起,整栋楼都在震荡,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天花板下了一阵石灰雨,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将身体尽量蜷缩在了一起。
林微微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坐着一样的动作,趴在地上,将脸贴在地上。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回神,感觉自己正处身于莱坞某枪战片的拍摄现场,也许一回头就能看到等着喊卡的大导演和一脸认真的技术指导。
步枪、冲锋枪、手榴弹、地雷,其实只是道具,而这些士兵、伤兵其也不过都是群众演员,伤口是画上去的,场景是人工布置的,没有人死亡,也不会有人受伤。
她真的想找个人来告诉自己,眼前看见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r>可是,没人来告诉她。
手中摸到的伤是真,战士的血是真,地上的尸体是真……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不是电影!而她现在,正活生生地经历着这一段残酷而又血腥的历史。
斯大林格勒战役,对其的了解也仅限于书上的几行字,只是这一场奇妙的穿越,让她和这些悲剧人物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陷在时光洪流中,共同进退。
假如,他们最后的结局是战死被俘,那么她又将被引去哪里?魂穿简妮,后来简妮死了,她也回到了现代。
这一次,她是身穿,如果这一副躯体也死去了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她林微微这个人?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战线上,没有人会记得她,甚至……没有人认识她。
她究竟是否来过这个世界?还有弗雷德,她一辈子都辜负了的男人,要让他情何以堪?摇晃停止之后,人们重新坐了起来,又不停有人加入了前方战斗,而弗里茨还是没有回来。
士兵们在周围大声叫嚷,耳边听到的都是‘手榴弹’、‘喷火器’、‘机关枪’,仿佛人们只会说这几个词了。
她抱紧了自己发颤的身子,使劲缩在角落里,仿佛这样子弹和炸药就不会落在身边。
恍惚之中,有人拍了她一下,本能地转头,看见一张苍白憔悴却友好的脸。
是巴克,被他们抬回来的六人中的一个,她刚替他包扎了伤口。
他见她魂不舍守地在发抖,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轻松些。
轻松?她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转过头望向他。
在战线上,像这样的突击是正常的。
不过,他们想要攻占我们的战壕,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为什么?这份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因为,弗里茨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是我们的王牌狙击手,也是最好的指挥官。
他拧开烈酒的瓶盖,灌下几口,然后递给她,你要和我们一样,信任他。
信任鬼畜?怎么可能?这辈子她可以信任弗雷德、信任鲁道夫、信任迈尔、信任韩疏影、信任奥尔嘉,信任沃夫冈,信任任何一个人,但绝不会信任他!她接过烈酒,喝了一小口,但立即被这辛辣的味道,刺激得皱起了眉头。
身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她抬起头,正好撞见巴克温和的目光。
心里明明是害怕到了极点,但她还是抿起嘴唇,回以一个笑容。
见她笑,他也笑开了,道,你的笑容真漂亮,像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是亚洲人?不是,是德国人。
闻言,林微微住了嘴。
巴克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短暂的交谈就这样被截断了,两人再度将注意力移向前方。
情况很糟,我们正在一点点丢失阵地。
俄国人马上就要攻到这里。
我们撑不住了。
说话是刚才被弗里茨派遣镇守在西侧的海德尔,他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镇定和自信,身上溅满了血。
但他没有时间查看伤口,只是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带给大家。
不是说突袭的只有十个人?有人问。
那不过是先行部队,他们得到了支援,我们干掉了这十个人后,又冲来了一批。
他们的援军源源不断,现在上尉等人被困死在1号车间。
防线快奔溃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能调集的人手已经全部用上,这里只剩下最后二十来个人。
如果连他们也调去前线,那就意味着后防虚置,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一旦前方全军覆没,那么德军阵地也就不攻自破了。
进攻需要人手,而防守同样需要,德军输就输在供给线和援兵上。
这确实是一个硬伤,能够调集的人手已经全部用上,剩下的只是一些伤兵残将。
想不到解决的方法,有人开始不停地诅咒苏联人,但是叫骂并不能解决问题。
几个人正束手无策,突然听见背后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说,其实有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冰冷的手指在碰到他的皮肤时,弗里茨不禁一颤,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急忙缩手,直觉地想撤退。
然而,他的动作更快,一把扣住她的颈脖,将她压倒在地上,用膝盖顶住她的腹部,让她无法动弹。
林微微想叫救命,可是他的拇指就压在她的声带上,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喉咙。
那双碧绿的眼眸释放出残忍的凶光,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掉,如果他再用力一点,她就真的要停止呼吸了。
僵硬着身体躺在地上不敢乱动,只是睁着一双惊惶失措的眸子看他,被这种气势惊得一时忘了挣扎。
谁允许你拿我部下的生命冒险?他的声音很冷,没有半分感情,林微微心里害怕,觉得自己要再不辩解,真的会被他掐死。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挡在他的胸口,想拉开彼此的距离,破碎的语句从喉咙里溢出来,可是……我拯救了你的残部。
弗里茨力道一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睛如同野兽般凶残地盯住她。
这目光就好比刀刃上的白光,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让人痛的面目全非。
他俯身凑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警告,算你好运,不然现在,你就是尸体了。
下一次,如果你还敢出这种馊主意,我决不饶你!178、第一百六十七章从地狱逃生(三)几个人听到说话声,不由转身,一低头望见了林微微。
你?她点头,忽略他们眼里语气中明显的轻视,用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向他们走去。
在海德尔几个大男人面前,她矮了整整一个头,显得有些气势不足。
不过,这种时候,不是身高体型上的较量,而是如何以智取胜。
你有什么办法?站在海德尔右边的维利追问。
我的办法就是,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几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都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意思?有没有笔和纸?怕口述讲不清楚,便想动手写下来。
有。
接过文具,她先在信纸上画了个圈,标注上万字旗,道,这是德军战壕。
然后在德军前面4、5厘米处画了一条线,道,这是弗里茨的人马,我们姑且叫它保卫队。
而直线前面是插着苏联红旗的突击队,红旗的位置画上几条指向弗里茨保卫队的箭头,她继续道,这是苏联人的进攻方向,他们的目标是这里,德军的战壕。
如果,弗里茨的防卫队打开一条缺口,让他们通过,进到这里。
我们在里面设下埋伏,他在外面将苏联赶入陷阱,里应外合形成一个包围圈。
敌人进来容易出去难,这样一个封锁的阵势就叫做关门打狗。
要不是东西方文化差异,林微微也不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这几个德国人想不到这一招,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他们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有那么多绕七绕八的小心思。
再说,他们历史战役中也没有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可以借鉴。
所以,海德尔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投入更多人手,如何奋勇杀敌。
两人对视一眼,维利显然有些动摇,主意不错,可假如让苏军长驱直入进入腹地,风险有些大。
不可能没风险,套用一句经济学上的行话,风险和收益并存。
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会不会打太极拳?在现代德国,太极是个流传颇为广泛的东方运动,很多大学都有课程。
但在闭锁的40年代,他们当然闻所未闻,听她提起,也只是迷茫地摇头。
太复杂的说不出,但基本要点还是知道一些。
太极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以慢胜快,以少制多,正好适用于他们的现状。
苏德两军实力相当,以硬碰硬,结果是两败俱伤。
说着,她做了一个太极的经典迂回动作,绕开他们的强项,然后,再用我们的强项对付他们的弱项。
我们的强项是什么?他们的弱项又是什么?就目前状况而言,我们没有强项,而他们也没有弱项。
维利刚想点头赞同,就被她打断,只听她在耳边继续说道,但是当他们进攻到德军腹地,我们的强项和他们的弱项就会立即突显出来。
我们有掩体、散兵坑,可以埋伏,有掩护,在这里我们完全掌握先机;而苏军正好相反,没有掩护,行踪暴露已经很不妙,再加上对地势不熟悉,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状态。
他们想要取得成功,就得依靠突击效果。
不过……说到这里,她不禁扬起嘴唇,露齿一笑,道,闪电战向来是你们德国人的强项。
说这句话的时候,事实上她是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不过这几位都当补药吸收了,脸上的神情不由都是一缓。
计是好计,不过这只是纸上谈兵,真正作战起来还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具体如何设下埋伏,如何引诱敌孤军深入,再如何与弗里茨里应外合,这些都需要仔细计量。
但此刻形势危急,大敌当前,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隙。
商议的片刻,外面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再度昏天暗地地传来,整栋楼都在摇晃。
海德尔神色一凌,转头急切地望向维利,问,现在到底怎么办?上尉在外面支撑不住太久。
我需要一个确切的回复。
维利显然是几个人中可以说上话的人,弗里茨身陷前线,大家都在等他拿主意。
他看了一眼林微微,心里还是没底,可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布置,将后防人员全部调到前线上,情况一样糟糕。
他想了想,一咬牙,终于有了决定。
林微微死也不会知道,维利采取她建议的真正原因是,万一行动失败,那他还有个推卸责任的借口!方案确定下来后,很快就开始实施,海德尔再度奔赴战线,将这个战略转述给弗里茨等各个方位上的人。
车间相互连在一起,因为连续的轰炸,窗户和门已经变成了一堆齑粉。
门窗多,过道多,可以通往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所以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迷宫。
对德军而言,这是天然屏障。
伤者被转移到隐秘的安全处,维利带着剩余的人,开始布置陷阱和掩体,在每个出入口处,都设下埋伏。
时间紧凑,但好在他是一个战场老兵,之前在莫斯科的经验让他很快进入状况。
不得不承认这亚洲小妞的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他们确实掌握了地势上绝对的优势,当苏联人攻进来的时候,在光秃秃的走廊上将找不到半点掩护。
外面激烈的枪声逐渐落下,按照估算,苏联人应该已经突破了弗里茨的防线,正在向这边挺进。
也许,他们会为自己的好运而庆幸,对德国人不堪一击的攻击力感到不屑,但很快他们就会被即将到来的袭击震惊。
数十名神态冷肃的德军战士持着MG40机关枪,动作利落地围住整个要塞,四周的空气压抑得可怕,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有若实质的死亡气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当第一个目标出现在眼球中时,维利并没有立即下令开枪,因为猎物还没有掉入陷阱,他们必须得沉住气。
苏联的这只突击队是由老兵组成,他们也相当狡猾,见德军打开大门等他们攻进来,不肯轻易上套。
德国人可以沉住气等,但苏联人不能,作为偷袭者,他们必须进攻。
终于,在片刻踌躇之后,他们再度开始大幅度推进。
砰!维利终于发出了第一枪,一个苏联士兵倒地,胸口冒出了鲜红的血迹。
一秒钟的安静,随后枪声大作。
战斗的场面火爆且又血腥,大量的伤亡让苏联人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
他们嘶叫着,相互传递向后撤退的信息,但是来不及了,弗里茨的保卫队从后面包抄,彻底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苏联人陷入了弗里茨和维利两组人构成的交叉火力之中,这个致命的陷阱令他们乱了阵脚,看着同伴的数字不停减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他们的情况非常糟糕,倒地的尸体成了暂时的掩护,但是这并不能挡住德军的火力攻势。
那些尸体很快被子弹撕成碎片,这里成了血肉横飞的炼狱!他们朝四面八方胡乱开枪,有些甚至丢下伤者,开始四处溃逃。
这一场战争迅速进入尾声,虽说穷寇莫追,但弗里茨还是带着一部分手下追了出去,看来他下定决心要彻底歼灭这些苏联突击队员。
暂时的胜利让大家雀跃了一把,也稍稍喘出一口气,苏军吃了一个大亏,派出的几十多人无人生还。
被德军挫损了锐气,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一晚的上半夜是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弹雨中度过,而下半夜,战火出奇地消停了下去。
再度亮起油灯和火光,维利走了回来,扔给林微微一块东西。
她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牛奶巧克力。
谢谢你的计谋。
汗,没想到她林微微也当了把东方诸葛,竟然还走了狗屎运地成功了。
其实,这种小伎俩只能用在这类规模较小的突击战上,真正的大战场,恐怕起不了多少用处。
林微微谦虚地笑了起来,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死了,我也活不了。
所以没什么可以言谢的,而且,能够成功有一大半是运气。
那倒也是。
他赞同,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关门打狗的阵法?我能说这是毛爷爷当年打日本鬼子的那一套方略吗?自然不能!她转移开话题,道,你们德国人有闪电战术,我们中国人有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是什么?是几千年历史的精髓。
我们东方神韵和你们西方文化是截然不同的。
听她的语气中不无民族骄傲感,他不禁莞尔。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维利突然神情认真地问,等战争结束后,如果我们活着回去,你可以教我太极吗?林微微一愣,但随即笑开了,道,好,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回去!他伸出手,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她在他手上一握。
闲聊了几句,这时,弗里茨和他的同伴回来了,安静的气氛顿时不复存在。
只见他手里抓着一个穿着深褐色制服的苏联女兵,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俄罗斯姑娘,眼睛大大,唇红齿白,五官标致。
只是现在她看起来相当狼狈,脸上到处都是擦伤,腿上破了一个洞,正在呼呼地往外流血。
看见她,几个德国士兵都露出了诧异,一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维利迎了上去,问。
苏联战俘。
弗里茨手一松,苏联姑娘随着他手上的劲道跌跌冲冲地摔了出去,头撞在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立即肿起了个大包。
虽然不是自己的头撞在墙上,但林微微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几年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野蛮。
哈,她在想什么?这个人是谁?想想他以前是怎么对待犹太人的?真是鬼畜懂温柔,母猪会上树!刚才伏击我们的当中还有女人?维利觉得不可思议,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俄罗斯娇娃。
她受伤不轻,又落在敌人手中,却还是一脸倔强。
看见有个德国男人凑过去,立即啐了他一口,用俄语叫道,法西斯走狗,滚开!没想到一个女人的性子可以这么烈,他不由地吃了一惊。
弗里茨见状,哼了一声,嘲讽道,被我拔了爪子,看她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原来,刚才几人乘胜追击,将剩下的穷寇一举拿下。
就在他们打算彻底歼灭对方之际,有人惊讶地发现,竟有女兵混在里面。
对于弗里茨这种毫无底线的渣滓来说,对手是男是女并不会有多少区别,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动手杀女人。
可是,对于那些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而言,却下不了手。
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卧倒在地上,身上血渍斑斑,一时不知道伤在哪里。
几个年轻的德军士兵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将上司叫去。
谁知道弗里茨刚走近,想缴获她的武器,她突然从制服中抽出一把手枪,对准他就是一枪。
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有人在旁边一脚踢中了她的手臂。
她的枪口歪了歪,失去了准头,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
弗里茨是什么人?怎么肯容人在自己头上撒野?见状,随即掏出手枪,想将她射个对穿。
但这姑娘的性子也真是倔,死到临头了,还瞪着眼睛在咒骂,没有半丝畏惧。
看着她那双满是愤怒的眼睛,弗里茨开枪的动作不由一缓,脑中陡地浮现出另一双棕色的眼睛,简妮!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这神情却是惊人的相似,都是敢当众挑战他威信的人。
于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手一歪,原本那颗准备送入她心脏的子弹,射进了她的小腿。
将她弄残后,带了回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听见维利这么问,弗里茨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笑容映着火光,满是邪恶。
你们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女人?现在苏联人送来一个。
他的话让苏联姑娘神色一变,显然,她能够听懂德语。
有人立即接口,调笑道,按照军衔,上尉你第一个上。
弗里茨哼笑了声,目光四处一转,然后落到了林微微身上。
被他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视得背脊发凉,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看她的神色,让她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比那姑娘好去哪里。
过来,带着你的医疗箱。
他向她招招手。
弗里茨将其他人赶走,腾出了一块空地出来,点燃了几个火盆取暖,他飞快去掉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胸膛。
手臂上有一道被子弹划过的枪伤,蜿蜒可怖。
还愣着干嘛?快点给我包扎!她胆战心惊地走到他身边,满心不情愿,可迫于他的淫。
威,又不敢反抗。
在伤口消毒的时候,不知道她是真害怕、紧张,还是心存报复,总之手一抖,液体从酒瓶中冲了出来,直接倒上了那道裂痕。
弗里茨低吟了一声,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全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绷紧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林微微,那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林微微回视了他一眼,满脸无辜,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一直都是他在给别人制造痛苦,现在终于也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伤和痛并存。
可是,她很快就会知道,惹毛鬼畜没好果子吃。
她斜眼瞥他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你丫的再恐吓我,就不是失手将酒精倒上伤口这么简单了。
弗里茨深呼吸了下,硬是压下自己想捏死她的冲动,心里气炸了,却不能拿她怎么样,伤口还得靠她包扎。
因为疼痛,他上身肌肉的曲线突显了出来;因为气恼,脑门上的青筋也暴起了。
一脸狰狞,一身是伤,不过,即便狼狈成这样,还是不影响视觉美观。
不得不承认,就外表而言,弗里茨确实得天独厚,无论是脸部轮廓,还是身材曲线,都很完美。
要扔在现代,就连阿汤哥、皮特兄都得靠边站。
但一想到这人隐晦的性格,以及曾经对简妮的各种粗暴虐待,花痴病才起了一个头,就被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了。
伤得不深,为了节省药剂,所以没用麻醉。
清理完伤口,林微微替他上好药,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
她冰冷的手指在碰到他的皮肤时,弗里茨不禁一颤,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急忙缩手,直觉地想撤退。
然而,他的动作更快,一把扣住她的颈脖,将她压倒在地上,用膝盖顶住她的腹部,让她无法动弹。
林微微想叫救命,可是他的拇指就压在她的声带上,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喉咙。
那双碧绿的眼眸释放出残忍的凶光,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掉,如果他再用力一点,她就真的要停止呼吸了。
僵硬着身体躺在地上不敢乱动,只是睁着一双惊惶失措的眸子看他,被这种气势惊得一时忘了挣扎。
谁允许你拿我部下的生命冒险?他的声音很冷,没有半分感情,林微微心里害怕,觉得自己要再不辩解,真的会被他掐死。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挡在他的胸口,想拉开彼此的距离,破碎的语句从喉咙里溢出来,可是……我拯救了你的残部呀。
弗里茨力道一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睛如同野兽般凶残地盯住她。
这目光就好比刀刃上的白光,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让人痛的面目全非。
他俯身凑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警告,算你好运,不然现在,你就是尸体了。
下一次,如果你还敢出这种馊主意,我决不饶你!他一旦松开禁锢,她立即向后爬去,一直退到角落里,摸着自己的颈子大口喘息着,难掩心中惶恐。
如果不是她林微微的这个馊主意,他们这一队人马可能早就全军覆没了!从未遇到一个人可以绝情寡义成这样。
望着这双绿眸,林微微突然意识到,不管如何物换星移,有一件事不会变,那就是弗里茨这卑鄙无耻的性格。
她最好永远也不要去试探他的底线!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她靠在墙壁上,胸脯微弱地起伏着,感觉到有人罩住了自己头上的那片阳光,不禁抬头望了眼。
一见到是弗里茨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又靠了回去,闭起眼睛不去看他。
他半蹲下身体,撩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不禁有些失望,除了她眼底的那股倔强,长相上没有半点和简妮相似的地方。
不过,就光凭那副眼神,已足够让他手下留情,暂时留她一条小命了。
无法容忍这肮脏的手在自己脸上触摸,她猛地张开嘴巴,咬了上去。
弗里茨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手向后一缩,她自然就扑了个空。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早已将他千刀万剐了,看着她的棕色眼珠,弗里茨竟然没有动怒。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然后硬是将饭菜塞进了她的嘴里。
但是她也真是倔强,他一松手,便噗的一声对准他如数吐了出来。
……那双绿色的眼珠中扬起一簇小火苗,纵容她是因为简妮,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她所有的挑衅。
一把掐住她的颈子,硬是将她按到地上,她的脸就在那些被她吐出的饭菜上。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几乎叫人窒息。
吃掉它!他沉着声音命令,眼中露出那一股狠劲,让人在这一刻不敢靠近他。
179、第一百六十八章从地狱逃生(四)天将要破晓,可太阳却没有升起的迹象,清冷的月光在枪身上反射出一道道蓝色光晕。
除了站岗的哨兵,战壕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呼噜声,混合着火堆的劈啪声,组成一个特别的交响乐。
士兵们战斗了整整一个晚上,体能降到了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苏联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出新一轮的突击,后果不堪设想。
通宵达旦的交战透支着两军的实力,也许是这残酷血腥的战争场面一再重复,连上帝也厌倦了。
终于,连续几天的疯狂进攻之后,硝烟暂时消停了下来。
在战壕里,能够多睡一分钟都是奢侈,难得的安宁一直持续到清晨9点。
终于,第一缕阳光照进了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一丝温暖。
人们还来不及从梦境中清醒,外面已经响起了第一声枪炮,就像一颗手榴弹突然滚进了人群中,战壕顿时炸开了锅。
前一秒还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睡觉的人,下一刻已经跳了起来,他们甚至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扛枪上阵了。
只要稍有半点风吹草动,战士们的神经就会被牵扯起来,开火进攻,这完全成为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什么事?有人在那里问。
尹万攻击了我们的补给团。
该死!掩护他们。
我已经24小时没进食了,再不吃东西下去,就真的连屁也放不出了!这话虽然说得粗鄙,但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战线不停改变,供给军团找不到方向,甚至有一次将食物和弹药送进了苏联人的阵营。
这对德军而言,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灾难,弹尽粮绝,意味着他们的末日。
但所幸这一次,前来送补给的后勤没有那么傻X,至少摸清了正确的线路。
一共来了三个,一个被苏军的狙击手当场击毙,还有两个拎着两个大桶,身后背着大包,费力地从破残的窗口里爬了进来。
恭喜你们昨天打了胜仗,现在连里都在宣传这事,以你们为榜样。
补给军团的A君道。
维利伸手挥了挥,表示不值一提,而海德尔根本没工夫听他说屁话,直接将爪子伸向了食桶里冒着热气的饭菜。
供给军团B君拍开他的手,道,拿食盒过来,这么脏的手你也真摸得下去。
他妈的我也想洗手洗澡,可你让我上哪去搞卫生?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悲愤的共鸣,他们后勤说这话无疑是找抽,所以B君索性闭嘴,让他们拿着食盒一个个过来排队领饭。
一群躲在角落里的饿狼,顿时被被香味引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站在那里围观,猛咽口水。
咦,后勤良心发现,给我们加菜了?海德尔。
今天不是马尿了?闻言,巴克也投去了一眼问道。
请不要将我们辛苦制作的玉米浓汤叫做马尿!A君生气地用勺子拍开海德尔的手,道,今天是圣诞节,所以前线伙食改善一天。
卧槽,圣诞节!一听到这三个字,大家的神色都是一变。
圣诞节,这本是一个家庭团聚日,现在却成了在地狱煎熬的等死日。
林微微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地靠在墙上,她没有饭盒去装食物,只能坐在地上干巴巴地看着。
这时,眼前一花,有人走了过来。
两只食盒同时伸到她面前,那热腾腾的蒸气直扑脸颊,吓了她一大跳。
抬眼,闯入眼帘的是维利和巴克,见他们关切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她不禁微微一笑。
被暖和的不是脸颊,还有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玄妙。
因为一次偶然的出谋献策,让他们下意识地将她视作为同生共死的自己人,不再排斥她。
说了声谢,她伸出右手,接过了维利的食盒,选择他是因为巴克还受着伤。
巴克见状,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在她身边坐了下去。
分发完食物之后,勤务兵又开始派发邮件。
在战争初期,希特勒还是比较在意军人的心理,他认为家人的信可以鼓舞战士们的斗志。
所以,他要求尽量将信函、邮包送达前线。
海德尔收到了一件母亲编织的羊绒毛衣,维利收到了Marmorkuchen(一种蛋糕),巴克收到了老婆寄给他的保暖鞋垫……除了弗里茨,几乎每个士兵都收到了从家里寄来的信件。
气氛一下子冷清下去,各自认真地读信。
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想起往年圣诞节时,合家团聚的欢乐场景,大家的思乡之情都油然而生。
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没有亲情的滋润,感受不到家乡的温暖,只有战火的洗礼和残酷的纷争。
妈妈膝关节的风湿又犯了,今年没有人照顾她了,她的两个儿子都上了战场。
夹杂着对战争的恐惧和对母亲的内疚,眼泪不由从海德尔的眼眶中流出来,她在信里说,希望我们能够给她送终,而不是她给我们。
这话说得一下子触动了很多人的心境,他们当中一些就像海德尔一样,刚满18岁而已。
上帝保佑,你会活下去的,我们都能逃过劫难,平安回家。
坐在他旁边的一等兵恩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安慰他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道,我们德军是最坚韧的战士,我们会带着苏联人的头颅回家。
真的吗?上帝真的会和我们同在?弗里茨扔过来一瓶酒,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想这么多。
海德尔擦了擦眼泪,拧开盖子灌了几口,问,上尉,你难道不怕死吗?死是解脱,有什么可怕?不死不活,生不如死,那才可怕!他答道。
闻言,林微微不禁转头望向他。
只见他斜着身体,靠坐在角落里在抽烟,嘴里吐着一圈圈的烟雾。
轮廓分明的脸庞一半隐藏在阴影下,烟雾萦绕,显得朦胧而颓废,整个人呈现着一种叛逆的美,就像地狱门前的守门人。
感受到她的目光,弗里茨那对琉璃眼珠转动了下,目光朝她这个方向投来。
林微微心一跳,急忙向后靠去,让巴克的侧影遮住他的视线。
海德尔再度喝了口烈酒,小声地嘀咕,道,我倒是宁愿自己不死不活地活着,也胜过死亡的来临。
每个人心里都一片不可触摸的伤,尤其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节日。
虽然周围满是废墟,一片荒凉,仿若坟墓,可大家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情。
科佩尔冒死从外面拖来一棵被炮火炸断的小松树充当圣诞树,他一边将松树放在火盆边用几把机枪架住,一边道,真希望,一眼睁开就躺在自己的床上。
然后妻子端来早餐,吻着我的嘴唇,说,早安,亲爱的。
可现在迎接我的只有热情的尹万们,亲吻我的只是他们的炮弹和斯大林管风琴(一种火箭炮)。
这话说得幽默讽刺,可是没有人笑得出来,只是看着火堆各自想着心事。
弗里茨站起来,举起烈酒往火盆里洒去,碰到酒精,火苗一下子窜了半天高,瞬间映亮了他的脸。
他转头,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扬起嘴角,露出一缕笑容,道,伙伴们,圣诞快乐。
这噼啪作响的火盆就像节日里的烟火,里面燃烧着众人的回忆和对将来的向往。
谁都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去守住父母妻儿,过一个团员的节日,这个愿望也许只能在午夜梦回之际才能实现了。
维利大方地将家里寄来的一只硬蛋糕割成好几份,分给大家。
在节日里,能够吃到这样的蛋糕,也是一种奢侈。
小酒瓶凑在一起,发出了碰撞的声音,有人叫道,为我们活着走出地狱而干杯。
为那些死去的兄弟而干杯!为我们即将面临的战争而干杯!为尹万们的灭亡而干杯!为我老婆今年生个大胖儿子而干杯!为我明年娶到老婆而干杯!……屋檐上结满了冰柱,挂着冰霜,在阳光下一照,便是散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仿佛圣诞树上的装饰,有人拿出了口琴吹起圣诞歌。
很快,对面的地方阵地也响起了风琴的声音,同样是圣诞歌,今天是圣诞节,这一点全世界都一样。
俄国人的风琴和德国人的口琴一起演奏,口琴的抑扬顿挫,风琴的沉缓恬静,两种风格相得益彰。
真是不可思议,前一秒还拼个你死我活的两队人马,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协调。
战士们开始唱圣诞歌,分成了多声部合唱,男低音低沉庄重,男中音浑厚庄严,低沉的男音,传达出了对亲人的挂念。
你们亚洲也有圣诞节吗?维利问。
林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只是你们西方人的节日。
那你们也没有新年吗?有啊,可是我们中国人的阴历和你们的农历算法不一样,新年不在1月1日。
12月31日不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吗?难道你们一个星期不是7天,一个月不是30天?具体我也解释不清,反正这是老祖宗留下的风俗,春节一般在1月底到2月初,就像你们的复活节,每年时间都不一样。
有意思。
维利笑了笑,对亚洲文化表现出了一丝兴趣,看来战争结束后,不光要学太极,还要去中国走一圈。
欢迎你来。
她停顿了下,不经意地说道,不过,只要不是196。
6年就行了。
为什么呀?在闹革命呢。
咦,24年后的事,你咋知道?林微微被他问得一愣,急忙捂住了嘴,矮油,一个不小心,给说漏了!她干笑几声,忙转移话题。
目光看着右手边正试着用没受伤左手写信的巴克,低声问,战壕里的信真的能够寄到家里吗?同样的问题虽然也问过迈尔,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能。
维利回答。
那纸和笔借我用用,我也要写信。
林微微。
写给你的父母?还是丈夫?男朋友。
她下意识地回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更正道,男性朋友。
维利了解地点头,从军装中拿出钢笔和信纸,递给她。
她下笔写道,我在斯大林格勒的前线,目前一切安好,战争真是可怕的,希望能够安全归来。
想了想,又在信尾加上一句,我想你。
想学士兵放一些随身的纪念品进去,可是摸遍了身上的口袋,除了止痛药和消炎针,什么都没有。
灵机一动,她问维利借来匕首,索性割下自己的一小簇头发,用绷带缠紧后,一起塞入了信封。
在写收信人地址的时候,她小小的纠结了一把,鲁道夫随军打仗,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天涯何方。
而弗雷德却有固定的工作点,她能够倒着背出他警察局的地址,于是,她名正言顺地在信封上写上了他的名字和地址。
林微微她忍不住又问,这信真的能到目的地吗?总感觉相隔了千山万水,就像是地球去火星的距离啊。
只要他们不被炸死,就一定能寄出去。
你放心!为防止军情外泄,所有的信件都必须由连队里的指挥官检查签字后,才能寄出去。
当弗里茨看到弗雷德的那个收信人地址时,不禁一愣,脱口问道,这封信是谁的?林微微心口一跳,忙举手道,是我的。
你?他深思地目光扫过她的脸,问,你认识党卫军警察上校?他,他只是一个熟人。
弗里茨闻言勾唇一笑,讥讽道,熟人?在前线上还对他念念不忘的熟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闭嘴不语。
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刁难他,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一会儿后,勤务兵便将那些装着士兵们思念和希望的邮包带走了。
弗里茨用膳之后,将保温桶里剩下的一些饭菜全部倒了出来,装入食盒,走到那个俄罗斯姑娘面前。
她靠在墙壁上,胸脯微弱地起伏着,感觉到有人罩住了自己头上的那片阳光,不禁抬头望了眼。
一见到是弗里茨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又靠了回去,闭起眼睛不去看他。
他半蹲□体,撩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不禁有些失望,除了她眼底的那股倔强,长相上没有半点和简妮相似的地方。
不过,就光凭那副眼神,已足够让他手下留情,暂时留她一条小命了。
无法容忍这肮脏的手在自己脸上触摸,她猛地张开嘴巴,咬了上去。
弗里茨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手向后一缩,她自然就扑了个空。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早已将他千刀万剐了,看着她的棕色眼珠,弗里茨竟然没有动怒。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然后硬是将饭菜塞进了她的嘴里。
但是那个姑娘也真是倔强,他一松手,便噗的一声对准他如数吐了出来。
林微微在一边看着真替她捏一把冷汗,按照鬼畜男的变态性格,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了。
果然,那双绿色的眼珠中扬起一簇小火苗,纵容她是因为简妮,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她所有的挑衅。
一把掐住她的颈子,硬是将她按到地上,她的脸就在那些被她吐出的饭菜上。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几乎叫人窒息。
吃掉它!他沉着声音命令,眼中露出那一股狠劲,让人在这一刻不敢靠近他。
就连和他关系最铁的维利,看到这情景,也只能在一边无奈地摇头叹气。
选择和弗里茨这样的人硬碰硬,可不是明智的做法,因为一旦他翻脸无情起来,会把你逼上绝路,这一点林微微深有体会。
她起初并不肯妥协,拼命地挣扎着,嘴里用俄语诅咒着。
可毕竟男人女人力气有别,更何况她身上受着伤,这样撕扯不清,伤口又崩裂了开始流血。
弗里茨对于忤逆他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反抗很快就被他的暴力彻底镇压下去。
最终,她只能流着眼泪,伸手抓起地上的食物,胡乱地往嘴里塞。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弗里茨,视他为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死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恨意简直深之入骨!如果现在她手上有枪,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射空整个枪匣子。
直到她咽下食物,他才松手,阴测测地在她耳边警告,记住,现在你在我们手里,是我决定你的死活,不是你自己。
你最好给我认清这一点!你打死我吧,你们打死我吧!她冲着他尖叫,脸上泪痕交错,已经陷在崩溃的边缘。
弗里茨一把甩开她,没再理她。
他站起来,向林微微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林微微心一跳,暗自呐喊,我已经很低调了,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不肯放过我?她低着头,装作没听懂,偏偏巴克这个笨蛋,还伸手推了她一把,好心地提醒道,上尉在叫你。
她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走过去。
替她包扎好,我还不想她那么快死。
林微微赶紧点头应许,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这个蜷缩成一团的可怜女孩儿。
她伸手撕开她的裤管,苏联姑娘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向后缩去。
林微微看了一眼她的伤口,血肉模糊,都和衣服冻在了一起,情况不太乐观。
显然弗里茨,并没有善待自己的俘虏。
你叫什么名字?林微微试着和她交谈,让她不那么抵抗,不然根本无法包扎。
她抿着嘴,防范地看着林微微,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叫你喀秋莎了。
林微微。
我讨厌你这么叫我,就像这些德国蠢猪叫我们的男人尹万一样。
她突然道,停顿了下,又说,我有名字,我叫莉娅!林微微向她微笑了下,道,好名字,我叫袁、若、曦,你可以叫我袁。
弗里茨这一枪真够狠的,射穿了她小腿上的肌肉,即便以后愈合,也会留下后遗症,不能再像正常人那样奔跑。
但不管怎么样,看见子弹没留在她的身体里,林微微多少松了口气。
替她收拾了下伤,又洗了洗脸,让莉娅看起来至少不再那么狼狈。
你为什么会跟着德军?她问,你是日本人?本来不想回答,但出于礼貌,林微微还是说了实话,我是中国人。
闻言,莉娅笑了起来,眼中不无嘲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日本正在侵略你们国家,而德国是日本的同盟国。
她的语气尖锐,说的话也一针见血,让人感到难堪。
林微微被她说得心里发堵,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道,不错,我确实不该跟着他们。
莉娅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在她心里,林微微就是一个背叛者。
替她包扎好伤口后,微微道,当初走的时候没想到这点,不过现在已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就权当是见证历史吧。
莉娅听不懂她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但眼中的鄙视却没有因此减少,她欣赏的是那些为国捐躯的同志,而她也随时准备着为祖国献上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青春!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远方突然传来了压低了的俄罗斯语,所有人的脚步都是很有默契地一顿,连呼吸都屏住了。
弗里茨一把将莉娅按在墙上,然后用刺刀抵在她的胸口,低声威胁道,如果你敢耍我们,你就死定了。
如果我喊,你们也死定了,死一条命有十几条纳粹走狗陪葬,值了。
她不甘示弱地回敬。
弗里茨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凑在她耳边道,你要不乖乖合作,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会替你换上德军的制服,然后将你的眼睛一只只挖出来,割了你的鼻子,拔了你的舌头,剁了你的手指,扔在这里喂老鼠。
即便你的战友赶来,也不会救你,甚至连一颗子弹都不会给你,你会浸泡在这臭水沟里慢慢地烂死。
哦,不,也许是被老鼠一口口吃掉。
他一字字故意说得很慢,要让她听懂,并且害怕。
他弯起嘴唇看着她微笑,半隐在黑暗中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邪恶而残忍。
……这画面刻骨铭心,林微微一时看呆了。
斯图卡呼啸着也向弗里茨这支残部冲来,海德尔立即放出信号弹,提醒飞行员是自己人。
在掠过头顶的那一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林微微本能地抬头,只是瞬间的一瞥,她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海因里希!***********************************************************************关于里宾家的现状,网上的帖子大多数以讹传讹,没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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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相信价值。
以下资料是关于他一个侄子:SebastianvonRibbentrop,ManagingDirectorAsmanagingdirector,hesupervisedaeuro1。
5bnprivateequityfundandwasontheinvestmentcommitteeforglobaldirectandindirectinvestment。
----另一个侄子:Karl-Theodor\\\'smother(德国国防部长的母亲),ChristianeGraefinundEdleHerrinvonundzuEltzgenanntFaustvonStromberg(nowChristianeHenkell-vonRibbentrop),shedivorcedEnochzuGuttenbergin1977andmarriedAdolfvonRibbentrop(鲁道夫的一个35年出生的弟弟,**注释一下:就是说,这个christiane是habsburg遗留下来的皇族血统,先嫁给了gutenberg,然后转嫁给阿道夫,即鲁道夫的弟弟。
christinae转嫁前有一个儿子,是德国国防部长,而和里宾生的儿子,是鲁道夫的侄子。
)thesonofHitler\\\'sForeignMinisterJoachimvonRibbentrop(NSDAP),in1985,andhastwochildrenfromhersecondmarriage。
Inadditiontohishalf-brothersRudolfandFriedrichvonRibbentrop(born1989and1990),Karl-TheodorzuGuttenberghasayoungerbrother,PhilippFranzvonundzuGuttenberg(born1973),whomarriedadaughterofGodfreyJamesMacdonald,8thBaronMacdonald。
InFebruary2000,Karl-TheodorFreiherrvonundzuGuttenbergmarriedStephanieGraefinvonBismarck-Schoenhausen(born1976),thegreat-great-granddaughterofChancellorOttovonBismarck,thePrinceofBismarckandDukeofLauenburg,knownastheIronChancellorandgranddaughterofthepoliticianGottfriedGrafvonBismarck-Schoenhausen(NSDAP)。
Theyhavetwodaughters。
GuttenbergisCatholic,whilehiswifeisProtestant(Lutheran)。
他的家族还是很强大的,去那纳粹化并不代表去地主化,不要把中国文化套进欧洲文化来!=简单来说,就是他的一个侄子在伦敦开投资银行,他的另一个侄子,就是89年出生的那个和德国前国防部长KarlTheorderz。
Gutenberg是半血缘的兄弟,其老婆是卑斯麦的曾曾孙女。
所以,他的家族并没有没落,只是低调了而已!180、第一百六十九章从地狱逃生(五)圣诞节结束之后没多久,苏军再度发起了强劲的进攻,这一次的攻势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这一天,正是除夕,勤务兵在送物资炮弹过来之际,也同时带来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消息。
苏联两面军在斯大林格勒顺利会师,保卢斯的第六军团被包围,俄国人准备了2000多门大炮,打算进一步收复城里每一寸被德军占领的土地。
在德国首都议会厅里,已经聚集了所有的将军元帅,他们纷纷进谏,希望希特勒不要一意孤行,下令让保卢斯联合党卫军部队一起突围,然后和冯﹒曼施坦因元帅的军队里应外合,反包抄苏联的这两支红军。
可是,希特勒当时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肯退步半分,坚决要求保卢斯将司令部迁入城内,进行拼死镇守。
这无疑是一个自杀行为,因为红军很快就会切断德军的供给路线,而这二十多万大军生存所需的物资绝不可能光靠空投完成。
在众多反驳声下,希特勒终于勉强同意,让党卫军先行突围。
撤出城内,与第四装甲师会晤之后,再次发起进攻,去围剿那些包围在第六军团外围的红军。
计划虽然美好,然而,他忽视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也是取胜的关键,那就是时间!没有人想到,在党卫军突围的当天,由意大利和罗马人组织起的第八军团遭到了红军的偷袭,防线彻底奔溃,罗马军团乱成了一盘散沙。
冯﹒曼施坦因元帅接到通知后,气得差点吐血,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抽出一部分装甲部队来堵住这个缺口。
第四军团的兵力被削弱,于是,引起了一系列的不良连锁反应,为整个突围行动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就在12月31日,弗里茨和其他战斗群一样,接到了上头发来的撤退命令。
在苏军斯大林管风琴的威胁下,撤退行为变得异常艰难,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无时不刻不在耳边奏响。
不要恋战,我们必须立即撤离!弗里茨再次对着窗口的狙击手、机枪手吼道,然而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已被火箭炮的巨大威力给吞没。
底楼所剩无几的玻璃窗在同一时刻内全部爆破,楼房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显然撑不了多久,就要倒塌了。
往哪里撤?海德尔叫了起来,外面尹万无处不在,我们被包围了。
走地下排污道!取上喷火器。
剩下的五十来个人被分成了三组,维利、艾格、穆勒、海德尔等十几人跟着弗里茨走地下道,海姆尔、舒马赫、基姆等组成另一支队伍从后门突击走,剩余的人在这里掩护,等夜□临后,走补给线路。
我们两个小时候后在工厂右侧碰面,凌晨4点,如果还是等不到我们,你们自行突围与其他人汇合。
是,上尉!这条线路,无论是留守、突围,还是撤退,都同样苦逼,因为俄国人的炮火无处不在。
林微微选择跟着弗里茨这一队走,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祸害遗万年,像他这种级别的鬼畜命有九条,跟在他后面保住小命的机率大一些;另一方面,弗里茨带上莉娅,这个苏联姑娘既然会成为突击队的一员,说明对这这片地形比较熟悉,尤其是对苏军的分布情况,而他总有撬开这姑娘嘴的办法。
弗里茨用绳索将莉娅的手反捆起来,用刺刀顶住她的后背,逼她走在前面。
如果哪里有地雷、有埋伏,那么第一个倒下的必定是她。
除非她真的有刘胡兰不怕死精神,否则她将不得不老实带路。
顺着水管一路往下,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防空洞大小的排水道。
因为空气不流通,充满了腐蚀的尸臭,令人作呕。
林微微被熏得一阵头晕眼花,急忙换嘴巴呼吸,用手挡住了半张脸。
常年见不到阳光,这里成了老鼠窝,一有人走进来便四处乱窜,发出吱吱的叫声。
有些甚至爬在死人身上,在啃咬他们的眼睛,这情景看得人发怵,汗毛倒竖。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走在众人中央,不想掉队成为这些死人中的一员。
远方突然传来了压低了的俄罗斯语,所有人的脚步都是很有默契地一顿,连呼吸都屏住了。
弗里茨一把将莉娅按在墙上,然后用刺刀抵在她的胸口,低声威胁道,如果你敢耍我们,你就死定了。
如果我喊,你们也死定了,死一条命有十几条纳粹走狗陪葬,值了。
她不甘示弱地回敬。
弗里茨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凑在她耳边道,你要不乖乖合作,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会替你换上德军的制服,然后将你的眼睛一只只挖出来,割了你的鼻子,拔了你的舌头,剁了你的手指,扔在这里喂老鼠。
即便你的战友赶来,也不会救你,甚至连一颗子弹都不会给你,你会浸泡在这臭水沟里慢慢地烂死。
哦,不,也许是被老鼠一口口吃掉。
他一字字故意说得很慢,要让她听懂,并且害怕。
他弯起嘴唇看着她微笑,半隐在黑暗中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邪恶而残忍。
那冰凉的刀背贴着她脸上的肌肤划动,那种刺心的寒意直逼心扉,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短短几天的相处,足以让她见识到弗里茨的冷酷无情,这种变态恶心的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她叫一声,或许他们死定了,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得更惨。
那么,这样的为国捐躯,她还有没有这个胆子呢?弗里茨仍然捂住她的嘴唇,直到那些交谈和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耳际。
他做了眼色,示意她继续带路,这条地道虽然很宽,却很压抑。
走几步就会看见死人,或是德军,或是苏军,显然这里也曾上演过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
排水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出口似乎就在不远处。
弗里茨带着大家走了几步,但很快又停住,问莉娅,外面埋伏了多少人。
比你们多十倍,足够将你们这些人悉数歼灭。
她抬高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苏联人的援兵源源不断,这一点弗里茨倒是深信不疑。
他们这队人马的处境相当不妙,但就算前面是阴曹地府也要去闯一闯,因为这是一道相当简单的单选题,只有A和B可以选,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冲出重围。
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成为战俘,总好比丢了性……莉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弗里茨的野蛮动作截断。
他用刺枪顶住她的下巴,阻止她继续说出削弱战士斗志的话,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睛,看向她,道,没有什么可以困住我们,因为我们是所向披靡的帝国骷髅师。
尖锐的刀锋已经刺入了她的皮肤,血沿着刀身一滴滴流下,只要再用力一分,刺刀就要刺穿她的下颚。
然而。
再刺心的痛比不过他那两道冷厉的目光,像机枪一样在她脸上扫过,叫人不寒而栗。
莉娅哪里还敢造次,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走出去。
即便外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出去。
这队人马只剩下十几个人,他必须尽可能地将伤亡降至最低,能够保住手下,牺牲一个女人实在不算什么。
一走出这里,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莉娅比谁更清楚,可是这个时候她没有退路,因为鬼畜已经残酷地截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投石问路,无疑莉娅就是他们投出去探路的石子。
待会儿,大家看清枪袭的方向再行动。
记住,你们的家里都有妻儿父母在等待!弗里茨话虽然不多,却字字千钧,众人皆是一怔,随即振奋起了精神。
虽然这个过程将是惨烈的,但谁都想成为从地狱逃生的那个幸运者。
莉娅被弗里茨赶出了下水道,果然不出所料,外面埋伏了不少苏军。
她俄语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子弹射穿了胸部,一旦有人开始射击,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可怕的。
几乎同一时刻,枪声此起彼伏,莉娅顿时被子弹射得不成人形。
那一幕太可怕,也太残忍,林微微难掩胃部翻滚的恶心,转头不敢去看。
虽然知道弗里茨这么做,是为了从死局中给大家找一条出路,但是对于她一个来自于和平世界的人来说,还是太过残忍。
莉娅毕竟是一个水灵灵的女生啊……然而,她很快便会知道,和之后相比,这一幕真的不算什么。
从外面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大伙儿就全副武装,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突围即将开始。
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人能够顾及到别人,所以,只能靠自己。
伙伴们,准备就绪?弗里茨问。
是,长官。
得到回复后,弗里茨连着扔了两颗手榴弹出去,其中一枚击中了其中的一个苏军掩体,爆炸声混合着惨叫声,惊动了半边天。
他铿锵有力地下令,出发!一辆车子被炸翻,冲天的火势遮住了敌军的视野,成了他们暂时撤退的掩护。
这是一个空档,也是众人活命的机会,林微微没有功夫细想什么,跟着其他人拔腿一起冲了出去。
那一刻她脑中所浮现的全都是莉娅被射成马蜂窝的惨状,心脏几乎要被恐惧撑破,无论是脚,还是手,还是眼睛,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这就像一场梦,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一场和现实没了边界线的噩梦。
苏联人的火力很猛,压制着他们的突击行动。
枪声、嘶喊、垂死的挣扎、绝望的悲鸣毫不停歇地上演着。
放眼望出去只是一片硝烟弥漫,地雷和手榴弹扬起的烟尘遮住了整片天空,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血腥,究竟是什么东西点燃这片土地?林微微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甚至连向她射来的子弹来自于哪方,都不能分清。
奔走在她身边的几个德军士兵相继中弹倒地,匍匐在地上,和冰雪融在了一起。
她什么都看不出清楚,只有血,纯洁的白雪上开出了妖艳的玫瑰花,是那么的触目惊醒。
在混乱中,她听见了死神临近的脚步声。
下一个也许就是你!手无寸铁地挣扎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下,实在太残酷了。
与其被死亡的恐惧一点点包围,分分秒秒都在恐惧自己如何被炸弹撕裂,还不如就这样和他们一起倒下,坐以待毙地等待死亡降临。
躲在翻车的卡车背后,她再没有胆子继续行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要停,笨蛋,给我起来。
身边有人在怒骂,她回头,看见了一双燃烧着的绿眸,是弗里茨。
他的脸被刮破了,身上也染满了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谁的。
不要拖我们后腿!他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料她突然开始挣扎,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叨念什么。
弗里茨本来就没啥耐心,这样一来火气顿时窜了上来。
闭嘴!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然后阴测测地看着她,问,清醒了没?她被他打得头昏眼花,脸庞热辣辣地痛,舌头被咬破了,充斥着苦涩的味道,耳朵被爆破声震得嗡嗡作响。
在这种情况下,要维持冷静清醒,实在是一种境界。
见她双目空洞,还是没有反应,他索性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极其粗鲁地将她的脸按进了雪地里。
铺天盖地的冰雪气息顿时侵入感官,脸仿佛被一把最锐利的刀划破了,寒气透过毛孔直直钻进骨髓,连带着血液也要一起冻结起来了。
她浑身发着颤,瞬间清醒。
上尉,我们怎么突围?埋伏的苏联人实在太多了。
维利带着剩余人马也一起从前方撤入了卡车背后,这里成了临时的掩护点。
我们不可能赢的。
海德尔叫道,一张脸苍白地比雪还要白。
没有不可能,只有不想做。
弗里茨飞快地截断他的话,还有多少手榴弹?加起来五枚。
我和维利打头阵,你们在后面掩护,我们还有武器,还没到弹尽粮绝的那一刻!弗里茨。
是,长官!3、2、1。
倒数结束后,弗里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维利紧接其后。
然而,就在这时,局势陡得出现了转机。
昏暗的天空中突然掠过了几架JU87斯图卡轰炸机,它们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从高空向苏军的蜗居点俯冲而去。
对弗里茨这些被苏军火力打得溃不成形的德军而言,这简直如同上帝现世!谁也不会忘记这转折性的一刻,空军战士们毫不留情地将炸弹投到了苏联人的要塞火力上。
一场惊心动魄的火焰冲天而起,让整个大地都开始摇晃,炸开了雪地上的白雪,带着破碎的人体,真正是血红雪白,宛如从上帝眼眶中流出的血泪!这画面太过刻骨铭心,林微微一时看呆了。
斯图卡呼啸着也向弗里茨这支残部冲来,海德尔立即放出信号弹,提醒飞行员是自己人。
在掠过头顶的那一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林微微本能地抬头,只是瞬间的一瞥,她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海因里希!简直不可置信,但她确实看清楚了,是亲王!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充斥在周身的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在保护她,在空中守护他们!她不是孤身奋战。
有了空军的掩护,突围行动顺利了许多。
弗里茨带着他们向后撤离了两公里,身边聚合了越来越多的党卫军。
然而,就在他们都以为即将撤离这个人间地狱之际,天空中突然又出现了另一种新的声响,不同于轰炸机的可怕声音。
仿佛有一千只翅膀同时煽动起来,远远地望去,彷若落入地球的流星雨。
不,更确切的说是火球,拖着长长的尾梢,撕破了天际,照亮了整个世界,正朝着这个方向飞啸而来。
这画面,堪比2012再现,仿佛下一秒,便是末世,便是地球毁灭。
弗里茨在看到这个情景之后,脸上顿时风云变色,对着所有的战士,吼道,快撤入苏联人的掩体,快!作者有话要说:到底要不要被鬼畜扑倒呢?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尼玛,我怎么这么纠结下集预告:他的无动于衷终于彻底惹怒了她,她无法再压制住自己燃烧的怒意和憎恨,顺势拉住他的袖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她的手狠狠地掴上了他的脸上,清脆而响亮。
她不顾一切地对着他吼叫起来,你竟然真的开枪了!你怎么下得了手?杀莉娅、杀犹太人、杀苏联人,你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好,他们都是你的敌人,可是他,这个男人是你的兄弟、你的战友,和你患难与共过啊!你到底有没有心?也许是一天之内受了太多刺激,再隐忍不住,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林微微看着他突然无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有些西斯底里地用手指着他,继续道,我怎么忘了,你就是个没有心的魔鬼,在集中营里,你杀了多少人?你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生命?难道你不是人吗?难道你没有心吗?你这个没心的魔鬼!有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一瞬间,被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死灰复燃。
他的心一颤,本是雷霆万钧,可此时心里的怒意完全被震惊取代。
让他怔在当场的,不是她有胆子动手打他耳光,而是因为那一刻,在她眼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简妮!是简妮!……林微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弗里茨向她猛地扑了过来,将她一把抓在怀里,在地上滚了一圈。
一块巨石在他们旁边落定,砰的一声巨响,碎成了点点颗粒。
181、第一百七十章从地狱逃生(六)该死,是斯大林管风琴!快撤!很快,呼啸的声音便掩盖了弗里茨的叫嚷。
第一批火箭炮落在他们前面两公里处的战线上,震天撼地的爆炸声轰隆而起,扶摇直上的火舌顿时吞没了半边天。
地面开始不停地颤动,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地震,仿佛在下一秒,这个世界就会被撕成碎片。
太疯狂、太血腥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轰炸下逃出升天!两架来不及飞高的斯图卡立即被窜起的熊熊烈火无情地卷走,在这种时候,跳不跳伞,命运都是一样的。
飞机的油缸在一瞬间爆破,爆炸引起的火苗如昙花一现,随即被地上的大火吞噬。
林微微看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不是代表着人命的流逝,将是一片极其壮观的景象。
这盛开在雪地上的曼陀罗,它的妖艳和美丽,是用数以千计的性命换来的!但她很快就没有时间发呆,因为噩梦正在一点点向他们挺进。
弗里茨拉住她,三两步窜入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的防空洞,在跳进洞口之际,只见第二批的火箭炮再度飞射而来,撕裂了他们头顶一方天空,有一颗直接投中了离他们五百米处的一个掩体。
藏身在那里的四个德军立即被甩上了天空,林微微亲眼看见他们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成了碎片,被炸飞的那一刻,她甚至还看见那几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绝望和恐惧。
炸弹所到之处,无一幸免,哪怕就是一只过街老鼠,也会被炸成粉末。
火焰过后,什么也没剩下,只是下了一场血雨,真正的血风肉雨!就在这时,她听见后面有人在说话,忍不住转头。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画面,一个年轻的战士,他的四肢已经被炸飞,只剩下躯体和头颅,他的眼珠也被炸出了眼眶。
可是,就身负这样重伤,他还没有立即死去,最可怕的是,他还在说话。
林微微和弗里茨清楚地听见,他在说,我在哪里?为什么这里这么黑,我的脚呢?我的手呢?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坟墓!心理承受能力在奔溃的边缘,所有看过的恐怖片加起来,都不如这万分之一。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战争!?真正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血流成河啊!刚才那个情景,就连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弗里茨也震惊了片刻,但他很快便恢复过来。
一把拎起站在入口发呆的林微微,飞步走进这个地下掩体。
浑浑噩噩地跟着弗里茨,她手脚冰冷,胃里一片翻搅,捂着嘴想吐。
可没吃东西下去,怎么吐得出来,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只觉得黑暗在一点点吞没自己的意识。
爆炸还在持续,地动山摇,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无助地瞪着防空洞的顶部。
再坚固的钢筋建造也经不起这样的轰炸,上面已经出现裂痕,仿佛随时会倒塌。
隔着石岩,只听见外面再度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林微微忍无可忍,一伸手用力拽住了弗里茨。
不管身边的这个人是鬼畜、还是恶魔,这一刻,都无关紧要了。
她只是需要一个活着的人,给她一点温暖和勇气。
她的力气很大,就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木一样,紧紧地箍住了他的手臂。
弗里茨皱起眉头,想甩开她,可是无奈她实在拽得太紧了,竟让他一时半刻无法挣脱开。
爆破的轰隆声即便隔着一层空间,仍是响如雷鸣,当这种闷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的时候,众人都将脸死死地贴在地面。
死神在倒计时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也逃不了。
有人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想要开枪自杀,弗里茨看见,顿时气炸了。
不顾昏天暗地的爆炸,爬起来一脚踢飞他的枪。
我弗里茨的手下没有孬种!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如果你再做这种蠢事,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丢出去喂炸弹!终于,四周的炮击声不再那么频繁密集,看样子这可怕的炮击很快就会告一段落。
弗里茨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开始冷静地下令,剩下的人必须团结一致。
虽然深陷在地狱之火中,但战争并未停止,还在残酷地持续着,时间不会因为你不能、不想、不愿意而暂停或跳过。
在外沿高射炮结束之前,他们必须撤退,必须防御,没有其他选择。
外面是惊天动地的炮声,没人想在这时候冲出去,可是这个地下室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不停的有瓦砾落下,就连墙柱也在摇摇欲坠。
现在,恐怕仅是一个手榴弹的火力,都会立即将这里彻底震塌。
显然,厄运之神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们,令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敌军的炮火落在他们右边不到50米处的居民房屋上,二层的小屋顿时被移为平地。
余震波及到了他们岌岌可危的防空洞,墙柱和天花板上的裂痕陡然加深加大,碎石不停地落了下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立即马上!弗里茨再度下令,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倒塌声所淹没。
屋顶轰的一声塌了下来,惨叫声此起彼伏,来不及逃脱的人被埋在了碎石之下。
弗里茨被一股巨力推到在地,划破了手臂,血流如注,但比起那些炸断手脚的人来说,这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
他连看都没看伤口一眼,飞快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还有一口气在的人,给我立即撤出这里!说完这句话,他也准备转身撤离,突然,一声叫唤传入他的耳中。
弗里茨!是林微微的声音,微弱、惶恐却充满焦虑。
危及之际,他原本并不打算停驻,但她的叫唤声再度传来,是那样急切,让他的脚步不由一滞。
弗里茨,快来帮帮我。
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眼,然后在角落里看见了那个身影。
求助的目光投向他,而她跪着面对的地方躺着他的部下,维利!因为靠近墙角,林微微才勉强逃过一劫,而维利却没那么好运,他的下半身完全被石柱压住了,躺在那里痛苦的呻。
吟。
弗里茨可以硬下心来,做到对林微微这个外族人见死不救,却做不到不救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于是,他再度抬腿跑了回来。
维利的情况很糟,下半身埋在巨石下无法动弹,光靠弗里茨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挪开他那些石头,是绝无可能的。
维利也是个汉子,他一把拉住弗里茨,无比镇定地对他说道,我活不了的,我知道。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所以你用枪打死我吧!闻言,弗里茨一震,停止了手上的行动。
从碎石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的脸映在昏弱的光线下,显得如此阴暗,他的手按在枪托上,似乎在考虑他的话。
和弗里茨共事几年,维利非常了解他的性格,这样的决定对谁都好,而他自己也可以彻底解脱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在葬身异乡,恐怕以后连一块纪念他的墓碑都不会有了。
枪林弹雨中讨生活,迟早会有这一天,而当死亡真正临近的时候,他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看着弗里茨,道,请转告我的父母,我爱他们。
这一句话令林微微忍不住哽咽了,她几乎能够想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痛苦场面。
只要我活着,我会的。
弗里茨庄肃而又认真地回答他。
然后他果断地拔出了手枪,瞄准他的头部。
不可以,你没有权利夺走他的……林微微想阻止他的行为,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枪声已经响起,在这个废墟里不停的回荡。
她慢慢地低头,然后看见了让人绝望的一幕,鲜艳的红色流满了维利的整个头部,一枪毙命,精确得让人汗颜。
维利说过,如果大家能够熬到战后,他要跟着她学太极,他想去中国旅游。
他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兑现,可现在已然成了一具没有了呼吸和心跳的死尸。
他不是死在敌人的炮火下,而是死在自己战友的枪口下。
这不是真的吧,再冷血的人,也狠不下心去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林微微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你就这样杀了他?他转了转绿色的眼珠,反问,不然怎么样?这一句话,登时叫她万念俱灰,这世上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她的目光不停地在弗里茨和维利身上打转,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胸口,让她眼眶发热,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可以冷血绝情成这样?弗里茨伸手合上维利死不瞑目的眼,然后取下他颈间的军号挂牌,一转身,正好撞上了林微微两道视线。
她咬着嘴唇望向他,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目光尖锐地几乎要将他刺穿。
他突然有些烦躁,胡乱地将铜牌塞入军装口袋,随手扯了她一把,道,走!他的无动于衷终于彻底惹怒了她,她无法再压制住自己燃烧的怒意和憎恨,顺势拉住他的袖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她的手狠狠地掴上了他的脸上,清脆而响亮。
她不顾一切地对着他吼叫起来,你竟然真的开枪了!你怎么下得了手?杀莉娅、杀犹太人、杀苏联人,你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好,他们都是你的敌人,可是他,这个男人是你的兄弟、你的战友,和你患难与共过啊!你到底有没有心?也许是一天之内受了太多刺激,再隐忍不住,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林微微看着他突然无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有些西斯底里地用手指着他,继续道,我怎么忘了,你就是个没有心的魔鬼,在集中营里,你杀了多少人?你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生命?难道你不是人吗?难道你没有心吗?你这个没心的魔鬼!有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一瞬间,被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死灰复燃。
他的心一颤,本是雷霆万钧,可此时心里的怒意完全被震惊取代。
让他怔在当场的,不是她有胆子动手打他耳光,而是因为那一刻,在她眼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简妮!是简妮!为什么她会知道他曾在集中营当过看守?她又怎么知道他曾杀人如麻?还有她为什么会和弗雷德有牵扯?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说话的神态和口气与简妮如此相似?这些疑问在脑中飞快地掠过,弗里茨眯起了眼睛,突然对眼前的这个亚洲女孩产生了一丝兴趣。
在黑暗的防空洞中,只见这双狼一般的眼睛闪烁出了幽深的光芒,尖锐而又冷酷。
在他的注视下,林微微浑身一颤,恍然惊觉刚才自己的这一巴掌究竟打在谁的脸上,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弗里茨向她走近几步,便在此时,他们的周围地区又被轰炸了,地面再度剧烈地摇晃起来。
防空洞最后的几处支撑点都在奔溃,不停有碎石落下来,这里马上就要倒塌了。
林微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弗里茨向她猛地扑了过来,将她一把抓在怀里,在地上滚了一圈。
一块巨石在他们旁边落定,砰的一声巨响,碎成了点点颗粒。
灰尘砺石在剧烈的冲击下,飞溅而起。
让人不可置信的是,在生命攸关的刹那,这个曾要了她命的鬼畜男,拿别人生命当草菅的魔鬼,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住了危险。
所有的碎石全部飞击在他的身上,林微微惊魂未定地睁圆眼睛瞪向他,一时愣住了。
他皱着眉头,抿着嘴唇,脸颊被尖锐的碎石划破,染上了惊心的色彩,更显妖冶。
一滴血从他下巴滚落,掉到了她的脸颊上,鬼畜的血,和他们一样,是红色,是温热的。
她伸手摸了摸脸的血迹,暗忖,原来这个曾只带给别人痛苦的人,也会痛,也会受伤!弗里茨捏住她的手,飞快地翻身跃起,一用力将她从地上带了起来。
脚步一转,没有半句废话,直奔出口。
从掩体爬出去的时候,大地一片狼藉,烟尘遮住了整片天,到处都在燃烧。
放眼望去,看不到半寸完整之地,耳朵里充满了哀嚎声,雪地上一片片的都是血和破碎的人体。
心中塞满了恐惧和恶心,她根本不敢低头,这景象太可怕,如果这是地狱,那么她究竟到了第几层?然而,弗里茨不容她胆怯和退缩。
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向前方跑去,他人高马大,一步是她的两步,她根本跟不上。
她的腿在发抖,胳膊几乎被他拉得脱了臼,她挣了挣,想要放弃,可是他却没放手。
跌跌冲冲地跟在弗里茨的身后,她不禁苦笑,原来这些所谓的英勇和悲壮,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林微微在紧急关头,竟也发挥了身体中最后百分之十的潜能。
弗里茨的小组一共62个人,可是,最后按时间到达约定地点的才五个人。
只有你们三个?弗里茨问。
闻言,海德尔神情悲壮,突围出来的时候还剩下十五个,可是那一阵火箭炮,让他们都葬身在了斯大林管风琴之下。
弗里茨沉默了半晌,然后阴森森地吐出一句,我会让苏联人代价的!在付出代价之前,我们先要突围啊!海德尔急忙将一路撤退时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上司。
目前所有党卫军残部正在往西面聚合,准备一次大规模的突击,企图撕开敌人的阵地,杀出重围。
而与此同时,曼施坦因将军指挥的第四军团已经分批开进了斯大林格勒,向苏军发起了猛烈攻势,这无疑给被逼上绝路的党卫军一个喘缓的机会。
只是,要从这条地狱之门中逃生出去,谈何容易?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在替伤员包扎伤口的时候,林微微被一个小兵给调戏了,这个人看上去也就17、8岁的模样,追着她直问有没有男朋友。
听见他叫自己小姑娘,林微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他的伤口上轻轻一拍,好气又好笑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妈了。
……弗里茨脸上虽然疲惫,但他的眼睛依旧精湛,从制服的皮带上解下一把匕首扔给她。
林微微被他这举动吓到了,满是疑惑地望着他,他这是想干嘛?让她自裁吗?被她瞪视的有些不耐烦,他道,快点。
快什么啊?她瞥了眼匕首,还是不解。
把头发剪了。
弗里茨下命令惯了,哪有这耐心去解释,见她在那边唧唧歪歪,也不罗嗦,干脆起身弯腰拾起了匕首,几步向她逼近。
林微微刚想反抗,就被他用膝盖顶住了肩膀,他拉起她的黑色马尾,豪不留情地割下了下去。
刀锋划过,她只觉得颈间一凉,一大簇头发已飘然落地。
他的目光挑剔地扫过她棉袄下平坦的胸,挑了挑眉,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性别了。
不过,这样更好!182、第一百七十一章从地狱逃生(七)在后退途中,他们碰到了从斯大林格勒各个战斗区域撤出来的战斗群,几支残部交汇在一起,重新凝成一股新的力量,和苏军做着最后的顽固抵抗。
一方面,弗里茨军衔最高;另一方面,他英勇善战,下决定时果断狠辣,成为这批人马的指挥官,无人不服。
而一盘散沙的德军,正需要这样一个人来统领向前。
通过无线电,他们得知第四军团的装甲师正在斯大林格勒的西南面进行突击,预计在1月15日之前攻至城市边缘的草原上,这样一来,两支队伍就能里应外合,撕开敌军包围圈的缺口。
这个消息无疑让大家精神一震,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现在已是1月13日凌晨,还剩下不到2天,而这最后的48小时是决定命运的关键。
斯大林格勒这个城市之大,是他们始料未及,为突围行动增添不少艰辛。
到处都是散兵坑,在风雪之中,根本无法分清敌我。
苏联人的攻击是突如其来的,猛烈的炮火雨点般地砸来,当德军发现中埋伏时,两军的距离已经相隔很近。
遭到敌人机枪交叉火力的攻击,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弗里茨不得不下令立即退出该地区,躲入破残的居民楼。
可能是恶劣的天气原因,再加上在深夜里能见度降低,这些苏军竟出乎意料地没有乘胜追击,这无疑给了弗里茨一个喘息的机会。
为了避免再度造成伤亡,他们决定绕开苏联人的火力点,向西行进。
离开市中心之后,近郊地区的建筑物明显少了很多,只有几座废弃了农庄。
被派去探路的侦查小队很快回来,不出所料,这些农场果然被苏联人占领。
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却有坦克部队压阵,这对德国人非常不利。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绕开,避免直接冲突;第二偷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们怎么说?弗里茨问他的临时副手瓦伦德和休尔茨。
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决定,理论上说,他们应该避免和苏军正面交锋,为两天的突围行动养精蓄锐。
但实际上,他们物资匮乏,尤其是食物和医药,战士疲乏不堪,伤兵的伤口来不及处理,恐怕撑到救援到达的那一天,就倒在突围的路上了。
如果选择第二,我们多少获胜的把握?没人接口,只听弗里茨又在那边问。
根据侦察兵的反馈,苏军大概一百余人,在农场前后左右四处分别设立岗哨和机枪点。
据目测,从左边到右边的距离不会超过1公里,中间是农场,他们的士兵全部集中那里。
他们拥有三辆坦克,两辆反坦克装甲车,而我方兵力……瓦伦德这话不用说完,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到战斗力,德军还是很强的,但没有后援供给,再加上战士们体力不足,也许来个闪电战猛攻一下还行。
一旦闪电战演变成持久战,那么形势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苏联人不必大费周章地和他们死拼,只要堵住他们的退路,过个两三天,德军就会因为没有生存必需品而冻死饿死。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迟迟拿不下决定。
弗里茨向来决断,这一次也变得迟疑起来,从主观上说,他主张进攻。
但客观上,没有完全的把握,就是等于送羊入虎口。
为什么一定要死打硬拼?听到这里,林微微实在忍不住,在边上插了一句话,当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她也不由自主地自问,苏联人虽然在兵力上沾了上风,但他们毕竟在明处,我们在暗处。
中国有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们或许可以抵挡住正面的攻击,但是如果在正面攻击的同时,再遭遇左右夹击呢?她会突然出声,几个沉默中的大男人都是一怔,不禁抬头望向她。
弗里茨的目光尤为深邃,一挑眉头,双手抱胸地靠在墙上,上下审视她。
见没人驳斥她的话,林微微索性把心里想的话一口气全说了,把残部分为ABC三个战斗群。
AB组由战斗力最强的精英组成,从左右双翼接近苏军基地。
C组从正面进攻,必须给敌军造成一个实力强大的假象,缠住苏军的主要火力。
当C组挑起战端之后,AB两组再分别进行突击,乘虚而入。
简单来说,正面进攻的部队只是起到迷惑敌人作用,给他们一种错觉我们主要从正面发起攻势。
但事实上,我们真正的主力在于左右两侧。
当AB夺取阵地后,立即重组人马,以A组为主,接应前方的C组,形成一个包围圈,前后夹击苏军的主力,而剩下B组的任务是击溃他们的后侧防线。
话音落下后,四周也归于沉默。
她说得太急,有些口齿不清,见他们一个个全都没反应,于是问道,你们听懂了没有?没有鄙视他们的意思,但五千年的历史博大精深,中国人繁复的思想不是他们一根筋的德国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能想到这一条,还要感谢上辈子看的三十六计,这不过是其中的一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弗里茨皱眉,本能地想要反驳几句,一张嘴,才发现自己一时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仔细思量,他不得不承认,从双翼迂回确实是个办法。
你们怎么看?他询问自己部下的意见。
也许可行。
但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分配人手?ABC组分别由哪些人加入?见他的目光投向自己,林微微下意识地耸了耸肩,答道,拿德军的劣等马对苏军的优等马,中等马对劣等马,优等马对中等马。
什么意思?一句话概括,就是避强击惰。
避开敌人的精锐部队,专拣疲弱地打!不管如何,命运已经和他们窜在了一起,如果不想跟着死,只能希望他们打赢这场仗。
花了一个小时,弗里茨终于做出了调准,选出精英,组织了两个支敢死队AB组。
一队向右迂回,另一队向左,准备偷袭。
而剩余部队,再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弗里茨行动成为C组,向前挺进直捣黄龙,从正面给予敌方迎头痛击。
完全按照林微微的计划,三队人马分别从左、右、前三方进行包抄,最后在敌军阵营会晤。
而最后一支伤兵队暂时驻守原地,直到弗里茨他们突击成功,放出信号弹,再上前汇合。
这一场夜袭将会打得非常辛苦,弗里茨的C组突击队才推进了不到500米,就被敌方发现,激烈的机枪顿时疯狂地向他们扫射而来,被强大的火力钉死在原地。
苏军不确定敌军的数量,出动了两辆坦克,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炮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们的敌人。
在炮弹贯穿空气前,C组已经飞快散开,各自找到隐蔽处,躲过炮轰。
雷鸣般的一声巨响,十米处的一棵苍天大树被拦腰炸断,火光冲天。
T34开近,在夜幕下寻找目标,弗里茨一把按住打算发射铁拳的炮兵施帕里,道,距离太远,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开近。
过了几秒钟之后,这等待的时间,对他们来说犹如过了一世纪。
终于,苏军坦克行进了他们最佳射程内,弗里茨毫不犹豫地下达指示。
发射铁拳!一声喝令,就听反坦克炮呼啸而出,正中红心。
坦克犹如火炬般燃烧了起来,坦克兵企图跳车逃生,却被弗里茨的冲锋枪如数歼灭。
这辆被击毁的庞然大物挡住了要塞,反而成了苏联突击队的掩护,他们不断遭到攻击,这让弗里茨很是恼火。
与此同时,埋伏在苏军两侧的AB组也开始了猛烈的进攻,由于阵内空虚,缺乏主力,导致整个防御系统很快奔溃。
而不同于AB组的顺利进展,C组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一个小组成员为了击退苏联坦克,不惜采取自爆方式,将磁性反坦克雷牢牢地贴在了第二辆驶近的坦克炮塔上。
然而,他的方位很快被暴露,在坦克里的苏联人被轰上天空的那一刻,来不及撤退的他也被敌军的机枪扫成了马蜂窝。
众官兵还来不及为牺牲者悼哀,新的一轮进攻再次降临,在夜幕的掩护下,两军交汇不止。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激战的漩涡中,弗里茨的抵抗已近奔溃,眼见他们的人手就要打光了。
便在此刻,终于出现了转折性的一幕。
一颗银色的信号弹从苏军阵营中发出,照亮了半边天空,这意味着AB组敢死队已经顺利会师,并占领苏军重要阵地。
后翼遭到突击,形势险急,苏军主力意识到不妙,开始撤退了!濒临绝望的C组成员重新振奋斗志,重组残余兵力,再次发起进攻,而这也是此次战役的最后一击。
判断失误、轻敌代表的就是溃败,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苏军兵力陷在前后夹击之中,进退两难,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敌人是多么的疯狂!这一场战争终于以苏军溃败而落下帷幕,虽然出奇获胜,但是德军的损失也是惨重。
当弗里茨走入农庄——原本苏军的指挥部时,已全身浴血吗,血迹分不清敌我。
占领了农庄之后,为了防止苏联残军采取同样的方式进行反攻,弗里茨在阵地四周埋下地雷,布置重兵把守。
农场里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和医疗设备,大家七手八脚地打开罐子,连加热都免了,直接用手挖了,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除了那些站岗哨兵,其余人填饱肚子便睡,谁也没半句屁话。
在这种残酷的战场上,食物和睡眠成了奢侈品。
在替伤员包扎伤口的时候,林微微被一个小兵给调戏了,这个人看上去也就17、8岁的模样,追着她直问有没有男朋友。
听见他叫自己小姑娘,林微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他的伤口上轻轻一拍,好气又好笑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妈了。
被她拍得嗷嗷叫,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她叫道,你骗我的吧,怎么看你也才二十出头。
亚洲人因为体型纤细,本就显得年轻,再加上上辈子将大把银子砸在美容上,被他们误认为二十也正常。
可惜,经常在前线上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着,头发都熬白了好几根,脸上的皱纹也出来了。
唉,在战场上磨练的不光是一个人意志,还有一个女人的青春啊。
好了,不要乱动,闭眼好好休息。
处理完这批伤者,林微微正想站起来,换个清净的地方休息,就被弗里茨勾勾手指叫了过去。
经过这场恶斗,弗里茨也浑身带伤,身上几乎体无完肤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也真是英勇好战,如果不是他首当其冲的冲锋陷阵,也许,士兵们根本无法冲破这个敌军要塞。
他的肩膀中了一枪,血肉翻滚,伤口狰狞不堪。
把子弹挖出来,这种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活儿,现在居然可以手到擒来,这简直是奇迹。
在经历那么多场恶战之后,见过无数血腥场面,她已经麻木了,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
给他打上局部麻醉、消毒伤口、划开皮肤、取出子弹、缝合裂痕,到最后的包扎,所有程序一气呵成,从头到尾不超过十分钟,手脚麻利且利落。
收拾下医疗箱,林微微打算包扎下一批伤兵,才动了动身体,就被他一把按住。
感受到他手掌心的热度,她有些惊恐地回头,受了伤还不老实,难道他还想施暴不成?弗里茨脸上虽然疲惫,但他的眼睛依旧精湛,从制服的皮带上解下一把匕首扔给她。
林微微被他这举动吓到了,满是疑惑地望着他,他这是想干嘛?让她自裁吗?被她瞪视的有些不耐烦,他道,快点。
快什么啊?她瞥了眼匕首,还是不解。
把头发剪了。
好好的为啥要剪头发?难道是黑发妨碍他的审美观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要挖她的黑眼睛了?鬼畜这人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她越想越害怕,不禁向后挪了个地儿。
弗里茨下命令惯了,哪有这耐心去解释,见她在那边唧唧歪歪,也不罗嗦,干脆站起弯腰拾起了匕首,几步向她逼近。
林微微刚想反抗,就被他用膝盖顶住了肩膀,他拉起她的黑色马尾,豪不留情地割下了下去。
刀锋划过,她只觉得颈间一凉,一大簇头发已飘然落地。
你这混蛋,凭……她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已被背后阴测测的警告给截阻了,闭嘴,不然这刀子下一秒割的就是你的后颈。
弗里茨这人阴狠,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人,他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林微微领教过,不敢挑衅他的强权,只得妥协。
他将林微微的头发削得很短,让她无论从正面还是后面,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男生。
这里没有镜子,一时也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铁定不会好看就是了。
弗里茨干完手中的活,将匕首重新插回刀套里,对她上下一打量,似乎对这杰作十分满意。
他的目光挑剔地扫过她棉袄下平坦的胸,挑了挑眉,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性别了。
不过,这样更好!林微微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好一顿腹诽,但她没想到的是,弗里茨一时兴起的举动,在他们不日后遭遇苏联兵时,竟阴错阳差地救了她一命。
最后一批伤者都安顿妥当,她也实在抵挡不住倦意,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突然听见外面爆出一声巨响,陡得惊醒了地上所有人的,只听外面传来警报声。
注意,尹万开始反攻!所有士兵立即各就其位。
林微微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性地坐了起来,愣了三秒钟,但随即又倒了下去。
她将手背挡在眼睛上,脸上显出了无比的疲倦和劳乏。
这一场战争没完没了,没有尽头!作者有话要说:矮油,最近和好基友们一起调戏可爱滴汉斯哥哥们,实在太嗨皮,都玩物丧志了。
圣诞假期来临鸟,大家想要日更的,就用留言把我炸出来吧。
不然我就继续潜水。
哈哈哈哈哈。
O(∩_∩)O下集预告:弗里茨挪动了下嘴唇,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然后,他双眼一翻,松开撑在地上的力道,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她身上。
林微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天空,一时回不过神来。
在晕过去之前,他口中叫的人竟是……简妮!……她是真的发了急,狠命地拍打着他的脸,不让他晕厥,硬是要他起来。
如果他死在这里,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走下去,心里明明害怕得想哭,可在这种冰天雪地下,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弗里茨抓住她的手,握紧,叹息了声,我还没有死,但你再不住手,就要被你拍死了。
……林微微正忙着煮水,给他换药,就听见他略带嘶哑的嗓音从那一头传来。
你明明就不是简妮,可为什么我却从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他问,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183、第一百七十二章从地狱逃生(八)炸掉所有粮仓弹药库,然后立即撤退!弗里茨沉着下令。
苏军来势汹汹,如果火拼,必定伤亡惨重。
这个农场并不是要塞,更何况他们已经做出休整,自然没有死守不放的道理。
苏联人重夺农庄后,忙着抢救重要设施,无心恋战,所以一路撤退还算顺利,并无损伤。
过了这座农庄之后,便是无边无尽的一片草原,凡是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皑皑白色,即便头上的天空是这样的蔚蓝,淡淡的阳光下依然照出了肃清冷厉的死亡气息。
这里没有尹万,可如今他们最大的敌人却成了大自然,渺小的人类要如何和天斗?从四面八方涌来更多的德军战士,同样狼狈不堪,已经分不清是党卫军还是其他的什么军团。
他们一步一拐地走向冰寒,饥肠辘辘,身患上冻,大部分还负着弹伤,人人脸上迷茫而颓丧。
曾经他们都是器宇轩昂、壮志凌云地来到这里,如今只剩下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战争的绝望。
队伍里有很多伤员,他们大多数虚弱地连走路都困难,却又不得不继续向前。
因为在这种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只求能够保全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伤病员的雪橇了。
如果不想葬身雪原,那么只有要紧牙关,一步步走下去。
疲惫的眼睛、被冻裂的皮肤,面黄肌瘦的脸,让这些勇敢的德军战士们看起来更像是一批被拉上屠宰场任人宰割的牲口。
跋涉的队伍缓缓向前,走在林微微前面的是一个受了腿伤的德军战士,他一瘸一拐,左手撑着步枪当拐杖,艰难地跨出一步又一步。
突然脚下一踉跄,整个人翻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挣扎,想继续走下去,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
他拉住弗里茨大衣上的枪套,抬起一张长满冻疮的脸,手上都是血,在那里乞求,给我一枪吧,求你了!然而,就连这个杀人如麻的魔鬼也厌倦了战争,他一言不发地挣脱开,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人抓不住弗里茨,便将目光转向林微微,一把抱住她的小腿,道,医生,救救我,救救我!林微微不是鬼畜,做不到像他那样冷酷绝情,她想低□查看他的病情。
这时,已走远的弗里茨又折了回来,一把拉过她,冷冷地说道,在这里,怜悯是一种奢侈,如果还想活着走出去,那就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弗里茨的脸色很差,一双绿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
见她在打量自己,他转过头咳了几声,然后松开林微微大步继续向前。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向前望去是无边的白雪,而向后望去,亦是同样的景观。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路边,刚开始还会引起注目,可到后来,大家都麻木了,谁死谁生,那又怎样呢?只要倒下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就好。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五个小时,然而,这条路的尽头究竟在哪里?林微微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雪原上,每一步都踏出个惊心的脚步。
眼睛被雪花迷住。
有时她在想,是不是走过这一片炼狱,便会看到天堂。
可惜,天堂没走到,他们就都会被风雪吞噬。
走不动的人们开始丢弃身上的累赘,枪、包裹、以及手榴弹等各种兵用武器。
如果现在出现一支敌军,那么,这群丢盔弃甲的德国士兵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束手就擒。
微微越走越慢,步伐也越来越沉,身体中的热量不停地在流逝。
终于,她一狠心,和大家一样扔掉了背在肩上的大包。
身上虽然轻松了,可是心里却变得忐忑不安,包里装着各种救命的药物。
万一受了伤,没有这些医药物资,只有眼巴巴地等死……她心里犹豫,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把背包捡回来。
沿着走来的那条道原路折回,一路逆行,四处寻找着她的医药包。
两边的景色都一样,没有半点标志性的东西让她辨认,倒走了好一段,还是没找到。
她又急又悔,可是,这个时候后悔有什么用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寻找。
一路上都是人们丢弃的累赘,甚至有一箱原封未动的MPi的子弹!几乎已经走到了队伍的尾梢,再找不到,她就要掉队了。
心急慌忙之间,她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望去,顿时喜上眉梢,这不正是被她丢弃的背包吗?不过才十几分钟,包的半身已被埋在了风雪里,林微微急忙拉出来,拍去积雪,重新背在了身上。
要跟上大部队,她拔腿跑了起来,雪很深,一步踩下去没到小腿,在这里行走要比平地上多花一倍的力气,速度却是平地上的一半。
掉队的人不止是她,前方有一个背影踉跄了几步,突然单腿跪了下来。
林微微走近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弗里茨!只见他用步枪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肩头上的大衣被染成暗红色,显然是昨天包扎的伤口又崩裂了。
林微微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暗叫一声糟糕,八成伤口感染导致高烧。
几个小时前就发现他的脸色很不正常,只是他这人太孤傲,不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
而现在,没得到及时医治,病情和伤势都加剧了。
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后果!想到他的恶劣秉性,以及之前的对简妮的所作所为,林微微实在不想救他。
可是,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枪上膛的声音,叫人一阵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正虏获着她,在昏暗的草原下,闪烁了令人惊心的绿光。
他的手在摆弄着那架步枪,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造成了一股迫人的气势。
他没有力气开枪的。
林微微这么告诫自己,可脚下的步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僵持了不到一分钟,她最终还是妥协,跺跺脚,无奈地又向他跑了回来。
弗里茨,算你狠!林微微从医疗箱里翻出退烧药和抗菌素,塞进他的嘴里,又扯开他的军大衣,瞥了一眼他肩上的枪伤。
伤口周围一圈殷红,皮肉翻滚,果然是感染发炎了。
这情况不容乐观,必须立即处理。
只是现在不是适宜的时机,不过耽搁了小半会儿,一抬眼,大部队已经走得很远了。
快起来,我们要跟不上了。
她心急慌忙地拉了他一把,可是没想到被她这么一拉,他直挺挺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倒了下去,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地上。
他的脸越凑越近,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他的呼吸倾洒在她的脸上。
被他禁锢在身下,她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惊惶失措地瞪着他。
而他也在看她,一双碧绿的眸子中陡地燃起了一丝亮光,好似那美丽的烟火,昙花一现。
双手撑在他的胸口,想推开他,可偏偏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无法动弹。
寒冷的冰雪贴在后颈的皮肤上,凉意一阵阵地传来,让她不住的发颤,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就快要被冻结住。
弗里茨挪动了下嘴唇,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然后,他双眼一翻,松开撑在地上的力道,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她身上。
林微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天空,一时回不过神来。
在晕过去之前,他口中叫的人竟是……简妮!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可怜女孩,原本以为她就像无数个被囚禁在集中营里的罪犯一样,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路人甲。
他不在乎,也不屑去记住她,可是没想到……在生命垂危之际,他想到的居然是她。
折腾了大半天,大部队走的连影子也没有了。
将弗里茨一个人扔在这里,他必死无疑,可她林微微也不能独活。
她不禁苦笑,真不知道上辈子和这个鬼畜男结了什么孽缘,这辈子连临死前都还不忘拖住她一起下地狱!反正都掉了队,再着急也没用了,一颗心竟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找来一个被德军丢弃的雪橇,将他搬到上面,她拖着他走。
弗里茨躺在雪橇上,高烧让他的意识有些朦胧,浑浑噩噩中,只见有人在耳边抱怨,声音断断续续,好不真切,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说,鬼畜男,你这混蛋,在集中营里害的我那么苦,而我现在还不计前嫌地救你……让我不要怜悯泛滥,哼,不泛滥,你就死定了!这说话的口气和语调,让他的心一颤,再度想起了那个棕发棕眼的女孩。
他努力眯起眼睛,抬高身体,想看清究竟是谁在那里说话。
可是,刚一动身体就头晕眼花,他无力地又倒了回去。
是梦吧,简妮明明已经被他亲手打死了呀。
至今,他还记得那一幕,她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她向他伸出了手,却最终什么也没抓到。
那时,他的手在抖;之后,他的心碎了。
虽然,他又从集中营找来几个棕发棕眼的女孩,可是没有一个可以代替简妮,她们的眼中只有灰和白、只有恐惧和绝望,没有她的坚韧、她的倔强、更没有她眼底的色彩。
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然而,在他刚才昏厥前的那一刻,却看到了一双和简妮一模一样的深色眼眸。
憎恨、恐惧、希望交汇在眼底,是那样的熟悉,让他的心在刹那间狂舞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集中营里当看守的那段日子,简妮陪伴在身边,他依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欺负她。
于是,他下意识地将枪拉上了膛,就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恐吓她一下……起风了,本来还能跟着大部队的脚印走,可是,不一会儿,这些印记就被暴风雪所掩盖。
寒风四起,吹起一片乱雪,更是令人晕头转向地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
脚下一滑,林微微筋疲力尽地倒在雪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她走不动了,又冷又饿,还拖着一个累赘。
她摔了一跤,雪橇也跟着翻了,弗里茨闷哼一声,脸朝下倒在雪地上。
本不想理他,但他这个姿势,就算不被冻死,也要被活活闷死。
她只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推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一个身。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搭了下他的脉搏。
还好,呼吸沉稳,心跳有力,一时半会死不了。
冰冷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向他扑来,片刻的清醒,弗里茨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看见了简妮!在他眼前晃动的人是简妮?于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要泛滥同情心,走!林微微被他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他用枪逼着她留下,现在又突然要她离开。
抬头望了下四周,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雪白,她一个人能走去哪里?丢下他,剩下的也只是绝望。
陷在这样恶劣的坏境中,早晚还是要死,是冻死、饿死,还是病死,有什么区别呢?见她不动,他又推了她一把,说话有些气急,走,听见没有!我是认真的!我不走,我也是认真的!林微微后推开他的手,吼回去。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下,老半天才吐出一句,简妮,你这个笨蛋!你才是笨蛋!明明一颗豺狼虎豹心,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逼进绝境?现在你想丢下我一个人去死?门也没有!你不是无心的魔鬼么?平时拽的二五八万,关键时刻掉链子!你给我站起来,听见没有!她是真的发了急,狠命地拍打着他的脸,不让他晕厥,硬是要他起来。
如果他死在这里,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走下去,心里明明害怕得想哭,可在这种冰天雪地下,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弗里茨抓住她的手,握紧,叹息了声,我还没有死,但你再不住手,就要被你拍死了。
林微微怔了下,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弗里茨用枪撑住,勉强站了起来,能够走下去,全凭一股意志。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生死存亡,所有恩怨都得放下。
她上前一把扶住了他,两个狼狈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中,可是这样子,又能走多远呢?正陷在无限的绝望之中,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声。
林微微猛地一回头,看见雪地里有一坨白色毛茸茸的东西正在用前爪刨地。
她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小狗!林微微惊讶极了,在这一片了无人迹的雪原上,怎么会有家禽?而它又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但不管如何,这小东西的出现,让陷入绝境的她抓到了一丝希望。
小白也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对他们摇着尾巴狂吠了几声,睁着一双杏仁眼,警惕地瞪着她。
怕吓走这唯一的希望,她急忙向弗里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干粮,将它引过来。
小白虽然瘦弱,却很健康,这里附近一定有洞穴,不然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这样一只幼年小狗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没了搀扶,弗里茨脚一软,倒在了雪地上。
他眯着眼睛,靠在雪岩上,看她如何□小狗崽。
帮我抓住它。
弗里茨三根手指捏着小狗的颈子,将它拎了起来,不满地哼了声,这么一点肉,还不够塞牙缝。
闻言,林微微顿时气歪了,白了他一眼,道,谁让你吃它了!用绳索打了个结,做成一个简单的狗圈。
小狗一路嗅着它自己留下的气味,走在前面,两人跌跌冲冲地跟在后面。
有时候,动物比人类更值得信赖。
小狗东跑西溜,最后在一个冰窟前停下,她一解开绳索,它立即就钻了进去。
林微微没有迟疑,拽着弗里茨也跟了进去。
钻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住着苏联人一家,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两人的出现令这家人大吃一惊,尤其是弗里茨身上的德军制服,更是让他们惊慌不已。
弗里茨一看到苏联人,立即绷紧了浑身的神经,几下拉起了枪栓。
事实上,林微微也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一个动物藏身的洞穴,却没想到这里却别有洞天。
然而,她很快就镇静下来,挡在弗里茨的枪前,用仅知的几句俄语尽可能友好地向他们解释,我没有恶意,只是伙伴受了伤,借宿一晚。
明天早上我们就会离开。
说了几遍,他们还是一脸迷茫,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得不到反应,林微微索性就当他们默许了。
在角落里安顿下来,这个洞穴虽然简陋,但也好过外面的暴风雪。
没有柴木无法生火,可是她需要热水替他处理伤口。
弗里茨的脸色很差,他额头还是滚烫,高烧不退,这样下去只怕要烧坏大脑。
林微微将包袱里的干粮取出一小部分,一半递给弗里茨,一半留给自己。
这黑面包硬得跟石头一样,简直是食难下咽,可是至少能够填饱肚子。
走在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经常有一顿没一顿,她的胃都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一,体重也减轻了不少。
每当狂风袭来,她总会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抛上天空。
正啃着面包,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摆被拉住了,转头一看,只见几双充满渴望的眼睛,苦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面包。
是那两个苏联小孩。
他们似乎也是饿极了,脸颊深深地凹了下去,突出一双大眼。
他们牢牢地盯着她手中的食物不放,舔着嘴唇,那模样,彷如雪地里的狼崽。
林微微想把面包分给他们,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她站起来,走向那家俄罗斯人面前,道,面包交换热水。
怕他们听不懂,她举高了右手的面包干,又指了指他们架在在火堆上的空锅子,不断地重复‘面包’和‘热水’这两个词。
苏联妇女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她听不太懂,但猜出了大概的意思。
在这里没有食物,他们已经吃了所有从农场带来的家禽,甚至连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也没有放过,而小白也将成为这一家子最后的晚餐。
然而,他们没有立即宰了它,只是将它圈了起来,估计是不愿将自己仅有的粮食储备和这两个不速之客分享。
被锁住的小狗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厄运,在那里发出了呜呜地叫声,像是临死前的悲鸣,听在耳里十分凄惨。
林微微心中苦涩,不忍心去看。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就是大自然残酷的定律!交换了食物,林微微开始烧水,弗里茨睁着一双绿眼,一瞬不眨地望向她。
他靠在墙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颓废而苍白,可是这一刻他的大脑却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林微微正忙着煮水,给他换药,就听见他略带嘶哑的嗓音从那一头传来。
你明明就不是简妮,可为什么我却从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他问,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听见简妮两个字,她心口一紧,不由自主地抬头向他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圣诞快乐!!!下一集预告:弗里茨抽了抽嘴角,仰头望向洞顶,嘲讽地道,这一次我们的梦倒是不谋而合!话音刚落下,两人的肚子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咕噜声,应时应景。
见状,他转过头对着她,嘴角线条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不禁怔了怔,这一次,他的笑容是那么纯粹而清澈,里面没有半点让她感到威胁、恐惧、或是害怕的物质存在,只是一个简单单纯的微笑。
……大概是被热汤灌饱了肚子,弗里茨心情和精神都不错,于是又问,我的名字用中文怎么说?林微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洋鬼子。
Janggweitsi?弗里茨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语调重复着。
见她点头,他又念了一遍,神色认真。
怎么听起来和德语完全不一样?他问。
……184、第一百七十三章从地狱逃生(九)苏联老头在吹口琴,一支不知名的俄罗斯乐曲,调子委婉忧伤。
妇女抱着两个小孩,一边团聚在火堆旁边相互取暖,一边跟着曲调唱歌。
而另一边的角落,是弗里茨和林微微。
虽然喂了他退烧药,也打了抗菌素,可是,他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
这里实在太冷,出不了汗。
围在火堆边,才勉强达到零上的温度,要离开火堆走远了,就是零下几十度。
倒出去的水,还没落地,已在空中结成了冰柱。
弗里茨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慌。
身边传来苏联人的歌曲,听在耳里就像是送终时的哀乐,本来就浑身不爽,现在更是让他头痛欲裂。
他卯足了劲,突然坐了起来,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极其暴躁地吼了一句,老子还没死,奏什么哀乐?统统给我闭嘴!音乐戛然而止,四双眼睛,加上林微微那双,一共五双,同时望向他。
虽然听不懂德语,但他们还是很有默契地停止了这唯一的一点娱乐。
弗里茨又砰的一声倒了回去,抱怨道,Unglaublich。
(岂有此理)霸占人家的地盘,还要禁止人家的自由,到底谁才是岂有此理??林微微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一时间觉得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感受到两道注视的目光,弗里茨转过脸,向她望去,看什么?她哪敢接话,忙取出锅子里煮得沸腾的布块,拧干,敷到他的额头。
滚烫的热感钻入感官,让皮肤上的毛孔张开,这种感觉很舒服,他满足地沉吟了一声。
伸手拉下布头,遮住眼睛,身上那份躁动的气息逐渐平静了下去。
见状,林微微喘了口气,这灭世魔头终于太平了!一抬头,正好撞见那一家老少的视线,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她尴尬地向他们耸了耸肩,传达出她的歉意和无奈。
虽然人和人抱在一起会暖和许多,可是在她身边的这个人不是迈尔,不是鲁道夫,更不是弗雷德,而是心思叵测的鬼畜男弗里茨!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当成靶子射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有时候她在想,为什么他能够成为王牌狙击手?那是因为,他在集中营里当看守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囚犯,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枪口下的怨魂。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如何一枪射在钢琴师布鲁诺的后脑上、又是如何玩猎狐游戏射杀苏珊娜的儿子恩斯特的。
这些血腥的记忆,历历在目,忘不掉,只怕要一路带去坟墓了。
所以,就算她林微微向老天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他身上靠的。
坐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勉强抵御寒冷。
原本的一双芊芊玉手,现在长满了冻疮,惨不忍睹。
冬天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管是痛还是痒,都让人麻木到感觉不出来。
冷得睡不着,于是林微微索性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开始写日记。
转眼,已经要1月底了,这场可怕的战役就要进入尾声了。
她会和弗里茨一起被俘吗?还是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命运究竟会将她引去哪里呢?实在太冷,手指僵硬,就连写出来的方块字也是歪歪扭扭,丑的要命。
她一生气,将笔和本子丢回了包里,靠在墙上望着火堆发呆。
在绝境中,身心皆疲乏,让人的意志也变得脆弱。
她不禁叹息,为什么,这个时候,和她出生入死的人不是鲁少爷?这样,虽然身体受着寒冷的侵袭,但至少在心理上能够得到慰藉。
可是现在,面对着弗里茨,除了冷,就是害怕,她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唉,人生太残酷,想要的总得不到,而不想要的,又总在眼前晃动。
逆来顺受,这确实是个境界。
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也许真是累极,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梦中,她看见自己坐在餐桌边,一个鸳鸯火锅摆在正中间,呼呼地滚着热气,四周放满肉牛卷、羊肉卷、贡丸、牛肉丸、虾滑、虾球、鱼丸……各种肉、各种蔬菜,看得她眼花缭乱,口水直流。
林妈妈笑着在那里说,微微,今天是中国春节,你又长大一岁了……她吞了口口水,饿狼扑食般地投向了桌子上的肉,可无论她怎么往嘴里塞食物,肚子还是咕咕地作响。
朦胧中,有人踢了她一下,头一沉,顿时清醒了。
张开眼睛望出去,没有妈妈,没有火锅,没有肉,除了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1943年的春节,除了孤独只有寒冷!心中的那股子失望劲儿,都无法言语,一瞬间淹没了她,按住空空如也的胃,她不禁恻然。
原来刚刚的美景不过是场梦,梦清醒,什么都没留下。
踢她的是弗里茨,见她睁眼,他随即道,我饿了。
她没好气地嘀咕道,我也饿,如果不是你弄醒我,至少在梦里能够饱餐一顿。
听她这么说,他有些好奇,你梦见什么了?吃的!她叹了口气,补充道,一桌子的美食。
弗里茨抽了抽嘴角,仰头望向洞顶,嘲讽地道,这一次我们的梦倒是不谋而合!话音刚落下,两人的肚子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咕噜声,应时应景。
见状,他转过头对着她,嘴角线条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不禁怔了怔,这一次,他的笑容是那么纯粹而清澈,里面没有半点让她感到威胁、恐惧、或是害怕的物质存在,只是一个简单单纯的微笑。
翻了翻背包,清点了下食物。
他们的运气不错,除了面包干之外,包里还有几个压缩过的肉罐子,是她从俄罗斯人的农庄顺手牵羊借来的。
弗里茨躺在地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将自己的粮食储备暴露在敌人面前。
林微微一愣,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口中所谓的敌人是谁。
她转过脸看了一眼,只见那一家老少都安静地靠在一起睡觉,不禁反驳道,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啊。
他闻言笑了起来,将没受伤的那条手臂枕在头下,道,你太高估人性了,饥饿会让人疯狂。
可是为了抢夺食物,而去动手杀人,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走入绝境的人还不如兽,弱肉强食,这是天性,这一点人和兽也没什么两样。
人有自制力,有理智,有感情……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冷笑着打断,在这里,自制力、理智、感情都是奢侈品,我们消费不起!所以,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像弗里茨这种能够背弃人性道义、没有原则底线的人,总是更有可能活着爬出这座人间炼。
因为,他唯一要顾虑的就是,如何让自己生存下去。
在这种时候和他争论人性没有意义,也许他是对的,为了能活下去,必须放弃很多。
但,在关键时刻,也就突显出了人与人之间的思想、教育和文化上的差异。
各自追求的信仰和人生观不同,采取的行动自然也不会一样,她虽然不反驳他,却并不代表她苟同。
人性的丑陋,她不愿去相信,但后来事实证明,被鬼畜说中了……林微微爬起来,哈着气走到洞外,弄来几根冰柱,放在锅子里煮了。
本来想开一罐牛肉,可又怕味道太香会引起对方注意,只能作罢。
将面包掰成一小块儿,然后扔进锅子,活在一起,煮成了面疙瘩一样的东西。
味道和梦中的小火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至少能够填饱肚子,这一招还是她向战地里的士兵们学来的。
据说,这样就能让食物在胃里呆得时间长一点。
她呼着气,向着天空举高了碗,自言自语地道,微微,祝你新年愉快。
这一句话她是用中文说的,所以弗里茨没听懂,一声不吭地看着好半晌,问,什么意思?本来不想多作解释,可他的目光太深沉,出于对他的畏惧,她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中国人的新年。
今天?具体哪一天,她也不知道,只是梦中提起,不由感慨万千。
每逢佳节倍思亲,本来一个人流落海外,就够孤单了,现在还身陷战场,更是胸中苦涩啊。
你们中国人怎么过新年?弗里茨只是打发时间随口提一句,却还是让林微微着实震惊了一把,没想到这个严重种族歧视者,竟会破天荒地对他眼中低贱人种的文化感兴趣。
吃。
哈。
听见她的回答,他抿唇笑了声,道,我喜欢。
他喜欢什么?喜欢吃?还是喜欢过节。
大概是被热汤灌饱了肚子,弗里茨心情和精神都不错,于是又问,我的名字用中文怎么说?林微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洋鬼子。
Janggweitsi?弗里茨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语调重复着。
见她点头,他又念了一遍,神色认真。
怎么听起来和德语完全不一样?他问。
这要是一样就见鬼了。
林微微忍住笑,理所应当地道,这是中文啊,肯定不一样。
弗里茨听不识中文,无法辨认真假,最后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收拾起残局,她和衣靠在火堆边,终于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夜里,她睡得非常不踏实,一方面是冷,另一方面是因为弗里茨之前说过警告的话,害怕这一家人真会对他们不利。
林微微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兔子,浑身戒备着,虽然闭着眼睛,耳朵却保持警惕,稍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突然惊觉。
凑合了一夜,天终于亮了,她爬起来走出去一看,顿时傻眼。
外面起了暴风雪,雪片飘得到处都是,盖住了整片天地。
仿佛来到了一个异世界,这里没有生物,只有未消融的冰雪。
这样的天气哪里走得出去?于是,只能向苏联人解释,他们不得不再留住一晚。
弗里茨靠在墙上冷眼看她,一言不发,末了,还特臭屁嚣张地丢下一句话,我们想来就来,想走自然会走,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林微微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霸占了人家的家园,还一口理所应当的语气,当真是一副大侵略者的气派!--------谁也没料到,这一场雪足足了下了三天,而弗里茨的病情也反反复复。
有时,精神好的时候,可以坐起来,有时糟糕的时候,一直昏睡。
该打的针、该喂的药,一次也没少,可他的状况就是不稳,伤口的炎症也始终消不下。
林微微很是担忧,这样不稳定,就怕他会感染上败血症。
好在她的医疗包里还有不少抗菌素,暂时能够控制病菌的侵入和繁殖。
伤病员需要营养,于是,林微微打开了一个牛肉罐头,和冰雪、黑面包一起烧成一锅热汤,然后喂他吃了一大半下去。
望着这个曾在集中营里叱咤风云的鬼畜男,她不禁感叹,再强悍再冷酷,也毕竟是人,是人就无法逆天。
弗里茨皱着眉峰,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即便沉浸在梦乡中,也显得很不安稳,身体肌肉绷得死紧,仿佛在经历一场恶斗。
林微微放下手中的锅子,让他躺下来,替他按摩着太阳穴,嘴里轻声哼起了小调。
弗里茨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头痛欲裂,耳边传来的都是战场的激烈而又危险的枪击声和爆破声,回声轰隆,不停地在他脑中回荡。
炮火划破长空,将午夜点亮,就像他小时候看到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梢。
斯大林管风琴,大家快撤!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双腿却被冰雪冻住了,眼见那些炮弹越来越近,就要降临在他头上。
那一刻,他睁大了眼睛。
原来,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也会害怕。
万念俱灰之际,突然时间停止了,有一双清凉的手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唱不知名的歌曲,很轻很柔,不像俄国人的口琴那样尖锐哀怨,曲调平稳而悠然,莫名让人心定。
那歌声离得远远的,仿佛隔了一个世界,唱歌的人有些吐字不清,他必须十分费力地竖起耳朵,才勉强能听清歌词……IchglaubenichtanWorte,所有的语言都苍白,Nurandaswassiebewegen我只相信生动的情感,NichtandieKraftdesGeldes。
金钱的力量并不能打动我,NuranGefuehle,wennsieleben我只相信,那种真实存在的心动感觉,IchglaubedranDirzuverzeihen我相信,只要我原谅你,JedeChanceeinneuerWeg。
任何希望,都是一把打开崭新未来的钥匙。
DeinPlatzinmiristunsichtbar不知不觉中,你在我心里占了一席之地,DochichWeisseristda。
但我知道那里有你。
IchglaubanDich-weilicheswill我相信你,因为我愿意,Ichglaubedrandirzuverzeihen我相信,我会原谅WeilDuesbist因为你就是那个人。
Ichglaubandich-sowiedubist我相信你,因为这就是你。
……忽冷忽热地煎熬着,全身一松,他终于睡着了。
这一次,没做任何梦。
-----------------------------也许,是牛肉的香味将那一家的饿虫都引出来了,他们终于还是忍受不住饥寒,将小白狗宰了。
小狗的颈子被划开了一条口,血一会儿就染红了它胸口的白毛。
它不停地哀叫着、挣扎着,那双黑眼睛无力地望着人们,是那么凄凉。
可,他们只是舔着嘴唇瞪着它,没有怜悯、没有不忍、没有悲哀,只有麻木。
小狗垂死前挣扎的那一幕,太深刻,叫人无法忘怀。
林微微想说些什么去阻止,可张了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救小狗的代价,是拿出自己的食物和他们分享,她是个懦弱的人,所以只能捂住耳朵,低下头,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她不停地催眠自己,我们需要生存,我们也无可奈何,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很快遍被洞口涌入的寒流倾覆,小狗哀号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
剥皮、入锅,最终什么也没剩下……人有时真的很残忍,在危机关头,这些忠心耿耿的家畜曾不离不弃,也许还帮助过人类,可我们又如何回馈它们的呢?她不禁又想起了弗里茨的话,不要太高估人性,有时人还不如兽。
人性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呢?到最后,我们这些人会不会开始相互残杀,食人呢?越想越害怕,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那家人很平静,安静地杀狗,安静地煮狗肉,安静地分食,然后再安静地躺下休息,从头到尾不吭一声,就连孩子都是沉默不语。
尽管沉静,他们却非常提防林微微和弗里茨,仿佛她随时会扑过来和他们争食一样。
他们那种警惕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和一群野兽关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更艰难。
那家子在吃完狗肉后,便什么也没剩下了。
将狗骨头反复加水煮,用加热的雪水来果腹,饥饿的声音无处不在。
他们的脸部深陷,只剩下一对大眼睛,比集中营里受苦的犹太人好不了多少。
而这边林微微的情况也不妙,食物在一点点减少,弗里茨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天空虽然放晴,可拖着这样一个病人,走不了几步,他们两人都会葬身雪原。
这一家已经开始窥视她的粮食了,尤其当她煮面疙瘩的时候,那两个小孩,就像野地里的饿狼,趴在她身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锅子。
甚至有一次,乘她不注意之际,直接将手伸进了锅子去撩面包,那锅子里的水还在沸腾着……饥饿真的将人们逼上了绝路。
这个时候,微微不得不表现出强悍,什么礼貌、教养都要靠边站。
苏联老头已经饿得昏迷,两个孩子也奄奄一息地靠在墙壁,只有那个女人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微微。
也许她忌讳弗里茨的凶狠,所以不敢靠近,而现在他一直昏迷不清醒,这让她也开始蠢蠢欲动。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微微不得不紧紧地抱着弗里茨的步枪,虽然事实上她并不敢真的对他们开枪,但有武器在手中,让她感受了一点点的安全感,至少能给对方造成一种恐惧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林微微一边要防范对方,一边还要照顾弗里茨,弄的疲惫不堪。
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合过眼,体能在崩溃的边缘。
以前对弗里茨避若蛇蝎,现在她却希望这个魔鬼赶快醒来,救她于水火。
终于,抵抗不住倦意,林微微手一松,步枪掉到了地上。
火堆就要熄灭,只剩下一片微弱的暗光,黑暗就要侵入这片空间,死神在降临。
角落里的黑影终于等来了她的机会。
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疲惫不堪,这将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她的目光溜到了微微藏在背后的包裹里。
拿起那把几天前杀过狗的利刀,她一步步走向他们逼近,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微微举高了刀。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沉默之后,弗里茨突然在她面前蹲下身体,伸手摸了下她的脸,她皮肤上的温度比他的手还要凉,却带着真实的存在感。
他板正她的下巴,侧过脸,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就像当初对待简妮那样,带着惯有的强硬,去肆无忌惮地掠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睡到半夜,林微微只觉得腰上一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顿时清醒过来,回头一看是弗里茨,他半眯着一双绿眸,似醒非醒,就像是喝醉了的酒鬼。
他的侵犯让她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想甩开他的手,不料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的手潜入了她的棉衣,贴着她的里衣摩擦着她胸口的肌肤,那种轻轻的触摸,像是在挑逗,又像是引诱,让她全身的血液顿时都冲到了脑中。
在这种地方,她和他的关系和身份,让她不能叫,只能忍。
可事实证明,有些事有些人是纵容不得的。
弗里茨似乎存心调戏她,不安分的手直接探入她的内衣里,一把握住了她的胸。
……185、第一百七十四章从地狱逃生(十)正在沉睡中的林微微,突然觉得肩头有些刺痛。
掀开眼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联妇女如同鬼魅般的脸,以及冷光闪烁的锐利刀锋。
有人要刺杀她,当这个意识侵入大脑时,她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女人一刀下去,并没有瞄准,只是划破了她肩头的棉衣。
见自己失手,第二刀又要落下,出于求生的本能,林微微一把抓住女人的手,死命地握紧,不让她再刺深。
这女人看起来虽然瘦骨如柴,力气却大得吓人,林微微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眼见那刀子就要划上自己的脸,生死关头,她无计可施,不禁失声大叫起来,弗里茨,救命!她的尖叫很是凄厉,在洞中回荡,一秒钟的停顿之后,时间的沙漏再度动起来。
响亮的枪声乍然响起,像是对于她求救的回应。
这一枪究竟打在哪里,一时看不清楚,但见女人身体一晃,似乎受到了子弹剧烈的冲击。
她闷哼了声,脚下一个踉跄,第二刀也失去了准头。
刀尖擦过微微的耳朵,险险地落在后面的石岩上。
她乘乱猛地推开挡在眼前的人,连滚带爬地向左边的空档钻了出去。
女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林微微惊魂未定,抓住胸口的衣服不住地喘息。
弗里茨坐直身体,手中握着手枪,显然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及时出手救了她。
事实上,他的大脑还很混沌,并没意识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睡在朦胧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而这个声音像极了被自己杀死的简妮,那样尖锐和无助,让他心惊。
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猛地睁开了双眼。
军人的直觉让他迅速辨认出敌人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果断将子弹送入了对方的身体里。
弗里茨瞥了眼蜷缩在地上的林微微,一句话也没说,连日来的高烧透支着他的体力,他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消耗和浪费。
这里已经不安全,而他不想让自己的生命终结在这些苏联平民的手上。
所以,他一咬牙,用手撑了下地面,勉强站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用脚踢了踢她卧倒在地的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宛如一个正在人间收取灵魂的死神。
因为虚弱,他的动作很慢,缓缓地举高手,将枪口对准了女人的脑袋。
林微微抬起脸,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连死者都不肯放过?弗里茨扣动了扳机,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枪声,那具微微以为已经死去了的尸体陡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这一枪的子弹射在她前额,血花四溅。
他踩住她的身体,冷冷地低头瞪视,直到眼前的这个人彻底死去,声息全无。
借助微弱的火光,林微微清楚地看见,他嘴角稍稍地扬起,露出一个残忍而冷酷的笑容。
血慢慢散开,蔓延了一地,这场变故很快惊醒了另一角落里的两个孩子。
他们睁开一双惊惶的眼睛,随即发现了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中,已经停止了呼吸。
哭喊着飞扑过来,趴在她身上惶恐地恸哭,一时间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弗里茨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哼了声,卑贱的斯拉夫人。
他再度举起了手中的枪,两声沉闷而令人不快的枪声响起。
哭叫声顿时停止了,两条生命也随之消失。
然而,他的暴行仍然没有结束。
一不做二不休,他走到奄奄一息的苏联老头面前,举手也给了他一枪,砰的一声,脑浆并裂。
一家四口,在一瞬间全部毙命,手法既狠又准。
林微微一时看呆了,身上不住地打着冷颤,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水晶之夜,弗里茨是如何一枪一个将她辛苦救回来的孩子击毙;又是如何在集中营的场地里,将拂逆他的波兰人一一射杀;在那漆黑的楼梯上,他一步步向她走来,军鞋上的铁扣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响声……这么多年了,原来,一些本质的东西还是没有改变。
她睁圆眼睛瞪向他,跳动着的微弱火光照出了她眼中的迷茫和惊恐,一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这里是在萨克森豪森的集中营,是斯大林格勒战场,还是没有出口的地狱?感受到她的注视,他回头,撞上她两道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的嘴角上扬的更厉害,脸颊边的酒窝清晰可见,印在火光下,极尽妖娆。
随着他脚步的跨近,她的一颗心越跳越猛,几乎就要跃出喉咙口,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冻结。
他伸出手指,抬起她的脸颊,对他的畏惧和骇恐让她眼中的色彩鲜明起来。
弗里茨微微一怔,再次想起了简妮。
透过那双心灵之窗,他看见集中营里一幕。
自己用一种绝望而颓废的方式吻她、攻占她,不费余力地赶她入死角,逼得她走投无路。
之后,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赏了她一颗子弹。
两人只是无声地对视,一个高烧不退,一个惊慌失措,这眼前发生的到底是梦还是真,谁都说不清楚。
沉默之后,他突然在她面前蹲□体,伸手摸了下她的脸,她皮肤上的温度比他的手还要凉,却带着真实的存在感。
他板正她的下巴,侧过脸,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就像当初对待简妮那样,带着惯有的强硬,去肆无忌惮地掠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的嘴唇很冷,可他的吻却很炽烈,顶开她的嘴唇,闯入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尖。
他的凶残让他的吻也带上一丝血腥,他粗鲁地咬破了她的唇,允吸她的血。
嘴里鼻间灌满了他的狂野的气息,是那样熟悉,也是那样叫人恐惧。
林微微惊呆了片刻,一时忘了自己早已不是简妮,当她反应过来时,又怕又怒。
她飞快地转开脸,躲避他的亲吻,双手用力地推开了他。
弗里茨大病未愈,身体还很虚,被她这么一推,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没力气爬起来,他索性就这样坐着,弯起一条长腿,一手撑地,另一手抹了把嘴唇上的血迹,是她的血。
林微微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和他拉开距离,冰冷的空气中,她听见狂舞不止的心跳,和自己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弗里茨抿起嘴,很平静地回了句,因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就这么简单。
可是你已经伤了她,你杀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啊。
他笑了起来,带着无限嘲讽,道,女人孩子老人?那又怎样?他们照样可以成为厉害的敌人,他们会从身后乘人不备地将你我干掉,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林微微无言以对,战争里的无耻勾搭,她不熟悉,也不想知道。
见她不语,弗里茨又道,女人,战场不是戏场,如果想要高尚,就滚回德国。
这里上演的一切都是卑鄙,肮脏,无耻的,我们是在为生存而斗争,不是为正义或者人性!德国人侵略苏联,苏联人对德军士兵施加暴行,恶性循环,于是,彼此间的仇恨越燃越烈。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两军战士间除了仇恨,便是疯狂的复仇。
几千年来,中国一向被认为、也自认为是世界上最文明,最讲道德的国家。
所以,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无法苟同他的世界观,即便这会成为她的缺点。
人活着本来就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遭遇挫折时,可以不停地退让,但必须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和原则。
不然,这就不是能屈能伸,而是没有信仰道德,三观沦丧。
这一点上,她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观念。
林微微沉默了半晌后,咬着嘴唇道,我真不该救你。
弗里茨把玩着手中的手枪,闻言,便将枪口对准了她,手一颤,空射一枪,道,我死你也活不了。
命运将她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串在一起,真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而他俨然就是东郭先生救下的受了伤的狼——永远养不熟的狼,随时会遭他反噬。
死人是不会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所以,这一方天地安静了下来。
虽然重新燃起了火堆,可并不能驱走心里头的寒冷,她抱着腿,望向远处的尸体,茫然地眨着眼睛。
她一直在想弗里茨的这句话,我们不是为了正义而战,而是生存!战场上杀人是不会让人觉得罪恶的,因为所有人只是为了生存。
苏联妇女攻击她,是为了活下去,而弗里茨将他们击毙,也是为了活下去。
可偏偏活下去这三个字成了人们心中遥不可及的梦……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走完这一程?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战争的血腥和无常,她很害怕,很后悔,当初确实不该任性跑到战场上来。
可如今她想撤退,却回不去了。
弗雷德,你是否能来救我于水火?------------------弗里茨的病情反复,在耽搁了四天之后,终于开始好转。
在抗菌素和退烧药的连续作用下,他的寒热退了,变得有精神有胃口。
自从上次伤口破裂之后,林微微索性就让口子开着,任由它们自动从内部愈合,这样反而比用针缝合的效果要好。
等他完全康复再走,那是不可能的,一方面是因为匮乏的食物和医疗,另一方面,离2月2号这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如果再不离开,他们很可能就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地狱。
因为第六军团已经被高层抛弃了,还有十来天,俄军便会将这里彻底包围。
弗里茨对此也是忧心忡忡,一旦身体恢复了知觉,他便拖着林微微继续上路。
爬出石穴,放眼望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德军留下的痕迹早被那场暴风雪所吞噬。
在雪原上移动,只是靠着弗里茨手中的那块指南针,和天上偶然露出的繁星。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多余的动作,各自保存体能,谁也不希望死在这个冰窟窿里。
走了差不多一天,周围的景象开始有些不同,虽然还是冰天雪地,但这里出现了人烟,都是当地的居民。
他们有些在外面推着雪橇,有些在自挖的洞穴口烧水,有些只是坐在雪地里等死。
一张张麻木空洞的脸,即便看见这里出现了德军战士,也没有多少反应,仿佛对他们而言,是德军还是苏军,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反正这里,只有一片天冻地寒,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少人在推雪橇,都往一个方向赶去,林微微几步跑上前,站在弗里茨身边,一起望去。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弗里茨没有回答,环视了下四周,然后三两步走到一对老夫妻面前。
他说了几句,那个老人回了几句,他又说了几句,然后,林微微就看见他拔出手枪,一人给了他们一枪,这对老夫妻就扑通两声倒在了血泊中。
又是杀人,又是暴行!不过这一次,林微微没有了先前的震惊,心里只是在奇怪,他们到底又在哪里得罪了他?莫名有人被杀,动手的这个还是德军鬼子,这本该是一件引起公愤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四周根本没人注视,甚至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大家只是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弗里茨一回头,撞见林微微的两道目光,便举手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这一次她学乖了,没再问他枪毙他们的理由,省的心里添堵,反正这个鬼畜男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换上他们的衣服,我们跟着一起去罗斯托夫(Rostov)。
你怎么知道他们去罗斯托夫?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弗里茨皱着眉头,虽然脸上不耐,但还是回答了。
原来,这些人是当地的流民,在这附近有一处难民收容所,那里隔几天就会发出一班列车,而下一趟车次的目的地是罗斯托夫。
罗斯托夫和哈尔科夫相距60公里,是苏德两军临时的分界线。
弗里茨是这样打算的,他们已经掉队,想要从包围圈的裂口冲出去和第四军团汇合,是完全不现实的。
现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混在苏联人的流民群中,跟着他们的列车,到达苏德边界,然后再想办法和其他战友汇合。
苏联土地辽阔,横跨欧亚两大板块。
和亚洲接壤地方的民族长得亚洲化;而接近欧洲的地方,自然是欧洲白种人。
所以,两人不说话,还能冒充一下苏联人。
既然是难民,就必定要丢弃所有与德军有关的东西,步枪手枪匕首这些丢弃也就算了,但关键是当弗里茨的军官证,这可是他们唯一的身份证明。
一旦没了这个,他们怎么重返德军部队?林微微想了想,从他手中接过证件,和自己的战地医护证一起叠在一起,折成最小的形状,然后塞进了内衣的罩杯里,贴胸藏妥。
放在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检查吧?不管怎样,只能赌一把。
抬起头,便撞见弗里茨两道深沉的目光,在她胸口扫来扫去,眼中满是暧昧的神情,一脸戏谑。
在他面前仿佛自己一。
丝。
不挂,她不禁一阵心慌意乱,急忙拉拢衣襟。
渐渐接近了目的地,难民拉着雪橇排成一条长队,缓缓地向难民营挺进。
弗里茨是伤病员,理所应当地躺在雪橇上装死,让林微微拉着。
她越是苦逼,神情越是痛苦,两人被怀疑的机率越小。
而且,像弗里茨这种鬼畜,是绝对不会因为让女人工作而觉得内疚的,绅士两个字从来和他搭不上边。
尼玛,为什么装死的那个人不能是我?林微微拖着两行眼泪,苦哈哈地扪心自问。
谁让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你!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回答。
尽管只是接济难民的火车,但还是布置了不少关卡,站着苏联哨兵。
幸好这些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从斯大林格勒各个方向涌来,身无分文,根本没有身份证明。
林微微和弗里茨混在里面,一时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但,无法交谈,只能靠眼神和手势沟通,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火车要明早才来,两人必须在难民营里过一夜。
狭窄的临时帐篷里挤满了人,没有位置,大家都只是躺在地上,伤口溃烂发出的异味,让空气变得浑浊、因为没有卫生设备,无法洗澡,很多人身上都跳满了虱子。
林微微将包在头上的围巾收紧,企图挡掉一些臭气。
弗里茨躺在雪橇上,双目紧闭,在这种地方能够睡得着,也是一种境界。
他的头枕在林微微的腿上,两人的扮相和姿势,让人误解是一对逃难的夫妻。
旁边有人碰了碰微微,指着弗里茨,问,他怎么了?是一个中年大婶,出于礼貌,她回答道,被德军打伤了。
伤在哪里?林微微不知道肩膀两个字怎么说,于是,伸出手在他的伤处笔画了下,道,这里。
讨厌的德国兵,#@&%$@#$……大婶说了一连串卷舌音,她愣是一句没听懂。
但,又不能显示出自己没听懂,只能猛点头,表示赞同。
弗里茨的脑袋很沉,压得她都麻了,她可是唯一的劳动力啊,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要拉雪橇的。
挪开他的头,将自己的腿从压迫中解放出来,她站起来稍微活络了下筋骨。
地上都是一堆堆的积雪,又湿又脏,实在躺不下去,林微微只能爬上弗里茨的雪橇,背对着他躺下。
和鬼畜睡在一起,以前根本连想也不敢想,可现在却被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睡到半夜,林微微只觉得腰上一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顿时清醒过来,回头一看是弗里茨,他半眯着一双绿眸,似醒非醒,就像是喝醉了的酒鬼。
他的侵犯让她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想甩开他的手,不料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的嘴唇擦过她的后颈,呼吸灼热,像是突然燃起的一把火,烙痛了她的肌肤。
他的手潜入了她的棉衣,贴着内衣摩擦着她胸口的肌肤,那种轻轻的触摸,像是在挑逗,又像是引诱,让她全身的血液顿时都冲到了脑中。
在这种地方,她和他的关系和身份,让她不能叫,只能忍。
可事实证明,有些事有些人是纵容不得的。
弗里茨似乎存心调戏她,直接探入她的内衣里,一把握住了她的胸。
仿佛为证明他的侵占成功,他还用拇指摩挲了下她的乳。
尖。
她触电似的颤动了下,不禁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他的手臂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印,身后传来了他沉闷的抽气声。
原以为,他会发火将她踹下床,可没想到这无耻混蛋竟然老实了。
只是,他的手还伸在她的衣襟里,贴着她的心脏……经过这一下,林微微浑身紧绷,哪里还睡得着,僵硬着身体就像是在防贼。
熬到半夜,倦意来袭,实在撑不住,握紧的拳头一松,最终还是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背上挨到一拳,痛得她眼泪都飙出了眼眶,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入他的领口。
通过两人触碰到一起的肌肤,他感受到她的颤抖,以及内心深处的恐慌,是那样的清晰。
即便害怕得要死,可她还是企图保护他们,为两人争取全身而退的机会。
弗里茨一愣,浑身都僵住了,那一刻,仿佛有一簇阳光照进了他阴晦的心湖,他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的声音。
第一次有人肯为他挡危险、第一次有人为他落泪,这瞬间,他有些晃神,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是感动?是感叹?……见他要和自己抢洗澡水,林微微顿时急了,用无声的口型道,这水是我打来的!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他挑了挑眉峰,回复她道,那又怎样?她说,我是女人,你得让我先洗。
弗里茨不肯,懒得和她争论,三两下把自己扒得精光,直接跳进澡盆子。
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她,邪邪地笑,你可以一起来,我不介意。
……186、第一百七十五章鬼畜的心结柏林——走在大雪纷飞的街头,弗雷德的心情沉重,已近一月底。
最后一架从斯大林格勒撤离的运输机也已经起飞,名单里没有他想见的那个名字。
剩下的人,将永远留在那个人间地狱里,不是被俘、就是战斗到最后一秒。
那么,微微,他的微微……是不是也将和那些人一样,被炮火枪弹撕裂,支离破碎得什么也不会留下?深吸一口气,弗雷德不敢再深想,因为心会痛。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击了他,让他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想抓抓不住,这种绝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的心情很烦躁,即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绕着圈子,也不能平复。
不想去警局,于是,脚步一拐,他毫不犹豫地去了韩疏影的住所。
叩响门铃,等在门口,脑中却不停地在回忆,多么希望,这一次,门一开,迎接他的是她灿烂的笑容。
但,事实太残酷,容不得人幻想。
收起那一刻闪过眼底的失望,他恢复原有的沉稳。
看着一脸惊讶的韩疏影,扬起嘴唇,露出个笑容,彬彬有礼地问,能进来吗?微微没有回来。
韩疏影说完这句话后,便想关门,却被他一手撑住。
我知道,我只是想来感受一下她的气息。
韩疏影本想拒绝,可是,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那双蓝色眼珠就像浩瀚无垠的大海,哀恸、无奈、绝望、憔悴……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编绘出最动人的色彩。
让他不由自主地意识到,盖世太保其实也是人,也会动情动心。
看见他侧身让自己走进来,弗雷德低声说了声谢,便走入那个熟悉的房间。
空空的房间里除了冰冷的空气,再无其他,早没了她的气息。
可是记住她气息的是他的心,所以他仍然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躲在被窝里瞪他的模样,忘不掉,深刻入骨。
在她曾睡过的床上躺下,他的浮躁终于平静了下去,侧过身,想象着将她楼入怀的感受。
睁开眼睛,臂弯中依然空空如也,残忍的现实连一场梦都不给他。
她刚离开的那几个月,他天天提心吊胆,想尽办法去牵线搭桥。
当前线传来噩耗,说整个连全军覆没时,他的心都凉了,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么无用过!自诩心思密集城府深,可是有屁用,在关键时刻,他照样救不了他的女人!当天晚上,他头脑发热,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斯大林格勒,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要救她,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当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战地总司令低沉的声音后,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样做,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人害己。
他的手一抖,惶然挂断了电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要忍,一定要忍!于是,他又开始继续追查她的下落,不是音讯全无,就是消极的消息,叫人奔溃。
一直到新年之后,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当打开信封,看见那一簇黑发时,他的心陡然狂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没有死,他有了她的下落!那一刻,他呆靠在自己的皮椅里,掉了魂。
信纸上不过短短几行字,他却读了一遍又一遍。
她说她很好,暂时无性命之忧,让他放心。
最后那一句,我想你,几乎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双目湿润了……在前线上,她想的那个人是他,不是鲁道夫,而是他!将那簇发丝握在手心里,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仿佛吻到的就是她那个人。
虽然战线上噩耗不断,一支支战斗群接连覆灭,可是他还是不肯放弃。
就算第六军团的25万人都死绝了,他也要找她出来!日子这样一天天过,直到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人在前线见到过一个亚洲女子。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个医院,躺在床上的病人被炸伤了背部,他趴在床上,一下子看不出死活。
弗雷德拉起他挂在病床前的名牌,看了眼,沃夫冈﹒特奥道﹒祖﹒古藤贝格。
听说,你在战场遇到过一个叫袁若曦的华人女子?弗雷德开门见山地问。
听见袁若曦三个字,沃夫冈缓缓地转过头,一张年轻而又憔悴的脸。
好运降临,感谢上帝没有丢弃他,从对方嘴里,弗雷德获得了所有的信息,那一刻的心情真正是喜忧参半了。
喜的是她和党卫军部队在一起就不必面临被包围的命运;而忧的是,她依然下落不清,生死不明。
他的思绪千转百回,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找到她,深深一叹息,喃喃自语道,微微,你一定坚强地活下去。
等我来救你。
--------------------------------苏联——熬到天亮,这一段小插曲很有默契地被两人和谐了。
等了又等,前方终于开始放行了,于是,林微微拖着雪橇,又开始向前移动。
离关卡越来越近,苏联士兵头上的红星也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是顺利过关闯,还是卡死在这里,全凭天意。
苏联人并不傻,他们检查得很严格,虽然没有证件,但还是盘问了一些细节,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人们低声抱怨,可想要离开这里,只能按照规定办事。
有人因为不肯开口,而被苏联人认定是冒充的敌军,当场拖出去枪毙了。
那枪声和惨叫声,听得林微微一阵胆战心惊。
恍恍惚惚,身边的大婶推了她一把,道,轮到你了。
苏联士兵背着枪,睁着一双蓝眼正在上下打量她,也许是紧张过头,她突然扬起头,向他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
哪里人?从哪里来,去往何处?这句话简单,所以她听懂了,也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她用仅知的那些俄语,尽可能不带德国口音地回答。
她说,我和丈夫一起从斯大林格勒逃难出来,我们曾住在皮托尼克。
闻言,那士兵低头忘了眼弗里茨,道,他怎么受伤的?没去部队服役,难道是逃兵?他蹲□体,查看弗里茨肩头的伤,新伤旧伤纠缠在一起,交横纵错,一时也看不明白到底是被哪种武器所伤。
当然不是,我们的医院遭到了德国人的轰炸,没人管我们死活。
她急忙回答,因为这句比较长,没法再顾及语法,说得颠三倒四。
那士兵立即听出了她的异族口音,再度抬头审视她。
林微微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脸上尽量保持冷静,心中却忐忑不安到了极点,就连双腿都在抖。
他似乎有些起疑,又用非常快的语速问了些什么,这一次,她是彻底没听懂。
那士兵得不到回答,便用手按住了腰间的佩枪。
看见他的这个举动,她心一慌,情急之下,一句中文脱口而出。
那苏联士兵顿时一脸疑惑,他问道,你说什么?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差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心念飞快地转动,听不懂俄语,是不争的事实,既然说不来,那就索性不说了,将错就错地继续用中文回答。
我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你快点让我们过去,不要再折腾了!……他皱起了眉头,显然听不懂这鸟语。
好吧,大哥,我说中文你当鸟语,可你说俄语我也当是鸟语。
我们两只鸟,一只来自苏联,一只来自中国,尼玛就是不同的种类,鸡同鸭讲,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你行行好,大发慈悲,就快点让我们过去吧。
她说了一大串,唾沫横飞,但他还是没听懂。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牛弹琴了半天,还是完全听不懂彼此的外星文。
就在林微微奢望能够就此蒙混过关之际,他转身叫来了一个同僚。
见到来者,她的心一颤,暗叫糟糕。
这个人和林微微一样,长着一张亚洲脸。
本来想浑水摸鱼,假装俄罗斯亚洲地带的少数民族,可没想到他们部队里正好有这样的人,这下反而要弄巧成拙,心里不由一阵忐忑。
叫我干嘛?这人气势汹汹地走来,一脸不耐烦。
他虽然长着亚洲人的脸,但是仔细看和林微微还是有些不同,眼窝较深,脸宽额头饱满,皮肤很粗糙。
你的同胞,我和她没法沟通。
那苏联士兵答道。
亚洲脸看了眼林微微,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在那里问话。
我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他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用中文和他瞎扯,心里明明慎得慌,说出口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仿佛不是出自于她的,而是某个陌生人。
等着被判死刑,可事情却不如她想得那么悲观。
俄罗斯和中国一样,是个多元化国家,地处欧亚交界,一百多个民族,不同的语言文化,就连他们本国人都搞不清状况。
只见那个亚洲脸非常不满地嘀咕了句,对同伴道,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爱斯基摩人,不要总把我当成这些贪婪的蒙古族!原来,这个人听不懂林微微说的话,而根据她的长相,和说话的音调,自动把她归到了蒙古族。
这个年代,在欧洲的东方人少之又少,除了当地的部落,估计他们也想不到她来自于中国。
那她到底是不是……苏联兵还想发问,却被这人打断,只听他粗声粗气地在那里叫道,你怎么那么磨叽?你没看到地上这个男人?如果他是德国人,那些把种族看得比人命还重要的纳粹狗,怎么可能娶一个亚洲长相的女人?苏联兵想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给他们放了行。
从走进这个关口的那一秒起,就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踏在了刀尖上,随时都会有掉脑袋的危险。
她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淋得湿透了,这短短几步路,却已然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她脚一软,几乎摔倒。
虽然顺利出关,可她的心仍然狂跳不止,刚才死神和他们真的就只有一米之隔。
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稳住了情绪,没有登上火车,只成功了一半,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一回头,瞧见躺在雪橇上的弗里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蛋倒好,馊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却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大敌当前,生死攸关,他就轻松躺在地上装死,还装得那么沉着。
刚才千钧一发,两人差点掉脑袋,他连个眼皮也没跳过。
算他狠!实在气不过,于是她不甚温柔地推了他一把,道,别装了,快起来,我们要上火车了。
闻言,弗里茨立即睁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太阳的光芒照进他的眼里,就好似三月的青湖,荡着点点涟漪,虽然清澈却也深不见底。
被他这样看着,她心底发毛,转过头躲开他的目光。
老大不情愿地将手伸给他,搀扶他起身。
他的大部分重量都依仗在她身上,所以她走的很费力,歪歪斜斜。
她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本以为过了刚才那道关口便没事了,没想到临上火车前还有一道。
几个士兵在按照惯例搜查,是否有人随身携带武器,或者违禁品之类。
看见这情景,林微微那颗刚刚放下的小心肝不禁又高高地悬挂了起来。
好在搜查不需要说话,两人只要沉默着照做就行。
弗里茨是个大男人,倒没什么,一方面,他身上也没违禁品;另一方面,一个大男人有啥好摸的。
但林微微不同,她娇小玲珑,又不丑,比起那些苏联大妈,简直是天仙下凡了。
在前线作战,远离妻子女友,不知有多少日子没碰过女人,这几个士兵还不乘机有油就尽量揩?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就是不舍得放她过去。
林微微心里害怕,也不敢反抗,摸几下倒是无所谓,反正棉衣穿的那么厚,能摸到什么?只要别把手伸进衣服里,摸到她的文胸就行,藏在那里的东西才是真正要人命的。
才这么想着,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已摸到了她的胸前,林微微一抬头,便瞧见大头兵猥琐的脸。
她被吓到了,急忙抓住自己的衣领,向后退开一大步。
可是,这大兵的动作更快,双手揪着她的领子,又将她一把拎了过来。
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叫道,让我看看,你胸口藏了什么?见他非要将手伸入她的衣服里,弗里茨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了。
一种愤怒的情绪瞬间袭击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人要摸她,还是因为他俩的秘密就要不保。
总之,他失控了,拔出拳头狠狠地揍了那个人一顿。
下手没有留下半点情面,卯足了全身的力道,那人措手不及,顿时被他揍得鼻血直流。
在苏军阵地闹事,那还得了?这家伙简直是问天借了胆,目中无人到了极点!这边出了乱子,大头兵的同僚们立即围了过来,按住弗里茨,将他压在地上。
刚才挨揍的那个猥琐大兵气势汹汹地走回来,对着他的肚子连着送去两拳。
弗里茨闷哼一声,却没叫出声,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睁着一双狼眼,凶狠地瞪着他们。
那一眼,满是憎恨。
林微微本来是被吓呆了,但一见这情景,立即清醒了过来。
弗里茨的目光太犀利了,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如果再纠结下去,即便他不开口说话,也会引起苏军怀疑的。
这样的话,他们就真完蛋了,前面的关口白过了!林微微害怕他会失控,更害怕他眼中的憎恶和狠劲,最终会泄露他们的身份。
于是,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飞扑到他身前,一把抱住他,大声叫道,别打他,别打他,我们是无辜的!背上挨到一拳,痛得她眼泪都飙出了眼眶,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入他的领口。
通过两人触碰到一起的肌肤,他感受到她的颤抖,以及内心深处的恐慌,是那样的清晰。
即便害怕得要死,可她还是企图保护他们,为两人争取全身而退的机会。
弗里茨一愣,浑身都僵住了,那一刻,仿佛有一簇阳光照进了他阴晦的心湖,他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的声音。
第一次有人肯为他挡危险、第一次有人为他落泪,这瞬间,他有些晃神,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是感动?是感叹?只可惜,危急的现状让人来不及细细品味。
他头脑一清,顿时冷静了下来,垂下眼睑,隐藏起眼底的杀意。
林微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不会露馅,索性就啥也不说了,直接使出女人的杀手锏,放声大哭起来。
背上的痛再加上害怕,让她痛定思痛,抱着弗里茨哭得那个肝肠寸寸断。
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做寡妇。
她到底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这些士兵再猥琐再不济,也做不到当众将拳头落到女人身上。
况且,这一出闹剧,很快引来了远处巡视的领导。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快步走过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闻言,林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她脸上泪痕交错,衣衫不整,而弗里茨又被他们按在地上,两人都是狼狈不堪。
好在这个军官还算耿直,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他对自己属下的德行略有耳闻,只是没有亲眼目睹罢了。
此刻,一看这情景,立即明白了七八分。
见上司脸色不佳,哪里还有人敢隐瞒,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
军官听到这种丑事,不由雷霆万钧,当即厉声怒斥,我们苏军是铁铮铮的男儿,不是猥琐的强盗!你们这些混蛋,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刚才还嚣张地不可一世的大头兵,顿时萎缩了。
原以为他们还会受到其他刁难,没想到这个苏联军官却连话也多没说一句,就直接放行,或许他为自己属下的行为感到羞愧,可又拉不下这个颜面,去和几个平民说声抱歉。
浑浑噩噩地上火车,这一路走来真是历经磨难,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了云端,稍不留神,就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听见声音,林微微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男人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她忍不住将手背覆在额前,挡住这摇曳的火光,想把他看得更清楚。
弗里茨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影,只见她像一只猫似的慵懒地蜷缩在地上,双眸半睁半闭,脸颊嫣红……这模样落在一个大半年没碰过女人的纯爷们眼里,简直带着致命的诱惑,他不禁心中一动。
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划动,顺着她的下巴、咽喉,锁骨,最后探入她的领口。
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睁着一双迷惑的眼不解地看向他,嘟囔,你为什么一直在摇晃?能不能不要再晃了,我头好晕。
……她一头钻了进去,弗里茨一时抓不到她,素来没什么耐心的人这一次竟然没有恼怒。
他跟着走了进去,掀开布帘,一寸寸地找过去。
听到背后有笑声,弗里茨立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一把撩开布帘,看见站在后面的微微。
她抬起头,见到是他,弯起眼睛向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虽然淡淡的,却像冬日里洒在雪地上的一抹阳光,带来光亮和温暖。
那一刻,他那颗隐晦的心再度被点亮。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另一手箍住她的腰,揽进了自己怀中。
将她平放在床上,他随即压了上来……187、第一百七十六章鬼畜的激情(上)终于远离了斯大林格勒——这个铸造在人间的地狱!一路望去,那里究竟埋了多少具尸体?德军的,还有苏军的,真正是一条用人骨堆积起的黄泉路。
这些从斯大林格勒逃出来的流民,暂时被安排在罗斯托夫的难民营里。
人很多,几十个集体大帐篷里收容了数千名难民,条件自然不会好。
没有单独的房间,家庭与家庭之间只能用厚布帘隔开。
不管男女老少都被安排在一起,睡在一起,吃在一起,拉在一起,根本没什么隐私可言。
不能说话,要当哑巴,这真是太苦逼了。
林微微不得不学习俄语,果然是没压力没动力,以前跟着弗雷德在莫斯科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根本提不起学习的劲头,而现在压力十足,即便是偷学,也是突飞猛进。
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弗里茨的伤势稍有起色,便开始蠢蠢欲动。
他经常晚上溜出去,打探地形,罗斯托夫和哈尔科夫之间相隔了一个山谷,翻过去的第一个村庄,就是德军的驻军部队。
可问题是怎么过去?大路上布满了防线和关卡,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过去,只能偷偷地走山谷。
但现在大雪封山,想要翻山越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就怕还没走过一半,已被冻死饿死了。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一方面他们需要屯粮,另一方面,弗里茨的伤口还未愈合。
等到三月开春,冬雪消融之际,再做打算。
现在是二月初,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其他都可以忍受,就是洗澡问题,在这条件设施糟糕的难民营里,成了最大的困难。
两人假扮夫妻,作为一个家庭,分配到只木桶。
并不是每天都有热水供应,只有固定的时间。
这一天,弗里茨不在,而营帐里的人也很少,抽空林微微为自己打来了热水,准备好好洗去连日来的风尘。
刚脱了外套,正准备脱里衣,这时弗里茨回来了。
看见他,她立即将衣服挡在胸口,遮住外露的春光。
他吹了下口哨,目光自然而然地在她胸口溜了一圈。
她将自己遮得太严实,瞧不见风景,最后落到了她身后的洗澡盆上。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下木桶里的热水,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
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解开纽扣脱衣服。
见他要和自己抢洗澡水,林微微顿时急了,用无声的口型道,这水是我打来的!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他挑了挑眉峰,回复她道,那又怎样?她说,我是女人,你得让我先洗。
弗里茨不肯,懒得和她争论,三两下把自己扒得精光,直接跳进澡盆子。
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她,邪邪地笑,你可以一起来,我不介意。
我去!你不介意,我介意!太无耻了这人,坐享其成,不劳而获,还要调戏她!林微微狠狠地向他翻白眼睛,恨不得拿衣服抽死他。
他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反而好心情地看着她微笑,靠在木桶里,双手搁在木桶的边缘上,一脸享受。
她的嘴角不停地抽搐,多看他一眼都要吐血,碰到这种无赖,只能自认倒霉。
她跺了跺脚,敢怒不敢言,只得重新穿戴好衣服,转身跑了出去。
在外面守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等这大老爷们洗好,跑进一看,差点把心肺给气炸,尼玛这水都成黑色的了!这让她还洗个毛线?实在爬不进去,只能重新打水,真是能被他活活气死。
澡没洗成,还得替他倒洗澡水。
(╰_╯)#-----------------逃跑需要体力,弗里茨养精蓄锐,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很偶然的时候,会翻翻林微微的俄语单词本。
但看了没几眼,便不屑地扔回给她,也是,像他这种民族骄傲感极强的人,怎么肯花精力去学其他民族的语言和文化呢。
日复一日,时间走得缓慢且无聊。
三月十七,是苏联人的民族节日。
在前线上那么久,生死沉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国家的人民重展笑容。
他们燃起篝火,围着火堆团聚在一起,庆祝劫后余生。
当然,他们那么欢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个多月前,德军在斯大林格勒吃了败仗,第六军队全军覆没,他们认为将德国鬼子赶出家园那天指日可待。
耳边听见他们热烈的讨论,林微微下意识地去看弗里茨,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仿佛德国的胜败,与他没有干点关系。
身份尴尬,再加上前几天洗澡着了凉,她有些头痛,本不想出去凑这热闹,可身边的苏联大婶偏偏热情地拉着她不放。
这是年轻人最喜爱的节日,你和你的丈夫都不感兴趣吗?不想头上插角引起注意,她只能站起来,看了眼弗里茨,他仍旧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有时候,性格孤僻也有好处,可以我行我素,交际合群什么的全都是浮云。
这里不是军营,也不在战场上,虽然有执勤的士兵,但他们并不阻止人们的狂欢。
大婶在身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林微微听得云里雾里,见大伙儿都跪在地上祈祷,她只得也照样儿学着。
在这个年代,活下去是一种意志,需要勇气,更需要运气,希望万能的上帝能够赐给她这种力量。
她虔诚地祈祷,跟着大家一起唱赞美诗,感谢主的宽容。
祷告完毕,她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弗里茨,他也来了。
靠坐在树边,他手上拿着酒瓶,目光缓缓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到她的身上。
瞧见林微微在看自己,他扬起嘴唇,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向她举高了酒瓶,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然后,仰头饮下了一大口,那动作苍劲而粗犷。
他的双眼灿若星辰,映着火光,像是有某种魔力似的,摄人心魂。
林微微心中猛地一跳,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见状,弗里茨咧嘴笑了起来,这模样让她觉得自己俨然就是被猎人盯牢的猎物。
她急忙转开视线,不敢再和他对视,拎起不知道是谁的酒瓶,往嘴里灌。
这酒不似伏特加那么烈,相反还有些甜,味道挺好。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禁又喝了几口,身体暖和了不少。
酒精果然是一个好东西,不但能够压惊,还能壮胆,再望出去,好像弗里茨的脸也不再是那么可怕。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场中,围着火堆翩翩起舞。
林微微不会跳俄罗斯民族舞,不敢丢人现眼,所以对于前来邀请的人,只能一一婉拒。
人们都去跳了舞,四周一下子腾空了,她正东张西望地感叹着,突然前方一阵凉风袭来,一个阴影笼罩住了眼前的火光。
弗里茨一手捏着酒瓶,手指上还夹着一根烟,另一手挑起她的脸。
他弯下腰,凑近了彼此间的距离,细细地凝望着她的双目,想要从中搜寻出那些曾让他感到熟悉的神情。
林微微有些害怕,又有些迷茫,一时不知他的意图。
在对视的那一瞬,她看见他眼底荡起的一波碧绿色的涟漪,仿如冰霜初融的冬湖。
时间在凝固了片刻之后,他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手下的劲道过猛,她跌跌冲冲地撞入他的胸膛,弗里茨伸手稳住了她。
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变得十分不安,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然而,他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腰,伸手一带,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将她的惶恐看在眼里,他低低地笑了,抽完最后一口烟,手指一弹,将烟头远远地弹了出去。
转回头,对准林微微喷了口烟雾,伏在她耳边轻声道,紧张什么,不过是想和你跳个舞。
我不会跳。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勉勉强强拉出一道距离。
不会跳?他似笑非笑地扬起嘴唇,神情轻佻。
看见他脸颊边若隐若现的酒窝,林微微背脊一凉,这家伙八成又起了坏心。
果然——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拎起酒瓶,直接将液体往她嘴里灌。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向后仰了仰身体,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抱住。
辛辣的酒精冲入喉咙,呛进鼻腔,仿佛有千万把烈火在焚烧,几乎让她吐出来。
喝了酒,自然就什么都会了。
他在那里可恶地笑着。
林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硬拉住手转了个圈。
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脸贴在她的颈窝边,他的呼吸炙热烙人,这个动作暧昧而亲热,叫人心跳不已。
见她全身僵硬,他眼里的笑意更浓,将手探入她的衣襟,贴在她的胸口上道,你在想什么?他的触摸让她全身紧绷,每个细胞都在跳跃,这个身体仿佛已然不是她的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弗里茨的嘴唇贴着她的耳际划过,让她浑身战栗。
他慢慢地转过她的身体,再度带动她跨出了舞步。
我什么也没……啊!她惊呼一声,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推出去。
是么?那为何你的心会跳得那么快?带她转了个圈后,他手一用力,又把她拉回来。
林微微头晕眼花地摔入他怀里,攀住他的肩膀,气急败坏地道,我没有,那只是你的错觉。
错觉?他握住她的双手,贴在她心脏的位置上,慢慢俯低了脸。
他的唇越凑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本以为他会亲自己,然而,他只是在她耳边轻轻地道,这是心动。
还没来得及反驳,她就再度被他甩了出去,他侧身拉住她,看着她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竟闪过一丝温柔,就像初升的朝阳,令人不敢置信。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在他的带动下,她被迫连转了好几个圈子。
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她摔倒了。
运动让血液流畅得更快,胃中的那团火也越燃越烈,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被燃烧殆尽了。
头晕得厉害,天和地仿佛错了位。
没有力气爬起来,索性赖在地上不动了,就这样躺着也挺好。
起来。
听见声音,林微微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男人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她忍不住将手背覆在额前,挡住这摇曳的火光,想把他看得更清楚。
弗里茨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影,只见她像一只猫似的慵懒地蜷缩在地上,双眸半睁半闭,脸颊嫣红……这模样落在一个大半年没碰过女人的纯爷们眼里,简直带着致命的诱惑,他不禁心中一动。
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划动,顺着她的下巴、咽喉,锁骨,最后探入她的领口。
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睁着一双迷惑的眼不解地看向他,嘟囔,你为什么一直在摇晃?能不能不要再晃了,我头好晕。
她的手心滚烫,贴在他手臂上,也一起烙痛了他的肌肤。
一股火苗顿时从心间窜了起来,身体的某个部位蠢蠢欲动。
喝掉最后几口酒,随手一甩扔了酒瓶,弗里茨用力地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随着砰的一声响,火热的唇也随之劈天盖地落了下来。
酒从他嘴里传递过来,侵入她的口中,她难受地挣扎了下,酒水便从唇边溢了出来。
他忍不住伸出舌尖顺着她的唇瓣舔了舔,这原本涩辣的液体在这一刻,竟也变得甜美起来。
酒,原来要这么喝,才有滋有味!他再度封锁了她的唇,挑开她的牙齿,闯进她的一方天地,缠住她的唇舌,带着探索,充满了挑逗。
鬼畜的吻,一如他的人,狂野而激烈,仿佛夏夜里的一场暴风雨,一遍遍地肆虐着她的感官。
被他扑倒在地,脑袋撞到地面,痛得她一阵头晕眼花,忍不住低吟了声。
这声音听在耳里,更叫他情难自禁,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酒精上头,头晕目眩得厉害,浑身都在发热。
她努力睁圆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压在她身上的人究竟是谁?被动地承受,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先是被那高浓度的酒精呛得难受,现在又被他吻得窒息,她想抗拒,可伸出去的手偏偏没什么力道。
对他而言,她垂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轻轻的、软软的,就像是情人间的厮摩,阻止不了他,反而更是火上浇了把油。
她的大脑有一刻是空白的,只是纯粹地感受到他炙热的吻,那么疯狂,侵占她的唇和舌,她的嘴里几乎有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可是他还是不肯放弃。
他动手解开她的棉衣,摸上她的胸,稍加用力,不适的痛感让她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他的手冰凉却带着穿透力,让她全身都在颤抖。
林微微隔着衣服用力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望向他,头还是很晕,眼前出现了叠影,幻化成了三个不同的人影。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头痛地问,你到底是谁?弗里茨。
他回答。
弗……谁?这两个人的名字很相似,浑浑噩噩的,她没有听清楚。
迷茫地看了他半晌,然后摇头道,他才不会这样。
闻言,他挑眉,问,那他会怎样?林微微没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脑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阴雨连绵的天空下,一个金发男子在那里气急败坏地问她,你的心里还有谁?也许是那个镜头太过深刻,即便宿醉,还是深深地留在心底,无法抹去。
她咬住嘴唇,低声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一直都知道。
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头。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是……听见他这么问,她推开他,用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吃吃地笑,不告诉你。
见他皱起眉头,破坏了视觉美观,她不禁伸手用拇指去抚平,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心里是有你的。
他的心猛地漏跳一跳,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触碰。
总之,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撞击了他,就和当初她奋不顾身地替他挡住拳头一样。
她将脸贴在他肩上,闭上眼睛,这一刻,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柏林,彻底远离了这个战火纷乱的世界。
眼前祥和宁静的气氛就连这个鬼畜男都不愿打破,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再度吻上了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嘴唇。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的是,不再如同先前的那般风卷残云。
从没想到他弗里茨有一天也可以温柔的,或许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此刻,他的心确确实实被温暖了。
被爱、被喜欢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他暗忖。
他吻着她的唇,手掌贴着她□在外的颈间,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脸颊上的肌肤。
一个吻缠绵悱恻,叫人欲罢不能。
当他的唇离开她时,空气又重新回到了肺部。
她浑浑噩噩地想,他好久没这样亲过她了。
也许是醒着时候那些感情被压抑地太苦,酒醉后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她一把拽住他胸口的衣襟,凑了上去。
第一次看见她的主动,弗里茨眼里闪过惊讶,但对于她的投怀送抱,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彼此的嘴唇贴在了一起,两颗火热的心有力地舞动……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他要得到她,迫不及待的!即便现在不是适宜的时机,也没有舒适的地方让他纵情,但只要他想要,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任意妄为,是他的本性。
想把她抱起来,没想到林微微却在这时突然推了他一把。
被她推得措手不及,他不由向后踉跄了几步,扬起眉头有些不悦。
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她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她说,你来抓我,只要你抓到我,我就嫁给你。
说完,便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他一怔,几乎没有犹豫,拔腿追了上去。
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他抓到,林微微尖叫了声,加快脚步跑回了帐篷。
这时,大家都在外面狂欢,帐篷里空无一人,只有无数的布帘,好似一个迷宫。
她一头钻了进去,弗里茨一时抓不到她,素来没什么耐心的人这一次竟然没有恼怒。
他跟着走了进去,掀开布帘,一寸寸地找过去。
在微微心中,她早已将弗里茨当成了另一个人。
想和他在一起,却又因为各种原因挡在彼此之间,让她犹豫不决始终做不出决定。
就像此刻,想让他抓住,却又害怕被他抓住。
听到背后有动静,弗里茨立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一把撩开布帘,看见站在后面的微微。
她抬起头,见到是他,弯起眼睛向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虽然淡淡的,却像冬日里洒在雪地上的一抹阳光,带来光亮和温暖。
那一刻,他那颗隐晦的心再度被点亮。
这一眼,终生不忘,即便日后在性命垂危之际,脑中依旧闪过这一幕。
很久之后,当他回首过往,才恍悟。
原来,这已然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璀璨的片段。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另一手箍住她的腰,揽进了自己怀中。
这一次她没再挣扎,靠在怀中听着他激烈的心跳。
她抬头望着他,任由他抱起自己,走回他们假扮夫妻的小窝。
将她平放在床上,他随即压了上来……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13年快乐,新年新气象!!万事如意,早生贵子,矮油……抱头姐妹们,这一顿肉,炖了我三天三夜。
要特别鸣谢miliyanmm提供的原材料。
哈哈哈*************************下集预告:188、第一百七十七章鬼畜的激情(下)将她放到了床上,弗里茨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上来,望着身下的女人,没有像以往那样急着攻占。
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不知是否因为留存心底的那一点心动。
目光在她脸上扫动,他细细地打量她。
昏暗的灯光,在黑发上照出了淡淡的一层光晕,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撅着嘴,好像在邀请他去采撷。
看着她,他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母亲曾和他说过的白雪公主。
美人公主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身雪白的皮肤,和一张红润的嘴唇……原来他们西方人也曾崇尚过这种不同于金发碧眼的东方之美。
他低头,缓缓凑近,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林微微眨了眨眼睛,只见他长而卷的睫毛靠近,再靠近,在他的嘴唇碰到她的那一秒,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湿润的吻降临,他舔舐着她的唇,舌尖灵活地在她口里摩挲打转。
轻狂却又霸道地抵住她,一旦占有,便不肯再放开,好一顿纠缠。
他吻得很深,仿佛下一刻就是天崩地裂的世界末日,即便他已经克制自己,但还是将她逼进了死角。
嘴里鼻间都是他的气息,混合一丝烟味,一股酒气,侵入她的感官。
有一瞬间的清醒,她想反抗,却立即被他镇压了。
他的吻太霸道,就像一条蛇,那种酥麻的感觉钻入身体,让她全身无力。
大脑一片混沌,闭上眼睛,索性停止了挣扎。
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她的胸前的衣扣,一颗颗,每一下都让弗里茨的心脏狂跳无比。
他有些迷惑,是什么让他如此疯狂?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简妮的影子,还是因为她让他感受到了温暖?脱去彼此厚重的棉衣,冷风袭来,她下意识地躲进他的怀抱。
在强壮的身躯下,她显得如此娇小,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轻轻一压,就会破碎。
他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吻着她的颈子,这细腻的触感让他完全不能自已。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他的吻在她身上萦绕,身子一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某个部位。
从不顾及别人感想的弗里茨,这一次做足了前戏,一生唯一一次的温柔,给了她。
她的喘息和颤抖,让胸口起伏,诱人的风光无限,他忍不住一口咬了上去。
他的舌尖滑过她胸膛,那刺激的的感觉,让她触电一般地颤抖起来。
她的神经变得脆弱,最后的神智在他强劲的撩拨下烟消云散,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野兽吞噬的猎物,温存过后,将会找不到半点残骸。
她激烈的反应,引起了他身体的变化,小腹硬实坚。
挺,背脊上的肌肉扩张,他已经为一会儿的攻占做足了准备。
他,蓄势而发。
感受抵在腿间的炙热,林微微低呼了声,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他的触碰,他的亲吻,让她发热发颤,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可是,没想到,这轻轻的移动,正式拉开了掠夺的帷幕。
彼此的呼吸纠结在耳畔,沉重而绵长,他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一个挺身,彻底占有了她的领地。
□被撕裂般的痛意向她袭来,微微低哼了声,向后一缩,手指抓紧了床单。
痛?他明知故问。
她点头,可怜兮兮地望向他。
弗里茨笑了起来,笑得煽情,却没停下动作,在她耳边呢喃,这样才能记住我。
仿佛要证实他的说法,他抓住她的肩头,狠狠挺进。
那一记贯穿,太过深刻,让她失声叫出了出来。
他却用吻,堵住了她的嘴……他收拢手臂,将她完全囚禁在自己的怀抱中,纤细的身体让他觉得没什么存在感。
明明决定了温柔待她,想要放柔动作,可身体却无法抑制地急躁起来,就像一个十七岁的青涩少年,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渴望。
有她在身下,即便她什么也没做,还是让人心乱如麻。
他沉不住气,还是情难自禁地弄痛了她。
当他听见她的叫声,才能感受到一丝心安,让他感到暖意。
林微微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被动地接受着他的爱抚、他的亲吻、他的碰撞,眼眸中偶然飘过一丝迷茫和恍惚。
眼前这个男人的粗犷和狂野让她感到陌生,不管是鲁道夫还是弗雷德,都不曾这样对待过她。
头很沉,胸口有些闷,她觉得自己似醉似醒,这一切如梦如幻,分不清真假。
她咬着嘴唇望向他,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拉出一小段距离,为了让自己能够看清他。
长长的指甲划破了他肩头的皮肤,弗里茨沉下脸,对上她那双清水眸子。
那一秒的对视,他从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柔情。
林微微彷徨地望着他深邃的眼,这一瞬间,仿佛迷雾笼罩。
她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是的,在一起,他第一次感受到在一起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不光是身体上的磨合,还有他的心。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无法言语!他一遍遍地攻占她的领地,即便已经达到最深,不够,却还是不够!他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灼热的温度从她的手心传来,通过彼此握紧的手,一直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进到他的心脏。
这一刻,他的心是温暖的,没有阴霾,也没有森冷。
这是幸福么?这就是幸福?被爱的幸福和爱人的幸福?他弗里茨有一天也抓到了它?他的心中满是疑惑,却无人替他解答,如同一个孩子般迷茫着。
从手心里传来的热量,让她晃神不已。
看见她盯住自己,他突然觉得有种秘密被曝光了的无措感,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道,不许你这样看着我。
身体上的快感让他无法自已,可是心里头的愉悦更是令人震撼。
那么多年,和不同女人上床,即便是简妮,也没有这样的震撼。
林微微觉得自己如同一叶孤舟,在狂风怒浪中,沉浮。
她挣扎开与他交缠的手指,攀住了他的肩膀,忍不住沉吟。
说,你需要我。
他厮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低沉嘶哑,却也那么动情。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更加用力。
弗里茨的强硬,和她的柔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体里面,好像一团烈火激烈地燃烧着,几乎要将她殆尽。
太过激烈,仿佛一团炽热的烟花,升到空中,爆破,绽放,绚丽缤纷……我,我……需要你。
终于,被他逼出了所有的情绪,她难以自己地尖叫了起来。
一同爆发出的,还有她的眼泪,完全地沉沦,被身体里的热浪淹没了。
听见她的话,他眼中莫名有了湿意,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需要,被人温暖。
丢弃了平日冷漠和阴鸷的面具,这一刻,他面对她,坦诚相见。
弗里茨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女人,如痴如狂地亲吻她,狂烈地在彼此间掀起一股巨浪。
他带来的快感太过猛烈,一波高过一波,叫人窒息,心脏几乎要被挤破,她再无法承受太多,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狠狠地,用尽了全部的力道,满嘴血腥。
弗里茨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停下动作,这一刻,真正是痛与快乐并存,天堂和地狱交错。
在高。
潮降临的那一刻,她终于不堪重负,力道一松,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他没有动,也不想动。
他不想承认,可是,他的心,已无力再去抗拒这份感情。
她的头枕在他的臂膀上,她的呼吸倾吐在他的颈间,痒痒的,好像有羽毛在轻轻拂动,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骚动。
他拢了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凑过嘴亲了亲她的额头。
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弗里茨闭上眼睛,这一种充实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一种不同于金钱和利益带来的满足。
自从来到这苏联人的难民营里,他就没有一天安稳过,即便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竖起一只耳朵,满是戒备。
可现在,他竟然觉得安心。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欢笑声,估计是狂欢的人们陆续走了回来。
弗里茨立即警戒地睁开了眼睛,布帘外面闪过人影,大家在狂欢过后,各自回巢。
他全身张弛的肌肉,让林微微不舒服地嘟哝了一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她的臀部擦过了他的敏感地带,他不禁浑身一颤,顿时又有了感觉。
去他妈的雅利安人种,去他妈的日耳曼血统,这一刻,他只想和她颠鸾倒凤。
刚才,那翻云覆雨的感觉让他难以忘怀。
他支起半边身体,从背后凝视着她沉睡的脸,抿住嘴,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撩开她的发丝,他的手背沿着她的脸颊,轻轻划过,沿着她的下巴落到她的肩膀。
他凑嘴吻了上去,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肩上,细腻地留下一道道痕迹。
手指在她的胸口留恋,那高耸起的娇柔,让他不能自已。
一路向下,探入她的腿间。
他的挑逗,让她不安地嘤咛了声,并拢双腿。
弗里茨微微一笑,从侧面,慢慢地滑进了她的身体。
林微微嗯了一声,突然入侵的异样令她感到难受,不由地动了动身体,却被他一手固定住。
她的小巧,让他感到疯狂,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搂到怀中,她的虚弱,她的无力,令他更加放肆地为所欲为。
她本来陷在沉睡之中,却被他硬生生地弄醒,睁开迷茫的眼睛。
酒精虽然已经退下头,却还是浑身燥热的难受,头痛欲裂。
意识离得自己很远,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人侵犯着。
听见她在呻。
吟,弗里茨伸手挡住了她的嘴,一口含住她的耳垂,使她浑身都颤栗。
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情意,他的心动,全都给了她,所以从今往后,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他都会拖着她。
四边躺满了陌生人,在这种氛围下做。
爱,是谨慎、压抑而又沉闷的,可他却充满了激情。
每一次挺进,都让他心狂乱。
遮在嘴前的手,几乎让林微微无法呼吸,而身体承受的快感,更叫人窒息。
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陷入了他的皮肤里,浑浑噩噩地任由身后的人将她推到无垠云端。
--------这几天,林微微一直在发烧,身体像是瘫痪了一样,无处不痛。
她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回到柏林,看见了弗雷德。
他们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无止尽地亲吻和抚摸,相互释放自己的感情。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那一切是那么真切,就连那触感都是如此真实。
可当她偶然睁眼的时候,才失望地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没有弗雷德,也不在柏林,他们还陷在苏联人的营帐里。
破陋的布帘,和一双莹莹绿眼,守住她身边。
她的情况很不乐观,身体忽冷忽热,高烧不退,意识总是朦胧。
这里医疗设施很差,一旦生病,就靠自身的素质硬挺。
林微微亚洲人的身体怎么能和他们白种人相比,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再加上饮酒过度,纵欲过度,身体本就虚弱,再这么一着凉,便一下子诱发了出来。
她的脸很红,不正常的红,就像要烧起来一样,总是做着噩梦,常常尖叫着,却醒不过来。
弗里茨从来没照顾过病人,一个冷面的铁血战士,在这个小女人面前,竟变得手足无措。
最后,不得不拉下面子,去求助隔壁的大妈。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苏联人说话,说的是俄语,字正腔圆,让人听不出口音。
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深藏不漏的伤痛,却为了她,再一次被剥开,血淋淋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你会说话?苏联大妈惊讶地看着他,我们都以为你是哑巴。
弗里茨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躺在床上,陷在水深火热中的林微微。
他性格孤僻,不爱搭话,大婶唠叨了几句,也就闭了嘴。
她烧了一大盆热水,替微微擦拭身体,又用伏特加擦拭她的手心脚心。
她的身体那么烫,发着高烧,你去驻军的医务室要点药吧。
大婶将布放在微微的额头,得不到回应,便回头瞥了他一眼。
弗里茨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听见她的话没有。
大婶挥了挥手,道,算了,还是你在这里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她走了之后,房间里又恢复一片安静,弗里茨在大婶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一双精湛的眸子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她会死吗?他不禁自忖。
想到前几日和她的缠绵,他的心一颤,竟有些害怕。
以前在战场上杀敌驰骋,枪里来弹里去,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他拨开她汗湿的额头,摸了下她的面颊,心中泛起一种感觉叫不舍。
那么不多年,好不容易体会到一丝暖意,好不容易才有人喜欢,难道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吗?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手中,放在嘴边辗转亲吻。
孤独惯了,原以为会一直孤独下去,他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他们一同在雪原上患难与共,那时他虽然伤重,却还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一边拖着雪橇,一边抱怨。
还有,在火车站上,她扑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心是真真切切地被震撼了,原来还有人会为了他而不顾一切。
这段假扮夫妻的日子,令他即厌恶又欢欣,厌恶的是和这些肮脏的斯拉夫人关在一起;而欢欣的是,他的身边始终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肆意捉弄,却又和他不离不弃。
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相依为命,生死不离吧。
一直以为自己心如钢铁,杀人到麻木,没想到改变他的竟是这场残酷的战争。
所以说,战争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让热情的人变冷漠,让冷漠的人变得更人性。
苏联大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中拿了一瓶药,递给他的时候,还在嘀咕,这些人真是态度恶劣,说什么物资紧缺,药品限制,全都送往前线了。
我好说歹说,才磨来这么一小瓶。
你赶紧给她服了吧,别耽搁下去,把脑子烧坏。
弗里茨接过,药瓶上还有大妈手上留下的温度,玻璃瓶上贴着俄语标签。
他看着愣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忆一些什么,等他回神,转身一看,大妈早已走得人影也没了。
谢谢。
对着无人的布帘,他低声用俄语道。
平生第一次照顾人,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可是心中却没有不耐。
反而有了一丝家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在照顾自己生了病的妻子。
喂了药,将她抱在怀中,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沉稳的心跳传入微微的耳里,浮躁的气息终于逐渐安稳了下去。
弗里茨低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他发现,怀里的小女人一定要抓住些什么才能睡得安稳,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十指交缠,安心的不光是她,还有他。
如果,一眨眼,便是一辈子的光景,那该多好……作者有话要说:Ican\'tfightthisfeelinganylonger。
唉,霸王动心了,悲剧的开始啊~~~~can\'tfightthisfeelinganylonger我无法再克制这份情感andyeti\'mstillafraidtoletitflow但还是害怕流露出来whatstartedoutasfriendship这份感情起于友情,hasgrownstronger却日益加深对你的眷恋ionlywishihadthestrengthtoletitshow但愿我有勇气向你表白itellmyselfthatican\'tholdoutforever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isaidthereisnoreasonformyfear为什么我会害怕?causeifeelsosecurewhenwe\'retogether每当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安心,不是吗?yougivemylifedirection,你给我人生的方向,youmakeeverythingsoclear,你使一切变得有意义andevenasiwander即使我在外流浪i\'mkeepingyouinsight我仍然想着你you\'reacandleinthewindow你是窗前的烛光onacold,darkwinter\'snight在那冰冷黑暗的冬夜里,andi\'mgettingcloserthanieverthoughtimight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个运气认识你andican\'tfightthisfeelinganymore我再也无法克制这份情感i\'veforgottenwhatistartedfightingfor我已忘记自己是在抗拒什麽it\'stimetobringthisshipintotheshore该是让船靠岸的时候了andthrowawaytheoars,forever终于,我不必再漂泊causeican\'tfightthisfeelinganymore因为我再也无法克制这份情感i\'veforgottenwhatistartedfightingfor我已忘记自己是在害怕什么andifihavetocrawluponthefloor如果我不得不跪地comecrushingthroughyourdoor将自尊放在你手上baby,ican\'tfightthisfeelinganymore亲爱的,我再也无法克制这份情感mylifehasbeensuchawhirlwindsinceisawyou自从遇见你,我的人生就乱了i\'vebeenrunningroundincirclesinmymind。
每天我的心都绕着圈子在想念你anditalwaysseemsthati\'mfollowingyou,girl我的世界总是围绕你在转,女孩causeyoutakemetotheplaces因为你带我去了thati\'dknowni\'dneverfind一个我从来不曾发现的地方下集预告:人在发热,流出的眼泪也是如此的滚烫,落在他的身上,烙痛他的肌肤。
弗里茨有些怔愣,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窜过心头,平生第一次,有人为他哭泣。
他抬头吻着她湿润的眼睛,将她的泪和自己的撼动,一起吞入腹中。
MeinEngel。
他将她困在自己和柱子之间,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对他,她犹然是那救赎他的天使;而于她,他却是拖她一起下地狱的恶魔。
……他扳回她的脸,将面包凑到她嘴边,微微闭着眼睛,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宁愿饿死,也不要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如果你不自己吃,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你什么时候没动过粗?林微微哼了声,没理他。
……她才吃了一惊,他的嘴已经贴了上来,被嚼碎的面包从他嘴里度过来。
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他看着她可恶地笑着,用手挡在她嘴前,不让她吐出来。
……189、第一百七十八章噩梦和现实在药物的控制下,高烧总算是退了,但林微微还是神智不清,眼前总是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不是梦见纷飞的炮火,就是支离破碎的人体,那些血红雪白的厮杀场面,太过深刻,在潜意识中再度呈现出来。
让她哭叫,呜咽,颤栗。
噩梦缠绕,筋疲力尽,在这种情况下,本不该冒险离开难民营。
可是,偏偏发生了一件意外,逼得弗里茨不得不行动。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去取每日的分配食物。
隔壁的大妈也是一片好意,想过来照看一下病人。
感受有人在擦拭她的身体,林微微掀了下眼帘,那温柔的触碰,好像自己的母亲。
她心里一暖,伸手握住了大婶的手,嘴里干燥,身上出着一阵阵的虚汗,消耗着她的体力。
妈,我要喝水。
她痛苦地呓语,像一条搁浅的鱼儿,急需水的滋润。
这句话她要说的是中文,也没什么,可偏偏说的是德语。
苏德打了那么久的仗,难民营里的这些老弱病残就算再文盲,也能分辨德语的发音。
林微微被这场病折腾地糊里糊涂,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已经捅了个大篓子。
得不到反应,她睁开双眼,迷惘地看着大婶,重复要喝水的愿望。
苏联人的营帐里竟然藏着德国佬,这还得了?大婶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正好撞上跨进来的弗里茨。
看见他,林微微又躺回床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嚷道,水,给我水!空气中沉静了一秒,一双碧眼飞快地扫过在场的两人,弗里茨顿时明白了两三分。
原,原来,你们是德国人!大婶扔了手中的布条,惊慌失措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身份被拆穿,他神情一变,敛起了唇边的笑容,一抹阴鸷的神情闪过眼睛。
见他脸色阴沉,大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妙,惊恐之下,本能地张嘴想呼叫。
然而,声音还未及出口,已被弗里茨抢先一步。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没给她求救的机会。
按照他以前狠辣的处事风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对方的脖子,因为没什么比死人更可靠。
可这一次,在下手处置她的时候,竟然犹豫了。
这个俄罗斯妇人曾帮助过他们,尤其是照顾病重的微微,就冲着这一点,他手下留了情。
伸手劈晕大婶,捆住她的手脚,堵住嘴巴,然后扔进床底。
听到动静,林微微转过头,彷徨地眨了眨眼睛。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必须离开!有人向她快步走来,阴影在眼前一晃,紧接着她的身体突然被人悬空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微微不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细若悬丝的气息扫过他的颈间,痒痒的,酥酥的,让弗里茨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
万籁寂静,唯有他的心一阵狂跳。
身体中陡然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也不管她正生着病,按住她的后脑勺天昏地暗地吻了下去。
她嘴里淡淡的,没有味道,却还是轻易地挑起了他的兴致。
也许今日之后,再没有机会占有她,想到这一点,他便无法克制自己。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唯独对她的霸占欲,刻不容缓!几下解除彼此间的障碍,他将她抵在圆柱上,从正面狠狠地贯穿了她。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握,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让他安心。
将自己的喘息埋入她的胸口,用他的唇,去开启她的秘密。
他的身体坚实而精壮,手臂上的线条唯美而清晰,和他相比,她实在太瘦弱。
被他压住,完全无法动弹。
在他激烈地探索下,她的身体变得更加灼热,颤抖不已,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双腿被固定在他腰间,背脊紧紧贴在冰凉的柱子上,若不是他的强劲,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睁着一双迷蒙的眼,她隐约是知道的,眼前这个男人正在对她做什么,只是对他的厌恶和抗拒,令她不愿面对。
在她心里,这只是众多噩梦中的一场,一觉醒来便全部忘掉。
弗里茨没有因为她神智迷晕,全身虚软而就此放过她,反而托住她的臀部,更加用力地挺进。
这样销魂的姿势,这样娇弱的身躯,让他心醉神驰。
这一刻,就算后面有苏联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他也认了。
他的力气很猛,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侵袭着,弄的她生疼。
她空悬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那种无助感,让她忍不住失声尖叫。
刚出口,声音的尾梢便消失在他的气息中,他用激烈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即便她用力咬了他,他仍不愿停止这个如痴如狂的亲吻,宁愿让鲜血充斥在彼此的嘴里。
明知不该这样对待她,可他就是停不下来,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他要她,带着迫切的渴望!炽热的吻铺天盖地般地向她袭来,眼前的一双碧眼变得更绿、更深,更湛亮,闪烁在眼底地不光是欲。
望的火花,还有一丝被点燃的热情,是对生命的热情。
这一刻,他是真正地感受到了上帝的救赎,那是对他灵魂的救赎,在他黑暗旅途中投下的一缕光芒。
只是,他的感受,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回馈。
微微能够感受到的只是他疯狂和肆意的掠夺,这让她陷入一场无望的灾难中。
头痛,发烧,浑身难受,生着病,即便这样狼狈,身体还难逃摧残。
没有快感,只有痛苦,是这样难受,让她不禁泪流满面。
人在发热,流出的眼泪也是如此的滚烫,落在他的身上,烙痛他的肌肤。
弗里茨有些怔愣,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窜过心头,平生第一次,有人为他哭泣。
他抬头吻着她湿润的眼睛,将她的泪和自己的撼动,一起吞入腹中。
MeinEngel。
他将她困在自己和柱子之间,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对他,她犹然是那救赎他的天使;而于她,他却是拖她一起下地狱的恶魔。
身体正承受着激烈撞击,这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让她感到恐惧。
全身火热热地被焚烧着,无处不痛。
昏沉中她看见自己站在漩涡前,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无奈什么力气都使不出。
黑暗一点点地没过她的脚,她的腰,她的胸,最后将她彻底灭了顶。
她再度沉入了无止尽的黑暗中……不想停止,可美丽的事情总要结束,透支了生命里的快乐和幸福,向别人借来的爱恋最终还是得要归还。
绚丽的烟花昙花一现之后,剩下的,便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在不久后的将来,他很快便会知道,这个被人救赎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像他这样的人,早就被上帝判了死刑,没有天使、没有天堂、更不会有机会重新来过!弗里茨替她穿戴整齐,伸手抚过她的脸,撩开发丝,凑上嘴吻了下。
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带着她无疑就是累赘,但是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起过要抛弃她的念头。
他生,她也生;他死,她也死。
暴露了身份,自然不能再久待,大婶的失踪很快会引起怀疑和注意。
然而,走出难民营,这意味着他们又将面临炮火的洗礼。
当天晚上,稍作调整之后,弗里茨乘着难民营整修补给之际,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微微的身体很虚弱,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拍着她的脸,硬是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她的大脑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浑身乏力。
在他的强迫下,勉强起身走了几步,双腿软绵绵,犹如走在云层中。
弗里茨将她安顿在一个隐蔽处,自己走了出去,没有他的支持,她的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侧身倒下。
她眨巴双眼,被迫望着弗里茨的一举一动。
他从背后偷袭了哨兵,之后又是一个路过的军官,并一举夺走了他们身上的武器。
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幸存的人,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经历过血肉横飞的战役,难民营里的这些防守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夜色下,从他眼中反照出来的全是冷光,明明只是穿着平民的衣服,却彷如降临在黑暗中的死神。
看着他空手扭断了那两人的脖子,那一下颈骨错位的咔嚓声尤其刺耳,她背脊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处理完毕尸体,弗里茨踏着沉稳的脚步走回来。
见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什么也没说,蹲□体索性将她的人,连同包裹一起背了起来。
林微微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伸手穿过他的脖子,紧紧抱住。
刚才一场欢爱,透支了她的体力,她浑浑噩噩地闭眼昏睡。
在黑暗的掩饰下,两人身影遁入山谷中。
现在是四月的某一天,外面春暖花开,冬雪消融。
在夜晚,山谷里的湿气还是很足,温度不到十度。
虽然,他们的情况不便点火,但为了她的身体,他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有了火光的温暖,她停止了颤抖,他将她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不是很烫,他喂她吃了一颗药。
也许真的是渴急了,水壶里的水被她一口气喝掉了大半。
她舔着嘴唇,一脸意犹未尽,伸手还想去抢。
弗里茨举高手,让她扑了个空,她睁圆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手中的壶。
弗里茨看着她,眼中露出了戏谑的笑意,她要喝水,他却将干粮递了过去。
可是她生着病,哪里有这胃口,就着他的手,勉强咬了几口,便转过头去。
他扳回她的脸,将面包凑到她嘴边,微微闭着眼睛,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宁愿饿死,也不要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如果你不自己吃,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你什么时候没动过粗?林微微哼了声,没理他。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掀了掀眼睑,正打算一探究竟,下巴突然被人不甚温柔地捏住了。
那劲道不算太重,却正好逼她张嘴。
她才吃了一惊,他的嘴已经贴了上来,被嚼碎的面包从他嘴里度过来。
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他看着她可恶地笑着,用手挡在她嘴前,不让她吐出来。
他弗里茨总是有办法对付不听话的人,林微微再次亲身领教了。
这面包的味道固然不佳,但沾着他口水的食物更叫人恶心,她只得乖乖地接过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巴里塞。
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一抬头便是那闪烁的繁星,遥望人间。
星星……很美丽。
弗里茨伸直长腿,平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勺,望着这一片无垠无际的天空,心绪飘浮。
林微微乘他不注意,将最后一口面包吐在了草地上,浑身一软,也学他样,躺了下来。
得不到她的反应,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去山上的树林里采蘑菇,我走累了,他就将我扛在肩头。
他一边吹着口琴,一边找方向。
他说,如果你迷了路,北斗七星会将你带回家。
结果,我们还是被困住了,在山林里待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摸到回家的路。
母亲红着眼睛,在家门口等我们……那时,我们只是普通的一家。
这是弗里茨第一次尝试着在别人面前打开心扉,就像一个孩子,羞涩却又迫切。
父亲去了战线后,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看到过他,一直到战争结束后,当我看到他活生生地走回来时,心里的雀跃无法形容,以为又可以回到从前的幸福时光。
但是,没想到这一场战争已经改变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从那天起,除了痛苦、暴力,便没再剩下其他。
这个男人一定没有想到,他能够活着走出那个集体坟墓,却最终死在了自己老婆孩子的手中。
将刀子插。
进别人心脏的感受是怎么样的?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的胸口插着刀,血喷溅了一身,就是这样他还没有立即死去。
他四处追着我妈,暴怒着,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说要砍了我们。
我们每个人都被恐惧侵虐着,最后,我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扭断了他的头颈。
他终于安静了下来……说到这里,他抿住了嘴唇,闭上双眼沉入自己的思绪中。
双手紧紧地抓住草坪,手指抠入土地,一些被藏得很深的伤疤再一次撕裂,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有些回忆太不堪入目,即便时隔多年,还是令人战栗。
我讨厌外国人,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俄国人,是他们开始了战争,把我的家园变成这样,把和善的父亲变成魔鬼!他猛地睁开眼睛,语气变得激烈起来,任何一个不是德意志血统的人都是低贱的,犹太人、吉普赛人、斯拉夫人、他们都该死,都该被驱逐,这是元首给我们的信仰。
可笑的是,谁会想到我这个拥有一级雅利安血统证书的人,竟然有一半的俄罗斯血统?谁又能猜到,母亲是从俄罗斯潜逃到普鲁士的贵族遗孤?说起来,这片土地还是我的半个祖国。
德国人,俄罗斯人,究竟哪个才算是我的同胞,哪个才算是我的敌人?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中,只有刷刷的风声。
得不到回应,他转过头向她望去。
只见林微微紧瞌眼睛,双唇微张,似乎已经进入梦乡,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见状,他自嘲地一笑,又将脸朝着星空。
这些话,不曾与人分享,今天有兴致说出来,可偏偏对方不领风情。
脑海中闪过过往的一幕幕,有父母的,有简妮的,有战争的……哭喊、尖叫、恸哭,他的世界里似乎永远只有一种颜色。
所有不快的一切,交织在一起、重叠在一次,穿透了他的大脑。
一瞬间,他那双绿色的瞳孔收缩了起来,刀光剑影之后,又归为平静,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沉寂。
也许,往后他都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敞开心扉,不过,谁又会在乎呢?作者有话要说:withorwithoutyouSeethestonesetinyoureyes看着你冷眼相待Seethethorntwistinyourside感受你拒人千里Iwaitforyou可是我仍然愿意等你回心转意Sleightofhandandtwistoffate一切就像命中注定Onabedofnailsshemakesmewait我如坐针毡焦虑地等待AndIwaitwithoutyou你离去了,我要等你到来Withorwithoutyou若即若离Withorwithoutyou若即若离Throughthestormwereachtheshore终于穿越风雨到达彼岸YougiveitallbutIwantmore你付出了一切,可我想要更多AndI\'mwaitingforyou你离去了,我要等你到来Withorwithoutyou若即若离Withorwithoutyou若即若离Ican\'tlive你我的若即若离Withorwithoutyou令我度日如年Andyougiveyourselfaway现在你出卖了你自己Andyougiveyourselfaway你出卖了你自己Andyougive你出卖了Andyougive你出卖了Andyougiveyourselfaway你出卖了你自己Myhandsaretied我感到双手被缚Mybodybruised,she\'sgotmewith她莫名其妙地征服了我Nothingtowinand她把我变得一无所有Nothinglefttolose一无所有下集预告:水……微微的呓语传入他的耳畔,让他的脚步一顿。
林微微被烧得糊里糊涂,浑身忽冷忽热的难受,得不到反应,她索性自己伸手去摸。
弗里茨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他掌心里粗糙的伤疤磨在她手背上生疼。
她皱着眉头,一把挣脱开他,然后抓住了挂在他腰前的水壶。
松手。
身上高烧不退,嘴里干燥无味,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死命地拽着他的水壶,嚷道,水,给我水,我要喝水!弗里茨将她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他强大的力道弄痛了她,林微微怒了,张嘴一口咬在他的颈侧。
她虽然生着病,但力气却不小,这一口咬下去,立即将他咬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淋。
那时,她只是浑浑噩噩的在想,没有水,那就给我血!……我恨死你了。
她咬牙切齿。
他却不以为然,挥了挥手,道,你要恨,就恨吧。
反正,恨和爱,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的。
……190、第一百七十九章别扭的情感凌晨,火堆熄灭,第一缕光芒照亮了这个大地。
在这个年代,每一天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都是一个奇迹。
新的一天,新的机遇,弗里茨背起微微,开始了新的旅程。
日光将两个相依相靠的人影拖了一地……林微微的身体也实在不争气,有药压着,还算稳定。
可当药性退了,体温又升高了。
没有足够剂量的抗菌素,就光靠她自身的体质,杀不了菌。
因此病情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始终好不起来。
弗里茨考虑再三,决定兵走险棋。
本来走山谷,是为了避免和苏军发生冲突,而现在迫在眉梢,他不得不赌一把两人的运气。
山谷边缘有一个苏联人的小村庄,也许是因为离两军交界较远,这里戒备并不森严。
话是如此,可万一惊动了苏联人的后备力量,后果也很严重。
弗里茨趴在山岩上,观察了大半天,一直等到夜。
色。
降临,才能伺机而动。
他要的是医药物资,抗菌素在这个年代并不普及,未必每份人家都会储备。
后防军一定有存货,但是摸进去之后,全身而退的机率太小,冒这个险太不理智。
大户人家人多眼杂,而且不好拿捏方向,最后,他选中了一个母亲两个孩子的三口之家。
有小孩的家庭,备药机率总是大一些,更何况,他们手无缚鸡,更容易下手。
将林微微安置妥当,确认没人能够发现这个藏身点之后,他开始行动了。
潜入那个妇女的房子,那时她正躺着床上睡觉,只听咔嚓一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下一秒,有人掀开她的被窝,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刚从梦中清醒的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就被堵住了嘴。
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冷若冰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从地狱传来,让人不寒而栗,她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
她想回头,却被身后的人阻止,他用枪顶在她的后脑勺上,低沉地说道,我要抗菌素。
女人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要的只是这个。
见她愣着不动,弗里茨不耐地用枪敲了敲她的颈部,道,有没有?害怕他真的会开枪,她急忙点头。
看见她的回应,他暗自松了口气,将枪顶了顶她的后脑,道,带我去拿。
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这里三颗子弹,你和你两个儿子,一人一颗,一个也逃不了。
听见了没有?弗里茨阴测测的话在耳边响起,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哪敢气反抗,大气不敢喘一下,只得一一照做。
接过药瓶,他迅速投去几眼,确认无误之后,塞入上衣的口袋中。
四周没有可以捆绑的绳子,他没有耐心、也没有这个功夫去处置她。
于是,将她脸朝下地按在床上,拿起床上的枕头盖在她脑袋上,决断地一枪结果了她。
血迅速渗入床单,女人抽搐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他随手拉起被单遮住她的尸体。
刚才开枪的时候,虽然有枕头挡在枪口前,却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弗里茨怕惊动邻居,不敢耽搁,飞快地撤离。
在走过走廊的时候,他听到后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心口一紧,猛地一转身,下意识地拉起了枪栓。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只是一个四岁大的男孩子,他抱着一个布娃娃,揉着睡眼,迷茫地看着他。
弗里茨一愣,握紧了手中的枪,心中做了最差的打算,这一枪没有任何遮拦,火药爆破的巨响一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一瞬间,思绪千转百回,想的都是如何逃生。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孩并没有尖叫,而只是看着他,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他再度怔忡,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颗冷残了的心竟泛起了一阵涟漪。
得不到回答,那孩子走近几步,又问,爸爸,你不会再离开我们了吧?他以为自己不会回答,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道,快去睡觉。
爸爸,我爱你。
那孩子道。
我也爱你。
他听见自己在说,声音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不是出于自己之口。
目送着小孩离开,他身上的肌肉才完全松弛下来,收起枪,抽身离开。
他以为,这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却没想到,那一声爸爸,一直到死都没能忘掉。
一路撤退非常顺利,人们都沉浸在睡梦中,没有发现这个意外。
在原地找到微微,她还是陷在昏睡中,脸颊发红,嘴唇干裂,情况很不乐观。
他将抗菌素和退烧药一起,合着水,喂她吞下去。
那家女主人的死亡,迟早会引起苏军的重视,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弗里茨带着微微即刻上路。
对于奋斗在东线上的人来说,西边总是安全的代名词。
两人一路向西,连夜赶路,走了一段时间,就感觉那灼热的呼吸在自己颈边躁动。
水……微微的呓语传入他的耳畔,让他的脚步一顿。
昨晚被她一口气喝掉大半,饮水所剩无几,在找到溪流之前,只能忍耐,所以弗里茨没理她。
林微微被烧得糊里糊涂,浑身忽冷忽热的难受,得不到反应,她索性自己伸手去摸。
弗里茨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他掌心里粗糙的伤疤磨在她手背上生疼。
她皱着眉头,一把挣脱开他,然后抓住了挂在他腰前的水壶。
松手。
身上高烧不退,嘴里干燥无味,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死命地拽着他的水壶,嚷道,水,给我水,我要喝水!弗里茨将她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他强大的力道弄痛了她,林微微怒了,张嘴一口咬在他的颈侧。
她虽然生着病,但力气却不小,这一口咬下去,立即将他咬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淋。
那时,她只是浑浑噩噩的在想,没有水,那就给我血!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颈部都是最脆弱、敏感的地方。
被她这么攻击,他浑身一颤,不由松开了手劲。
失去支撑,她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摔倒在地。
她闷哼一声,侧躺在地上,没力气爬起来,只能瞪着眼睛干望着他。
颈上刺痛不已,弗里茨伸手一摸,只见一手的血,心火顿时窜了半天高。
他走过去,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阴测测地道,别太过分,知道么?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过分?和他鬼畜相比,什么都不算过分。
她移动了下下巴,挣脱开他的束缚,苍白的嘴唇染上殷虹的血迹,鲜艳而妖冶,胸口上下起伏,剧烈地喘息着。
这模样还带着点儿小诱惑,弗里茨心一动,于是凑过脸想去吻她。
谁知,他都还没碰到她,面前的小女人已经龇牙咧嘴地摆出了一副随时攻击的姿势,看上去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狗,眼里满是防备。
不想再度被咬,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肯安静下来,无法上路,只能就地休息。
别说是林微微,就是弗里茨也口干舌燥,从昨天到今天,他几乎滴水未沾。
四周走一圈,摘了几片滚着露珠的树叶,扔进嘴里一起嚼了。
这个山谷还算肥沃,到处都长着黑莓,虽然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却已经成型。
带了几颗回去,扔给林微微,道,没有水,只有这个。
她咬了口,那酸涩的味道差点把她牙齿都酸下来,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看见她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弗里茨不禁好笑地扬起了眉头,道,你这样子真难看。
林微微本就生气,再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气炸了,想也没想,直接拿手中黑莓去砸他。
可是,生病中的她哪里有这力气这准头?弗里茨一弯腰一侧身,就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接住她再度砸过来的黑莓,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我恨死你了。
她咬牙切齿。
他却不以为然,挥了挥手,道,你要恨,就恨吧。
反正,恨和爱,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的。
-----------------两人休息了一个晚上,林微微一直昏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烟味呛醒。
弗里茨背靠树干坐着,一手搁在膝盖上,嘴里叼了根香烟,眼睛半眯半睁地望着远方的树林,下巴胡渣横生。
也不知道他在想啥,烟丝几乎燃到了尽头,还在继续抽着,这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废感。
感受到注视,那双琉璃眼珠一转,立即向林微微瞥来。
见她的气色不错,脸上不正常的红潮也退掉了不少,他咬着烟嘴,露出一笑。
这一动,一长条烟灰顿时散了形,吧嗒一下掉在了他的衣服上,弗里茨也不介意,连伸手弹去的动作都懒得做。
随手将烟头捻入土地,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他向她探过半个身体。
对于这个男人,微微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向后退让,想避开他的触碰。
弗里茨哪是那种好打发的人,她越是向后避退,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退到无路可退,他的双手撑在她两边,将她困入自己的圈子里,沉稳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让她一阵心跳如雷鼓。
他……不会又想施暴了吧?将她的惊惧看在眼里,他挑起一道眉峰,语气中满是嘲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你逃不出去,也没人会来救你。
这是实话,林微微不敢去挑衅他的神经,用手挡在自己的脸前,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你的烟味呛到我了。
闻言,弗里茨抿嘴一笑,两个酒窝浅浅乍现。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将药瓶和水壶都扔给她,一句话也没说地又靠回树干。
她晃了晃水壶,空荡荡的只剩下回声,最后一口的水,他留给了她。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隐隐约约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一直都是弗里茨背着她在走,一向自私自利的鬼畜,竟没有丢掉她这个累赘而去独自求生,真是叫人惊讶啊。
这一场病反反复复,折腾了她近两个星期,有些记忆断断续续,并不真切。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深长的梦,梦里有弗里茨、有鲁道夫、有弗雷德、有死去的那些战友,还有难民营里的大婶,喜怒哀乐……这些片段走马观花般地流过,当她清醒之后,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虽然没有神清气爽,但到底有了些精神,不似前几天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为了保存体力,林微微强迫自己吃了好几个黑莓下去。
在这么恶劣的坏境下,能够退烧是奇迹,人的生命真是顽固啊。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药是弗里茨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来的;她的生存,是另一个人的死亡换来的!我们现在去哪里?和我军汇合。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大约知道。
过了这个山谷,应该就是罗斯托夫和哈尔科夫的交界地。
林微微咳嗽了几声,点点头,不再接口。
四月,阳光下的气候还算温和,她身上的棉衣显得厚重。
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好不难受。
见她解开纽扣要脱衣服,弗里茨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道,你这是在挑逗我么?听他这么一说,她立即打消了这个打算,双手拢在胸口,防贼似的看向他。
在鬼畜面前,还是穿的越厚越保险,此乃真理。
在山谷里,基本没有遇上敌军,只有一次有一支俄罗斯的骑兵队路过。
那时,两人正在小道边,离他们很近,几乎可以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这支骑兵被派往哈尔科夫,可能是支援前线的部队,因此并没有耽搁。
能够避开正面交锋,两人都喘了一口气。
随身的干粮渐渐消耗完,只能靠黑莓果腹,日子过得艰苦万分,不是从饥饿中醒来,就是在饥饿中睡去。
山谷的边缘和一些小乡村相邻,一大片的田庄,种满了玉米。
林微微胆小不敢接近,弗里茨可不管那么多,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他伸手去扯玉米,不是个大饱满的,还看不上。
小心,别被农民看见。
她在一边小声提醒。
看到又如何,他们敢啰嗦,我崩了他。
毕竟这是在苏联。
弗里茨翻了个白眼,示意她闭嘴。
从他手中接过玉米,总觉得自己在做坏事,左顾右盼地,一阵心虚。
手里抱了一堆玉米,太显眼,她索性塞在衣服里。
弗里茨一回头,就看见她挺着肚子,抽了抽嘴角,取笑,你这样子,就像个孕妇。
林微微瞪了他一眼,正想说,你见过有像我这么美丽的孕妇没。
就听他又加了一句,世上最丑的孕妇。
果然鬼畜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气坏了,没多想,从怀中拿出一根玉米,狠狠向他扔去。
以为他会躲开,没想到他没有,那根玉米就直直地砸在他的脑门上。
弗里茨摸着头皮,顿时拉黑了一张俊脸,转身向她走过来。
看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她真心害怕了,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去招惹他!他是谁?他可是鬼畜,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鬼畜!!心中一慌张,她转身拔腿就跑,可弗里茨人高腿长,没几步就追了上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林微微暗叫糟糕,这下完了,死定了。
便在这时,农民的叫骂声,合着狼狗的咆哮声,一起随风传了过来。
来不及说什么,他拉着她的手,跑了。
玉米掉了一地。
等他们跑到安全的地方,她的肚子瘪了一圈。
你的孩子呢?他问。
没了,掉路上。
她没好气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瞥了眼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微微,弗里茨问,你有吃的么?有。
京特眼睛一转,突然道,我有食物,也可以分给你们。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我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反正被困在这里迟早要死,在死前我想再要一次女人。
一样换一样,你觉得怎么样?京特问。
闻言,弗里茨抬起头望向他,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酒窝闪现。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等你上了这个女人,才会给我食物。
……191、第一百八十章温暖大病一场,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林微微哪还敢劳驾鬼畜背着?捡了根树枝当拐杖,默默地跟在他背后。
弗里茨心情好时,会靠在树上等她,心情恶劣时,索性过来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她要是挣扎啰嗦,就一巴掌拍过去,让她闭嘴。
爱惜生命,远离妖孽,此乃真理!被扛着走,还不如自己走,一路被颠簸得头昏眼花,直反胃。
大哥,你嫌我走得慢,要扛着我走,这我没意见,可您老能不能选个好一点的姿势,比如公主抱……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当成麻袋这样扛呢?头朝下,血液全部冲到大脑,这样迟早会爆血管,你知不知道?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不知道!胃里不停地翻腾,一嘴酸水,她急忙捂住了嘴,差一点就吐在他背上了。
无计可施之下,她抱住了他的大腿,叫道,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闻言,弗里茨手一松,她顿时失去重心,头重脚轻地摔了下去,一阵头晕眼花。
难道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弗里茨看着她弯腰一阵干呕,双手环胸依在树上,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你该不会是真有了吧?有啥?她拍着胸脯喘息。
孩子。
噗。
本来吐不出,一听到他这句话,她顿时吐了,吐的是血!微微没好气地白去了一眼,道,你以为我是玛利亚?被圣光照到,突然就怀上了。
弗里茨靠在树边,挑起一道眉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吐完了没有?吐完了,就继续上路。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她抿了抿嘴,没接嘴,大跨步地越过他。
弗里茨离开树干,跟在她后面,才走了没几步,前方的山道上隐隐传来了马匹的嘶叫声。
虽然离得很远,但军人特有的敏锐,还是让他立即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神色一变,他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
情急之下,他的力气很大,抓伤了她的手背。
这个动作太突然也太粗鲁,林微微吓了一跳,惊惶地回头。
只见他双眉紧皱,眼睛里散发出了精锐的冷芒,她以为他又要施暴,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如果弗里茨肯在这个开口解释一下当时的处境,那么之后的这一场风波也不会发生,可偏偏他选择用一贯的蛮力镇压。
他越是不肯放手,她越是害怕,反抗得越是厉害。
他们谁也没料到,前方有一个十来米深的断崖,一推一让,林微微一个失足,摔了下去。
身体飞快地向下滑去,她尖叫了起来,慌忙中抓住了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断崖,而是树林和山谷间的一个断层,呈现出了近45°的斜坡,底下是一潭幽静的死水。
听见她的尖叫声,弗里茨的心也荡出了胸口,他迅速地趴在地上,伸手去捞她。
可是他的手不够长,始终差了一截。
把手给我。
微微趴在斜坡上,刚想伸手,谁知道稍稍一动,耳边便传来了草根松动的声音。
不停地有石头滚下去,她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浑身僵硬,哪还敢轻举妄动。
弗里茨四处张望,不禁气恼,没有着力点,连根树藤也没有!但,迫在眉梢,不容细想。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又将身体移出去了一点。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得不到她的反应,他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
林微微抬头,无助地望上去,泪珠在眼眶滚动,一脸可怜样儿。
心里被恐惧塞满,浑身像是被凝固住了似的,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SoneScheisse!他额头青筋突起,诅咒归诅咒,却也不肯放弃。
无计可施,弗里茨只能铤而走险,他弯起双腿,用膝盖顶住地面,然后探出了整个上半身。
他一手抓住右边的树根,另一手向她探去,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捞到了她!不要乱动,我拉你上来。
林微微点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不敢动。
弗里茨先固定自己的位置,然后一点点向后移去。
岂料,这么一挪动,他右手攀住的树藤吃不住分量,陡然断裂。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手一软,她登时又向下滑了一寸。
没有支撑点,他没拉住她,反而差点被她一起拖下去。
一路翻滚,扑通两声,掉入了死潭之中,溅起水花无数。
湖水不流通,冷得刺骨,林微微浑身一阵痉挛,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拖住了她,坠入湖底。
弗里茨从水面钻了出来,却没看见微微的身影,心里一沉,暗叫一声不好,吸了口气又潜下水去。
被冰凉的水灌满了耳鼻,她几乎要窒息了,双手无力地划了几下,却始终浮不出水面。
陷在绝望之中,身边的水被划开,有人向她游来。
那人将嘴贴上了她,温润的触感让她神智一清,睁开了眼。
时间又开始转动,耳边听见的水流动的潺潺声,鼻间萦绕的是水的气息,腰间一紧,身体一轻。
弗里茨托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她大口呼吸,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把呛进口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害怕自己再度沉下去,伸手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弗里茨稳住两人的身躯,沉稳地游向岸边。
抱着她从湖里走上来,他一弯腰,将她放在岸边的草地上。
林微微的手臂还挂在他的颈间,张嘴大口喘息着,沉浸在惶恐之中,一时回不过神。
她的头发粘成了一团,湿嗒嗒地贴在脸上,她的脸苍白如纸,明明就是一副毫无诱惑的狼狈样儿,却让他的心一动。
弗里茨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一寸一寸地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他脸上的水珠滚到了她的脸颊上,一滴接着一滴。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变得透明而清湛,反射出来的全是幽幽碧光,是那样的纯粹。
这样一双眸子,深邃如潭水,却又锐利如鹰隼,就好像一对吸收了天地间光华的琉璃珠子,光彩夺目。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鼻尖上的温度。
出于心底的畏惧,她应该抵抗的,可是那双碧绿的眼眸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将她定在原地,让她无法动弹。
那一刻,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脸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肃静的瞬间,唯独彼此心跳的声音在风中萦绕。
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两道目光深深的,锁住她的眼,那一瞥,一直射入心灵。
风吹过耳际,清清凉凉,她垂下眼睑,微启唇瓣,没有挣扎。
两片唇,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触碰到了一起……他的双手环住她的颈脖,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肌肤,火热的吻落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本还想探索得更深,却被她一个响亮的喷嚏破坏了气氛,她侧开脸,擦了下鼻子,也乘机和他拉开距离。
浑身湿透,一阵冷风袭来,忍不住瑟瑟发抖。
在树林里不便燃火,便找了个山洞,捡柴烧火。
弗里茨向来羁傲不驯,三两下脱了衣服,露出矫健的上身和修长有力的腿。
他一回头,看见林微微还是抱着双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脱衣服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他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那半湿的布料更突显那部位。
林微微不禁脸一红,转过头,别开视线。
我不冷。
弗里茨也不和她废话,直接施暴。
抓住她的外套,向两边用力一扯,衣领就这样被他硬生生地拉开了,纽扣滚了一地。
她吓了一跳,不过他没给她反抗的机会,哗的一下,手脚麻利地剥下了她的外套。
我脱,我脱,我自己脱!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她急忙叫道,面对他,只有投降的份。
因为这人根本不来跟你讲道理,只要他认为对的,你要么自愿做,要么他用蛮力来让你做,没有第三个选择!弗里茨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她不敢拂逆,可也不敢真的脱光。
到最后,身上还是留下了内衣内裤。
他的目光扫过她,努努嘴,总算是暂时放了她一马。
用树枝将衣服撑在火堆边烤着,她缩在一边,警戒地关注着弗里茨的一举一动,那神情就像是在防色狼。
不管是谁在这里,鲁道夫,还是弗雷德,哪怕就是不算太熟悉的迈尔,都不会让她这么紧张和拘束,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鬼畜弗里茨啊!连打了几个喷嚏,眼睛干涩喉咙痛,看这样子,八成是又着了凉。
唉,这身体真是不争气,她有些懊恼地拧了把鼻子,又向火堆靠近了几分。
将脸埋入膝盖,她闭起眼睛养神。
突然,身边的空气有了一阵波动,然后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肩膀。
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他的气息太强烈也太霸道,总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逃避。
才刚挪动了个位置,就被他阻止了,只听他警告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不要矫情!你要是再生病,我不会再管你。
林微微心一惊,顿时安静了下去,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
一方面,折腾了一整天,她是真的累了;另一方面,她对他也防不胜防。
正如他所说的,这里只有他们俩,如果他真的想做些什么,她哪里逃得掉?将她瘦弱的身体圈在怀里,那一种满足感又跑了出来,充斥在心间。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他的手挤进她的指缝,与她交握。
他的臂弯强劲而有力,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两人贴在一起的肌肤,传入她的身体,让她不再冷颤。
他温暖的不过是她的身体,而她温暖的确实他的心、他的灵魂。
这一刻,究竟是谁温暖了谁?第二天一早,弗里茨就被门口的动静惊醒。
有人在外面!他飞快地侧身,捡起了身边的枪,几下拉下了枪膛。
林微微没了支撑,咚的一声,滑倒在地上。
她眨了眨眼睛,正想说话,就被弗里茨捂住了嘴巴。
嘘,不要出声。
他严肃的神情令她的心剧烈地一跳,顿时清醒过来,暗忖,难道又是苏联人的侦察小队?弗里茨埋伏在洞口,气氛紧张得如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微微的一颗心也跟着悬在半空中。
那人走进山洞的时候,显然没有任何防备,没料到里面会有埋伏。
弗里茨出手的速度很快,从他背后偷袭,一脚踹在他的腿弯间,等他失衡跪下去的时候,飞快地将枪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别开枪,别开枪!那人双手抱头,叫了起来,说的竟然是德语。
弗里茨一怔,低下头瞧见他身上的德军制服,沉声问,你是德国人?听见熟悉的语言,那人神情顿时松懈了下来,道,你也是?见他要转身,弗里茨将枪又顶住了他的后脑勺,显然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德军士兵,心存怀疑,没有放下戒备。
你是哪个营?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我是党卫军第二帝国师第4装甲连炮兵团的掷弹手京特﹒梅尔茨。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弗里茨。
我们在两个星期前遭遇苏联步兵,战斗群遭到敌军炮火攻击,几个伤兵乘乱逃了出来,但最后只剩下我还活着。
逃兵?听见这个语气,京特立即不悦地反驳,谁说我是逃兵,我只是和大部队走散了而已。
那么你呢?又是怎么回事?闻言,弗里茨哼笑了声,松开对他的束缚,收起枪,冷冷地回答,我从斯大林格勒归来。
斯大林格勒!京特惊叫了一声,眼中闪过了恐惧,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那场战争的惨烈,却如雷贯耳。
这里离我军扎营地还有多远?不远,从山谷这端绕个圈子过去,也就十多公里。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因为那里正在上演激烈的抢夺战,你去也是送死。
留下来和你一样当逃兵?听见他的讽刺,京特不禁抽了抽嘴角,道,总比莫名其妙地丢性命好。
弗里茨没接话,径自从洞口走回来。
京特跟在他身后,等完全走入岩洞,才发现洞里除了这个爷们外,还有一个女孩,半赤。
裸的女孩。
在外行军,不知多少个日子没碰过女人,这一眼,他看得顿时连眼睛也直了。
看见有外人,林微微飞快地拉起衣服披在身上,遮住了外漏的春光。
虽然她瘦得没剩下几两肉,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就算没有傲人雄峰,但挤一挤还是有个小土坡。
京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对于弗里茨的问话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
她是你妻子吗?见弗里茨摇头,他一喜,又接着问,你女朋友?弗里茨瞥了眼微微,挑起嘴角,道,不是。
她是我们营里的军医。
军医?女人?京特不可置信地叫了声。
女人狠起来,不比男人差。
那倒是,那些苏联女兵真是可怕,简直不要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胃里空的难受,林微微根本连接嘴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浑浑噩噩地靠在岩壁上休息,耳边的交谈声仿佛时远时近。
瞥了眼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微微,弗里茨问,你有吃的么?有。
京特眼睛一转,突然道,我有食物,也可以分给你们。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我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反正被困在这里迟早要死,在死前我想再要一次女人。
一样换一样,你觉得怎么样?京特问。
闻言,弗里茨抬起头望向他,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酒窝闪现。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等你上了这个女人,才会给我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弗里茨也饿得头晕眼花,不然也不会被她一下推倒,可就这样放任她乱跑,他不放心。
一咬牙,加大了脚下的步伐,飞快地追上她。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因为冲击力过猛,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冲入他的怀里。
放开我!她挣扎着,双手成拳垂打着他的胸膛,将刚才的难堪和耻辱全都发泄了出来。
他紧紧箍住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怎么都不肯松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足够的威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为了那一口粮食,差一点,她就将自己卖了。
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将她变成什么样子,心中什么也没剩下,唯有对未来深深的惘然和恐惧。
我……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流了一脸的眼泪,也倾泻出所有的感情,浑身瑟瑟发抖,我害怕,弗里茨,我害怕!她抖的那么厉害,连他的心也一起颤抖起来,他突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坐视不理。
张开双臂将她完全纳入怀中,强劲的臂弯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不曾安慰人的他,竟然说了平生第一句安抚人的话。
他说,别怕,都过去了。
192、第一百八十一章沉沦听见对话,林微微猛地睁开了眼睛,望向他们,怒道,我不愿意!她的插嘴,让两人一愣,纷纷转头。
听见没,她说她不愿意。
弗里茨道。
这只是一个提议。
京特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三人各占一角,沉默是金。
无事可干,京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肉肠,夹在面包里,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
幽幽的肉香飘浮在空气中,刺激着两人的嗅觉,本来就饿得够呛,现在闻到食物的芳香,那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更甚。
林微微咬住嘴唇,逼自己移开视线,目光一转,不经意地撞入了那双碧幽幽的狼眼。
他炯炯有神地盯视她,这眼神赤条条的,直直望入她的心扉,让一颗心狂跳不已。
对视了不到一秒,她就沉不住气,飞快地别开了视线。
气氛沉寂了半刻之后,弗里茨突然呼得一下站起来。
她愣是被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举,然而,他只是转身走出了洞穴。
一直抗拒着弗里茨,可当他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变得更加不安了,一种孤军奋战的心情油然而生。
双目警惕地紧盯着京特,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没着落,只要稍有一些动静,她都会浑身紧绷。
感受她的注视,京特望向她,笑了笑,问,肚子不饿?微微没搭理他。
得不到答案,他立即又道,其实这个交易并不过分,我们都陷在这种环境下,身不由己。
你有你的需要,我也有我的需要,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滚一次床单换一次口粮,那解决了这一顿后,下一顿又该怎么办?我不是妓。
女,我也有自尊。
自尊?这可真是个笑话,等你回到柏林去和元首说这两个字。
听她这么回答,他眼中嘲讽的笑意更甚。
在他说这话时,脸上闪现的神情和弗里茨有说不出的相似。
也许他本身并不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只是被战争和绝望逼得走了样。
话不投机,林微微没再接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京特吃饱之后,就伸直腿,平躺下来。
逃兵可耻么?我不过就是想活下来而已。
就像很多人一样,家乡也有一个未婚妻在等我。
可是,随着驻军东移,离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如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那么,在死前再碰一次女人,这有什么错?是,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挣扎在生死存亡中,大家都迷失了方向。
京特又自言自语说了几句,无非是抱怨现状和对元首的不满,始终得不到回应,不免觉得无聊。
最后,头一歪,索性睡觉。
耳边响起他的呼噜声,林微微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将衣裤穿戴整齐,坐在火堆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树枝。
又困又饿,还要提心吊胆地防贼,这苦命的日子究竟何时是一个头?硬撑了一会儿,弗里茨回来了,显然他是出去找吃的了。
林微微看见他手上的黑莓,不禁一阵失望,除了这个,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么?咬着坚果,满口酸涩,忍住想吐出去的冲动,硬逼着自己吞下。
她偷偷地抬眼望向弗里茨,他的神情依旧是坚韧不拔,但他的内心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充满了对死亡、饥饿的恐惧?弗里茨仰头靠在岩洞上,嘴里叼了根草,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微微虽然累,却又不敢闭眼,生怕自己在睡梦中被人吃掉。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哪里承受得住不吃不喝不眠,用不着几个小时,几十分钟,都已让她的体能到达极限。
昨夜,靠在弗里茨身上,她睡的还算踏实。
可这个晚上,一个人缩在角落,却是噩梦不断。
二十四小时,在往常是那么短暂,眨眼即过。
而现在,真正是度秒如年,时间的沙漏仿佛被堵住了似的。
眼睛睁开,是挨饿;眼睛闭上,是恶梦。
这样的时光,一再重复,她的精神陷在崩溃的边缘……所谓的原则,所谓的底线,还能被坚守多久?一次性。
交交换一顿食物,这个交易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她浑浑噩噩地想。
原本坚定的意志有了动摇,空腹的感觉令她发疯,心中渐渐开始妥协。
忍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终于将这些隐忍全部爆发了出来。
她狠狠地扔开了黑莓,靠着墙壁坐了起来,道,给我面包和肉,我答应你!说这话时,她根本没有细想,难忍的饥饿感让大脑停止了运作,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说得又急又快,这话让另外两人同时一怔,两双眼睛向她扫了过来,弗里茨苍白的脸上闪过一种莫明的、说不清楚的情绪。
你答应了?京特跳了起来,几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
那一刻,她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既没有屈辱感,也没有悲愤,只是突然记起了在雪原上那家苏联人杀狗时的模样。
静静地杀,静静地煮,静静地吃……而她现在感同身受。
原来,每个人都有底线的最下限,没有谁比谁高尚,只有谁比谁能容忍。
没有其他的选择,尊严、自尊、感情、身体、民族感,这些都是在乱世中想要活下去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人对她做些什么,她并不关心,此时所关心的只是吃进嘴里的食物,能够感受到的也只是填报肚子时的那种满足感。
被男人扑倒在地上,他的口水沾到她的肌肤上,明明是那么恶心。
可是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是一片死寂。
躺在地上,从这个角度望出去,能看到的只是弗里茨。
只见他睁着一双绿眸,紧紧地虏获着她,那目光悠远而深邃,仿若一潭湖水,一望无底。
看到这一幕,他有些愤怒,有些气恼,也有些不屑,却没想过要做什么去阻止。
他只是在想,这是她的选择,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你情我愿的事而浪费体能。
为了忽略掉心底不爽的感觉,他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刚走了几步后,突然听见背后响起她的声音,轻轻的、悠悠的,钻入他的耳膜。
对不起。
她说。
脚步一顿,他情不自禁地回头。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林微微向他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了个笑。
无助、无奈、却又带着绝望,在她黑白分明的眼底流逝……这一眼,深入骨髓,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割在了他的心头上,血肉模糊。
那瞬间,思绪如麻,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继续无动于衷。
当京特解她的裤子时,他的神色变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毫不犹豫地摸出了腰间的那把枪。
德军部队有一句著名的话:WirDeutschetoetenkeineDeutschen。
我们德国人不自相残杀。
但是,这一次,弗里茨破了戒。
当枪声响起,这个人倒在自己身上,林微微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瞪着洞顶,脑中一片空白。
看着她这幅空洞迷茫的模样,再坚硬如钢铁般的心,在这一刻也变成绕指柔。
他收起枪,又走了回来,将死人从她身上推开,替她略微整理了下衣物。
她的目光被动地转到了他身上,突然神智一清,伸手推开他,爬起来向外面跑去。
弗里茨没料到她的力气会那么大,被她推了个趔趄,但他立即回过神,拔腿追了出去。
林微微只是漫无目的地跑着,刚才饿昏了,才会做出这个荒唐的决定。
可是,当理智回来时,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羞耻,无法面对。
这一刻有多无助,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这样可以将这龌龊的记忆抹去。
弗里茨也饿得头晕眼花,不然也不会被她一下推倒,可就这样放任她乱跑,他不放心。
一咬牙,加大了脚下的步伐,飞快地追上她。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因为冲击力过猛,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冲入他的怀里。
放开我!她挣扎着,双手成拳垂打着他的胸膛,将刚才的难堪和耻辱全都发泄了出来。
他紧紧箍住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怎么都不肯松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足够的威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为了那一口粮食,差一点,她就将自己卖了。
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将她变成什么样子,心中什么也没剩下,唯有对未来深深的惘然和恐惧。
我……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流了一脸的眼泪,也倾泻出所有的感情,浑身瑟瑟发抖,我害怕,弗里茨,我害怕!她抖的那么厉害,连他的心也一起颤抖起来,他突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坐视不理。
张开双臂将她完全纳入怀中,强劲的臂弯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不曾安慰人的他,竟然说了平生第一句安抚人的话。
他说,别怕,都过去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微微闭起眼睛,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愿再去细想。
埋首窝在他怀中,让那一丝温暖包围自己冰冷的心。
怀中抱着她,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一颗心却是充实的。
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是这样美好,让他都不愿放手。
浮躁的气息渐渐安静了下去,弗里茨索性一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低头去望她。
她的脸上泪痕交错,苍白又憔悴,这样狼狈、这样脆弱,心中某处被触动了,他忍不住凑近脸,吻上了那双黑眼睛。
当他的唇贴上自己的眼睑时,林微微抖了下,下意识地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
她总是用抵抗和逃避来面对他的触碰和亲吻,这让他很是恼怒,可见她一副可怜样,却又不忍对她发火。
回到洞穴,林微微拒绝进去,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也不愿再回想起刚才那一幕。
弗里茨这一次没勉强她,自己走了进去,他翻了一下京特的上衣,里面只有一片黑面包和两块香肠干。
这个家伙显然很狡猾,将食物储藏在了另一个地方,在他们防他的时候,他也时刻防范着他们。
弗里茨和他互换了衣服,丢弃苏联人的武器,换上德军装备。
微微独自在外面,这让他心神不定,迅速收拾妥当后,便快步离开。
虽然没多少干粮,但他犹豫了下,还是将面包和肉干递给了她。
林微微抿了下嘴唇,默默地接过,弗里茨转身想走,却被她一把拉住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面包掰成了一大一小两份,将大的那份递给他。
弗里茨愣了下,没有拒绝,伸手接过。
可是他却没动,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你为什么不吃?她跟在后面,忍不住问。
因为我要留着它,让你自动向我献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当口说这话,不是有意戳她痛处么?林微微的脸色一白,讪讪低语,那时,我饿昏了。
他没接话,两人无声地走了一会儿,他的脚步突然一滞,她来不及收步差点撞上去。
刚才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他问。
她一怔,转过头不想回答,可是弗里茨哪肯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见绕不过去,只能幽幽地答道,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句对不起是向他说的?他紧追不舍。
林微微点了点头,以为他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他却转过了头,她不禁吁了口气。
因为京特事件拖延,反而救了两人一命,这一路上走得风平浪静,既不见德军,也不见红军。
虽然如此,弗里茨还是很谨慎,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临大敌。
两人越走越疲乏,在接近村庄边缘之际,微微的体能终于全面奔溃。
只听见咚的一声,弗里茨回头,便看见晕倒在草坪上的人影。
他自己的情况也不妙,但毕竟是男人,而且他并不像她那么挑食,苦涩的黑莓照样一个接着一个吞下肚子。
不好吃,却能耐饥。
没有力气抱起她,只能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在他的扶持下,她才能勉强站起来。
弗里茨本身就很虚弱,现在再加上她的重量,脚步变得踉跄。
这样下去,他们俩谁也走不出去。
拖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是艰辛,胸口一紧,怀中的人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不要管我,一个人走。
她挪动着嘴唇,艰难地一字一句说道。
闻言,弗里茨讥讽地挑起嘴角道,我也想,可是我不能。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全身实在使不出多少力气,意识忽远忽近,但最后那句话从他口中飘出,钻入耳际,是这样的清晰。
他说,Entwederkommenwirbeidedurchoderkeiner!(要么同生,要么共死!)她的耳边只剩下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时间好像在倒流。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仿佛回到了曾经的一个冬天。
同样在苏联,同样的生死未仆,那人同样在耳边和她说,你跳,我跟着跳;你死,我跟着死。
弗里茨带着她勉强又前进了一段,最终,体力耗尽,他腿一软,跪了下来。
微微被这么一颠簸,滚了出去,额头撞到树桩,闷哼了声,晕过去。
他咬着牙向前匍匐,伸手一抓,终于碰到了她的手。
紧紧地握在手里,即便在失去意识后,都没有放手。
绝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木有。
哈哈哈忘了说,想要日更记得努力给我留言。
哈哈哈哈。
193、第一百八十二章遭遇蒙古兵(上)睡了很久,身体终于有了知觉,有人在拍打她的脸,呼唤着她的名字,一声急于一声。
水。
林微微挪动着干燥的嘴唇,低声沉吟。
听见她的呓语,那人立即取了水,拿着调羹,一勺勺地喂她。
原来你也来了前战,幸好我们撤退时,从这条路经过;幸好我认识你;幸好拽住你的同伴穿着德军制服,不然,你就死定了……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絮絮叨叨的话语,连续不断地传来。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她的声音是这样熟悉?林微微吃力地眯起眼睛,无奈全身乏力,看见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饿。
身体太过虚弱,让她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一个婴儿一样,勉强表达出感受。
你再忍忍,我们的炊事员已经在煮饭,马上就好。
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被人叫醒,热腾腾的食物冒出香气,刺激她的感官。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一举动,不由地吓了一跳,差点打翻碗里的南瓜汤。
不要着急。
可是微微哪肯听,眼里只有吃的,一下子抢过她的碗,也不管烫,合着面包就往嘴巴里倒。
狼吞虎咽的模样实在狼狈,那人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半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过度饥饿,她的胃已经缩小到了往常的一半,一下子怎么容得下那么多食物。
这些东西吃下去没多久,便又如数吐了出来,把她折腾得够呛。
有一刻,她几乎感到自己要窒息了,口鼻都被残羹堵上了,难受得几乎想去死。
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再经过这么一折腾,终于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陷在昏天暗地的晕厥中,她隐隐感觉到有人将针筒插。
进了她的手臂里,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让她浑身颤抖。
黑暗的梦境中,她听见有人在说,微微,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等着我来救你。
救我,弗雷德,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流满脸颊,想说话,可出口的却只是微弱的呓语。
隐隐间,有人在笨拙地替自己擦眼泪,生硬的动作弄疼了她的脸。
左手被人紧紧地握住,那双手粗燥得可怕,可掌心里传递过来的温暖,却渐渐缓解了她的痉挛。
温润的感觉萦绕在指尖,让她莫名心定,叹息一声,终于平静下去。
等她完全恢复意识,已是三天之后。
醒来之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这个照顾她的护士竟然是奥尔嘉!太好了,袁,你终于醒了。
你真把我吓坏了。
看见她醒过来,奥尔嘉不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看见熟人,她的委屈、她的恐惧和无助,再无法隐藏,一下子倾泻了出来。
她伸手抱住了好友,哭道,奥尔嘉,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想到她前两天的状况,奥尔嘉的眼睛也湿润了,回抱她,胡说什么,你不是好好的活着,我们俩都会活下去,一直到战争结束。
在前线上重逢,两个女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相互安慰。
一时间,真情流露,不能自已。
说了一会儿,奥尔嘉这才想起来,她的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太大的情绪起落。
于是,她擦去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开话题。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进食的关系,你的消化功能有些衰退,所以那天,把食物都吐了出来。
现在,我们给你打点滴,补充营养。
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一个过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还是很饿。
听她这么说,奥尔嘉安慰道,这是正常的,待会我给你送一点流质食物来,慢慢会正常的。
林微微点点头,躺回床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问,弗……那个党卫军军官,他还好吧?奥尔嘉调整了下点滴,又给她打针喂药后,这才道,他的情况比你好多了,当天就清醒了。
听她这么说,她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奥尔嘉抽空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道,这个帅哥是谁啊?醒来第一个问起的就是你。
林微微脸上一红,转开眼,轻声道,仇人。
闻言,她笑出了声,是仇人,还是恩人?上辈子是仇人,这辈子……却成了恩人。
没有他,她活不下去;同样,没有她,他也早去见上帝了。
见她不答,奥尔嘉忍不住又道,袁,你真是桃花运不断,柏林一个,前线一个,现在这里还有一个。
我看你怎么还这些情债!谁说他是……咳咳,我们不是,咳咳……一激动,她剧烈地咳了起来。
见状,奥尔嘉连忙将水递给她,伸手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好,你们什么都不是,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激动。
连着喝了好几口水,这才平复下来,林微微嗔怪道,我都快病死了,你还取笑我?听见她的抱怨,奥尔嘉这才收起玩笑心,道,我这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刚才太凄凉了一点。
那也不能拿我寻开心。
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上他呀。
口是心非的女人。
奥尔嘉笑着,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好好休息吧,这里是红十字,没有敌军。
我过一会儿,晚一点再来看你。
她嗯了声,便合上了眼睛。
安静了没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林微微以为是奥尔嘉走而复返,脱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空气一阵波动,似乎有人走到了床头,得不到回答,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这一眼,却看见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是你。
她吃了惊,不由地钻入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向他。
不是我会是谁?是柏林的那个?还是前线上的那个?弗里茨咄咄逼人地凑近她。
你偷听我们说话?她有些震怒,显然他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
真是无耻啊!竟然偷听她和闺蜜的悄悄话。
偷听?明明是你们说得太大声。
弗里茨,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我不介意你教我写。
他不以为然地靠回墙上,环胸看她,似乎挺热衷于和她拌嘴。
林微微被他堵得气结,索性闭起眼,不去理他。
弗里茨逗了她一会儿,见她总是不回应,不免觉得无趣。
走到她病床前,伸手戳了戳她的脸皮,道,喂,你刚才为什么说,喜欢谁,也不能喜欢我?被他逗弄地有些火大,她没好气地道,因为你是党卫军高官,我只是一个低贱卑微的亚洲人,我怎么敢来混淆你们高贵的血统呢?听她这么说,他不禁扬起眉峰,沉默了半晌,一脸严肃地道,你说得很对。
所以,下次睡你的时候,我会做好保护措施。
次奥!(╰_╯)#---------------------所谓战地医院也不过是借用当地的民宅,改为临时的医疗站。
在奥尔嘉的照顾下,林微微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没多久便康复了。
从一些伤兵嘴里得知一些最新战况,自从斯大林战役溃败之后,德军便不停地向西撤退,而南部高加索地区的状况也非常不妙,油田没有夺下,还损失惨重,这一仗已经彻底逆转了德军的局势,慢慢地走上了转胜而败的绝路。
苏德两军间的大小激战不断,罗斯托夫和哈尔科夫的边界线不停在更移。
德军一再失势,前些日子,元首终于下令从西线上调集了大量的党卫军部队过来,堵住缺口,形势才逐渐得以稳定。
也是他们两人命不该绝,那天,这支医疗队在撤退途中,发现了倒在路边的弗里茨。
于是,便将他们一起抬了回来。
奥尔嘉的运气显然要比微微好多了,自从她申请去战地之后,就一直跟着库特所在的大军走。
通过她之口,林微微才获悉,原来鲁道夫在42年6月初就被派去了巴黎驻守,参加元首的阅兵式。
一直驻守到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才重返东线。
听了之后,她不禁一阵长吁短叹,为了他她历遍磨难、吃尽苦头,可搞了半天,这小子一直都舒舒服服地待在巴黎,毛也没少一根。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命运弄人,可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少了些什么。
现在想起来,她才恍然,原来他们缺少的是——缘分。
见她无精打采,奥尔嘉安慰她道,他们很快就会从罗斯托夫撤回来,相逢的日子就在眼前啦。
是吗?林微微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
袁若曦的编制原本是跟着第六军团,但现在既然保卢斯已经弃甲投戈,自然得重新编排。
能够和好友待在一起,微微挺高兴,一起奋斗怎么都比独自挣扎要强。
弗里茨是第三骷髅师的战士,理论上他应该尽快归队,但现在既然作为伤兵,也就理所应当地停留在这里,等伤愈后,再做打算。
袁,你的头发呢?闻言,微微哀叫了声,别提了,都被那个无耻之徒给绞了。
无耻之徒?你说的是赫尔曼(弗里茨)上尉吗?除了他,这里有谁还能比他更无耻更没底线的?奥尔嘉抿了下嘴,不予评论,沉默了会,忍不住好奇又问,他好好的干嘛剪你头发?就是啊,我也想知道,本来就没胸,这一下子更是没女人味了。
听她这么说,奥尔嘉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她的胸口,一本正经地嗯了声,道,确实如此。
林微微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愤愤地道,等我回柏林,第一件事就是丰胸,让你们跌破眼镜。
我支持你。
不过,就按你现在这个尺码,要丰到C,怎么也得十年吧。
她顿时泄了气,讨厌啊,你不打击我会死吗?不打击你,我怎么增加自信?我去!奥尔嘉,我突然发现……什么?你和弗里茨其实是兄妹吧!说一句话能让人活生生地气死。
嘿嘿,好说好说。
这不是赞扬。
……两人说笑了几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的长鸣,尖锐的啸声顿时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奥尔嘉脸色一变,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见状,林微微也随即拔腿,紧跟其后。
原来是从战线上到达了一辆卡车,运来了一车厢的伤病员。
他们每一个都伤得很重,不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就是要害中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边,安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两个姑娘都不再是当初见血就慌的菜鸟了,奥尔嘉沉着地安排伤兵入驻,而微微在病房里检查伤口,做基本处理,两人合作默契。
这个临时的医疗站里有一名医生,加上微微是三个护士,四个医护兵。
前线上的伤兵并不是个个都那么好运,能够挤上回国的军列,那些重伤到无药可医的就被丢到战地医院来,由他们陪护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
大家脸上冷静,心里却无比沉重,低头各自忙着手头上的工作,没有多余的废话。
送来的伤兵起码有十几个,缺乏医疗物资,让工作很快无法进展下去。
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战士们受罪而坐视不理,军医反复思考后,决定铤而走险,派人去周边地区的医疗站借调。
除了一名医护兵和弗里茨,没有其他人可以调遣,大家都将希望压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心急火燎地等着他们的归来,不料,没将他们俩盼来,却盼来了一支来自于苏联的蒙古兵!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这里即将上演一场可怖而又血腥的噩梦……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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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嘻嘻……下集预告:那些苏联人已经闯了进来。
他们举起手中的冲锋枪,瞄准了医疗室里的人,嘴里恶狠狠地咆哮道,法西斯猪猡们,举起双手。
……那几个蒙古兵顺着他的手势看了眼手术台上的伤兵,不等博士把话说完,其中一个冲了过来,直接端起冲锋枪对着这个重伤员扫了一梭子,十发子弹全部打入了他的身体里。
伤者抽搐了一下,当场心脏停止了跳动。
……德国猪入侵我们祖国,杀害妇女和儿童,现在轮到我们复仇了。
大家一个个轮流上这两个德国女人,以牙还牙。
让这些家伙亲眼看着,自己国家女人被强暴、被蹂躏的下场。
听见他的一席话,那两个士兵猖獗地大笑起来,立即过来和他一起拉扯她们。
这个粗野的举动令她们恍然醒悟,登时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惨境,奋不顾身地尖叫起来。
她们越是挣扎得厉害,他们越是兴奋,越是有胜利感。
一人一个,猛虎扑食般地将她们扑倒在地,而旁边围观的那个,还舔着嘴唇,在一边蠢蠢欲动。
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粗鲁地撕开她的衣服,用最卑鄙的方式侵犯她。
当噩梦袭来时,她的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肮脏的东西入侵自己的身体,那是怎样的感受?恶心、恐惧、憎恨、屈辱……一一流过她那双眼眸,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空洞,被撕裂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194、第一百八十三章遭遇蒙古兵(下)在战争期间,为了避免受到敌军的攻击,医疗站在临时驻地上挂上了一面白底红十字旗帜。
按照日内瓦公约,他们甚至在大门口最醒目的地方,竖立起一块写着HorsdeCombat的牌匾。
医疗站不是军营,所以受国际法保护,交战国对于受伤患病军人给予人道待遇和照顾,此条款不分国籍。
军医瓦利亚斯博士还特地吩咐,将所有军用武器放在外面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以表示该地区确实没有战斗力。
但,即便如此,还是未能让他们免遭厄运的侵袭。
一支由八名蒙古人组成的苏联小队,悄悄地包围了这个临时的医疗站,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拢,偷偷地潜入院子。
而这个时候,军医和他的助手们正紧锣密鼓地抢救着手术台上的伤者,谁也没料到危险已然步步逼近。
这个士兵身中两枪,一颗打中胳膊,一颗陷在胃部,情况非常不妙。
手术火急火燎地进行着,倏忽之间,外面的大厅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破声,紧接着,整栋房子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陡然落下一阵石灰雨。
怎么回事?瓦利亚斯从手术中抬起头,望向外面。
我们被人攻击了!有人在外面叫道,是苏联兵。
该死,他们没看到我们的红十字旗帜吗?手术进行了一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离开,那个这个士兵必死无疑。
于是他差遣了一个医护兵出去查探情况,并让他告诉这些苏联人,这里不是军营,没有战斗力。
可是这个医护兵出去了不到一秒钟,就撤了回来,他神情慌张,惊恐万分地叫道,天啊,他们根本不是人,把我们的伤兵全杀了,而且,而且……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而且,然后便一弯腰,吐了。
瓦利亚斯博士不由地皱起眉头,作为医护人员,在前线上什么恐怖场景没见到过,他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正想斥责几句,这时,那些苏联人已经闯了进来。
他们举起手中的冲锋枪,瞄准了医疗室里的人,嘴里恶狠狠地咆哮道,法西斯猪猡们,举起双手。
在分发给东线德军士兵们的俄语手册上,曾背熟过几句日常用语,于是,博士道,我们是红十字的,我们没有武器,我们投降。
双手抱头走出来,走到花园里。
他们带着浓重的口音,令人难以听懂。
瓦利亚斯用蹩脚的俄语,企图和他们解释,这个伤兵正在手术中,请允许我……那几个蒙古兵顺着他的手势看了眼手术台上的伤兵,不等博士把话说完,其中一个冲了过来,直接端起冲锋枪对着这个重伤员扫了一梭子,十发子弹全部打入了他的身体里。
伤者抽搐了一下,当场心脏停止了跳动。
看到他们的暴行后,瓦利亚斯眼中闪过惊骇,但好在他是历尽沙场的老兵,随即沉静了下来。
他立即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一个蒙古兵走上来下达了一道命令,但他的话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听明白。
得不到反应,他脸上的神情立即扭曲了,举起枪托对着瓦利亚斯就砸了下去。
军医踉跄了几步,被他砸倒在地上,顿时头破血流。
他本来想开枪,却被同伴阻止了,等等,留下活口,我还有事要盘问。
于是,这些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躺在地上的其他伤病员身上。
只见他们快速地拔下枪头上的刺刀,拎起那些伤兵的头发,就像屠宰牲口一样,在他们的颈间狠狠地割下一刀,动作既狠又快。
在战场上杀人是不得已,可是他们的方式却野蛮而残忍。
受害者大动脉被割裂,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顿时流了一地。
他们倒在血泊里,双眼翻白,浑身抽搐,一下子死不了。
见状,林微微胃部一阵翻腾,不禁连连干呕。
这个情景,就像几年前在集中营里纳粹逼迫犹太人屠宰牛羊一样,只是现在由家禽换成了活生生的人。
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经历过战争的丑陋和残酷,可现在,人人脸上苍白惊慌,浑身颤抖。
大家瘫软在那里,双手抱头,全身瑟瑟发抖,不敢正视这惨烈的画面。
这些蒙古人在当兵之前,必定是屠夫,因为他们拔刀磨刀的动作非常利落而敏捷,在割脖子时候没有半点迟疑。
他们对德国人深恶痛绝,所以即便制造这人间惨剧,还觉得而不够发泄,又跑到没死透的士兵面前,狠狠一刀子刺进了他的心窝。
锐利的刀锋穿过肋骨,血一路狂飚。
那士兵被活生生地痛醒,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双目爆睁,本能地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那声音传入耳膜,令人毛骨悚然,林微微张着嘴喘息着,背脊被冷汗浸透了,仿佛这一刀俨然捅进了自己的心口里。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发声,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这几个蒙古人当中有一个是少尉,他从大厅走进来,四处观望了下,似乎对手下处理敌军的方式很是满意。
他下达了一道命令,所有还有一口气在的德国人都被赶了出屋子,在院子里集合。
在走过被炸碎的大厅时,两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具尸体,血流了一地,这个医疗站已然变成了人间屠宰场。
仿佛身临恐怖片现场,林微微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目不斜视,根本不敢东张西望。
咬紧牙关,才勉强不让自己腿软倒下去。
外面已经站着好几个德国人,定睛一看,奥尔嘉和另外两医护人员也在。
她心里登时一宽,大步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袁……奥尔嘉的脸色煞白,脸上血迹斑驳,手脚冰凉。
林微微也没好多少,心中除了恐惧没再剩下其他,两双冰冷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想给彼此一丝安慰和温暖。
里面又响起了枪声,听得人们心惊肉跳,奥尔嘉压低了嗓音,声音里满是惊惶,他们把伤兵全杀了,其中一个还被割下了头颅。
我的上帝,他们简直是魔鬼,没人性可言!林微微也亲眼目睹了手术室里的血腥,心中何尝不是惊怖交加,想说话安慰几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嘴唇抖得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命运,会将他们这些人引去哪里呢?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她忍不住问。
一个不留,就像对那些伤兵一样。
听到军医这么说,众人不约而同地联想到利刀舔上喉咙的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毛。
所以,一有机会,我们就要自救。
没人反驳他的话,可问题是,如何自救?他们的枪支都被放在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他们的敌人是全副武装,敌我双方力量实在悬殊。
气氛压抑,正沉默着,这时,一个蒙古兵拎着一个倒霉的医护兵出来。
当着所有德国人的面,他拽着他的头发,用力将他的脸按向自己的靴子,一边施暴,一边还在叫喊,法西斯蠢猪,舔我的脚,快舔!医护兵稍有反抗,他就举起枪托,朝着他的头部狠狠地砸去。
懦夫,给我起来!他叫道。
可当他挣扎起来的,蒙古兵又是一枪托,将他打到在地。
他抡起枪杆,用了全力,连着猛击了几下,直到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住手。
他恶狠狠地啐了口,把自己的凶器在死者身上擦了擦,气势汹汹地扫过众人。
顿时,这一方天地噤若寒蝉,甚至连风也停止了。
这个苏联人几步走过来,站在剩余的人面前,眯起眼睛一个个打量过来。
在轮到林微微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鲜血的腥味,这种粘湿的感觉令人反胃,握紧拳头,才克制下自己躲开他触碰的冲动。
他眼中闪过迷惑,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她没听懂,可也不敢肆意接话,只能抿着嘴唇沉默。
这尖锐的目光瞪得她背脊发凉,寒气一丝丝地钻入毛孔,手足冰凉一片。
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没想到,这人在瞥了她几眼后,竟撇开了视线。
不知是否因为她的亚洲长相,还是因为她的发型和干瘪的身材让对方误以为她是个少年,总之,那人兴致缺缺地转移了注意力,随后将矛头对准了那两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姑娘。
看见他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神情,就知道事情铁定要坏,果然,他将枪背在肩上,一手一个将她们拉了出来。
这里的动静立即引来了他的两个同伴,一见女人,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只听这个苏联人在那里大声地说道,德国猪入侵我们祖国,杀害妇女和儿童,现在轮到我们复仇了。
大家一个个轮流上这两个德国女人,以牙还牙。
让这些家伙亲眼看着,自己国家女人被强。
暴、被蹂躏的下场。
听见他的一席话,那两个士兵猖獗地大笑起来,立即过来和他一起拉扯奥尔嘉她们。
这个粗野的举动令她们恍然醒悟,登时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惨境,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她们越是挣扎得厉害,他们越是兴奋,越是有胜利感。
一人一个,猛虎扑食般地将她们扑倒在地,而旁边围观的那个,还舔着嘴唇,在一边蠢蠢欲动。
压在奥尔嘉身上的那个人,粗鲁地撕开她的衣服,用最卑鄙的方式侵犯她。
当噩梦袭来时,她的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肮脏的东西入侵自己的身体,那是怎样的感受?恶心、恐惧、憎恨、屈辱……一一流过她那双眼眸,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空洞,被撕裂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想到库特,她是他手心里的宝贝,却被人这样践踏。
林微微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心碎了,更别提当事人,她用力地咬住了嘴唇,眼眶里蓄满了热泪。
r>这一群丧心病狂的禽兽!如果现在手上有一挺机关枪,她会毫不犹豫地扫光一匣子的子弹。
这是她上战场以来,看到过最不堪的一幕,令人触目惊心。
她不是德国人,已浑身热血沸腾,满心仇恨,更别提身边这些七尺男儿。
他们看到这凄惨的一幕,心里又会怎么想?八个蒙古兵被分成两队,一半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掳掠,一半在院子里奸。
淫。
听着,我们必须自救,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瓦利亚斯博士是几个人中最年长,他很快从震怒中镇静下来,压低声音提议。
医疗站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三个女护士,两个医护兵,加上一个军医。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人立即点头表示赞同,这些苏联人不立即杀他们的原因可能是想从他们嘴里挖出有用信息,等他们抢掠分赃完毕之后,就一定会出来对付他们。
看了下天色,他又道,天快黑了,我们再忍忍。
等太阳落山后,我们就用军靴里的刀先干掉这三个尹万,记住,要么不动,一旦动起来必须利落。
救出我们的女护士后,向后面山林撤退,我们的部队不会离得太远,大家要时刻保持联系。
然而,到日落后的这半小时,恰是最难熬的。
被侵犯的女孩们已经停止了抵抗,目如死灰般地望着天空,仿佛生与死没了区别。
奥尔嘉,你要坚持住,噩梦很快就过去的。
奥尔嘉……林微微握住双手,这一刻除了祈祷,便是全然的无助。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让她如坐针毯,恨只恨自己太无能,不能救好友于水火。
最后一丝阳光落下,夜幕笼罩了大地,他们终于等来了机会。
三个在院子里的苏联人还在施虐,根本没意识到这几个濒临垂死的德国人会反噬。
医护兵虽然不是战士,他们或许不擅长于用枪,但他们同样也有置人于死地的手段,尤其是近距离地对搏。
瓦利亚斯是个精通解剖学的专家,对于人体的机能组织了解的一清二楚,医生除了救人,也可以杀人。
只见,他闪电般地向那个在旁边放哨的人飞扑过去,毫不犹豫地将刀子刺入他的右肾。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蒙古兵无法叫出声,抽出刀子,博士毫不犹豫地一刀割上了他的脖子。
就像刚刚他对他的同伴所做的那样,干净利落。
见他得手,另外两个医护兵也开始动手,以类似地方式干掉了那两个趴在女孩身上寻欢作乐的禽兽。
林微微冲过去,一把拉起奥尔嘉,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奥尔嘉转动了眼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旁边一个叫弗朗茨的医护兵立即过来一把捂住了她嘴巴,低声道,别引起里面那群家伙的注意,赶快撤退!微微点了点头,收拾起所有破碎的心情,帮奥尔嘉穿戴整齐,一把将她拉起来,撒腿就跑。
外面不正常的安静不一会儿就引起了正在分赃的人注意,他们持着机枪跑出来查岗。
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们倒在地上断了气的战友,不禁雷霆万钧。
他们顿时大吼大叫起来,与此同时,机关枪也连绵不断地扫了过来。
枪口喷出的火焰瞬间点亮夜色,疾飞的子弹划破了长空,向奔跑中的人们射去。
身边有人被子弹扫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微微吓得大气不敢喘,拉着好友发了疯似的一阵狂奔,而奥尔嘉没有挣扎,没有尖叫,只是被动而又麻木地跟在后面。
后面苏联人的叫唤越来越响,两人慌不择路地逃进了附近的树林,没有指南针、没有粮食,她们很快会困死在这里。
然而此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因为这些阴魂不散的苏联兵已经追了上来,她甚至可以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怎么办?抱在一起是死,分开来,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林微微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奥尔嘉,一咬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引开他们,如果我不回来,你就自己逃走。
得不到回应,她伸手抱了下奥尔嘉,刚想转身,突然被她拉住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她的双目中含满了眼泪,双手紧紧地拽住微微的衣摆,不要丢下我。
她说。
我们不能抱着一起死。
微微道。
我,我不想活了。
她眼中露出了死光,没有一丝生气。
你要死了,那库特怎么办?听她这么说,微微急切地打断她,握住她的肩膀摇了摇,你要让他一个人痛不欲生吗?活着总是希望!库特……她咬住嘴唇,转过脸,月光下,只见她的泪水静静地留下来。
微微的眼睛也湿润了,战场上世事无常,昨天还笑嘻嘻的两人,不过一夜,如今变得面目全非。
用力握了一把她的手,道,我们说好会一起回柏林,会活到战后,我们不能食言!战争真是残酷得令人绝望,硬逼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去保护另一个,就算前面是地狱,她也不得不去闯。
拍了下她的手背,林微微振作起来,猫着腰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她故意弄出的声音,引走那两个苏联人。
她的脚步再快,又怎么快得过两个大男人,很快就被逼入了绝境。
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一颗狂跳不止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望着前方窜出的人影,眼中只剩下了无奈。
要回到柏林,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呵。
那两人没立即开枪打死她,似乎想将她带回去邀功,只是命令她双手抱头投降。
他们在喝令些什么,她不在意,反正横竖逃不出一个死字。
这瞬间,是真正的万念俱灰,她没有了挣扎的念头,一心只想快点摆脱这个乱世。
蒙古兵想上来抓她,然而,便在此时,情况突然又有了转机。
一连串子弹发射的声音在背后惊起,那两个苏联人顿时被射成了马蜂窝,倒毙在地。
巨响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微微愣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又开始转动。
风轻轻吹来,吹起了黑发,挡住了她的视线。
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了银色的光辉,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像是降临人间的救世主。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那一刻,万物皆静唯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的这个人是弗雷德。
哈哈哈~~~下集预告:矮油,为了大家的心脏着想,决定还是不放了。
文章中关于蒙古兵的这一段遭遇改编于东线老兵回忆录。
195、第一百八十四章被撕裂的灵魂救她的人是弗里茨。
弗里茨走过来,伸手拦住她的肩膀,吻了下她的头发,这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
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令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感谢上帝,幸运再一次降临,让她从虎口脱险。
透过他臂弯望出去,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她不禁茫然自问,噩梦已经过去了吗?他沉默着,却将她抱得更紧。
双臂的力量几乎要将她全身的骨头都压碎了,可是那颗惶恐而又脆弱的心反而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低头望着她苍白的容颜,感恩的心情油然而生,如果他再晚到一步,恐怕这辈子都要抱着一具尸体过活。
然而,这份宁静也就维持了几秒,微微骤然惊醒。
她的好友还独自沉陷在黑暗中,没有人去拯救她,要如何逃出升天?一想到奥尔嘉刚才无助而绝望的神情,那颗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又再度沸腾起来。
她推开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跑。
可才走了几步,弗里茨就从后面追了上来,紧紧拽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又将她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我要去找奥尔嘉,她还在那里等着我!她气急败坏地解释,挣了下,他没放手,反而将她抓得更牢了。
发什么疯?你自身难保了,还有精力去管别人?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唯一的好友。
唯一?听到这个词,他眯起了危险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不甚温柔地板正她的脸,纠正道,你的唯一只能是我。
这个节骨眼上,她哪里有这心思去和他争论谁是谁唯一的问题?扭动着手腕,拼了命地想要摆脱他,可无奈就她这么点儿小蛮力怎么可能敌得过他的劲道?见自己始终甩不开他,一下子发了狠,她用力咬在他的手腕上。
若是换了别人,弗里茨哪里会这么容忍,早一个巴掌甩过去了。
可是眼前的人是她,所以他抿住嘴唇,硬生生地忍下了这尖锐的痛意,任她将情绪发泄出来。
咬得自己牙龈都痛了,他还是没有放手,她颓废地松了口,抬起头无限怨恨地望着他。
那双黑眼睛盈着泪珠,水汪汪的,倒映出他的影子。
她的眼里满是悲痛,就这样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哀怨的神情、伤痛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划开他的胸口,刺入他的心脏。
弗里茨皱起了眉头,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在集中营里,拉住他袖子乞怜的简妮。
那一瞬的晃神,让他松开了手。
林微微乘机推了他一把,倒退两步,毫不犹豫地掉头向原来的方向飞奔回去。
他望着她的身影,呆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要拔腿去追。
按照记忆里的位置,她一寸寸地寻找,可是没有奥尔嘉。
这里除了无尽的树木,什么都没有,连她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一颗心不停地下坠,一直沉了到最低处。
奥……见她要叫,弗里茨立即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在耳边低声警告,不要叫,会引来尹万。
他的话令她心中更是沉重,奥尔嘉是不是已经凶多吉少?虽然不能说话,可那双眼睛里却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了所有的感情,弗里茨再度一愣,心头涌起不知什么滋味。
此刻,他只想拉住她,问一句,如果陷入困境的那个人是我,你还会不会这样焦虑忧伤?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情绪其实叫做妒忌。
她扭头挣扎了下,伸手拽下他挡在嘴前的手,哀求地望向他,道,我要回去找她,不可以撇下她,我答应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颈间一记刺痛,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双眼一翻,顿时失去了知觉。
弗里茨不是圣父,他不认识什么奥尔嘉,自然不会冒险去苏联人那里自投罗网。
见她情绪激动,也不废话,索性将她打晕了,先撤离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晕厥了一会儿,林微微从噩梦中醒来,睁眼一看,不禁满心失望。
没有奥尔嘉,两人已经远离了医疗站,明知这是现状的无奈,但她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无法摆脱心中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压抑的哭声传到他的耳中,令他的心很不好受,他将她放下来,心烦意乱地低吼了一声,够了,女人!她抬起泪水模糊的眼,望向他,一字一顿地道,他们骑在她身上,扯她的衣服,扒她的裤子,把她撕碎。
我听见她在叫我,责问我,为什么你不来救我,一声又一声。
只要闭起眼睛,就看见那一幕,怎么都忘不掉。
该死!他粗鲁地一把拽过她,用力搂在怀中,赌气似地用吻截住她的话端,不让她再继续往下说。
被压制着无法挣扎,她只能默默地流眼泪,这咸咸的泪水滚入彼此的嘴里,触动了他的神经。
你究竟要怎样?她还能怎样?救不了好友,难道为她哀悼一下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吗?见她不说话,一脸抵触,他的火气也被吊了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道,这是战争,你看清楚,这里每寸土地都有战士们的鲜血和头颅。
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世界里,能让你随意清高,这里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生命的抢夺。
我不是耶稣,救不了别人,只能自救!他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刺在心头上,鲜血直淋。
这个道理她如何会不懂?只是,她是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她或许懦弱、自私、任性、幼稚、天真、矫情,但同样她也拥有另一样东西,它叫做良心!所以,在奥尔嘉遇难时,她做不到和他一样的冷血无情,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被践踏而无动于衷,她会难过、会挣扎、会自责、会内疚!战争可以毁灭一切,可唯一不能泯灭的就是人心,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这一点她都不会改变。
等他咆哮完,她扬起一张泪水斑驳的脸望向他,虽然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却再度让他的心狂跳起来。
她说,如果,是你陷在困境里,那么,你希望我回去找你,还是自私地自己跑掉求生存?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他逼进了死角,让他无从回答。
在她灼热的注视下,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林微微没有要求他回去救人,一个字也没有提起,可是弗里茨却做了有违自己意愿的决定。
她说服了他,用她的泪水、她的目光、她的神情说服了他的心,不得不承认,遇到她,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人冒着生命危险又偷偷地潜回原来的医疗站。
屋子里有灯光,传来女人绝望的哭叫和男人亢奋的喘息,林微微心口一紧,拉住弗里茨道,是奥尔嘉的声音。
他们相隔实在太远,从这个距离望过去,不可能看清楚室内的状况。
相对她的惊惶,他显得沉着而镇定,道,你要听从我的命令,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鲁莽。
她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应许,我答应你。
两人慢慢地接近目标,藏身在花园后头的草丛里。
之前的爆破将房屋炸坍了一角,他们透过这片废墟,可以将里面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弗里茨说如果里面超过五个人,就必须放弃拯救行动,可这一眼望进去,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十来个人。
显然,刚才医疗队逃跑时造成的混乱,引来了分散在四周的红军。
以一敌十,敌我力量悬殊得厉害,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突击获胜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拉住微微撤退,可她却像一座风化了似的雕像一般,凝固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瞪着某个方向。
望见她脸上悲痛的神情,弗里茨不由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两个德军女护士被人按在地上,她们衣裤破残,几乎衣不遮体,双腿被人粗鲁地分开,身上伤痕累累。
旁边的士兵满脸渴望,排着队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轮流上,这不是身体上的创伤,而是心灵上的。
看见这一幕,弗里茨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不堪入目,但他毕竟是个男人,理智大于感情。
所以,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微微,在这场混乱中,他首先要保全的是自己,然后是她。
其他人的命运,他无力干预。
微微被动地被他拉着,不停地回头望去,心里被一种无法诉说的感觉萦绕着,是害怕,是震惊,是惶然,是无助,这上演的一切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南京大屠杀。
便在此时,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奥尔嘉,突然转过了脸,向屋子的缺口投来一眼。
她苍白的脸上泪痕交纵,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仿佛在期待什么。
明知她不可能看见自己,可一颗心仍是如同被千斤锤重重地猛击了一下,愧疚和不安在全身迅速地蔓延开。
这一眼太深刻,让她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
奥尔嘉在梦里哭喊着求救,一遍遍地责问她,为什么你不来救我?是的,她是她唯一的希望。
乘这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她要做些什么。
她不想以后一辈子都沉浸在良心的谴责中,更不想以后在教育孩子时,始终伴随着一种无力的心虚感。
感觉到她的停滞,他不由回头,然后,便听见她在那里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但我做不到坐视不理。
你凭什么去救她?她的固执和任性令他窝火,几步走近,伸出手指戳了戳的她的心口,咄咄逼人地问道,这里有多少力量?顺势握住他的手,她认真地道,你是我的力量。
你会帮我,是不是?得不到他的回答,她合拢双手,将他的大手合在掌心里,紧紧握住,她的希望、她的期待都在里面,通过他们相触的肌肤传递过去。
弗里茨扬起眉峰,抿着嘴唇,定定地凝望着她片刻。
他应该说什么反驳,事实上,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去阻止她,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
因为,在自己陷入危急的时候,他同样希望得到她的不离不弃。
敌众我寡,不能硬碰,只能智取。
弗里茨清点下了自己的武器,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把手枪、两颗手榴弹和一枚信号弹,手上还有一把冲锋枪。
两人从长计议之后,又回到原地潜伏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现场版的强。
奸戏令人发狂,但她不得不忍。
再救人心切,也必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下手。
苏联士兵挨个将这两个德国姑娘上了个遍,发泄掉身体上的欲望之后,便开始商议如何处置这她们。
伴随着粗野的手势,最终他们达成了一致,但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决定。
室内气氛高涨,也将这一晚的暴行推向了最高。
潮。
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变态行为,和奥尔嘉一起被抓的那个姑娘突地开始疯狂地挣扎。
她从地上跳了起来,想夺门而出,可是脆弱的反抗很快遭到镇压,有人用俄语咒骂了几句,上去扇了她两个耳刮子。
两秒钟之后,她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攻击。
两个苏联人抓住她的双腿,各向一边分开,刚才那个动手打人的家伙往信号枪里装了一发照明弹,塞入了她的下。
体。
他扣动了扳机……照明弹射入了女人的身体,发出剧烈的光和热,那一瞬间,极为凄厉的叫声撕裂了整个天空。
那声音尖锐的可以划破耳膜,是微微有史以来听到过最可怕的惨叫,就连撕心裂肺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当这惨剧发生的时候,弗里茨下意识地伸手遮在了林微微的眼前,企图挡住她的视线。
微微呆呆地抓住他的手臂,目光定在一个地方,这一刻,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作。
那可怜的德国姑娘就这样被活生生地烧死,临死前的痛苦维持了整整一分钟,这一副惨状让微微全身都颤抖起来,恶心、厌恶、憎恨、怵然、惊骇……在同一时间交织在一起,她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四月,却让她浑身冰凉,甚至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这,不是真的吧。
那个几个苏联人似乎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相互拍着肩膀,猥琐地大笑着。
弗里茨再镇定、再冷静、再沉着,却也被这残忍至极的画面给震惊了,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狠狠地撞击了他。
虽然,他对付犹太人的手段也不曾仁慈过,但终究还有一个底线,而眼前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连他这个集中营里的侩子手也难以忍受!奥尔嘉本来已经晕了过去,突然被这凄厉无比的尖叫声惊醒,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同伴惨死恐怖的面孔,顿时精神奔溃了。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而这尖锐的声音让苏联的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毫无疑问,她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情况危急,不能再等,行动开始。
这些卑鄙的俄国人正围着奥尔嘉,在尽情地消遣着她的恐惧,就连门口放哨的士兵也忘记了自己此时的任务,心不在焉地频频转头观望。
弗里茨潜入花园,手脚利落地干掉了哨兵。
用石头固定住手榴弹,挖出内部的引线,和电线的一端捆扎在一起,拉成一条直线横跨过大门。
在门口布下陷阱之后,他飞快地向微微打了个手势,随即转身向后方废墟遁去。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刻,成败生死都捏在自己的手心里,所以根本容不得人脆弱和迟疑。
在得到弗里茨的暗示之后,她立即向东面的天空发射了一颗信号弹。
啾的一声,照明弹升天散发出光芒,照亮了一方天空。
外面的动静立即引起了室内尹万们的注意,他们丢下奥尔嘉,操起机枪,飞快地向门口奔去,想一探究竟。
最前面的那个苏联兵走得太过匆忙,冲出去的时候,根本没瞧见门口拉着一根细线。
这个粗心却成了致命的错误,他被绊了一下,刚想回头去看。
这时,引线被拉动,立即引爆了这枚藏在角落里的手榴弹。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炸死了三个苏联人。
外面有埋伏,让剩余的人神态一凌,显然他们训练有素。
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大意,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出房屋。
林微微伏在草地里,心跳如雷,一双眼睛死死地锁住敌军的一举一动。
这时,她是孤军奋战,没有人可以求助,只有靠自己,是生还是死,不过是眨眼的定夺。
既然决定了插手这场战争,就必须勇敢地面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要全身而退,就得赢!努力稳定下情绪,她伸手拉开枪栓,瞄准了目标。
然后,手一抖,射出平生第一颗子弹。
有人中弹倒下,而她的枪声立即引来了苏联人。
没闲余的时间让她喘气或者害怕,这几个红军已迅速地向这个方向聚拢,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捏住弗里茨留下的最后一枚手榴弹。
她机警地望着前方,不敢有半分松懈,苏联人找不到目标,便开始向四周疯狂扫射。
漆黑的夜色帮了她一个大忙,让他们看不清她的确切位置,否则此刻的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这就是战争!残酷而惨烈的战争!她再三提醒自己,逼自己将所有的脆弱和恐惧都摒除出去。
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向他们扔出了手中的武器。
千钧一发之际,她扔得的位置非常精确,手榴弹落在苏军的正中央。
只听砰的一声,几个人来不急退散,登时被炸得支离破碎。
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她几乎透支了所有的力气,感觉自己像沉浸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中。
一口气杀了六个人,而她的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愧疚和不安,那瞬间她是迷茫的,不禁暗忖,难道真如弗里茨所言,在战场上杀人,只是为了生存,所以不必有罪恶感。
真的是这样么?在林微微对付苏军的同时,弗里茨也没有闲着,他从后面的缺口潜入,给予镇守屋内的尹万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手中的MPi40威力十足,四秒钟内可以将枪膛里的32发子弹全部射出,就算是正面冲突,也未必能够躲避,更别提这几个苏联人的注意完全被门口的爆炸吸引,后方的偷袭令人措手不及。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子弹已经舔上了身体。
这段可怕的经历令奥尔嘉惊恐交加,见男人接近她,她本能起了反抗。
微微那边情况不明,弗里茨哪有这耐心去和她解释?用枪托将她敲晕了,一把扛在肩上,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看见弗里茨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林微微顿时松了口气,手一软,差点摔了手中的手枪。
刚才太紧张,一直保持匍匐的姿势,现在一动才发现,全身冷汗淋漓,无处不酸痛。
他转头望了眼前方倒下的尸体,向她吹了声口哨,伸手弯起了大拇指,问道,杀人的滋味如何?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忘调戏她,太无耻了。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将枪扔回给他,视线落在奥尔嘉身上,不禁急切地问道,她怎么了?他们有没有……没有,她只是晕过去了。
这里刚发生了一场激战,不宜久留,弗里茨决定先和驻守在这个地区的其他战斗群会合,再做打算。
走了没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炸和枪弹声引来。
两个人心口一紧,不约而同地跳入了两边的灌木丛中,这所来的,究竟是敌是友?这个念头才闪过大脑,汽车就已驶到了面前,德语的交谈声传入耳际。
弗里茨松了气,刚想走出去,就见身边的人影已经飞快地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乃们被偶调戏之。
O(∩_∩)O哈哈~偶伤害了乃,还一笑而过。
哇咔咔。
苦逼的偶准备复习迎考中,2-3天更新一次。
有事找代言人Milliya。
噗!!p。
s。
关于强。
奸和残忍手段谋杀妇女这一段,不是我胡编乱造出来故意抹黑苏联兵,而是从德军老兵日中记里片段改变的。
至于可信度嘛,见仁见智吧。
下集预告:站住!有人在那里低喝。
强烈的探照灯令她无法睁眼,眯起眼睛,她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怯怯地、弱弱地叫了一声,鲁道夫!她的叫唤划开重围,从空中传了过去,令军车里的那个身影一顿。
……一阵凉风吹来,林微微打了个冷战,不由地睁眼,却正好一眼望见站在对面的弗里茨。
他拢起眉峰,半眯起一双眼睛,冷冷地盯视着他们,眉宇间隐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这个眼神太可怕,让她心中一慌,不禁将自己埋得更深了。
感受到她的颤抖,鲁道夫侧过半个身体,随之看见了身后的不速之客。
想到之前他无缘无故对自己的袭击,他绷紧全身,眼里满是戒备。
弗里茨举起酒瓶,仰头灌下几口,站在对面冷目相对。
这一刻,从他眼中射出的目光,尖锐如刀,犀利如狼。
他抿着嘴唇,脸颊边酒窝闪现,显然他正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堪入耳的话令她感到难堪,不敢去看鲁道夫,这一刻她真是恨透了弗里茨。
咬着嘴唇,举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廓子,你去死!这一秒,她眼中流露出的憎恶,令弗里茨一怔,心里顿时有什么被撕裂了,破碎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自己伤害的不光是她,还有自己,在将她推入困境的时候,他同样也陷进了绝境。
……196、第一百八十五章正主回归他们遇到的是党卫队第一装甲师希特勒警卫旗队的第六连,而这个连的连长就是鲁道夫﹒冯﹒里宾特洛普。
在听见他说话的那一秒,林微微便认出了他的声音。
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和激荡,她呼得一下起身,拔腿就想冲出去。
弗里茨并不认识鲁道夫,心存芥蒂,见她这么冲动,立即伸手拉住她。
她仓惶地转头,短短一瞬间地对视,让他透过这双心灵之窗,直直地望入了她的内心世界。
惊诧、喜悦、委屈、希望纷纷在她眼底呈现,像一束高升的烟花怦然绽放,是这样五彩缤纷,亦是如此熟悉。
他再次想起了简妮,在集中营里,她也曾这样望着他,这眼神、这表情简直如出一辙……他不禁纳闷,为什么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一直不停地给他带来这种相似感?碧绿的眼珠中显露出来了困惑,只是,这一刻她的心全都系在了别人身上,哪还会去在乎他的想法?她用力地挣了挣,甩脱开他的手,飞奔了出去。
眼见她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弗里茨没多想,扔下奥尔嘉,不由自主地紧跟其后。
灌木丛中传出的响声很快惊动了这支德军部队,他们随即拉开防守,一瞬间,照明的灯光全部向这个方向聚拢,至少有数十把冲锋枪对准了他们俩。
站住!有人在那里低喝。
强烈的探照灯令她无法睁眼,眯起眼睛,她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怯怯地、弱弱地叫了一声,鲁道夫!她的叫唤划开重围,从空中传了过去,令军车里的那个身影一顿。
这一刻,风止,万物肃静,只剩下了彼此胸中的心仍在跳动。
时间的沙漏在凝固了一秒之后,又开始流动起来。
他打开车门跨下来,一步步向她踏近,那沉重的脚步声令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彼此间距离的缩短,那张深邃的轮廓逐渐清晰,和记忆中的一样。
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有那双眼眸中的莹莹蓝光在眼前闪烁,是这样清晰。
淡淡一瞥,她的心随之狂舞。
为了他上前线,没想到,时隔整整大半年,才终于见到了这一面。
究竟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她分不清楚。
微微?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脸上有着疑惑。
于他,何尝不是一样的虚实难分?她点头,眼眶一热,泪水再度冲破了眼眶。
经历了生死,有太多委屈和心酸横在心口,如今彼此重逢,反而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摸上了她的脸,皮肤上传来的温度令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在颤抖,眼中闪烁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她的出现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有太多委屈要倾诉,有太多心结等着解开,大惊、大怒、大喜、大悲,一时都蜂拥而来。
一下子情绪落差太大,只觉一颗心呯呯直跳,似乎就要跳出了胸腔。
大病初愈,本就身弱体虚,再加上连日来受到的刺激,一口气喘不过来,眼前一黑,晕倒了。
见她脚软摔下去,鲁道夫急忙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他伸手拂开她额头的碎发,苍白的容颜上泪痕交错,好不可怜,看得他心都痛了。
也不管自己正在执行命令中,索性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自己的军车走去。
将两人的互动看着眼里,弗里茨浑身不舒服,他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的某样宝贝就要被人抢走了。
他弗里茨是什么人?如此任意妄为、狂野无形的一个人,怎么允许有人明目张胆地动他的东西?于是,他几步追上去,气势汹汹地伸手按住鲁道夫的肩膀。
肩上无故一沉,鲁道夫下意识地回头,不料正好迎上对方的拳头。
没料到这人这么野蛮会动粗,一下子躲避不及,被他打了个正着。
脸上刺痛,鲁道夫踉跄了几步,手劲一松,不得不放下微微。
弗里茨见机一把拉过她,紧紧地锁进怀里,一双碧油油的绿眸满是防备地瞪向他,这模样像极了一头护食的野狼。
那眼神清清楚楚地传递出一个讯息,这是我的私有物,你们谁碰我抽谁!看见自己的上司莫名其妙地被打,连里的兄弟顿时围了上来,几挺机关枪毫不客气地指向弗里茨的脑袋。
一个出身贵族,一个出身贫农,两人的教养举止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鲁道夫虽然心中恼火,却也不显示在脸上,伸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德军制服的男子,低声喝问,你是谁?闻言,弗里茨挺直了背脊,毫不犹豫地报出了自己的军号。
鲁道夫制服上的军衔比自己整整低了两级,所以他根本没将这个少尉放在眼里。
既然是同军战友,哪里来的敌意?而这人对林微微的态度,更是让他心生疑窦。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又是从何而来?这些疑问梗在心口不吐不快,正准备一次性问个清楚,突然,一颗炮弹落在附近的树林,地面顿时惊起一阵天动地摇,震得树叶唰唰直响。
显然是敌军发现他们的动向,开始了攻击,两人神色同时一正。
大敌当前,不得不先将儿女私情暂时搁置一边,鲁道夫聚集部下,沉重冷静地下令安排。
布置完命令之后,他转头望了眼弗里茨和林微微,对身边一个小兵,道,你先带他们回连里。
两个大男人擦肩而过之际,弗里茨冷眼瞥了他一眼,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树林里还有一个德军护士,如果不想让她去死的话,你最好派人过去看看。
------------------------林微微从昏睡中缓缓醒来,一转身,撞入一堵厚实的墙,弄痛了她的鼻子。
眨着眼睛向上望去,不禁吓了一大跳,顿时清醒了,陪在她身边的这个人竟然是弗里茨!只见他一手枕在脑袋下面,一手环住她的肩膀,正睁着一双绿眼在凝视她。
他的目光很深,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泛出淡淡的光芒。
看见她醒过来,他缓和了脸上的线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这动作太暧昧,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急忙转身背对着他,继续装睡。
可是,他并不打算放过她,伸手将她圈入怀里,撩开她的头发,亲着她的颈间。
湿润的嘴唇贴在肌肤上,让她想到了吸血鬼,心咚咚直跳,不由挪动了下肩膀,错开他的触碰。
她的抵抗令他不悦,索性用蛮力扳过她的身体,对准她的嘴直直地亲了下去。
他的气息笼罩了她头顶的一方天空,微微既恐慌又无助,唇齿间的纠缠令她快要窒息了,可偏偏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
越是得不到,他越是想要。
很多年前弗雷德和她说过的这句话,突然跃入了脑海中,心口一凉,顿时冷静了下来。
弗里茨,唔,你先听我说……听到她的声音,他停下动作,低头凝视她。
她侧过脸,拉开彼此间的距离,道,我,我想上厕所。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加了一句,我很急,实在憋不住了。
闻言,他低低地笑了,松开对她的束缚。
林微微松了口气,飞快地逃离,他的存在令她感到忐忑不安。
r>怕这个变态鬼畜真的会跟在后面监督她,只好先去厕所溜了一圈,无处可去,只能在外面徘徊游移。
第六连的战士们已经围剿敌军归来,鲁道夫站在那里正在处理俘虏,篝火燃起的光芒映照在他的容颜上,勾画出刚毅的线条,让他看上去更加坚韧不拔。
他有军事处理,林微微不敢打扰他,即便千言万语要诉说,也只得忍住。
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一转头,便看到她俏生生地站在花树下,一眼不眨地在凝望自己。
心中一软,他不由向她露出了个笑容,流露出那一份只属于她的温暖。
让下属带走这些俘虏,直到这里只剩下两人,他才踏着沉稳的步伐向她走来。
微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听他这么一问,心中的委屈和哀怨一下子决了堤,不由嗔怪道。
两人离别的这大半年,发生了不少事情,从申请上前线、到地狱逃生、到雪原遇难,到今天遭遇蒙古兵,她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儿地陈述了出来。
他静静地听她诉说,一字一句,敲入心扉,心如刀绞。
当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人是为了他请命而来,又在斯大林格勒吃了那么多苦时,他的心被深深地被震撼着。
一直都以为自己不如弗雷德,害怕有一天回到柏林后,看见她投入别人的怀抱……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荒谬。
为这一份感情奋斗的并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她,用生命为底线在捍卫彼此的情意。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恨不得替她承受那些苦难,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对他痴心不悔呢?可是,上帝对他还是仁慈的,将她带到他的身边,让他有机会去弥补,去补偿。
他曾答应过她,会永远在身边陪伴她,不让她孤身奋战。
可是,现实的无奈令他一次次地打破承诺。
当他面对敌军的包围、被困在燃烧的坦克中、陷在苏联空军的狂轰乱炸下……即便生命受到威胁,都不曾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无力感。
而面对她,再如何钢铁般的心也不得不融化成了绕指柔。
微微,对不起,我……她飞快地伸手堵住他嘴,截断他的话语道,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
他的心再次被抽痛了,看着她,眼底盈满了眷恋和不舍。
身为帝国的战士,他身不由己,将忠诚给了国家,剩下的只有无奈。
而绕在心头上的这种愧疚感所带来的痛苦,远甚于身体上的创伤。
拥她在怀里,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下来,那些脆弱的承诺说不出口。
太爱她,所以不忍心去骗她,唯有将心底深藏的爱恋通过拥抱亲吻来传达。
他的微微,是懂他的。
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她靠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耳里传来他沉稳的心跳,聆听他的心声,他心里有她,一直都不曾变过。
只是生在这年代,经历战争的洗礼,爱情这朵娇艳而又脆弱的玫瑰又能支撑多久呢?可悲的是,即便有你侬我侬的情意,也未必能相守到老。
两人相拥而立,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也不愿打破这片宁静。
一阵凉风吹来,林微微打了个冷战,不由地睁眼,却正好一眼望见站在对面的弗里茨。
他拢起眉峰,半眯起一双眼睛,冷冷地盯视着他们,眉宇间隐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这个眼神太可怕,让她心中一慌,不禁将自己埋得更深了。
感受到她的颤抖,鲁道夫侧过半个身体,随之看见了身后的不速之客。
想到之前他无缘无故对自己的袭击,他绷紧全身,眼里满是戒备。
弗里茨举起酒瓶,仰头灌下几口,站在对面冷目相对。
这一刻,从他眼中射出的目光,尖锐如刀,犀利如狼。
他抿着嘴唇,脸颊边酒窝闪现,显然他正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林微微将头靠在鲁道夫的胸膛上,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而他立即作为回应,将她完全纳入怀中。
他手臂上的力量让她感到安心,闭起双眼,她拒绝去看这个恶魔似的男人。
弗里茨一口接着一口,却不知这酒精是何滋味,嘴里只有苦涩。
他的心正在怒火和妒火中焚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攻击了他,让他颤抖、气恼,甚至害怕。
这种恐惧远比死亡带来的更甚,深刻地刻在心尖上,叫人发疯。
不想将目光投在这两人身上,却还是忍不住抬眼望去,他心中一抽,狠狠地将酒瓶子扔进了火堆。
砰地一声,酒瓶爆裂,在酒精的作用下,火苗一下子窜了半天高,而他心底的怒意也随之掀起了一阵狂澜。
他一步步走过来,粗鲁地将林微微从鲁道夫怀中拉出来,带着满嘴酒气地对她说,这是你的新欢,还是旧爱?恶劣的语气,咄咄逼人的气势,令她惊恐万分地尖叫了声,鲁道夫!她用力挣扎,却没能甩脱他,他瞪着那双凶残绿眼,紧扣住她的手腕。
凉薄的双唇一张,伤害的话便如刀般的飞了出来,鲁道夫?前几天和我一起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叫的可不是这个名字……他的话让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朦胧的记忆隐隐约约地被开启,她猛地截断他的话,喝道,你胡说,我没有!你没有?是没有被我睡,还是没叫这个名字?弗里茨的目光扫过鲁道夫,又回到她身上,嘴角一扬,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轻佻、也笑得淫。
荡。
他一字一顿地说,不记得细节了吗?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你躺在在我身下,哭着求我不要停下来,说你需要我,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伴随着他的叙述,她的脑中飞快地闪过那一幕,两人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对那天发生的事是依稀有点印象的。
眼中蓄满泪水,捂住耳朵不想听,可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得不到她的爱,那就用恨来代替。
他的心不好受,他也同样不会让她好受,他的痛有几分,也必定要让她感同身受。
不堪入耳的话令她感到难堪,不敢去看鲁道夫,这一刻她真是恨透了弗里茨。
咬着嘴唇,举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廓子,你去死!这一秒,她眼中流露出的憎恶,令弗里茨一怔,心里顿时有什么被撕裂了,破碎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自己伤害的不光是她,还有自己,在将她推入困境的时候,他何尝不也陷进了绝境之中?微微!鲁道夫想去追,却被他堵住了去路。
离她远点。
这句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
鲁道夫同样不肯退让半分,两个大男人虎视眈眈地彼此瞪视。
她是我的。
弗里茨下意识地想拔拳头,吃过一次亏,鲁道夫早有防范。
躲避他的攻击,冷笑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反复强调,说服自己。
他的冷嘲热讽彻底激怒了他,弗里茨一击不中,又飞快地送出第二拳,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而过,鲁道夫对这眼前这个野蛮无礼的家伙反感到了极点,想到之前他对微微说的那些话,再好的修养,也难免被吊起了心火,毫不不客气地将自己受到的攻击如数回敬。
弗里茨从小打架长大,出手狠辣,不留半点情面,鲁道夫哪里是他的对手。
几个回合后,脸上立刻挂了彩。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在干什么?说话的人是鲁道夫的顶头上司温舍。
鲁道夫稍有疏忽,被弗里茨钻了个空子,伸腿将他扫倒在地,欺身压上去,一拳砸向他的脸。
幸好他反应灵敏,飞快地侧脸,险险地躲过这一劫。
弯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腹部,弗里茨闷哼了声,手中的劲道一松,被对方一拳揍在他的鼻梁上,顿时鲜血直流。
两人你来我往正打得难解难分,谁有空去搭话。
这种时候,就算希特勒来了,也照打不误。
劝架失败,怎么都拉不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自己还差点挨揍,无奈之下,温舍只得朝天开了一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惊动了树上的鸟,终于让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住了手。
立正!听见命令,鲁道夫本能地挺直了背脊,双手腹背,端正站姿。
而弗里茨伸手擦掉鼻血,瞥过眼前的这个军官,脸上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温舍走过去,绕着他们走了一圈,不无讽刺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苏联人没打过来,你们倒是先在窝里反了。
弗里茨不论身高还是军衔,都不差对方,所以他哪肯卖帐。
看着温舍哼了一声,羁傲不驯地转身就走,连个招呼也懒得打。
鲁道夫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没有鬼畜那嚣张的气魄,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听从上级领导的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刚才这人是谁?他一手固定住她落在自己胸口的拳头,另一手扣住她的下巴,那双绿眼在月光下锐利而阴鸷。
他是我的爱人、我的未婚夫!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她鼓着腮帮吼了回去,这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闻言,他眯起了一双危险的眼瞳,呼吸更加沉重了,抓住她的手臂,阴沉地问,他是你未婚夫?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一个强。
奸我的卑鄙小人!强。
奸?显然没料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一下子怔忡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那天,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弗里茨被怒气迷失了心智,一直到她全身瘫软地晕厥过去,才恍悟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脸色苍白无血,呼吸微弱,颈子上一圈乌青,明显是他的杰作。
他晃神,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被自己杀死的简妮。
曾经那种彷徨迷茫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眼前的人究竟是微微,还是简妮?……没了支撑,她身体一软,直直地倒在地上。
静静的,除了风的声音,再无其他。
一样的错误差点儿就犯了第二次,一瞬间,惶恐夹杂着后悔撞击了他。
简妮……他彷徨地低头望过去,不知道这一刻自己伤害的究竟是谁。
是林微微?是简妮?还是他自己?……197、第一百八十六章自作多情一口气跑了老远,直到远离了营帐,林微微才停下脚步。
将脸贴手臂上,靠着树干,压抑地痛哭。
她曾以为那只是一场春梦,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她和别人滚了床,而这个人还是她一直最厌恶的人,在弗里茨说出这一切时,一字一句,她都无法反驳,因为她潜意识里是相信的,这真实发生的。
当着鲁道夫的面,难堪、震怒、愧疚、恶心、屈辱……同一时间涌上头脑。
对鬼畜的那一点改观,两人之间唯一的那一点互动,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之前,心中多少带着感激,毕竟他的不离不弃让她有生存下来的机会,可此刻,只剩下厌恶。
为什么他总要用极端的方式,将大家都赶上绝路,不给彼此留下余地?心里难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靠在树干上,慢慢地滑坐在地上,用手挡住脸,眼泪顺着指缝一颗颗地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冷风一阵阵地袭来,这时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仿若未闻地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不想见。
弗里茨在找遍了大半个树林之后,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独自哭泣的林微微,看见她的身影,他不由松了口气。
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见眼前的人是他,心顿时沉了下去。
满是抵触地推开他,转身就跑。
他怎么允许她一次又一次地跑离他的视线?弗里茨快步追了上去,从身后一把将她拦腰抱住,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抱里,两人力气悬差太大,她怎么都挣扎不开背后的束缚。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听见没有?怎么都挣扎不开,她发了狠劲,卯足力气去踩他的脚。
他脚向后一退,她扑了个空,结果没踩到他,反而扭到了自己的脚踝子。
一阵钻心的痛意袭来,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痛定思痛,眼泪吧嗒吧嗒掉得更凶。
他走到她面前,想去抱她,却被她狠狠推了一把。
她瞪着他,伸手再度抽了他一巴掌,用尽全力还是不够发泄她心中的恨意。
和她滚床的人,不该是他,不该是他!她气恼他在自己病弱的时候,卑鄙地乘虚而入,他的触碰让她无法容忍。
弗里茨脸上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印,可见这一巴掌她用了多少力气在里面,即便脸颊又热又痛,他仍然不打算松手。
他越是抓得紧,她越是挣扎得厉害,而她越是挣扎,他抓得越紧,形成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
刚才这人是谁?他一手固定住她落在自己胸口的拳头,另一手扣住她的下巴,那双绿眼在月光下锐利而阴鸷。
他是我的爱人、我的未婚夫!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她鼓着腮帮吼了回去,这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闻言,他眯起了一双危险的眼瞳,呼吸更加沉重了,抓住她的手臂,阴沉地问,他是你未婚夫?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一个强。
奸我的卑鄙小人!强。
奸?显然没料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一下子怔忡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那天,难道不是你自愿的?是你把我灌醉,我,我……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会挡在身前替我挨拳头……她气急败坏地打断他,道,我不是在救你,也从来没想救过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自己!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飞快地问。
而她回答得更快,鬼才会喜欢你!他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心中最后那一簇希望的火苗也被她无情地捻灭,还以为自己也能得到爱,可到头来,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过他的存在!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呵!这一刻,四周安静了下去,就连风也停止了,只剩下彼此激烈的心跳声。
他看着她笑了,怒极反笑,眼眸弯弯形成一轮月牙,嘴唇微微向上勾起,脸颊旁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若不是他眼中的装满了一触即发的盛怒,这将会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微笑。
林微微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然踩爆了地雷,他关住了他的心扉,又露出了施虐的本性。
在集中营的那几年,让她太了解的他的一举一动,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时,总是有人会跟着遭殃。
他此刻的心情明明是雷霆万钧,可脸上却在笑,他的心到底在承受多少愤怒?这扭曲的表情让她连连向后倒退,转身想逃,可是他动作更迅速,抓住她肩膀将她赶入死角,一把掐住了她的颈脖。
当他回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在别人的怀里用这样冷漠的目光看着他,被刺激得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只剩下刺骨的心疼,它狠狠地揪住了他的神经,夺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既然得不到救赎,无法逃出升天,那就让他拖着她一起死。
被他捏得无法呼吸,用力捶在他胸口,可他却像一座铜墙铁壁似的,这点力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那双黑色的眼珠中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她的痛苦和恐惧,令他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她伤害他几分,他也同样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地还给她。
这一刻,他只是在想,他痛,他要让她更痛,这样才能让她刻骨铭心,就算是恨得刻骨铭心,也在所不惜。
放开我!她的拳头用力捶在他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即便落在他的伤口上,他也浑然不觉,因为心里蔓延的痛让他丧失了所有其他的感知。
他的心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剩下,只有一个意识,她不爱他,曾经没爱过,现在不爱,将来更不会爱上。
这种认知让他发了狂。
他的力气太大,肺部的空气几乎都被挤了出去,她渐渐丧失了挣扎的力气,双手软弱地垂在两边。
强烈的窒息侵袭了她,像一条搁浅的鱼无力地张着嘴,缺乏氧气令她的意识越行越远。
耳边隐隐传来他的声音,他愤怒的脸逐渐模糊,双眼一翻,终于什么也感受不到。
弗里茨被怒气迷失了心智,一直到她全身瘫软地晕厥过去,才恍悟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脸色苍白无血,呼吸微弱,颈子上一圈乌青,明显是他的杰作。
他晃神,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被自己杀死的简妮。
曾经那种彷徨迷茫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眼前的人究竟是微微,还是简妮?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那一刻,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那个阴冷的地下室。
看见自己举起了枪,扣动扳机,回声轰隆,那个她倒在血泊之中。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惊心动魄。
弗里茨一惊,陡然惊醒,立即松了手。
没了支撑,她身体一软,直直地倒在地上。
静静的,除了风的声音,再无其他。
一样的错误差点儿就犯了第二次,一瞬间,惶恐夹杂着后悔撞击了他。
简妮……他彷徨地低头望过去,不知道这一刻自己伤害的究竟是谁。
是林微微?是简妮?还是他自己?他抱起微微,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颗心狂跳到不能自已。
没有停顿,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冲到军医站。
慌乱的脚步声惊动了帐篷里的每个人,弗里茨没有向任何人隐藏他的焦虑,大声呼救,医生,我需要医生!喧哗立即引来了军医,怎么了?救她,快点救她。
军医示意他将人放在病床上,才开始几项简单的检查,就被他拉住,问,怎么样?她会不会死?我会尽全力,现在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在外面等待。
弗里茨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军医赶了出去,无处可去,只能在室外徘徊。
军医在里面抢救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外面等,一大片夜色笼罩了整个人。
他彷徨,一向坚毅的脸上闪过了茫然和无助。
他突然意识到,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暴力蛮力来抢夺,只有一样不能,那就是人的感情。
她不喜欢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令他无力。
他说话伤她,威胁她,甚至刚才差一点掐死她,可是只能让她更恨、更厌恶他。
他彷徨,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措,他心里明明是喜欢她的,可给她带来的只有一次次的伤害和灾难。
他眨眼,她的笑容闪过脑际,曾经说过的话吹散在风中。
我心里是有你的……你来抓我,只要你抓到我,我就嫁给你……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需要你……你就是我的力量……这一句句让他心动震撼的情话,原来都不属于他,是别人的,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让他妒忌到发狂。
怎么样,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心里有他?他反复思索,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刚才她那个眼神,明明除了憎恶再无其他,这令他感到颓废。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凝固的雕像,心中有悔恨也有恐惧。
他回忆着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他背着她,在绝境中求生,那时,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当她陷入绝望中,她无处可去,只有投入他怀中索取温暖。
她对他的依赖、对他的信任,和他的生死患与不离不弃,难道都是假的?他不解,迷茫着。
当初,有她在怀里,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颤抖和依赖。
而如今,张开双臂,收拢双臂,抱住的只是一阵风,没有她的身影,什么也没剩下。
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他怀抱了,而这种无力感令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不知等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也许只有几分钟,终于,军医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差一点就窒息而亡。
我……弗里茨茫然地转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军医显然误解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算她不是日耳曼人,但也毕竟是随军的医护人员,有些事情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
这话让他怔忪了片刻,突然如梦初醒,他这是怎么了?一个强烈的种族主义者竟会去喜欢一个与雅利安血统完全搭不上边的外国人!不可思议,这连他自己却觉得无法想象,可是偏偏发生了。
过去四个月的患难与共,让他敞开了心扉,尽管现在回想起来,他原以为的那些感动和爱恋,其实只是一次次可笑又可悲的巧合而已。
军医走后,他迟疑着,明知不该,却还是踏进了帐篷。
她的脸色苍白,在床上昏睡,他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她脸上冰凉的泪。
如果她醒着,一定对他避若蛇蝎,只有昏迷的时候,才会安静。
看见她,心中的后悔无限扩大,小心翼翼地守在旁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回首对他的那嫣然一笑。
她说,抓到我,我就嫁给你。
他抓到她了,人却不属于他;不但人不属于,就连心也不属于。
当愤怒过后,剩下的只是无奈,比战争带来的绝望更甚。
心中真是又爱又恨,这一刻,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转身走出去,在原来的地方坐下,抽出上衣口袋的小酒瓶拧开,继续一口口灌着酒。
希望自己能够喝醉,就不必再去想这些事,可偏偏越喝神智越清楚,越喝过往的记忆越明晰。
沉寂在黑暗中,不知觉枯坐了一晚,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他忍不住用手挡住了光芒。
人们说,阳光带来的是希望,可是他的希望却在哪里?他眯起眼睛,像一只见不得光芒的蝙蝠,缩起了瞳孔。
依稀看见远方有人走来,扔掉酒瓶,他站了起来,拦住医护人员。
沉默了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冷静不带感情,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
明明心在流血,为什么还能够这么沉着?他说,去把鲁道夫叫来。
那人莫名其妙地回问,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鲁道夫,你说的是哪个?是……他一时语塞,随即挥了挥手,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我不是后妈,我只是想虐鬼畜。
大家表打我……下集预告:静默了半晌,弗里茨才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还好吧?哼,猫哭耗子假慈悲,昨天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能好得起来吗?托你的福,还没死。
她讽刺道,一脸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见她戒备的脸和眼底闪烁的怨怒,那一句道歉的话生生地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微微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走出自己的视线,才松了口气。
几步走过去,赌气似的在他衣服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正发泄着心中怒意,就听弗里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肆意践踏军装,就是藐视纳粹,藐视军队,该受到军法处置。
……198、第一百八十七章不懂爱的孩子醒过来,帐篷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的心也空荡荡的,闭起眼睛,什么也不愿去想。
作为21世纪的现代女性,被不喜欢的人迷。
奸,回想起来固然不会好受,但也不至于非得闹个你死我活。
而真正伤透她心的是,弗里茨当着鲁道夫的面,就这样赤条条地说了出来,被他剥得赤条条,这让她觉得难堪、羞愧、屈辱,自尊受到了伤害。
鲁道夫曾来看望过她,却被她赶了出去。
虽然他在门外反复强调,那个疯子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相信。
不管她林微微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不会嫌弃,可是,她还是不想见他。
他不会知道,弗里茨其实只是原因之一,她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心结。
那天,在和鬼畜滚床的时候,她心里头想的人不是鲁道夫,这比单纯的身体被侵犯,更让人感到悲伤和愧疚。
望着帐顶正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交谈声,是鲁道夫,她不由地绷紧了神经。
不一会儿,门被叩响,她立即大声地道,你走,我不想见你。
门外沉寂了一会儿,然后,有人推门而入。
我说了我不想见你,出去!她想也不想,随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进来的却不是鲁道夫,那人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向自己飞来的暗器,笑道,好大脾气啊,难怪鲁道夫不敢进来。
这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林微微不由抬头。
棕发碧眼,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就是眼盲的她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见她脸上闪过疑惑,他大方地自我介绍,我们见过面,我是库特,奥尔嘉的男朋友。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林微微顿时恍然,原来是他。
对啊,他和鲁道夫是一个营一个连,会一起出现也不足为奇。
两人不太熟悉,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她不禁脸上一红,讪讪地道,对不起,我以为……他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打断她道,女人嘛,总归会有些小脾气,我不介意。
几步走到面前,库特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给你。
谢谢。
别谢我,这花是鲁道夫摘的,也是他送的,只是借我之手传递一下而已。
她已经接过花,又不好扔掉,只能捧在手心里。
一簇野菊花,不漂亮、也没有芬芳的幽香,就像他们的爱情一样朴实平淡。
随意客套了几句,库特就切入主题,道,我来是想谢谢你,救了奥尔嘉。
如果没有你,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她是我朋友,所谓患难见真情,扔下她我做不到。
她停顿了下,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不好。
提及自己心肝宝贝的现状,库特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收起笑容的他看起来有些冷峻,情绪不稳定,不肯吃不肯喝。
虽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寥寥几句,但林微微知道,奥尔嘉的状况一定很糟。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就连不是当时人的她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更别提亲身经历过的人了。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库特忍不住问,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她没有告诉你吗?说了,说她被强了。
是被十几个人轮!之后还差点被人用那种变。
态残忍的手段杀掉……任谁遇到都会精神奔溃。
见她不语,他又追问,有些沉不住气,肯定不止这些,她性格开朗,我不信这会给她这么大的打击。
她一定还隐瞒了什么,请告诉我一切,让我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如何去保护她。
现在我只是看着她痛苦,不能替她分担,她一个人扛着,我却置身事外,这令我很难受。
他急切的声音让她有些晃神,答非所问地道,库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他低下头望她。
你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被强这个事实吗?他愣了一下,随即道,说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我会伤心会难过,但是我会接受现实。
错不在她,在我,是我不够强大,无法保护她,才让我的女人受到伤害。
在战场经历了太多的生和死,现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们能够留着命活下去,这样才有希望重新开始。
所以,我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子,不在乎有几个人对她做了那事,我只求她能够坚强地活着。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出自于肺腑,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相信这样的话,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被感动,林微微也不例外。
爱,需要包容,包容一切过失。
她想起了鲁道夫,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或许,现实太凄苦太残忍,所以大家一退再退,只求能留存这最后一线希望。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好吧。
但在我向你坦言之前,请你答应我,你一定会善待她,因为她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刺激了。
闻言,他随即站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地点头,道,需要我发誓吗?看着他古板严谨的模样,她笑着摇了下头,眼中却倒映出了无奈和悲伤。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对奥尔嘉而言,更是灭顶的在灾难。
她真心希望库特是愈合她破碎灵魂的良药,是帮她挡住危险的盾牌,是拯救她逃出劫难的守护天使,所以,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叙述出来。
库特的眼神随着她的话一变再变,尤其当他听见奥尔嘉如何惨遭毒手,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狠狠地一拳砸向床边的茶几。
那张刚毅的脸上露出来的除了仇恨,还是仇恨!该死的尹万,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听见他的咆哮,林微微伸手按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臂,道,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复仇。
如果不是你们入侵家园,他们也不会疯狂报复。
你去报复他们,然后两年后,他们再来报复你们,这个因果循环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还是好好去想想,怎么安慰奥尔嘉吧,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关怀。
库特没有反驳,虽然不苟同她前面半句,但不得不承认,她后面的话也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干咳几声,他平复下狂乱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摇了摇头,道,我救的是她的命,还你救的却是她的灵魂。
他沉默,一时无语,林微微摆弄着手上的花,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安静了一会,库特转移开话题,再度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和鲁道夫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行军在外,都是有今天没明日地在枪口底下讨生活。
今年年初,他在巴黎演戏时,被敌军飞机扔下的炸弹炸伤。
当时他伤得挺重,可手里还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们都看不懂的文字。
陷入昏迷前,他紧紧抓住我们军医的手浑浑噩噩地说,一定要救活他,因为他答应过一个人,要活着回去娶她。
我想那个人就是你吧。
他还没有说完,她就忍不住哽咽了,心里一阵阵地刺痛。
活着回去娶她……很久前她随便兴起写的纸条,却一直被他珍藏,扪心自问,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背离彼此?见她红了眼睛,库特拍了拍她的肩,道,在战场上面,我们靠着惊人的勇气和意志存活下来,而让我们有这坚强意志的人,都是所爱的人。
刚才,我看见他独自在外面徘徊,觉得他很可怜。
所以多嘴来和你说这些,你要是不想听,就当我没说。
林微微抿着嘴唇,没接口,却心绪万千。
库特走出去没多久,她也跟着出去了,可是让人失望的是,外面没有那个熟悉的影子。
鲁道夫已经走了,只剩下他送给她的花还在手中,她紧紧地握住,即便花梗上小刺扎入手心,都不觉得痛。
她的任性,让她更觉得自己愧对于他的爱。
他全心全意地爱她,而她却不能全心全意地回报,本想守不住自己的一颗心,至少能够守住身体,可没想到现在她没用的连身体也没能守住。
在外面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起风了,她不禁抱住自己单薄的身体,心中满是仓惶。
这时,一件外套落在她瘦弱的肩头,她下意识地回头,以为是鲁道夫,可是……来人是弗里茨,在看见他的那一秒,喜悦冻结在眼底。
面对着这个男人,她吝啬地连一个笑容也不愿给,用力地挣了挣,将他的衣服甩在地上,满是警惕地倒退了几步。
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一颗心被刺痛了,他深呼吸几下,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想和她决裂,所以他强忍住脾气,没有发火。
静默了半晌,他才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还好吧?哼,猫哭耗子假慈悲,昨天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能好得起来吗?托你的福,还没死。
她讽刺道,一脸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见她戒备的脸和眼底闪烁的怨怒,那一句道歉的话生生地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便他不说话,只是往那一站,就让她感受到了压力,抵触心理不自然地跑出来。
她眼底的疏远和冷淡令他皱起眉头,害怕那些嫉妒的情绪会再度跑出来捣乱,不愿一再伤害她。
于是,他掉头走了。
林微微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走出自己的视线,才松了口气。
几步走过去,赌气似的在他衣服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正发泄着心中怒意,就听弗里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肆意践踏军装,就是藐视纳粹,藐视军队,该受到军法处置。
没料到他走了还会回来,林微微吓了一大跳,脚停在半空中,怎么也踩不下去了。
毕竟她的心里,对他还是害怕大于憎恨。
虽然畏惧但也不甘,她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好啊,和我说军法。
那我就去揭发你用武力逼迫军医给你治疗,还有就是用卑鄙手段迷。
奸战地医院的女护士!迷。
奸!弗里茨哼了一声。
见他一步步走过来,林微微不由向后退去,以为他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
然而,他只是弯腰捡起自己的军装,然后甩在自己的肩上,一转身风情万种、臭屁万分地走了。
我呸!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啐完一口,她也转身,却不知道弗里茨根本没有走远,而是站在某个角落里,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
-----------------------奥尔嘉的状况比库特说得更糟糕,看见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微微不禁苦笑。
唉,一个被轮,一个被迷,我们不愧是一对难姐难妹的好基友。
将鲁道夫送她的花借花献佛,插在她茶几边的花瓶里,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库特说,他替你申请回柏林疗养,很快你就能离开这个地狱。
听见微微这么说,她转过身,抬起一张泪痕交错的脸,望向她,口不择言地叫道,袁,我的人生完了。
我走不出阴影,一闭起眼睛就会看见那些苏联人,还有活活被烧死的埃塔。
我甚至无法容忍库特碰我,不,不止库特,就连军医都不行。
林微微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安抚道,会过去的,奥尔嘉,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时间会治愈一切。
只要活着,就是希望,你是库特的希望。
失去你,他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不,我不配再当他的希望,我不但身体被……思想也不正常了。
他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傻瓜。
她打断她,道,谁能比你更好。
为了他上前线,为了他打破你誓死嫁农民的承诺,是他配不上你才对。
她抽搭了下,闷闷地问,声音中满是迟疑,袁,我还会好起来吗?会,一定会,我们都会好起来。
只要熬过黑暗,就是黎明。
微微搂住她,这话说给她听的同时,也在对自己说,库特和我说过,他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他都会爱,都会珍惜。
我知道,我也相信,是我无法面对自己。
是啊,过不去的只是自己这一关,所以很多人都死在自己手中。
作茧自缚,何其可悲。
林微微拍了拍她的肩,鼓舞道,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想过的坎。
奥尔嘉,我们都要勇敢,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她笑了,眼中却流出了眼泪,袁,以前都是我在安慰你,现在轮到你安慰我。
谢谢你救了我。
微微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道,大恩不言谢,所以我只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就行。
奥尔嘉需要休息,两人没说几句,她就被医生护士赶出来了。
她自己也满身是伤,正想回去休息,一转身,却在路上碰到了鲁道夫。
他站在树下,背脊依然挺直,脸上却有一丝疲惫。
她心一动,朝他走去,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看见是她,那双蓝眼中随即闪过了无限的喜悦。
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两人无言相对,天地肃静,唯有春风在身边吹拂而过。
他的希望、他的梦想、他的阳光、他的玫瑰花……此刻就站在他眼前,如梦如幻的一刻,令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林微微回望他,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稍一眨眼,眼泪便会滑落下来。
迟疑了片刻,他终于克制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举步向她走来。
不要再抗拒我,好吗?太多期望、太多思念、太多执念,都聚集在心间,他想拥抱她,想狠狠地吻住她,却又怕自己的感情太强烈、太炙热而惊吓到她,最后都一一地克制了下来。
拉起她的双手拢在掌心里,轻声呢喃自己的心声,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唯一能放在你手掌里的就是我这颗心。
我爱你,微微,无论是生,还是死,是在苏联,还是在巴黎……你要相信,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
他的话让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扑入他的怀中,埋住自己奔腾而下的眼泪,在索要别人天长地久的时候,她是否又能给出承诺?她哭得伤心欲绝,牵连着他的一颗心,人在战线,心却系在她身上。
写了无数封信,却始终石沉大海,有时,他也在彷徨他们的爱情,是不是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想放弃,却又不舍。
在受伤意识朦胧的时候,他仍然时时刻刻念着她曾经写给他的小纸条,活着回去娶她,这是支撑他走下去的精神支柱。
在来到苏联之后,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行字带来淡淡的温暖。
拽着它,胜于暖炉,是他的所有精神支柱了。
她的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让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这样也好。
两人的爱情路真是磕磕碰碰,一路艰辛,但愿命运之神能为他们带来一个充满了光明的未来。
鲁道夫叹了一口气,伸手环住她的肩膀,紧紧的,将下巴搁放在她的头顶。
有她在怀中,这一秒是这样美好,希望闭眼再睁眼后,便是一辈子的光景。
他们俩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看见隐藏大树背后的身影,有一双眼睛始终如影随形,闪出了幽深的碧光。
林微微不会知道,同样有一个人在为她黯然神伤,只不过无奈的是,他不懂得如何去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阴雨连绵的六月,因为太脏、太潮湿,一些不注意卫生的男人开始长虱子跳蚤。
没及时发现,任由这些小东西跳来跳去,结果拖累了整个连,每个人都必须来医疗站接受消毒、检查和治疗。
如果说,一个帅锅在那风情万种地脱衣,叫做诱惑;那么,如果一群帅锅同一时间集体风情万种地在那脱衣服,又叫做什么?……正斜眼看得爽歪歪,这时有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看见他,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皮上。
次奥,好尴尬哦,遇到熟人了!!同时进来的有三人、鲁道夫、迈尔、温舍。
(温舍啊,我可怜的温舍啊,总逃不了被黑命运。
)……做完手头的事,他没有停留的理由,于是低声伏在她耳边道,晚上我来找你。
她正想说什么,却不小心扫到了他的下身,唔……竟然起了反应。
她脸红耳赤地立即退后一步,飞快地转开了视线,这个家伙脑袋里到底想起了什么活色生香的画面了?……199、第一百八十八章美男沐浴图(上)在库特的安排下,奥尔嘉被转走,而林微微正好补上这个空缺,跟着警卫队旗下的连队走。
接下来的十多天,他们所在的驻地接连不断地遭到炮击,也不停地发出攻击,城市乡村始终沉浸在一片硝烟中。
不能指望这些俄国人遵守日内瓦公约,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为了避免再次受到攻击,医疗队的营帐搬迁到一处隐蔽的地下掩体。
主战线在哈尔科夫南侧几公里,这里相邻的村庄里布满德军的战斗群,左翼由第3山地师的人据守,右翼是第258步兵师的散兵坑和战壕,鲁道夫所在的第一旗卫队第6连居中捍守。
这一战打得相当艰苦,元首一再强调,必须誓死镇守不许后退,于是这些第一前线的军人们不得不在充满泥泞、潮湿而又肮脏的散兵坑里打滚。
这样的苦境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终于,一批前来援助的空军替他们解了围。
大批炸弹被投放下来,彻底截断了苏军的后防力量,缺少支援和供给,苏军的力量终于濒临溃散。
能够夺下这个城市,绝不是靠运气,而真正是用血和汗付出得来的,第一警卫队从20个连缩小到了13个,而山地师的情况更糟。
对战士来说,这是一场浩劫,苏联人暂时的撤退无疑让众人松了一口气,在边界上布置下防守,各个师终于能腾出手,进行一些内部调整。
这一次换防,对这些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的战士来说,相当于一次假期。
除了哨兵,其余人一回到营地倒头就睡,没有尹万炮火洗礼的日子,是这样美好。
被第6连接手的这个村庄叫做第聂伯洛夫卡,坐落在尼克波尔河边,在战争爆发之前,这里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小村庄。
即便经受战争的洗礼,仍然一片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德军部队征用了当地村民的房屋,聘用他们为部队做一些基本的工作,就连林微微所在的这支医疗队也从地窖里搬出来,移到了一所小民宅中。
这一家当地人,男子们都上前线打仗去了,只剩下一个40岁的母亲舒宾太太和她18岁的女儿卡佳。
他们进驻的时候,本以为会遭到不善的待遇,没想到她们竟然很友好。
因为房间紧张,所以微微就和这个俄罗斯姑娘安排一张床。
卡佳金发蓝眼,第一眼看上去和德国的日耳曼美女也没什么区别,她身材高挑纤细,看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她明媚的笑容总能引起那些年轻的德军士兵的注意力,空闲的时候,经常会有人来找她,自告奋勇地教她德语。
每当她用带着俄罗斯口音的语调说着奇奇怪怪的德语单词时,大家都会哄笑。
这一刻,看着他们,微微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全球化当道的21世纪。
卡佳对谁都很热情,包括林微微,见她浑身又脏又臭,就大方地找出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给她替换。
她清澈的笑容让微微想起奥尔嘉,在受伤前,她也是这样一个纯净可爱的姑娘。
尽管房东好相处,可林微微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真的和她交心。
就像这里的大多数德军一样,他们虽然热衷于和当地的姑娘调情,却没人认真地考虑过彼此会有什么发展。
毕竟在这战争纷乱的年代,间谍和游击队的威胁无处不在,他们之间还是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阴雨连绵的六月,因为太脏、太潮湿,一些不注意卫生的男人开始长虱子跳蚤。
没及时发现,任由这些小东西跳来跳去,结果拖累了整个连,每个人都必须来医疗站接受消毒、检查和治疗。
如果说,一个帅锅在那风情万种地脱衣,叫做诱惑;那么,如果一群帅锅同一时间集体风情万种地在那脱衣服,又叫做什么?眼福+艳福=鼻血哈哈!(想象无能的请看下面图一图二)林微微用记事板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睛,有军医大人压阵,不敢明目张胆地欣赏,只能悄悄斜眼偷看。
矮油,这真是一桩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美差,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熬过黑暗,嗨皮地迎向阳光灿烂的春天呀。
O(∩_∩)O哈哈~正斜眼看得爽歪歪,这时有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看见他,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皮上。
次奥,好尴尬哦,遇到熟人了!!同时进来的有三人、鲁道夫、迈尔、温舍。
鲁道夫本来正在和上司战友讨论着什么,但一眼瞥见她,一句话哽在喉咙口顿时说不来了。
四周都是光溜溜的男人,包括他自己,而她显然是这众绿丛中一点红。
他飞快地皱起眉头,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不悦的神情。
哎呦喂,公子爷生气了!被他这么盯视着,胸中那颗小心肝顿时猛地一跳。
他的神情变化引起了身边两人的注意,纷纷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迈尔见到是她,不由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用毛巾挡住了自己的重点部位。
而温舍因为不认识她,只是淡淡地瞥过几眼,无比淡定地转开了视线。
林微微被鲁道夫看得亚历山大,低头去看脚趾,才开了个小差,就听见旁边传来军医不满的声音。
她乍然惊醒,暗忖,我去,我是这里的医护人员,出现在这里工作还不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事,我心什么虚呀!于是,她抬起头迎向鲁道夫的两道目光,索性放下写字板,笑容可掬地伸手向他们招了招。
在轮到鲁道夫登记消息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呀?谈你假公济私。
哎约,我没有!死鸭子还要嘴硬。
没有?那你为什么老瞄着人家的下半身。
……顿时语塞。
你为什么不拒绝军医?你是这里唯一的女性,这种尴尬的工作,以他的为人是不会勉强你的。
无语,只能无辜地瞪向他。
微微,我们认识了多久?他突然问。
一年半?一年半前她林微微本尊穿越过来。
错,他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纠正道,是十年三个月零三天。
汗,好精确。
瞥见她脸上狐疑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33年4月13号你来到我家。
你还记得啊。
她有些惊讶,有些感动。
当然记得,那天你穿着粗布新衣服,帮着麻花辫,还涂着口红。
他笑了起来,那目光特温柔,让她的心不由一动,也跟着回忆起来。
曾经年少不知愁,现在回忆起来全惘然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鲁道夫回过神,率先打破沉默,接着说道,所以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唉,公子爷果然了解她,她一丁半点的小心思都藏不住,没秘密了。
她嘴一歪,满脸不乐意。
见她撅着嘴,他忍不住又伸手按了下她的手背,其实,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些小事我不在意。
有人说过,爱一个人,就要给他/她足够的空间,让他/她自由地去飞翔,尊重对方的选择。
这一刻,她是相信他真的爱她,而且这一种爱已经融入了骨血里。
心中有些感动,她偷偷地回握住他。
在大庭广众下,再深的感情也必须收敛起来,但只是一个眼神,她仍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炙热的爱恋。
<做完手头的事,他没有停留的理由,于是低声伏在她耳边道,晚上我来找你。
她正想说什么,却不小心扫到了他的□,唔……竟然起了反应。
她脸红耳赤地立即退后一步,飞快地转开了视线,这个家伙脑袋里到底想起了什么活色生香的画面了?又登记了几个,她一抬头,发现下一个站在自己眼前的是迈尔。
因为彼此认识,赤。
身。
裸。
体地站在她面前,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林微微抽空瞄了他一眼,之前早就YY过他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没想到世事难预料,今天竟然有机会能亲眼目睹。
唉,要不是碍于刚才公子爷给她的压力,她哪能这么含蓄,早就乘机一下子看个过瘾了。
在她偷瞄他的同时,他也在上下打量她。
几个月不见,她剪短了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清爽更精神。
她的衣服又大又宽松,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清秀的少年。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笑容,因为她的眼中总是带着生动丰富的色彩,仿佛照在雪地上的那一缕阳光,五光十色,可以温暖人的心房。
一抬眼,正好撞入那双清水绿眸,他的目光深邃而沉稳。
对视一眼,她便转开目光,为了打破彼此间的尴尬,问道,姓名,出生年月。
1913年12月5日。
他看着她,温和地微笑,道,我叫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微微也随即回以一笑,在表格上填上了他的名字,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我?我是党卫军党第1装甲警卫队掷弹兵团第3营的指挥官,当然是要和我的部下在一起。
原来你和鲁道夫是一个师的,还是他的上司。
她恍然。
怎么你也认识他?何止认识?简直刻骨铭心。
她自嘲。
得不到回答,迈尔沉默了一会儿,冷不防地又问,他就是你嘴里那个喜欢的人?闻言,她有些惊讶,抬头望向他,咦,你怎么知道?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不同。
我是这里唯一的女人嘛,谁看我都不一样。
她狡辩。
他笑着没接口,这笑容淡淡的,却让人看不透。
看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话锋一转,问道,你的腿伤愈合了没?r>已经好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飘向他的腿,结果反而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地方,他和她同时脸上一红,很有默契地转开了脸。
迈尔本来还有话想问她,这时,军医大人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微微手中的登记表,问,还有多少个人需要要做检查。
大概还有二十来个左右。
你去后面看看,仓库里剩下多少消毒液体和酒精。
另外,有三分一的人被感染,他们的军服都必须消毒,如果药剂不够,就用高温水煮。
这些人真是懒得可怕,非要弄到爬满跳蚤,才肯用肥皂清洗。
显然军医大人并不怎么享受这个工作,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翻着登记表格。
一抬头看见迈尔站在那里,脱口埋怨,你这个上尉别光顾着行军打仗,也要注意一下卫生情况。
你看,你们一个连拖累了整个部队,也给我们增加不少工作量。
作为一个平级干部而言,军医这话说得有些过于犀利,不怎么动听。
林微微站在一边,听见迈尔被批了,忍不住斜眼去瞥他。
迈尔没接茬,也没生气,依然一脸温和,因为他的嘴角弯弯,总是给人一种在笑的错觉。
感受到她的注视,他转过头,向她耸了耸肩、挑了挑眉,眉宇间尽是无可奈何。
真是好脾气啊,要是换了鬼畜,这个军医估计要倒霉了……尼玛,怎么会想到那个衰人?话说,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难道他不用检查吗?还是说他已经被跳蚤咬死了?他的伤口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会被调走,终于可以从她眼皮底下消失了。
忙到下午五点,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军医反复关照她,回家要洗澡洗手,一定要清理干净。
林微微赶紧领命告退,将一大堆的德军衣服带到后面院子,交给卡佳和她母亲,再将军医大人的圣旨传达,吩咐她们一定要用100°的沸水高温消毒。
看了一整天的各色裸男,又检查了一整天的跳蚤,她自己也觉得浑身发痒。
害怕那些可怕的虱子会跳到自己身上去,她急忙问卡佳要来了肥皂,带着更换衣服,去后面的小河洗露天浴去喽。
尼克波尔真是一条美丽的河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粼粼的波光,这让林微微想起了莱茵河畔。
只是,这里更原始一点,四周没有公路也鲜少有住宅,只有无尽的树林,望过去郁郁葱葱,好不美丽。
河边传来了喧哗,欢笑声将她吸引了过去,走出林荫小道后,她随即看到了非常壮观的一幕。
一群风骚的男人们,一丝不。
挂地在河边洗澡的洗澡,搓背的搓背,戏水的戏水,晒日光浴的晒日光浴,烧烤的烧烤,洗衣服的、洗鞋子的、游泳的、摔跤的……总之各忙各的,各找各乐趣,不亦乐乎。
(想象无能的请看图三)矫健的身姿,修长的腿,浑圆的臀,狭窄的腰身,还有那宽阔的胸膛……望过去,简直是一片秀丽的风景啊!光用眼睛看怎么够呢,最好能拍下来,一瞬定格永恒。
刚将手笔画了个照相机的动作,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于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在做什么?正要回答,就觉得脸上一凉,那人的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抬起她的脸。
你流鼻血了。
……她伸手一摸,果然。
唉,都怪眼前景色实在太秀色可餐,她这脆弱的体质呦,终于顶不住压力,全盘奔溃鸟。
╮(╯_╰)╭下集预告:在水里洗澡、洗头、戏水、抓鱼,她正玩得开心,突然后面的岸边传来了一声马匹的嘶叫声。
微微吓了一跳,本能地转过头。
……胆子这么小,真没用。
弗里茨甩了甩头发,甩了她一脸水珠。
林微微愤怒地擦了一把脸,道,这样整我很有意思吗?整你?他笑了,眼底的绿光映着河水,熠熠生辉,和你一样,我来洗澡。
……受了惊的马顺着河岸线,一路狂奔,前面渐渐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心急慌忙下,她根本无法控制住它。
黑马四处乱窜,一下子冲到了大部队洗澡野营的地方,这突发状况顿时惊扰了安宁,大家叫嚷着,手足无措地纷纷向两边让去。
迈尔,迈尔,快救我。
我,我停不下马。
……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白色的内衣被水淋得湿透,光洁的大腿露在外面,胸前的沟影深深的,大片春光外泄。
最诱人的人,从来不是全。
裸,而是这样的若隐若现。
这突然闯入眼帘的异性生物,让两边的男人们目瞪口呆了足足一分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卧槽,女人。
……一时间,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只有自己一颗心怦然跳之,眼里看见全都是那蓝天白云下,马背上的黑发女子。
……200、第一百八十九章美男沐浴图(下)你在这里干嘛?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是迈尔。
我……她正想回答,就被他突然捏住了鼻子。
你流鼻血了。
他抬起她的脸,用手中的毛巾替她擦去血渍。
显然他也是来洗澡的,上半身赤。
裸着,□穿了一条平角裤。
看见他,脑中不由想起刚才香艳的一幕,目光不由向下滑动了一寸。
太邪恶了,我林微微果真是个资深色女,哪诱人往哪看。
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她急忙接过他的毛巾,按住了鼻子,顺便也挡住了一双不安分的眼睛。
我,我正好路过。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在偷窥他的部下洗澡,胡乱找了个借口,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尼玛,太丢人了,人性不靠谱,温饱又思。
淫,真是一点也没错!不敢离那些男人太近,怕他们和她一样无耻,于是绕了圈子,绕到了河水的上游。
附近虽然被德军占领,不远处有哨兵轮岗,但还是不能排除苏联游击队的存在,他们是比苏联军队更可怕的人,所以林微微不敢走得太远。
这里静悄悄的,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终于可以好好地洗个澡了。
将外衣脱了,叠放在岸边,穿着内衣内裤下了水。
已是五月底,虽然这个季节的河水还有些凉意,但是好在阳光够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水很清澈,在太阳底下,折射出盈盈碧光。
第一次,在开放式的澡堂子里洗露天浴,她有些胆怯,一开始只是在水浅的岸边。
波光粼粼的水中有鱼,在她身边淡定地游过,她坏笑了声,砰的一声对着水面砸了下去,溅起水花无限,大鱼带着小鱼惊慌地甩着尾巴逃走了。
好久没游泳了,一时兴起,以狗爬式在水里晃了一圈。
仰起脑袋,看向这一片纯净的天空,真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在水里洗澡、洗头、戏水、抓鱼,她正玩得开心,突然后面的岸边传来了一声嘶叫声。
微微吓了一跳,本能地转过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匹马,正悠闲自在地在河边吃草。
马背上配备着马鞍,还有德军的军装配备,显然不是树林里的野马。
心口一跳,一时摸不准状况,她有些害怕,急忙向岸边走去。
便在此时,两边的河水突然晃荡起来,突然有人从她身边的水面钻了出来。
那乍然出现的人影令她不由失声尖叫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水中本来就行动不便,再加上踩到河底的碎石,脚底一痛,她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跟头载入水中。
她呛着水,手脚并用地好一番挣扎,这才重新站直身体。
满脸的水渍,满眼的恐慌,整个人好不狼狈。
耳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林微微转头一看,才发现刚刚恶作剧吓她的人,竟然是弗里茨!这鬼畜男果然干不出好事!胆子这么小,真没用。
他风情万种地甩了甩头发,甩了她一脸水珠。
林微微愤怒地擦了一把脸,道,这样整我很有意思吗?整你?他笑了,眼底的绿光映着河水,熠熠生辉,和你一样,我来洗澡。
他从水中站了起来,精硕的身形一如海神再世。
湿透了的棕发显出更深的颜色,无数滴水珠沿着他刚毅的下巴、他的颈间、他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紧致的腹部,跟随他的轮廓曲线一路向下。
因为用力,他身上的肌肉都紧绷着,充满了张弛力。
这画面唯美而充满了动感,让她的目光离不开。
全身的血液又在往脑袋里冲,怕会丢人地喷出鼻血,她急忙拿起毛巾捂住了半张脸。
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游移,弗里茨毫不犹豫地跨出脚步向她逼近。
他本来就人高马大,再加上这气势惊人,她登时觉得自己就像被猎人锁定的猎物。
将她惊慌无措的模样看在眼里,他勾起了嘴角微微一笑,这笑容映在蓝天白云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邪妄。
她头皮一麻,直觉他又要做什么坏事了。
果然——他吸了口气,猛地钻入水底,一把拉住了她的脚踝。
她一个站立不稳,掉进水里,水从四面八方灌入。
毫无预警的意外令她无法呼吸,窒息感骤然降临。
一瞬间的停顿后,有人托住了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将氧气输给她。
霸道的吻,再加上水底的压力,让她的心脏不堪重负,就要被挤破了。
将她的痛苦看在眼里,他却不愿放手,因为只有在她陷入无助绝望的那刻,才会需要他。
受不了她的冷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打动她,只能使出这样极端的手段来得到她。
她用力挣扎,惊恐万分地推开他的胸膛,攀住他的肩膀,一蹬脚终于再度浮出了水面,他也随即跟了出来。
她大口呼吸着空气,差点被憋死,一抬头,便瞧见弗里茨在那恬不知耻地微笑着,那对可恶的酒窝在眼前晃动。
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真是卑鄙小人!林微微用力地擦去嘴上他留下的印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眸子明亮而清湛,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不知是太阳照亮了他的眼眸,还是他的眼眸绚烂了水中的波光。
弗里茨似乎有意欺负她,突然弯腰掬起一把水,溅在她身上。
她叫了一声想逃开,却被他一把牢牢地箍在怀里,胸前的肌肤直接贴上了他的赤。
裸的胸膛,一刹那她好像听见了他响若雷声般的心跳。
弗里茨镇压下她的反抗,捏住她的下巴,缓缓凑低脸,对准她的嘴亲了上去。
撬开她的唇,闯进她的腹地。
被捉弄,还要忍受被他侵犯,真是岂有此理!她心里气不过,双手被固定无法挣扎,可她还有脚。
乘他正全心全意地享受着这个抢来的热吻,她一抬腿,对着他□的要害顶了过去,他的温柔顿时冻结在眼底。
弗里茨猛哼一声,一张脸扭曲变了形,弯腰捂着□,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疼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的那神情,可怕至极,恨不得在这一刻将她剁了。
一看这架势,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心里更害怕,原本的愤怒立即转变为畏惧。
谨慎地退后了几步,一转身,飞快地向岸边跑去。
她一把拉住他的马,顾不得穿上衣服,七手八脚地爬上马背。
听见后面的动静,她不禁转头,只见弗里茨气急败坏地从水中走出来。
那副吃人的样子让她心一慌,来不及细想,伸手猛地拍在马臀上。
黑马吃痛,仰了仰前蹄,撒腿飞奔。
这措不及防的冲击力差点将她甩下马,林微微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再也顾不上后面的鬼畜,赶紧伏低身体趴在马背上,手里紧紧地拽着缰绳。
弗里茨赶到岸边的时候,马载着她正好呼啸而过,他伸手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抓住。
受了惊的马顺着河岸线,一路狂奔,前面渐渐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心急慌忙下,她根本无法控制住它。
黑马四处乱窜,一下子冲到了大部队洗澡野营的地方,这突发状况顿时惊扰了安宁,大家叫嚷着,手足无措地纷纷向两边让去。
一路颠簸,她的骑术本来就臭,再加上心底的慌张和恐惧,情况变得更糟。
正叫苦连天,突然瞧见远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顾不得那么多,她拉开嗓子尖叫起来,迈尔,迈尔,快救我。
我,我停不下马。
迈尔本来正在河边刷靴子,一听到有人叫他,本能地抬头朝着这个方向望来。
看见马上的她,眼中闪出疑惑,但只是愣了短短一瞬,他随即意识到,她遇上了麻烦。
丢下手中的活儿,他站了起来,飞快地朝她这个方向奔去。
不要抓马鬃,把它赶到水里。
我,我……林微微勉强竖起了一点身体,抓住马绳,拨转了马头。
黑马踏起水花无限,朝着河中央奔去。
她随着马的奔腾,身体歪歪斜斜地倾出马背,好几次都差一点滑下来,他看得一阵心惊。
也不管自己刚换上干净衣服,紧跟其后地踏入河中。
河水的阻力缓和下马匹奔腾的脚步,打了个响鼻之后,终于让它浮躁的气息平稳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下,林微微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趴在马背上。
她喘息着,按住胸口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却浑然不觉自己这个模样在这些大男人眼里有多么的诱人。
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白色的内衣被水淋得湿透,光洁的大腿露在外面,胸前的沟影深深的,大片春光外泄。
最诱人的人,从来不是全。
裸,而是这样的若隐若现。
这突然闯入眼帘的异性生物,让两边的男人们目瞪口呆了足足一分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卧槽,女人。
时间再度转动起来,人群登时骚动,像是被炸开了锅,大呼小叫的声音络绎不绝。
平时训练有素的德军部队一下子乱了套,有人四处跑动,有人跳进河里,有人拿衣服遮住关键部位,有人差点踹翻了煮水的锅子……混乱,一片混乱。
经受了惊吓,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她慌张地环视四周,一时没意识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仰起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当那双黑色的眼珠对上自己时,迈尔的心不由随着这一眼重重一跳,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她。
他是个正常的血性男儿,本来她就衣衫不整,再加上这惊慌而又带着点迷茫的小眼神,顿时沉沦了。
他动了动喉结,血管里的血液流畅得更欢快,有种叫做欲望的东西在心底翻腾。
凉风抚过,他的身体也随之一紧,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其实她的装扮也不算太露,只是她的神情和动作太过撩拨人心,趴在马背上的姿势将女性柔软的曲线全部都勾勒出来。
一时间,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只有自己一颗心怦然跳之,眼里看见全都是那蓝天白云下,马背上的黑发女子。
身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一股凉意钻入毛孔,更是让她瑟瑟发抖。
这一惊,令她的大脑再度运作起来,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顿时僵化成石。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脸,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马身上溅满了水,滑溜溜让人坐不稳,她手脚一松,直直地摔入了河里。
那一刻,她只是在想,神啊,让我死了算。
在迈尔的眼里,她落水的片段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只见她倾斜着身体,一点点地滑下了马背。
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和马匹黑亮的皮毛形成了强烈视觉差,看见这个画面,让他不由自主地再度怔忡在原地。
时间仿佛停止了……那噗通一声巨响和飞溅而起的水花,惊醒了梦中人,迈尔霍然回神,大白天的他在胡思乱想什么?神色一正,他急忙收起飞絮的心思,快步走近。
幸好水不深,他一把将她捞出了水面,抱在臂弯里。
她抬起头,正好撞见迈尔若有所思的目光,本想笑来着,谁知露出来的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四周一双双眼睛火辣辣地向她瞥来,诚然她就是突然降临地球的外星生物,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窘境,她索性转过头,将脸埋入了他的怀里。
走到岸上,迈尔将她放下来,弯腰拾起自己的军装披在她肩上,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遮住睽睽众目。
林微微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伸手拉拢衣服,低头跟在他身后,脸上烫得都可以煮鸡蛋。
找了个僻静的火堆,靠树坐下,一张脸依然发热发红,她伸手捂住,喃喃道,这下我无法见人了。
迈尔望了一眼,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洗澡。
她撅了撅嘴,道,本来我在你们的上游,可是发生了一些突发情况,然后就变成这样子。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闯进来,我没有要偷看,也没有……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却反而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他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林微微抿着嘴,颓废地道,你笑吧,尽情笑吧。
我没有笑你,我只是觉得这情景挺好笑。
大哥,这有区别吗?你不还是在笑我?她一听,顿时拉下一张脸,埋怨地瞥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人。
他微笑,没接话,移开了话题,对了,你怎么转成了我们党卫军的编制?听他这么问起,她精神一震,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和磨难,长话短说地叙述了一遍,……阴错阳差地被隶属党卫军的医疗队救了,然后就一直跟着他们。
他点头,看她的目光越发幽深,伸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你吃了不少苦。
她耸肩,道,和那些尸骨未存的人相比,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上帝已经厚待我了。
确实。
他表示赞同。
那你呢?当初不是在第六军团养伤吗?后来又是怎么逃出那个集体大坟墓的?听见她的用词,他不禁苦笑,用这几个字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是运输机将我转走。
她了然地点头,道,你是高官。
高官也算不上,那一战连校级干部都死了无数,我这个小小上尉算什么呢。
只是运气好而已,何况我本来就不属于国防军,回到自己的连队名正言顺。
那倒是。
总之,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见她笑,他也回以一笑,道,希望如此。
她目光转动,正好瞧见他挂在脖颈间的项链,话说这条铂金项链有些眼熟啊。
忍不住凑近脸,她又仔细地瞧了瞧,链子的底端挂着一大一小两个挂坠,大的是他的军号名牌,小的上面写着LWW1984。
咦,这不是她的蒂芙尼项链吗?她伸手碰了碰,迈尔一惊,一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下意识地向后让了让。
你一直都带着它?听见她这么问,他低下头,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自己脖子里的项链。
是啊。
500马克买来的,难道要我扔掉吗?闻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道,对不起,当时我缺钱。
他正想说什么,就听她在耳边继续道,要不然,你把项链还给我,那500马克我回到柏林后还你。
为什么?他一愣。
因为,这条项链买来不止这个价格。
而且……见她拉长了音,迈尔不禁追问,而且什么?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女人用品,就像是定情信物似的,好怪异。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敢说出来,这么昂贵的项链,被他带着上战场,那要是万一弄断了,或者他死翘翘了,埋入黄土,这多让人心痛。
她的两千欧啊!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她以为他不会反驳,谁知他只是一笑而过,送出去的东西,卖出去的货物,怎么能收回?听他言下之意就是不肯,她瘪了瘪嘴,满脸不乐意,这项链真的很贵,我不舍得。
多少钱?她的直白令他失笑,正想说我回柏林后,可以把剩下的那部分钱补上。
这话还没来的及出口,就听她在耳边道,2000欧……唔,马克。
2000!他顿时沉默了,目不斜视地望着火光。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迈尔道,有一次,一个手榴弹在我们附近爆炸,炸死了我身边的战友,而我却毫发未损。
闻言,她不解地抬起头望向他,他想说什么?是暗示她项链给他带来了好运,还是……?她不知所以,眨着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却抿着嘴没了下文。
他不肯归还,她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阳走完了一天的旅行,慢慢地落下,天空中布满了火烧云,好不壮观。
除了头发还有点湿,身上几乎都干了,她拉住迈尔,道,能不能帮我取回衣服?我想回家了。
你的衣服在哪里?在上游,离这不远。
他点点头,起身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
夕阳西下,火红的阳光映照在河面上,反射出了动人的色彩。
这些德军战士大多数已经洗刷完毕,开始收拾东西。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野餐行列,就连卡佳和几个俄罗斯姑娘也被邀请来了,气氛更是热烈。
林微微抱着双腿,靠坐在树干上,脸庞侧靠在膝盖上,看着远处的人们,不由一阵叹息。
真是难能可贵的和平啊,要是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样,该多好?有人打来了野味,剥了披毛,去了内脏,放在火上烧烤。
那淡淡的香味飘老远,她深吸了一口气,肚子空空有了一丝饿感。
迈尔还没回来,她只能再等等。
正闭目养神,突然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一下子罩住了她的脑袋。
她伸手去扯,摸到的是自己的衣服,以为是迈尔回来了,忙道了声谢。
给我穿好,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听到这个声音,她心口一紧,急忙拉下衣服。
抬起头,于是,她瞧见了一张绷得死紧的脸。
清湛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怒意。
嗡的一下,大脑被炸开了,只剩下一个意识:完了,这下我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色女我又来了:(再次感谢群里的妹子提供照片!)下集预告:……难道你要勾引整个营的人么?弗里茨想说什么来打破彼此间沉默,偏偏这冷冰冰的声调,和嘲讽的语气,带来适得其反的效果,没有缓和,反而让气氛更加抑闷。
……他捏得她下巴发痛,怎么都挣脱不开,她不由发了急,冲口而出,整个营的都不够!……你对其他男人都可以亲近,为什么对我只有防范?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们喜欢我,对我好……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飞快地说道,我爱你!……可是,在苏联战场上,我们同生共死过,难道这不是患难见真情?他不甘心地责问。
共患难并不代表可以同享福,我们的性格和价值观相差太多,不要太执着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不会喜欢上我这种类型?他的眼中露出困惑,似乎听不懂她的话,问道,为什么?是我长得不符合你的审美观,还是我的军衔不够高,还是…………他顺着她的手势,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即便隔着一层背心,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皮肤上灼热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传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他抓得更牢,他的双手叠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按向心口。
她的手心下面,是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沉稳而有力。
它在为你跳动。
你能说这是假的吗?……201、第一百九十章求而不得一看见来的人是弗里茨,她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眼角的那一点点光彩眨眼便被黑暗淹没了。
弗里茨本来就心情不爽,再见到她脸上的神情变换,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发什么愣?难道要我动手帮你穿衣服?见他气势汹汹,一脸穷凶极恶的模样,林微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不用他重复第二遍,立即照做。
硬着头皮将裹在外面的军装脱掉,那火辣辣的目光扫上自己半。
裸的身体,让她浑身不自在。
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硬碰硬拂逆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衣装穿戴完整,直到身上没有一处肌肤裸。
露在外面。
刚才那个人是谁?阴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是……她下意识地开口,可话才出了一半,顿时刹住,暗忖,我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见她不回答,一脸的抵触情绪,他又有些急躁起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强压下心火道,你到底要勾搭多少男人?先是鲁道夫,再是迈尔,她对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笑容可掬,可为什么唯独面对他,剩下的只是抗拒和冷淡?一个月前,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是我的力量。
那一幕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这双眼眸中盈满了她的希冀和期待,是如此生动如此深刻,让他不顾一切地为她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而现在,她不愿正眼看他。
她明明就什么也没做,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尝到了心痛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让这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他反复思忖,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林微微看不透他脑中的想法,被他强迫抬头,一眼望见的只是他紧绷的臭脸。
他身形高大,气势凌人地往她面前这么一站,光是那海拔让她气短半截。
再加上那双锐利的绿眸,更是令人感到不舒服。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来自于相互沟通、相互施予,渐渐积累而起。
如今两人会这样形同陌路,究竟谁是谁非?难道你要勾引整个营的人么?他想说什么来打破彼此间沉默,偏偏这冷冰冰的声调,和嘲讽的语气,带来适得其反的效果,没有缓和,反而让气氛更加抑闷。
这话说得刺耳,让她不禁恼羞成怒,用力地犟了犟脑袋,却没能摆脱他的掌控。
为什么他不是用武力威胁她,就是用语言讥讽她?难道他不知道,她也有自尊,也会难堪?虽然他救过她,可同样她也救过他,他们谁也不欠谁,何必非要这么死咬着不放呢?被他捏得下巴发痛,怎么都挣脱不开,她不由发了急,冲口而出,整个营的都不够!听见她这恬不知耻的话,他登时怒火冲天,扬起手。
以为他又要动粗,微微心里猛地一跳,条件反射性地向后退退开。
不料,草地上到处都是隆起的树根,踩到凹凸不平的土地,脚踝歪了一下,一时没站稳脚,直直地向后倒去。
关键时刻,弗里茨伸手拉了她一把,因为那股惯性,让她跌跌冲冲地撞入他的胸膛。
他顺势将她圈在怀中,再也不肯放手。
他的拥抱很用力,仿佛使尽了全部的力气,将她牢牢地箍住,不给她挣扎的余地,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肺部的氧气都快被他挤出去了,她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好不难受。
胡乱地捶打他的背脊,她低声叫道,弗里茨,你这混蛋,你害的我还不够?她的叫嚷声让他如梦初醒,松开了一些劲道,却还是不肯放手。
不愿和他在大庭广众下拉扯,她将手抵在他的胸口,想乘机推开他。
因为刚沐浴过,他上身只穿了一条背心,她明显地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因用力而张弛开,让他看起来更加强劲矫健。
和他比起来,她实在太弱小,稍有反抗就被他轻而易举的镇压了。
放开我,听见没有!这里人多眼杂,难道你不怕有人打你小报告吗?她叫道,企图拿这个来说服他。
然而,他只是嘘了一声,低声道,安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林微微一愣,这话没有先前的嚣张,只有卑微,带着卑微的恳求。
这一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会是鬼畜。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会接受我?自从当上上尉之后,弗里茨没再那么低声下气过,在她面前,呈现出来的不禁是他的无奈,更是无助无力的一面。
弗里茨,那你告诉我,她仰起头,看向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元首接受犹太人的存在?她的声音不响,却如同一连串的惊雷,一下子砸进了他的心田。
那一刻,有一种感觉叫做万念俱灰,他突然暴躁起来,她的回答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你对其他男人都可以亲近,为什么对我只有防范?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们喜欢我,对我好……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飞快地说道,我爱你!这个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是这样唐突,令人不可置信。
当她回想起曾经他在集中营里的所作所为,在战场上对他战友的无情,对苏联一家人的暴行时,她只觉得好笑,他懂什么是爱?她脸上不经意掠过的嗤笑,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扣紧她的肩头,沉声问,你笑什么?林微微向后仰了仰头,对视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道,你错了,你只是想要得到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已。
这不是爱,只是霸占欲!我……他直觉地想要反驳什么。
她更快地堵住他的话端,继续道,爱是宽容、是付出、是守候、是尊重,不是伤害、不是强迫,更不是霸占!爱?霸占欲?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他突然有些茫然,一下子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困惑。
你说爱我,那你为我付出了什么?是给我宽容,是为我守候,还是尊重我的决定,放任我自由?她咄咄逼人的话,堵得他完全无从反驳,心中突然乱了套,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索性开诚布公地一次性说个清楚,她继续道,弗里茨,你总是欺负我,把我逼到死角,让我难堪尴尬。
你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你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傀儡,让你寂寞的时候有人陪伴着,让你无聊的时候肆意戏弄……你说你爱我,那么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心底的想法?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介意的只是,我的注意力是否在你身上,我的喜怒哀乐是否围绕你打转,只要稍有不如你意,你就威逼利诱。
你觉得这真的是爱情吗?不,这不是爱,这是自私。
可是,在苏联战场上,我们同生共死过,难道这不是患难见真情?他不甘心地责问。
共患难并不代表可以同享福,我们的性格和价值观相差太多,不要太执着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不会喜欢上我这种类型?他的眼中露出困惑,似乎听不懂她的话,问道,为什么?是我长得不符合你的审美观,还是我的军衔不够高,还是……都不是。
那是什么?是气场不和……算了。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总之,我们不适合。
你是第三帝国的上尉,纯正的雅利安血统,前途无量,你何苦总纠缠着我这个低贱的亚洲人呢。
这不是自寻烦恼吗?他顺着她的手势,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即便隔着一层背心,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皮肤上灼热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传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他抓得更牢,他的双手叠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按向心口。
她的手心下面,是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沉稳而有力。
它在为你跳动。
你能说这是假的吗?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入他的眼睛,退却以往的尖锐,如今只剩下一片期待,是那种渴望奇迹降临的期待。
第一次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妥协,显得这样微不足道,可是再卑微,又有什么用呢?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不起,弗里茨,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我的心已经很满很累了。
这是你和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接受吧。
她害怕惹怒他,但她更害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的话让他的手劲一松,林微微乘机抽回了自己手,机警退后几步。
唯恐他会像上次那样,恼羞成怒对自己不利,她不敢再在这里逗留。
飞快地转身跑了,没有半点迟疑。
从未被人拒绝得那么彻底,弗里茨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站在原地,懵了。
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唯有那一句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不停地回荡,一遍又一遍,像一把匕首一刀刀地割在心头上,鲜血直淋,血肉模糊。
失去简妮是因为他不敢承认,而这一次面对她,他明明已经很勇敢地敞开心扉去正视自己的感情,可为何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她拒绝时的神情是那样的决断,人们一直说他冷酷绝情,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女人一旦冷漠起来,才是天生的刽子手。
凉风袭过,他乍然回神,伸出手却发现,面前早已人去楼空。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载入河中央的溺水之人,在水里挣扎,却绝望地发现连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
生怕弗里茨会追上来,一路不停地向后看,没注意前方的路,一下子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某人。
她回头一看,心里的警戒顿时松懈了下来,来人是迈尔。
他扶正她,见她满脸慌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问,怎么了?没什么,我,我……她站直身体,找不到借口,又不想提及弗里茨,于是转开了话题,问,你怎么才回来?听她的话中不自觉地带着三分嗔怪,迈尔抱歉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找遍了你说的地方,可是一直找不到你的衣服。
有人替我带回来了。
难怪。
他一脸恍然,也没多想。
见他转身要回去要去拿军装,林微微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道,我想吃饭,肚子饿了。
他收回了脚步,了然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想吃什么?肉。
她脱口而出。
闻言,他忍不住失笑。
战争期间,一切从简,但好在现在的季节,还能打到一些野味。
军营里配备的食物,有起司、有面包、有煎香肠、有烤野兔、有啤酒、有烤土豆……还有一些苏联当地的特产。
在几个苏联姑娘的帮助下,这一顿野餐倒也丰富。
林微微还在为之前发生的窘境耿耿于怀,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目光有异,远远地靠边坐了,不愿靠近。
迈尔将装满食物的盘子放到她面前,厚厚的香葱芝士浓汤,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馋虫都被引出来了。
来不及取勺子,她就着碗先喝了一口汤,然后就听迈尔在耳边提醒道,小心烫!可是他说得太晚,她已经喝了,舌头顿时被烫出了泡。
她皱起眉头,一脸痛苦,实在吞不下去,只好吐在旁边的草地里。
他的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她脸顿时红了,将手挡在嘴前,遮住狼狈。
今天她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丢人现眼呢?迈尔伸手递过勺子,对她说了句,GutenAppetit!作为礼貌,她也回了一句,互祝好胃口后,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动。
没人当她是淑女,她索性也不装了,破罐子破摔。
她这是在前线,又不是在皇宫,怎么粗犷怎么来,反正身边都是些臭男人。
塞下最后一口香肠夹面包,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我饱了。
这么快就饱了?他看着这一地满满的食物,十分惊讶。
是啊,以前在斯大林格勒没得吃,一直饿着,把胃给饿小了。
那时,被饿怕了,所以习惯性要多储备些食物,现在没这威胁,却改不掉这个习惯了。
她说得不经意,可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神情却让他的心脏莫名一抽,在战场有一顿没一顿的滋味,他何尝不知。
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餐风露宿,是何等不易。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那这些怎么办?你吃吧。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你在外面行军打仗辛苦,吃饱了好为国家争光。
她正说笑着,迈尔突然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唇边。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一样,他浅绿色的眼珠耀出了陌生的光芒,他一点点凑低了脸,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他们之间就会发生些什么似的。
心猛地一跳,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她暗忖,他这是要干什么?还未等她伸手推开他,他就自动拉远了距离,伸手弹开她脸上的面包屑,取笑道,你打算留着它们当夜宵吗?原来如此,她还以为……勒个去,自作多情了呀。
她干笑了几声,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颊。
鲁道夫呢?这小贼还说晚上来找她,现在天都暗了,还没看见他的鬼影。
他去执行任务,他看了眼手表,道,七点前应该回来。
两人坐着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打发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她问,几点了?七点一刻。
他应该回来了吧。
差不多了。
听他这么说,她立即兴冲冲地站了起来,道,那我去找他。
迈尔点头,目送她离开。
一个人静坐了会,想着刚才她的表情,不觉失笑。
站起来正准备去取自己的军装,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袭过,转头一看,只见她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还带着一脸的不高兴。
这前前后后才十多分钟,之前还乐颠颠的,怎么眨眼功夫就变了脸?他真是越发不懂女人了。
没找到他吗?他应该在……别提他。
她打断他的话,盘腿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呼呼地嘟着嘴。
迈尔见他神情不爽,只得又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她转了转眼珠,满是不甘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问,迈尔,你说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吗?他耸了耸肩,道,我无所谓,但对有些人来说,确实很重要,尤其是小里宾这样身份的人。
大哥,你用不着这么直白,难道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安慰我一下?虎摸没求成,反而叫人更加郁闷,她随手从草地上捡了块石头扔出去,道,讨厌!我生出来不是日耳曼人,这又不是我的错,难道我能让医生再塞回娘肚子里,重新来过吗?听她说得有趣,他忍不住哑然失笑,你又在哪里受了什么刺激?她转头看他,鼓着腮帮子,不满地道,我听见他的上司在说我的坏话,让他注意形象,不要和外族人乱搞,而他居然没有反驳!他的上司?谁?温舍?他一时没理解,不禁问。
谁知道是猪舍还是牛舍,反正是特高的那个,往那一站和移动铁塔似的。
我和鲁道夫的事,凭啥要他插嘴呢?他是上司,关心一下下属也算正常。
那你把鲁道夫调过来,调到你旗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你不会干涉我们吧?他摇了摇头,她正想说,还是你最好,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他在耳边说,温舍会这么和他说,是因为他们关系铁。
他这是为他好。
她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一脸不乐意,你们都为他好,那谁来为我好?你怎么总是为温舍说话,别忘了,我才是那个救过你命的人!迈尔笑而不答,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他斟酌用词,道,如果是真爱,是可以冲破这些障碍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更来气,你的意思是,他对我不是真爱,因为他连反驳上司勇气都没有!我可没这么说。
见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他急忙摆手澄清。
哼!她又扔了一块石头过去,正好砸中正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某人,不满地嘀咕了声,臭男人!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艾薇。
她突然道。
什么?我们孩子的名字要叫艾薇。
为什么?他问。
因为爱微,就是很爱微微。
你说过的,会爱我一辈子。
是的。
我说过。
他伸出小手指勾住了她的。
……她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脸,伸手环住他的腰,道,这话可真动听。
只要你想听,我可以说一辈子。
一辈子。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个词听起来真不错。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什么意思?就是牵住你的手,和你过一辈子。
他听了,会心地一笑,举高两人交握的手,问,是这样吗?她点点头。
鲁道夫道,我们德国人也有句话,叫和你一起走过胖与瘦的日子。
……202、第一百九十一章憧憬未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以前一直都以为,只要帝国奔溃,她和鲁道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可听见温舍的一番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个想法有点天真了,也许等不到纳粹瓦解的那一刻,他们就被残酷的现实拆散了。
她转过一个身,将手枕在脑袋下面,望着窗外没有星星的天际,脑中闪过很多人的影子,埃里希、亲王、鲁道夫、弗雷德、弗里茨、迈尔……他们一个个在她人生中出现,最后又一个个消失,她的终点站到底会停靠在哪里?谁又是陪她走完人生旅程的那个对的人呢?这就像是一张没有答案的考试卷子,不到最后,谜底不会揭晓。
睡不着,便想起来上厕所,她拉开门,一眼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定睛一看,这人竟是弗里茨。
他靠坐在树下,喝着酒,模样颓废。
听见动静,两道目光直直地向她飞来,深深的,纠结着某些无法言语的情愫在其中。
林微微心口一紧,急忙关上门,这一吓,连厕所也不敢去了。
抓起桌子上的水壶胡乱地往嘴里猛灌,压下惊后,又爬回床铺,钻入被子里。
战战兢兢地重新躺下,外面有这个鬼畜男守着,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怎么睡得着?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怎么还不回隶属的连队呢?他跟着他们,她成天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到底哪天才是个头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一丝睡意,正朦朦胧胧地要入梦,这时,玻璃窗上传来了敲击声。
浑身一颤,她顿时清醒过来,条件反射性似得坐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望向窗口。
玻璃上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却不是鬼畜。
咦,鲁道夫!?见到是他,她先是一惊,原本的恐惧情绪立即转化成气恼。
她哼了一声,背过身又躺下来,硬着心不去看他。
见她不理不睬,他伸手又敲了敲。
弄出的噪声惊动了卡佳,她睡眼惺忪地问,谁啊?没人,是风。
微微忙道。
她哦了声,头一歪,又睡过去。
伴随着卡佳均匀的呼吸声,四周恢复了先前的安静,连外面敲窗的声音也不见了。
林微微等了又等,始终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好奇,一个翻身坐起来。
踱至窗前,放眼望出去,尽是一片黑压压的夜色。
没有鲁道夫,也没有弗里茨,人鬼皆无影。
心里好生失望,他就这样走了吗?一点耐心也没有,真是不浪漫,连追女孩子的基本手段都不会。
撅着嘴巴,满脸不高兴,正准备回去睡觉。
这时,一捧花束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窗外。
一大片紫色,是她最喜欢的薰衣草。
那束花在外面晃了晃,又轻轻地敲了敲玻璃,知道是他,林微微一个没忍住,伸手打开了窗户。
一阵阵清香顿时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送你。
鲁道夫的声音隐在花束后面。
他探出身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将花塞入她的怀中。
你怎么不送菊花了?她没好气地说。
因为紫色更适合你。
她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没接下话茬。
你怎么躲着我?我找了你一个晚上。
温柔的笑脸在眼前晃动,堵住了她即将冲口而出的赌气话,可是想到下午他和温舍的对话,还是生气,于是转过了头去不想理他。
见她撅着嘴,这小模样挺逗,他一下子没把持住,勾住她的下巴,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记。
被人偷吻,她有些气恼,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力气其实也不是很大,只是鲁道夫踮脚攀在墙沿上,本来立足的地方就小,再被她这么一推,登时失去平衡仰天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跌进了灌木丛,好不狼狈。
她本是无心之举,再见到他摔得那么惨,心中一阵愧疚,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你半夜三更找我干嘛?她问。
送你花,还有就是想问你,为什么生气不理我。
我没有。
她哼了声,别开眼。
将她的口是心非看在眼里,他的脸上堆满笑意,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道,既然没有,那就和我约会去吧。
现在?对,现在。
他看了看手表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宁愿睡觉。
真的不去吗?不去。
真的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中充满了失望。
……信誓旦旦地说好打死不再理他,结果不到十分钟,她就妥协了。
将花扔在桌子上,她转身扑向他的怀抱。
在他的帮助下,林微微小心翼翼地爬出窗口,鲁道夫不解地看着她,问,为什么有门不走,非要爬窗?这个时间点,我们这不叫约会,叫偷人。
既然是偷,当然得鬼鬼祟祟,这样才够刺激!……他很是无语地看着她。
还以为他说的好地方是哪里,原来就是下午部队露营整修的河边。
虽然人去楼空,但东西还留着,锅子、桌椅、酒瓶扔的比比皆是。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她白了他一眼。
有你的地方都是好的。
油嘴滑舌,讨厌!女人不都喜欢听绵绵情话?我不是女人。
那是什么?他惊讶地扬起眉峰,似乎被吓到了。
女神!说罢,她做了一个纽约自由女神像的动作。
鲁道夫哑然失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伴着嘴,就好像是曾经年少时的简妮和公子爷。
毕竟在战争期间,不敢太招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两人没点火。
河边湿气很重,尽管已是六月,却还是有些冷,鲁道夫脱下军装罩在她的肩膀上。
这里黑漆漆的,你到底拉我来看什么?星星。
闻言,她抬头,黑绸缎般的天幕上什么也没有。
星星呢?起雾了。
他有些无奈。
我回去睡觉。
见她转身要走,鲁道夫急忙一把拉住她,伸手圈住她,用力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我想你,想了一整天,陪我一会儿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恳求,让她不忍拒绝,没有挣扎,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
黑暗中,四周不断地升起了点点淡黄色和莹绿色的光点,仔细望去,是萤火虫。
没有星光的夜晚有这些小家伙作伴,是不是也是一种浪漫?它们振翅飞翔,微弱的光芒,聚集在一起,照亮一方天地。
这是什么?他一时没明白她的话,不禁挑了挑眉。
林微微挣开他的怀抱,指着河岸边草丛中飞动的亮光,问,这种飞动的会发光的虫子德语叫什么?Gluehwuermchen。
他说了一个单词。
她跟着重复了一遍,哈哈笑道,会发光的小虫子,这可真形象。
中文呢?怎么说?YingHuoChong。
??她说得太快,他一下子没领悟过来,一脸问号。
她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错开了话题。
萤火虫一闪一息,就像一盏盏小灯笼,漫天飞舞,柔和了沉寂的夜色。
望着它们,她不禁想,那些在战争中死去了的人,是不是当他们找不到天堂入口时,灵魂就会变成萤火虫来照亮夜间的路,给同样迷路的人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眼前有微弱的荧光腾空飞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结果却扑了个空。
明明近在眼前,偏偏触手不可及。
鲁道夫……听到她叫他,他将目光投向她,眼中闪过疑惑。
替我抓一只萤火虫。
好。
找来一只装盐巴的玻璃瓶,将剩余的盐清空,她拖过一条长板凳,离他不远处坐了下来。
鲁道夫卸□上的武器装备,卷高袖子,任劳任怨地满足她的愿望。
这里,这里。
左边……那里。
微微怀里抱着瓶子,乱指挥一气。
鲁道夫很是无奈,已经十年过去了,可这个小笨蛋还是左右不分。
他慢慢地摸出了一些规律,一般她说左多数是右,说右多数是左,再到后来他索性不去听她的指点了,还是自己的眼睛最靠谱。
林微微撑住下巴,望入眼中的是他忙碌的身影,心里腾起一种感觉叫幸福。
如果不是在乱世,他们将会是一对简单而幸福的小情侣。
她只要一只,而他却为她抓来了一瓶子。
她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句词,为我抓满一百只萤火虫,我就嫁给你。
她晃了晃瓶子,暗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只。
玻璃瓶里散发出一闪一息的荧光,划破了夜幕。
她牢牢地抓着手中的瓶子,感觉就像是是握住了她的希望,即便没有星光的璀璨,也一样能照亮心扉。
鲁道夫,够啦!她伸手向他挥了挥。
他瞄了她一眼,随手擦去额头的汗,走回她身边,靠着她坐下来。
今天下午,我看见你和温舍在一起。
她斟酌着语句,说道。
对,我们去当演习评委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咬着嘴唇,继续说道,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
他让你注意形象,不要因为我这个外族人搞砸了自己的将来,听到这话我心很不好受。
那一刻,我真的很讨厌他,也很恨你。
对不起,他是我上司。
我知道,可是他说的话让我感到自卑,让我觉得我配不上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你的绊脚石,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嘴唇,一个辗转深沉的吻落降落在彼此之间。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认真地说道,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那你为什么不反驳他?她指控,眼中水雾袅绕。
因为他是我上司,认识我父亲,毕竟这里是纳粹的军营。
对不起,是我不够强大,只能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来保护你。
可是,受委屈、不甘心的人不光是你,还有我。
听到有人说你的不是,我心里一样难受,恨不得将他反驳个彻底。
但一逞口舌之快后呢?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在乎的只是你怎么想。
见她沉默不语,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道,战争很快就会过去的,将来,我们会筑建起自己的家庭,我们有一堆孩子,然后慢慢老去。
听他这么说,她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我一起慢慢变老吗?他一愣,但随即也展开笑颜,低头吻了吻她的手,道,是的。
和你一起老。
她斜着身体将头靠在他肩上,忍不住哼起了那首K歌必点的经典老歌,心里一时不由感叹万千。
鲁道夫虽然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却喜欢她唱歌的那种感觉,就像很久以前她是简妮的时候,在舞台上为他们演唱一样。
一弯新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倾洒了两人一身的银色光芒,地上相互依靠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艾薇。
她突然道。
什么?我们孩子的名字要叫艾薇。
为什么?他问。
因为爱微在中文中,就是很爱微微的意思。
你说过的,会爱我一辈子。
是的。
我说过。
他伸出小手指勾住了她的。
她一愣,没想到十年前的小动作,他竟然还记得。
正怔忡着,就听见他在耳边问,那要是儿子呢?那就叫奥托。
她不假思索地道。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我是俾斯麦的粉丝啊。
她笑道。
(备注:俾斯麦的全名:OttovonBismarck)OttovonRibbentrop?嗯,她点点头,追问,是不是很有气势?他但笑不语。
战争结束后,我们去哪里定居好呢?你想去哪里?海德堡。
为什么?因为,那是我去过德国最美丽的地方。
莱比锡不美吗?她摇头,想也不想地回绝了,不要东德。
东德?你说的是东普鲁士?不是。
总之图灵根州,柏林,萨克森州、布莱登堡州、梅克林堡州不去。
为什么?不可说,不可说呀。
见她摇头晃脑一脸调皮的模样,他被逗笑了,建议道,去威斯巴登吧,我出生的地方,还有我们的企业在哪里。
你说的是香槟厂吗?是的。
她一脸为难,可是我还是想去海德堡。
鲁道夫淡淡一笑,不再和她争执,宠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好,只要有你。
天涯海角我也追随。
她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脸,伸手环住他的腰,道,这话可真动听。
只要你想听,我可以说一辈子。
一辈子。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个词听起来真不错。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什么意思?就是牵住你的手,和你过一辈子。
他听了,会心地一笑,举高两人交握的手,问,是这样吗?她点点头。
鲁道夫道,我们德国人也有句话,叫和你一起走过胖与瘦的日子。
(Ichgehemitdirdurchdickundduenn。
)她‘啊’了一声,道,你会变胖吗?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
如果我变胖变丑,你会嫌弃我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话应该我问。
女人才会担心容颜变老会被男人抛弃,怎么你也担心?因为,我太在乎你。
所以你要努力保持体形,她顿了顿,突然坏笑道,我可不要一个大胖子压在我身上,会被压扁的。
闻言,他也笑了起来,吻了下两人紧扣的手指,道,我尽量。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变老变丑变胖了呢?她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道,我不会嫌弃你,因为我也一样会变丑,我们做一对快乐的老头老太,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微微。
鲁道夫。
啥?微微。
我爱你。
鲁道夫。
有多爱?微微。
从这里到德国的距离。
鲁道夫。
不够远,应该是这里到银河系的距离,再打个来回……还是不够。
微微。
你真黑心啊。
鲁道夫。
你说过的,对你的爱贪得无厌。
微微。
是啊。
……鲁道夫,我撑不住了,想睡觉。
说着,她在长板凳上躺下来,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打了个哈欠。
他伸手挡住她张开的嘴,摸了下她的脸,道,那你就睡吧。
等日出时,我叫醒你。
你不困吗?不困。
在前线上要轮岗,经常几天不合眼,这很正常。
这样身体会搞垮的,我们还没孩子呢。
听见她的话,鲁道夫嘴边的笑意更深,我会注意的。
她又嘟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安静了下去。
看着她的睡脸,他不禁喃喃自语,时间如果可以停下来,那该多好?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林微微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觉,突然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她面前的河水被炸开了。
一大片水珠溅上了她的身体,冰凉的感觉让她猛地心惊,突地一下站了起来。
然而,环顾周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没有坦克,没有苏联人,没有炮火,只有不远处一群洗衣的女人和……弗里茨。
……这样不是比钓鱼更简单?他可恶地笑了起来,模样嚣张到不行。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鱼,沉默了半晌,抬头对他嫣然一笑,轻声道,弗里茨,你过来,再给我带一条鱼,记得要最大的。
她的笑容让他眉宇一舒,情不自禁地说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好大一条鱼。
她双手接过,向他勾了勾手指,道,你靠近一些。
他眼中闪过诧异,但还是照做了,她伸手勾住他颈间的军牌链子,拉低他的脸。
自从上次闹翻之后,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地靠近他,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让他心弦一动。
正想低下头去吻她的小嘴,这时,一个冰凉的不明物体毫无预警地抽上了他的脸颊。
他笑容一僵,不由怔忡当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在耳边咆哮,道,我现在就要抽死你这个混蛋!……203、第一百九十二章弄巧成拙等了几个小时,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曙光,一丝细细的光芒钻出云层,降临在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天际的云层消散,渐渐破晓,万道金光射入烟雾袅绕的河面,映照出一片扑朔迷离的色彩。
鲁道夫想叫醒微微,可一低头,瞧见她靠在自己怀中,睡得那么沉稳,一时不忍心去叫醒她。
他收拢臂膀,伸嘴在她头顶吻了吻,闭上眼睛都能想到她一会儿气恼的模样。
东方的天空被朝霞染成了绚丽多彩的紫色,大地万物被唤醒,雾气渐渐散去,一个宁静而又充满了朝气的清晨。
三三两两的苏联妇女来河边洗涤,有了人气,这一方天地逐渐热闹起来。
林微微被说话声惊醒,她转动着僵硬的脑袋,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天亮了啊?她随即皱起眉头,跳了起来,不满地转身指向鲁道夫,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哈,果然……生气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忘了。
忘?怎么会忘?一直看着你,等回神,太阳就出来了。
白熬夜了!她嘟囔着,转身就走,乘时间还早,赶快回去补个眠。
正这么想着,突然被鲁道夫一把拉了回来,就听他在耳边道,我就是你的太阳,你看我也一样。
闻言,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掐了把他的脸颊,道,啧啧,您这是恐龙皮吧。
他握住她调皮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那一双琉璃眼珠比身后的碧空还要清湛,闪烁着耀眼的蓝光。
他眼底蕴含的深情让她心一动,踮起脚,环着他的肩膀,用力在他脸上啵了一个。
鲁道夫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道,这里。
她捏住他高挺的鼻子,做了个鬼脸,道,你想得美。
他淡淡一笑,也不强迫她,转开话题,问,中午想吃什么?中午?早餐都还没吃,你已经在想午饭了?她叫。
提早准备。
想想也对,便问,除了香肠还有其他的吗?他无奈地耸了下肩,那你想吃什么?有没有鱼?她问。
有。
还来不及雀跃,就听见他接着说,还在河里。
讨厌!那你说什么?她顿时泄气,白了他一眼,嘀咕。
我们可以钓鱼。
怎么钓?她狐疑地望着他,问,你有钓鱼竿?我的房东有,我去问他借。
……心动不如行动,一阵忙碌之后,终于把东西准备齐全了。
两个菜鸟都没什么经验,放了鱼线下去好半天,还是没有动静。
不是收线太早,就是收线太晚,鱼饵屡屡被吞掉,鲁道夫只能去附近的草地上挖蚯蚓。
要又肥又大的蚯蚓哟。
打发了帅锅,林微微翘起二郎腿,靠在小靠椅上,哼着小曲儿。
钓鱼真是一门艺术,无聊且费时,好在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柔和,加上一阵阵清风徐徐地吹来,真是好不惬意。
难得有一天休息,躺在这里晒晒太阳,钓钓小鱼,难得的是没有炮火的威胁,让她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就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到现在还没钓到半条鱼,不然还能烤个鱼,放一点点盐巴,一点点胡椒……矮油,光想就叫人流口水。
金色的日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来,照在她眼上,有些刺眼。
不疾不徐地从口袋中掏出手绢,绑在眼前,继续偷懒。
她有些昏昏欲睡,朦胧间,感觉有人靠近。
之后,柔软的触感压在她的嘴唇上,一个湿润的吻降临。
以为是鲁道夫,所以她没挣扎,反而下意识地伸手环上他的颈间。
他的吻由浅入深,有一种压抑而又迫切想要攻占的矛盾感觉。
她张开唇瓣,迷迷糊糊地承受他的热情,任由他缠着自己好一顿缠绵。
热烈的亲吻持久了一世纪之长,他终于放开她,林微微伸手想去扯眼睛上的手帕,却被他一把按住。
她的思想有些混沌,意识还未全部清醒,懒得动,索性又躺了回去,问道,虫子捉回来了吗?你快去看看有没有鱼上钩,我要吃鱼!加注在她身上的力道消失了,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微微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觉,突然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她面前的河水被炸开了。
一大片水珠溅上了她的身体,冰凉的感觉让她猛地心惊,突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急切地去扯手帕,一时忘了自己手中还捏着东西,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脆响,瓶子摔落,顿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滓。
那些萤火虫重新得到自由,振翅飞了出来,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低头瞥了眼破碎的玻璃瓶,又飞快地将视线转回前方,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虫子。
刚才,那一声沉闷的水底爆破,让她误认为有敌军偷袭,一脸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
然而,环顾周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没有坦克,没有苏联人,没有炮火,只有不远处一群洗衣的女人和……弗里茨。
弗里茨?她的目光立即转了回来,只见他站在岸边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不禁问,你刚才做了什么?闻言,弗里茨扬了扬眉峰,抿着嘴唇,道,我做了什么?他一边看着她,一边气定神闲地又扔了一颗手榴弹下去,砰的一下,水面被炸开,惊起了水花无限,一条条死鱼浮了起来。
弗里茨弯下腰,伸手探入水中,手指在鱼尾处一捏,毫不费力地拎起了一条鱼。
他扬起手向她挥了挥,将鱼甩了过去。
死鱼张着嘴鼓着眼,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在林微微面前三公分处圆满着落。
她再度吓了一跳,按着狂跳的心脏,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样不是比钓鱼更简单?他可恶地笑了起来,模样嚣张到不行。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鱼,沉默了半晌,抬头对他嫣然一笑,轻声道,弗里茨,你过来,再给我带一条鱼,记得要最大的。
她的笑容让他眉宇一舒,情不自禁地说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真的吗?那我现在就要……弗里茨拎着鱼,矫健地跨过石岩,向她走来。
好大一条鱼。
她双手接过,向他勾了勾手指,道,你靠近一些。
他眼中闪过诧异,但还是照做了,她伸手勾住他颈间的军牌链子,拉低他的脸。
自从上次闹翻之后,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地靠近他,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让他心弦一动。
正想低下头去吻她的小嘴,这时,一个冰凉的不明物体毫无预警地抽上了他的脸颊。
他笑容一僵,不由怔忡当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在耳边咆哮,道,我现在就要抽死你这个混蛋!林微微真是被气坏了,所以抽人的动作是那样顺手、那样连贯,正手反手,左右开弓,竟然让他一下子无法抵挡。
一顿暴打,弗里茨顶着一脸鱼鳞,一张俊脸被打得通红,神色凝重,样子狼狈。
他隔开她的攻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你干什么?狠狠地甩开他,她将鱼劈头盖脸地向他扔去道,我恨死你了!他伸手挡开向自己飞来的暗器,那双黑眼睛中含着泪水,盈满了憎愤和厌恶,心中的怒意顿时被困惑代替了。
他不解,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想讨好她,可为什么会反而弄巧成拙?而那个公子哥儿只是陪她了一个晚上,捉了一些小虫子,却能让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跟随,这究竟是为什么?这里上演的暴行立即引来了苏联大妈的围观,她们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带着笑。
发了一顿脾气,还成为大家的笑柄,林微微恼羞成怒,一跺脚,飞快地转身跑了。
他擦了一把脸,甩去满头满脑地湿嗒嗒黏糊糊的鱼鳞,阴鸷的目光扫过她们。
被这威严的目光一扫,几个女人一缩,顿时很有默契地收起了笑容。
弗里茨心情不佳,正转身打算离去,就听见她们在身后低声道,现在的小情侣都怎么了,动不动就动手,难道爱情非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吗?听到这句话,他的脚步一滞,又转身走了回去。
你们刚刚说什么?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大妈吓了一跳,急忙摇手,没说,啥也没说。
你觉得她揍我是因为喜欢我?他又追问。
打情骂俏,难道不是?听到这四个字,他脸上神情一缓,心中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谢谢。
他用俄语回了一句,心情突然变得舒畅。
原来,她这是打情骂俏呢。
------------------------------鲁道夫这小子,抓几条虫子,竟然一去不复返。
接下来的两天里,能去的地方她都去溜达了一圈,却始终找不到他,这人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
林微微心中着急,暗忖,他该不会是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被苏联人攻击了吧?可想想也不对,一则,他不属于侦查小组;二则,近日战事平稳,没有苏联人的突袭事件;三则,也没有伤兵送来。
那这小子究竟去哪了呢?变成泡沫蒸发了?看不到鲁道夫,却好几次看见温舍,面对这个总在背后挖她墙角的人,她有种微妙的感觉。
不是讨厌,而是一种莫名的抵触,掺杂着点敬畏。
记得有一次,她在外面休息晒太阳,听见几个女孩在讨论帝国最有型的美男子。
他号称第一,林微微当场就喷了,一口牛奶混合着老血喷得老远,洋洋洒洒地落在草地上。
她忍不住驳了句,就他啊。
弗里茨都比他强。
好巧不巧,温舍和鬼畜正好路过,听到这句话,两人的目光纷纷向她投来。
前者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情,而后者则一脸惊喜地望向她,让她又尴尬,又慌张。
从此以后,打死也不敢再在别人背后嚼舌根。
所以说,她这个低贱人种是万万不敢肆意去勾搭帝国第一帅的,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迈尔!他和他们同一营,多少知道点内。
幕。
好不容易守株待兔逮到迈尔,谁知,他也是一脸匆忙,说不了几句,就赶着离开。
从短促的交谈中,她隐隐了解到,原来下星期会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将军来前线审查,他们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战地演习。
但,随着东西两线的战事吃紧,燃料分配控制得越加严格,整个连只分到了不到3000公升的汽油,就连半履带车很难得动起来。
没有汽油一切都免谈,几个新兵无法练习驾驶坦克,心中不甘,便想出了个馊主意。
小伙子们偷偷地瞒着众人半夜溜出去,去附近被德军占领的工厂偷汽油。
结果,东窗事发,被当场掐住,不但偷到的油要如数归还,还连累了上司,而这个倒霉蛋就是鲁道夫。
那天,他刚偷闲和微微谈了半天的情,就被温舍传过去,挨了好一顿批。
接受思想教育以及做了深刻检讨之后,连坐一起受到了3天禁闭的处罚。
得知此事,林微微只能叹息,唉,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尼玛这句话真是经典啊。
对鲁道夫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但不管如何,被关小黑屋总比丢脑袋好,一颗悬着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因为有人要来视察,多了不少额外的工作,除了照顾伤兵,还要清理打扫,据说这位大人物特别讲究卫生细节。
忙完一天的活儿,太阳都下山了,她回到家中。
房东太太早早地睡了,而卡佳这丫头也不知道野去哪里约会了,屋里一片寂静。
正想换衣服梳洗,纽扣解到一半,目光突然被桌子上一个闪着荧光的东西吸引了。
因为没点灯,在漆黑的房间里特别醒眼。
她好奇地走过去,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瓶。
近百只萤火虫挤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发出淡淡的绿光,她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鲁道夫还在禁闭中,迈尔没有这闲工夫,不会是……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给他上完药,她将托盘放入水池,进行消毒处理,嘴里说着护士该说的话,少抽烟,少喝酒,还有少打架,不然这伤永远好不起来。
话音落下,身后没有反应,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头,她下意识地回头瞄了眼。
这一看,顿时惊愕了,脱口问,你脱衣服干嘛……药都已经上完了!光是脱衣服也就算了,为毛连裤子上的皮带也解了,门襟也拉开了!!-_-|||他裸着精硕的上身,斜着眼看她,一脸痞样。
我伤痛,你帮我穿。
你有力气脱,没力气穿?她还是搞不明白,他好好地脱毛衣服啊?见她站着不动,他伸手一挥,将衣服劈头盖脑地扔了过去,正好罩在她脸上,继续恬不知耻地耍流氓,没力气穿不了,你帮我。
林微微拧紧了眉头,三两下扯开他的衬衫,他这神情分明就是故意耍她。
一怒之下,她又把衣服丢回给他,吼道,你给我自己穿!弗里茨也不多说,手指一松,将衣服扔在地上,然后一转身躺上了病床。
见这架势,她要是不妥协,他是不会罢休的。
……204、第一百九十三章偏偏喜欢你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预祝大家新年快乐,等大年初三我再回来更新。
>>>>>>>>>下集预告: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林微微有些无措,迷茫地看向他,问,你对我没感觉了?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这事?不是不愿意,而是太累了。
借口。
她闷闷地哼了一句,就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呼得转过身背对着他,一脸不高兴。
还说什么遇上喜欢的人就会变身一夜七次郎,原来都是骗人的!……扫了她的兴致,他自觉愧疚,正想扳过她的肩膀好好表达一下心迹,就听见有人在那边无限讽刺地冷笑,爱不是靠嘴说的,是用行动做的。
你能在这,我当然也能。
弗里茨侧过半张脸,嘴里虽然应付着鲁道夫,眼睛却直直地瞥向林微微。
目光扫过她,他似笑非笑地扬起嘴唇,吊儿郎当地道,他不行,那就换我来。
出去!她突然砸了一个枕头过去,弗里茨头一歪,靠枕正好擦着他的脑袋飞过。
伸手推了一把鲁道夫,道,你也走,你们都给我出去!!……不动声色地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弗里茨不禁嘲讽,想要找女人,先看看自己有多少实力,你官位没我高,人没我挺,就连这个地方也……不行。
轻佻地向他下半身望去一眼,他讥讽地笑了起来,喂,靠嘴皮子哄女人的家伙,我说该是你离她远点才对,你给不了她幸福(性福)的。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掠过脑际,弗里茨哪有这个耐心,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忙碌了一天有些累,她懒得思考,这种伤脑细胞的事情还是留到明天再去想。
连灯也懒得开,直接就着月光换衣服,梳洗得当,正准备爬上床。
一转身,赫然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急忙伸手,按亮了床头柜前的小台灯。
昏暗的灯光顿时照亮了一方空间,这回她看清楚了,这人正是弗里茨!他双手枕在脑下,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倏地睁开了双目,炯炯有神地转头向她望来。
见到是他,她吓了一大跳,不由尖叫道,你怎么进来的?他挑了挑双眉,不疾不徐地道,走进来的。
谁让你进来的?你的房东。
弗里茨穿着军靴,交叠着一双长腿,好整以暇地躺在她新换上的干净被单上。
一脸悠闲自得,感觉就像是在他自己的床上,这副找抽不挑日子的模样简直可以把人气出内伤。
想到自己刚才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地换衣服,被他一声不响地都偷看去了,心里不由一阵气恼,不禁怒喝道,滚出去!不然我就叫了,引来你的同伴,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丝毫不拿她的威胁当一回事,弗里茨极其风骚地侧过半边身体,支起脑袋看着她,道,我说是你故意勾引我,看他们到底相信谁?是我这个党卫军上尉?还是你这个外国人。
被他堵得气结,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一双眼睛。
咬牙切齿地忍了半天,才问,你到底想要什么?要你。
听见他恬不知耻的话,她气不打一处来,拽住床单的边缘用力一抽,想把他拖下床。
谁知道,他这身躯往那一躺,就跟阿尔卑斯山似的雄伟,凭她的力气哪里拉得动他。
将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看在眼里,他觉得挺好笑,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唇边的酒窝隐隐若现。
似乎有心捉弄她,他反手捏住床单的一角,稍加使劲,将她连人带床单一同拉了过来。
被那股冲力一带,她站不住脚,跌跌冲冲地扑倒在他身上。
弗里茨飞快地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这动作一气呵成,利落得让她都来不及反抗。
他的手臂箍住她的腰,他的长腿压着她的腹部,被他镇压住,她半点挣扎不得。
他低下了脸,鼻尖摩挲着她的,他的气息那么清晰。
再差一点儿,他的嘴唇就要碰上她的了,关键时刻,她头一歪,让他扑了个空。
弗里茨。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亲不到她的唇,就将目标转移到她的颈间。
手也没闲着,撩开她的衣服,探了进去,在她胸口游移。
她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用强?难道你不知道,你越是强迫我,我越是有逆反心理?他一愣,抬高了一些身体,低头看向她。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对鲁道夫和迈尔他们可以亲近,唯独对你排斥。
为什么?他不禁追问,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这个问题他也曾思索过,只是始终得不到答案。
因为他们不会强迫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和他们一起,我没感到压力和恐惧,也不必提心吊胆。
他不以为然,我同样可以保护你。
我的军衔比他们还高。
她飞快地打断他,摇头道,不,你给我的感觉是兔子和狼,狼会保护兔子吗?不会,狼只是在肚子不饿的时候逗弄一下兔子,然后什么时候饿了,再一口吞食。
这话说得他似懂非懂,他确实有种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的冲动,这样就再也不必和别人分享,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弗里茨,等你学会尊重别人,再来说爱这个字吧。
你说完了吗?他问。
她迟疑地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林微微以为自己的话多少会启发他什么,没想到就听见他在耳边问,那么,我可以继续亲你了吗?卧槽,搞了半天,等于白说,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或许根本就没听懂!她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简直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不可以!你给我滚!她情绪再度激荡起来,手脚并用地去踢他,想把他弄下床。
被踢中伤口,弗里茨痛的直哼哼,却不肯松手。
正闹得欢乐,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一股凉风吹了进来,两人皆是一惊,纷纷回头。
只见卡佳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如果光是她,弗里茨还不会住手。
可此时,她后面站着几个士兵,都将无比惊讶外加疑惑的目光投了进来。
这里毕竟是在部队里,有军法和军纪压着,弗里茨再怎么目中无人、狂野无形,也不得不收敛。
尤其在一群新兵面前,他必须注意一下自己的军官形象。
他翻身站了起来,整了整衣领,一脸淡定,仿佛啥事都没发生过。
林微微拉拢凌乱的衣襟,脸上通红,这一刻真是又气又羞又恼。
这些人一定会以为,是她在勾引德军军官,为什么他总是把她逼到见不了人?见她脸色苍白,卡佳走了进来,拉着她问,怎么回事?林微微正在气头上,哪里有空回答她?挣开卡佳的手,几步走到弗里茨面前,用力将他推了出去,道,去死!光是赶他走还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怒气,她回头一看,正好瞧见桌子上放着的那瓶萤火虫。
她想也没想,一把抄了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打开房门,连瓶带虫,一起给扔了出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瓶子砸在地上,顿时碎了一地玻璃渣。
但是出乎意料,这一次他竟然没生气,不但没生气,反而脸上还笑意吟吟。
她一怔,不知道他又在动什么坏脑筋,一摔门,把他彻底关在了外面。
-----------------------因为军事演习,连里一下子清空了,只剩下一些伤兵残将在医疗站里休息。
如同往常那般查房、换药、打针……完了后,又按照军医的吩咐,将空余的临时病房收拾干净。
林微微爬在板凳上,正准备打扫灰尘,刚将橱柜中的药瓶子拿出来,突然腰身一紧,突地一下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她被吓到了,心脏猛地一阵收缩,慌忙中松开手中的力道。
就听那瓶药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
我的天!小心肝再度一颤,她挣扎着,双脚落地后,顾不得去看身后那个捣乱的人是谁,便迫不及待地蹲□去抢救那瓶药。
这里的动静立即引来了军医,他从侧面的房间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林微微一时没敢回答,低着头清理。
军医的视线随着她的目光也落到了地上,一眼看到满地的残渣,脸色顿时变了。
他本来就对林微微这个亚洲人没啥好感,现在见她笨手笨脚地办砸事,更是诸多不喜,不禁责怪道,你不知道我们前线严重缺乏医疗物资,你竟然还在这里给我浪费。
你说要我怎么处罚你?林微微嘴里虽然不说,心里却无比委屈,不能反驳上司,只能抬眼狠狠地瞪了眼那个罪魁祸首。
弗里茨本来只是想逗弄她一下,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害她受罚,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接过话端道,不是她的错,是我干的。
你?军医皱起眉头,抬眼扫过这个莫名其妙横在这的军官,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听他这么问,弗里茨镇定自若地脱掉军装外套,往病床上一靠,理直气壮地道,我来找她换药。
见弗里茨的军衔比自己高,军医当面不便多说,也无权责备他。
挪了挪嘴唇,转向林微微,道,那就先把这里收拾干净,再替他上药。
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弗里茨想过来帮忙,她却不领情,板着脸始终对他冷冷淡淡的。
你还换什么药?不是都愈合了?等军医大人走了,林微微才嘟囔。
又裂开了。
想到前几天自己差点被他掐死,她闷哼了声,活该!将玻璃碎片清理掉,她站了起来,将医疗箱拿来。
看见她背对着自己在那边调药,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前两天听见几个士兵在调笑,说女人其实和男人一样好。
色,想要得到她的青睐,最好的调情方式就是色。
诱。
弗里茨乘着换药当口,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故意露出一大片胸膛。
谁知,微微目不斜视,目光除了落在他的伤口上,看都不看他外泄的春光。
他不禁困惑,自认为身材还是不错的,肩宽腰窄、腹平臀翘,可为什么她一点反应也没?难道是害羞?!可那天她半裸着身体闯入部队的露天浴室时,也没见她有多矜持啊!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女人的心思真他妈的难揣测。
给他上完药,她将托盘放入水池,进行消毒处理,嘴里说着护士该说的话,少抽烟,少喝酒,还有少打架,不然这伤永远好不起来。
话音落下,身后没有反应,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头,她下意识地回头瞄了眼。
这一看,顿时惊愕了,脱口问,你脱衣服干嘛……药都已经上完了!光是脱衣服也就算了,为毛连裤子上的皮带也解了,门襟也拉开了!!-_-|||他裸着精硕的上身,斜着眼看她,一脸痞样。
我伤痛,你帮我穿。
你有力气脱,没力气穿?她还是搞不明白,他好好地脱毛衣服啊?见她站着不动,他伸手一挥,将衣服劈头盖脑地扔了过去,正好罩在她脸上,继续不知羞耻地耍流氓,没力气穿不了,你帮我。
林微微拧紧了眉头,三两下扯开他的衬衫,他这神情分明就是故意耍她。
一怒之下,她又把衣服丢回给他,吼道,你给我自己穿!弗里茨也不多说,手指一松,将衣服扔在地上,然后一转身躺上了病床。
见这架势,她要是不妥协,他是不会罢休的。
卧槽,有木有这种人啊!林微微虽然恼怒,却也拿他没辙,为了早点恭送这位大爷走出自己的视线,忍就一个字!她弯腰捡起他的衬衫,然后走到病床前,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拖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她,眼中尽是奸计得逞的洋洋自得。
将衣服替他穿上,再一颗颗的扣好纽扣,林微微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男人啊,要是幼稚起来真是让人吃不消!穿戴完整,她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这下可以滚了吧?见她要走,他一把拉住她,道,我喜欢你。
这直截了当的表白让她一怔,随即抽回了手,道,我说过,我不喜欢你。
我不会放弃。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又暴躁了起来,道,你怎么不明白?当初和你在一起逃难,是迫不得已。
不错,你确实舍命救过我,可我也同样不顾生死地救过你,我们之间谈不上谁是谁的恩人。
只是在危机关头,摒除杂念,相互扶持地走出绝境。
但这并不代表我必须接受你,理所应当应该和你在一起。
我不爱你,也没想过要去试着去爱上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你的霸道和狂野实在令我望而止步。
她停顿了下,不给他插嘴的机会,继而又道,而且,我需要一个将我宠在手心里的人,即使做了错事,也会替我收妥烂摊子;而不是整天欺负我的人,我不愿意今后的每一天都在忐忑和不安中度过。
我们的三观、思想、性格都相差太远,你太极端也太武断,不会妥协、不懂迁就、不予尊重,我们相隔的东西太多,不是很难在一起,而是绝无可能在一起。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可他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
他的执着着实令人烦恼。
她不明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什么他还不肯放手。
她的心已经很满了,光是鲁道夫和弗雷德间的抉择就已经让她左右为难,哪里还容得下第三、第四个人的插足呢?没用的,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我爱的人……正打算一次性说个清楚,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闹,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第六连在演戏时遭到苏联空军突袭,有人受伤了,所有医护人员在外面院子集合!军医焦急的声音传来,林微微听到第六连,心里头一震,立即扔下弗里茨跑了出去。
205、第一百九十四章国仇家恨(上)忙碌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天黑,才终于脱身。
所幸的是那些伤兵里头没有鲁道夫,可即便如此,见不到他人,她依然心神不宁。
找不到迈尔和温舍,问不到具体情况,心里忐忑。
回到家,没想卡佳也在,难得她没有出去约会,而是撑着下巴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林微微,随即又满眼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不高兴了?林微微有些惊讶,这个姑娘总是笑嘻嘻,难得见她这么深沉。
没有啊。
说着还唉了一声。
微微笑道,没不高兴那你叹什么气?卡佳怔了一会儿,突然簌簌地掉起了眼泪,抽搭着小声说道,二哥阵亡了。
二哥?她一下子没听懂。
大哥在骑兵部,二哥在空军,今天他们发起了进攻,结果行动失败,被迫击大炮打下来,机毁人亡。
闻言,林微微吃了一惊,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获悉这个消息?卡佳被她问得一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掉眼泪。
见她目光闪烁,微微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不由起了疑。
平时看卡佳和几个德军帅小伙热烈地打成一片,还以为她天真不悉人间事。
现在看来,她是清楚两者间的牵扯,既然她知道国仇家恨,那为什么还要和仇人走得那么近?璀璨的笑容下,难道也另有所谋?心头突然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慌,现在看似平静的河面下,是否暗潮汹涌?祖国被敌军入侵,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些当地人为什么还会对德军那么友好?这些苏联姑娘们……真的只是因为德国士兵英俊才去勾搭的吗?不知道,也不敢妄自推断,也许随便一句话会给这个村庄带来灭顶的灾难。
但,如果她们真的有所图谋,不仅德军大部队要遭殃,她林微微也无法逃出升天。
一时间,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沉寂的空气只剩下了卡佳低沉的啜泣声。
林微微心有些乱,她站起来拍了拍卡佳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二哥和我的感情最好,没开战的时候,总是偷偷地买糖果糕点给我。
他还保证,一定会参加我的婚礼。
可是,村里的男孩子都去征兵了,没有婚礼,哥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荡起来,将脸埋入手心,眼泪蜂拥而出,用仅会的几句德语狠狠地诅咒这这场战争,道,战争必须结束!必须结束!可怜的卡佳!这里有谁不想让战争尽快结束呢?可偏偏想结束战争的人,无力阻止它;而能够停止战争的人,却又不想让它结束!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她静静地陪女孩坐了一会儿,气氛有些沉闷,她突然想出去走走。
见她起身,卡佳一把拉住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问,你要去哪里?林微微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道,突然想起来,有工作漏了做,我回军医站再看看。
都已经晚上了,你明天再去不行吗?外面乱的很。
没关系,我只是去军医站,这工作不完成,明天军医又要责怪我。
卡佳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
林微微抬脚走了出去,一直到回头再看不见这栋房子,心情才平静了一点。
是她太敏感,多虑了吧,卡佳不过是个花季少女,她有什么能力来参与这场战争呢?就算村里这十多个女孩加在一起又如何,难道还能组成一支红色娘子军不成?可是,她对他亲人的感情,明明应该憎恨德军才对,为什么还能和他们有说有笑,一丁半点的情绪也看不出来?虽然和卡佳同屋,因为语言障碍,两人即便沟通得少,却也相处甚欢。
微微至今还记得,第一天见面时,她捧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干净衣服看着她腼腆微笑的样子。
卡佳,作为一个平民,在战争能够保全自己已是不易,千万不要再卷入纷争之中。
没地方可去,只能调转方向朝着军医站走去,今天晚上就暂时睡在检查室吧。
低着头想心事,有些魂不守舍,没瞧见前面有人站着,等回过神人已经一头撞了上去。
想得那么专注,是在思念我吗?鲁道夫伸手扶正她,调笑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心里的戒备一松,收起了满腹心事。
抬起头,正想回答,却一眼瞧见了他被鲜血染红了的军装。
她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满眼担忧地低叫道,你受伤了?不是我的血。
他不以为然地挥了下手,她却不放心,一脸紧张地伸手拉住他拖进医疗室,非要替他做检查。
你还说没受伤,那颈部的这条口子是怎么回事?她咄咄逼人地问。
鲁道夫伸手摸了下,道,什么时候破的,我都不知道。
裂了这么大一条缝,还在颈部,你不知道这里最脆弱了吗?大小颈动脉都在这里聚集。
见她神情严肃,他不禁失笑,道,有这么夸张吗?林微微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不满地道,你的身体不光是你自己的,还是我的!听她说得认真,他不由举手敬了个军礼,抬头挺胸地回道,Jawohl,meineFuehrerin!(是,长官。
)终于,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她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尽贫嘴。
鲁道夫脖子上的伤并不碍事,可能只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到了,只不过没及时处理,和衬衫的领子沾到了一起。
这一动,伤口开裂,又开始流血。
虽说只是小伤,但还是怕会被破伤风、败血症之类病症侵袭,林微微急忙拉着他打针吃药。
听说你们下午被偷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公,她是随军医护人员;而于私,她是自己的爱人,所以鲁道夫没打算隐瞒,听她问了,便解释道,苏联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情报,知道我们在利达(地名)进行地面军演,他们派出了十架雅克战斗机进行空袭,让我们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那然后呢?她追问。
雅克的名号,还是听说过一点的,尤其在44年之后,更是让德军闻风丧胆。
幸好我们准备充足,及时反应,进行反击,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只是原本好好的一场军事演习,突然就转变成了实地战斗。
他停顿了下,接着道,这次空袭无疑给我们这支休整中的部队一个下马威,惊动了前来审查的领导,恐怕休闲的日子快要过到头了。
听了他的话,她的心也不由跟着一沉,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希望永远就这样和平下去,可她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激烈的战争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这片热土上的人们,一个也逃不掉。
默默地给他上药,手里动作一顿,她突然想起一事,忙问,对了,你们今天有没有抓到苏联俘虏?没有,怎么了?他的眼中闪过疑惑。
因为,卡佳告诉我她二哥在空战中阵亡。
哦。
苏联南方战线上的战争激烈,那边苏德空军天天有人阵亡。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问题是,这个村里被德军占领了,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她停顿了一下道,我还以为是今天下午的偷袭,你们抓到俘虏,从俘虏的嘴里传来的。
没有,我们没有抓俘虏。
见她聚拢眉峰,一脸烦恼,他不禁问,你想说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面对着鲁道夫,她还是不敢随便讲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因为她怕自己弄巧成拙。
她斟酌着语句,换一个角度,隐晦地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你说,这些苏联姑娘接近你们德军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夜情吗?他摇头,军规中有提及,不能和敌国公民来往过甚,不过还是有士兵私底下和当地人交情不错。
毕竟在饮食起居上,很多地方不得不依仗她们的帮助。
说得也是。
她点点头。
经常有士兵带着野鸡野鸭来找卡佳,让她帮忙做成可口的菜肴,而且很多当地人也被德军聘用,帮他们照料马匹和准备饲料等等。
从某种程度上,这两者之间确实有种无法脱离的关系。
虽然觉得可疑,但具体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叹息一声,不禁暗忖,要是探案高手弗雷德在就好了,他那紧密的心思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希望是我想多了。
两人转移话题,又聊了一会儿别的,见时间不早了,鲁道夫站起来道,我送你回去吧。
今晚我睡在这,不回去了。
你值晚班?他问。
就是不想回去,林微微摇了摇头,随口道,你要不舍得我,就在这里陪我。
反正有床……本事无心一句,却瞥见他嘴角扬起的坏笑,这才突然惊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暧昧,她忙改口道,算了,你还是走吧。
省的明早被军医发现,他又要责怪我。
我不舍得走。
他伸手拉过她,道,让我陪你一会儿,天亮前,我就离开。
两人好几天没见,她确实也有些想念他,心里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妥协了。
医疗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林微微一个人睡还可以滚来滚去,但加上一个大男人就显得拥挤了。
两人不得不紧靠在一起,外面那个才不会掉下床,虽然睡得不舒服,可心里却是甜蜜的。
侧着身趴在他胸口,枕着他的肩膀,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颗心渐渐地沉淀了下去。
他的气息吐在她脸上,痒痒的,好像羽毛拂过。
抬起头,却不小心将额头撞到他的下巴,她不禁低呼了一声。
鲁道夫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拂开发梢,一低头,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吻得很用心,连日来的思念和躁动在里面,只属于她一个,谁也分享不到。
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头脑一热,她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刚想说‘我们滚床单吧’,就听见他在耳边道,晚安,宝贝。
啥,把她兴致吊起来,他却要睡觉?哪有这样的事!见她瞪大眼睛,一脸不满,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禁问,怎么了?你,你……我什么?怎么可以就这样睡觉?鲁道夫想了想,然后呼得坐起来,三两下将衬衫背心一起脱了,道,穿着衣服睡觉确实不舒服。
看着他光溜溜的背脊,她傻眼,不禁脱口问道,你都脱了,那我要不要脱啊?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道,随便你。
随便?这算什么回答?林微微咬咬牙,豁出去了,腆着脸皮勾住他的脖子,道,那你帮我脱。
见她难得撒娇一回,他嘴边的笑容更深,转过身体,去解她的衣扣。
一大片光洁的皮肤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坦露了出来,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诱人,她小巧的胸部在内衣下若隐若现。
鲁道夫不禁呼吸一滞,心跳加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贴在自己的肌肤上,那温柔湿润的触感让她不禁一颤,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被他亲得浑身躁热起来,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捧起他的脸,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
他回吻着她,手在她身上游移,做足了前戏,可就是迟迟不跨出最后一步。
她不解地抬头望向他,眼中闪过迷惘、急切、情迷、意动,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她的双眸,带着一丝愧疚地道,对不起,宝贝,今天我们集训了一天。
所以,只要能抱着你睡觉,我觉得就满足了。
他也很想要她,可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个部位有失水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林微微有些无措,迷茫地看向他,问,你对我没感觉了?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这事?不是不愿意,而是太累了。
借口。
她闷闷地哼了一句,就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呼得转过身背对着他,一脸不高兴。
还说什么遇上喜欢的人就会变身一夜七次郎,原来都是骗人的!微微,你听我说,我爱你这是不变的事实。
但我今天……扫了她的兴致,他自觉愧疚,正想扳过她的肩膀好好表达一下心迹,就听见有人在那边无限讽刺地冷笑,爱不是靠嘴说的,是用行动做的。
乍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两人不由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抬头。
不知何时,房间里多出了第三个人。
他靠在床尾的铁杆上,背对着他们。
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的人,除了弗里茨这鬼畜还会有谁?林微微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条件反射似地弹坐了起来,心脏一阵狂跳。
天啊,这人怎么这样阴魂不散?好像她不管走去哪里,都摆脱不了他的纠缠。
被人叨扰,又是在这种情况,任谁都会不爽。
鲁道夫飞快地拉起床单,裹住林微微裸在外的身体,直到没半寸肌肤露出来,这才转过脸面对弗里茨。
他满眼防备地责问,你怎么会在这?你能在这,我当然也能。
弗里茨侧过半张脸,嘴里虽然应付着鲁道夫,眼睛却直直地瞥向林微微。
目光扫过她,他似笑非笑地扬起嘴唇,吊儿郎当地道,他不行,那就换我来。
林微微躲在被单里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主动勾引了鲁道夫半天,他还是硬不起来,这已经够打击人了。
现在,还要被弗里茨冷眼看笑话,虽然他出口讽刺的人不是她,但听在耳里一样刺耳。
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会给她带来尴尬和窘迫?出去!她突然砸了一个枕头过去,弗里茨头一歪,靠枕正好擦着他的脑袋飞过。
伸手推了一把鲁道夫,道,你也走,你们都给我出去!!鲁道夫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在火气头上,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只能先顺她意看,等她自己把气消了。
弗里茨斜眼瞥过林微微,只见她一脸恼怒,这节骨眼上铁定讨不到便宜。
他双手一撑,也站了起来。
你要是需要我,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就在……听他这么说,林微微气炸了,伸手将另一只枕头也一起扔了过去。
弗里茨伸手接住,眨了眨右眼,向她抛去一个媚眼,嘴里还发出啧的一声。
给我滚——巨怒之下,她也顾不上形象。
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弗里茨不但性格鬼畜,人更是天下第一贱。
鲁道夫气度修养再好,也看不过去了,一把抓住弗里茨的衣襟,将他拖了出去。
大门砰的一下关上,林微微心浮气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怒嚎一声以发泄心里的郁闷。
裹着床单站起来,她将监察室里每个床前的布帘都掀开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房间里不可能再藏着其他男人,这才罢休。
下午,她急着出去收容伤兵,忘了将监察室大门锁掉,才被弗里茨钻了空子!只是她想不通的是,他没事躲在这里干嘛?又怎么知道她今晚一定会在这里留宿?想想后怕,要不是碰到鲁道夫,她岂不是又要与狼共处一室?想到这里,她就一阵汗毛倒竖,好险,好险……话说两个大男人被赶出去了之后——请你不要再去骚扰她。
听鲁道夫这么说,弗里茨不屑地哼了声,一把挣开他,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里宾大少爷。
弗里茨的话让他一震,虽然他在部队里很低调,不太提及自己家境,但没想到还是被眼前这粗鄙小人知道了。
他不担心其他,就怕会连累微微。
不动声色地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弗里茨不禁嘲讽,想要找女人,先看看自己有多少实力,你官位没我高,人没我挺,就连这个地方也……不行。
轻佻地向他下半身望去一眼,他讥讽地笑了起来,喂,靠嘴皮子哄女人的家伙,我说该是你离她远点才对,你给不了她幸福(性福)的。
这冷嘲热讽的话实在不令人愉悦,任谁听了都要发怒,鲁道夫火冒三丈,正要发作。
但随即一想,这里是军营,半夜吵来上司,只会被当成笑话。
他和一个粗鄙的小人较什么真?微微看弗里茨的眼神中只有憎恨和厌恶,没有半点喜欢的感觉,他根本就连情敌两个字都算不上。
鲁道夫何必花这功夫和他一般见识?真正能够和他棋逢对手的那个人,在柏林!他压下心头的火气,连看都没再看弗里茨一眼,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恋恋不舍,突然有种冲动在心底涌动,想向她坦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张了嘴,半个音节都还未来得及吐出口,忽觉地面猛地一震,附近某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军人敏锐的第六感让迈尔神色一紧,他想也没想,几步追了上去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抱着她滚了好几圈,最后两人一起滚进了旁边的花丛中。
然而,爆破还在持续,那威力远不如大炮,就像是有人同时扔了几颗手榴弹似的。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毫不留情地撕裂黑夜的宁静,也惊动了沉睡中的士兵,不出半刻,不远处便响起了激烈的枪战。
外面乱成一团,可他的世界却变得安静了,眼里看见的只有她。
她喘息着,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似乎被吓到了。
他不禁再次想起了河边的她,头脑一热,一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低了头想去吻她。
看见他越凑越近的脸,她的心倏地一跳,在他碰到自己的嘴唇之前,迅速伸手推开了他。
206、第一百九十五章国仇家恨(下)自从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两军之间的交战就没有停止过,血腥的战争让双方的士兵筋疲力尽。
在德军整休期间,苏联人也同样在尽可能地调整军力。
就表面上的局势而言,哈尔科夫的状况还算稳定,完全掌控在德军的手上。
但,事实并不乐观,俄国人恢复了元气,已经将德军和罗马尼亚部队赶出了高加索地区。
这意味着,希特勒企图一举拿下油田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这两支军队一路向西撤退,最后在斯大林诺和哈尔科夫汇合停驻,稍作休整,再联合党卫军进行反攻。
这几天陆陆续续地送来了一些伤兵,医疗站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再没有时间给林微微偷闲、打情骂俏了。
今天轮到她值夜班,在这里要忙上12个小时,到明天早上6点才会有人来代替她。
忙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凌晨,手头上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林微微被分配到了一小时的休息时间,不想呆在乌烟瘴气的病房间,于是她拿着晚餐跑到外面的院子里。
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挑选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拿出鲁少爷精心替她准备的晚餐——面包夹火腿。
==每天重复吃一样的东西,再美味也会觉得厌烦。
咬了几下就没了胃口,可工作需要体能,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吃。
嘴里嚼着黑呼呼的燕麦面包,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催眠自己把这想象成肯德基的新奥尔良烤鸡腿堡。
卧槽!这味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啊……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前面的光线一暗,有人敲了敲她的脑袋。
她以为又是阴魂不散的鬼畜,正要发作,就听见迈尔的声音在那里响起,这东西就这么难吃吗?看你这张脸都皱成什么样了?林微微一见是他,忙吞下要出口的话,解释道,不是难吃,只是吃厌了。
闻言,他淡淡笑了起来,道,在前线条件差,只能好好忍忍,如果能回柏林,我请你吃一顿好的。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还是等回去了再说吧。
见她落寞,他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鼓励她道,会的,我们能够从斯大林格勒回来,就一定能从苏联回去,上帝会与我们同在。
他安慰的话并没能让她好过多少,心里还是不安,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存活下来,认为自己是为别人送终的那个,可事实却往往叫人失望。
见那双淡绿色的眼珠看着自己,她勉强扯动了下嘴角,不禁抱怨,道,唉,为什么要开始战争呢?和平相处不是很好吗?迈尔,你赞同发起这场战事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如果说不,那就否认了希特勒;如果说是,却违背了自己。
迈尔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回答,避重就轻地道,我不喜欢战争,我想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也都这么想,他们的父母妻子在家里等候。
没人会自愿在这受苦,可一步步发展至今,局势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是元首,恐怕也无力改变什么,我们一个个只是机器上的零部件,只有继续工作下去,不能罢工、无法回头。
站在这里战斗的初衷是为了祖国,可现在,大家都只是在为生存而奋斗。
是啊,她点头,同样感悟,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只是一个看书人,现在却变成了书中的唱戏人。
没有机会回头了,只能勇往直前,一直到寿终正寝那一天的到来。
他低声笑了下,在她身边坐下,道,我们都是唱戏人,人生就是我们的舞台。
是啊。
林微微狠狠地啃着嘴里的面包,心中不甘心,暗道,这明明是你们的舞台,我是无辜被卷入的!迈尔转头,正好看见她这愤愤不平的神色,不禁失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问,不介意我抽一支吧?她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你们每个战士都吸烟?吸烟有害健康知不知道?它能帮助我提神,现在戒不了了,等战争结束后再说吧。
提神?那我也需要一根。
她自言自语道。
听她这么说,他笑着递过烟,并给她点燃了烟头。
林微微吸了一口,没料到这香烟的味道那么浓烈,顿时被呛出了眼泪。
她猛咳着,埋怨道,你怎么抽草啊!见她想要将烟扔掉,迈尔忙按住她的手,道,别扔。
这玩意在部队里被当成宝。
是吗?她凑过鼻子又嗅了嗅,道,我怎么感觉像是……他接过她的烟,直接放嘴里抽了,转头吐出烟圈,问,是什么?想不起来了。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无果。
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前几天你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找我?见他挑眉,她忙道,事实上我想找鲁道夫来着。
可是找不到他,他的上司也不在,所以就想来找你问问内。
幕,谁知道连你也是神出鬼没地不见人影。
听她的措辞风趣,迈尔不禁一笑,点头道,确实,我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今天刚回来。
什么任务啊?这么神秘。
她嘴快地问了,等话说出去,才发现有些不妥,忙补救道,我随便问问,你要不方便说就自动跳过好了。
军事上的。
他抽完最后几口,将烟头捻息,正想站起来和她告别,突然自个儿的肩头一沉,一股淡淡的肥皂幽香飘了过来。
迈尔,肩膀借我靠一下。
我想睡一会儿,屋里实在太吵。
听她这么说,他没敢再动,僵着半边身体让她靠着。
风过,他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
低下头去看她,只见她紧闭双眼,苍白的脸上显示出了疲劳。
他的目光忍不住顺着她颈间露出的一小截皮肤,慢慢地望了下去,起伏的胸部让人遐想连连。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服饰,胸口的肌肤露出了一大片,那时的他只是觉得惊讶和新奇。
后来,看见她失声痛哭,那眼底的绝望是那么深刻,让他硬如钢铁的心也软了下来。
带她去买衣服,甚至送她到汉堡,给她钱买她项链,他都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她一把。
再后来,他在战地里遇上她,两人一起并肩作战,她的勇敢和坚强再度震撼了他。
他一直把她当成战友、当成妹子,然而这种感觉在几天前,突然悄悄地变了质。
那日,她调皮的目光扫过他的□,他突然浑身一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闪过心头。
生怕自己会当场起反应,他几乎是逃似的离开检验室。
之后,在河岸边遇到她,她大声呼救,眼中闪过信任和依赖,让他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雀跃。
蓝天白云下,马背上的女子一脸惊慌地看着他,半赤。
裸的身躯充满了诱惑。
睁眼闭眼便会想起那一幕,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明知她已心有所属,而且不管现在将来都不会属于他迈尔,可他偏偏还是动了心思。
耳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也只有等她入睡,他才敢伸手将她圈进怀中。
白色月光一泻千里,照亮了一方天地。
繁星当头,落花飘落,芬芳扑鼻,这是一个美丽的仲夏夜。
只是,既然美丽,心头又何来的苦涩?林微微靠在他肩膀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儿,头一沉突然惊觉,忙问,几点了?迈尔看了眼手表,回答,快一点了。
糟糕,过了工作时间。
她站了起来,嗔怪道,你为什么不喊醒我?为什么?因为他不舍得。
难得拥有,故而不忍打破。
微微向他挥了挥手,道,谢谢你陪我。
现在我去工作啦。
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恋恋不舍,突然有种冲动在心底涌动,想向她坦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张了嘴,半个音节都还未来得及吐出口,忽觉地面猛地一震,附近某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军人敏锐的第六感让迈尔神色一紧,他想也没想,几步追了上去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抱着她滚了好几圈,最后两人一起滚进了旁边的花丛中。
然而,爆破还在持续,那威力远不如大炮,就像是有人同时扔了几颗手榴弹似的。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毫不留情地撕裂黑夜的宁静,也惊动了沉睡中的士兵,不出半刻,不远处便响起了激烈的枪战。
外面乱成一团,可他的世界却变得安静了,眼里看见的只有她。
她喘息着,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似乎被吓到了。
他不禁再次想起了河边的她,头脑一热,一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低了头想去吻她。
看见他越凑越近的脸,她的心倏地一跳,在他碰到自己的嘴唇之前,迅速伸手推开了他。
她慌乱地问,怎么回事?这一下推搡,他顿时清醒,刚才差一点就亲到了,可惜……他飞快地起身,干咳了几声,掩饰下眼底的失望和尴尬,正色道,不知道,可能受到了偷袭。
他们确实被苏联人攻击了,借着月黑风高夜,一支苏联游击队撂倒了站岗的哨兵,企图潜入德军阵营。
这些亡命之徒胆子也真是大,单枪匹马,竟想直闯黄龙。
警报被拉响之后,德军战士立即全副武装地集合,他们一个个从容不迫地登上卡车。
可是,这时悲剧再度发生了。
那辆装满士兵的卡车还没开出100米,就被炸上了天,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动了村庄里所有的生物,卡车被掀上了天,两边的木屋全部受到牵连被碎成粉,红艳的火舌登时舔亮了一片天。
一时之间,天空仿佛降下了一阵血雨。
林微微所在的医疗站离事故点并不远,所以她把这一切看得很清楚,在卡车被炸上天的那一刻,她几乎还能看见士兵们紧张而扭曲的脸。
战争爆发了,快,躲到地下掩体去!迈尔见她在发愣,急忙推了她一把,道。
但他的声音立即被下一场爆破淹没了,开出去的车子接二连三地压到地雷,德军还没开战就已损失惨重。
一刻钟前,大家还抱着轻松毕胜的心里,可现在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了。
和迈尔分道扬镳,林微微跑回医疗站。
军医正在发火,一看到她,脸色一紧,道,你擅离职守跑去哪里了?我……好了,你现在别解释。
先和他们一起将这些伤兵搬离到医疗站的地下掩体去。
抬着几十个近百公斤的大男人跑来跑去,这绝对是体力活,但生死存亡之际,不行也得行。
军医收拾好重要物资后,也撩起袖子加入他们的搬运行列中去,大敌当前,只有战友和敌人,没有上级和下级。
于此同时,那一头的战争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有战士都进入了对战状态。
有时候,游击队比武装部队更难对付,因为他们不穿军装,不讲军纪,肆意杀人,对侵略者的憎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们可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混在当地居民中间,分不出谁是谁非。
这次行动的总负责是温舍,他正在清点伤亡人数,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便回头望去。
处理地如何?他问。
打死了十三个,拘捕六个。
其余的窜入了森林,我们人手不够,没有把握一网打尽,所以我让他们带着同伴的尸体先回来了。
鲁道夫。
温舍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卡车后面躺着几具尸体,便抬腿走了过去。
他伸手掀开盖在他们身上的军装,即便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在看到尸体被切碎的惨状时,仍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干的?鲁道夫脸色凝重地点头。
该死的游击队!得知自己的同伴战友被残忍杀害,甚至肢解,顿时在部队里引起了公愤。
一场毫无意义的暴。
动很快被镇压下去,溃败的游击队员除了遁入森林的,也有潜进村庄的,通常这里都有他们的庇护。
搜!温舍沉着下令。
在安宁的日子里,苏德两边的军民关系还算不错,可现在情况特殊,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俄国人而丢掉自己的项上人头。
士兵们叫醒村民,将他们赶到露天的道路上,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们一个个睁着茫然的眼睛,惶恐地望着这群来势汹汹的战士。
卡佳和她母亲也在里面,两人显然刚从床上爬起,穿着睡衣都来不及换。
平日里和她们关系甚好的人,此时也板着一张张刻板的脸,铁面无私地执行上头交下的任务。
在搜捕期间,游击队不停地向德军发出攻击,一共打死了三名士兵,四名重伤。
他们的顽强抵抗彻底惹怒了德国人,德军一开始下令活捉俘虏,到后来,一见到佩戴武器的可疑人,不管他们投降与否,直接就用机枪扫上去。
东边的太阳渐渐露出了个头,天空开始泛白,又是一天,残酷而充满血腥的一天。
鲁道夫和上司下属站在一起,正在那里盘问居民,这时,一个医护人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人在耳边低语了几句,鲁道夫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发现他的异样,温舍问,什么事?军医站发生了一些状况,我带人过去看看。
温舍点头,道,你注意自身安全,这些人狡猾得很。
领命后,鲁道夫带了几个比较得力的助手,马不停蹄地奔向医疗站,在门口他们撞上了弗里茨。
被人冒失地撞到,他本就不悦,再一看是冤家死对头,心里更加不爽,一步挡在他们面前,拦住去路,责问,怎么回事?鲁道夫自然不会回答他,身边的医疗兵见这架势,心中一急,忙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一个游击队员在走投无路之下,闯入了医疗站。
他一口气杀了三个伤兵,并劫持了他们的医护人员。
弗里茨本来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臭屁样,但一听对方口中的这个倒霉鬼就是林微微时,一双慵懒的绿眸瞬间犀利了起来。
他掏出腰间的手枪,子弹上膛,满脸备战,毫不犹豫地闪入屋内。
被弗里茨抢去了先锋,鲁道夫皱起眉头,也跟了进去。
大局已定,光靠几个游击队的人想要干掉德军部队那是非常不现实的,这个苏联人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在德寇手中,做着垂死前的挣扎。
开枪打死几个伤兵后,他随手抓了一个看起来瘦弱好对付的医护人员。
本想靠人质拖延时间,再想办法逃生,没想到自己手背竟然抓到一个亚洲人,对于这些种族高于一切的纳粹分子而言,这块挡箭牌有等于没有!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决定已经同时踩爆了两个人的地雷,更加速了他的死亡。
弗里茨闯进屋里,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不由一滞。
那人将枪口紧紧地抵住微微的太阳穴,左手臂弯掐住她的颈脖,两人的距离相当近,必须找到一个最佳射击的方位,才能确保一枪爆头。
他没有立即行动,虽然对自己的枪法有足够的信心,但在这种情况下,让他迟疑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子弹射入对方头部后,如何不会引起身体神经系统的连锁反应。
弗里茨的停顿,让鲁道夫后来居上,一步越过他,喝道,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林微微被歹徒掐得几乎窒息,金属冰凉的触感透入皮肤,让她瑟瑟发抖,不由连呼吸也屏住了。
正惊恐交加,突然看见大门口闪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弗里茨!她一怔,下意识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情不自禁地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他,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丝希望。
以为他会向以前几次一样插手,没想到他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旁观,脸上平静地看不出半丝心思。
只是短短一瞬,眼帘中便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让她觉得更安全可靠的人,她的鲁少爷。
看见他,伪装的坚强顿时被撕破,委屈和恐惧蜂拥而出。
一瞬间,她的眼里只剩下他。
对他,她心里是复杂的,即希望他来救自己,又害怕他受到伤害,心里头满是纠结,让她惶恐无措。
心爱的宝贝命系一线,将她狼狈的模样看在眼里,鲁道夫心里急翻了天,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
他努力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企图和对方交涉,道,你放了她,战争是男人间的事情,她不过是个女人。
德军的女人。
那人哼了一声,继续道,放了她,你们还能放过我?说你的交换条件,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尽量满足你。
这人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见事情突然有了回转的余地,心里一动,不由地扬起了一丝求生的愿望。
我要……然而,他的话端才开了头,便被扼杀在这乍然惊起的枪响声中。
他瞪着滚圆的眼睛,脸颊上顶着一个可怕的血窟窿,一秒之中,心跳呼吸戛然而止。
不错,弗里茨开枪了!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弗里茨一眼不眨地向她望来,那两道目光尖锐得仿佛能够穿透她的灵魂一般,让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被剥得赤条条的,什么伪装都没有了。
她跺了跺脚,飞快地转过身去,用手背挡住脸,道,你又来看我笑话!他没有接嘴,也没有靠近,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听不到动静,她反而变得不安起来,忍不住回头……弗里茨站在树下,见她转身,便微微地侧过脸,抿起了唇。
弯弯的嘴角向上翘起,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脸颊边的酒窝淡淡隐现,那一副眼神竟是出奇的温柔。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鬼畜的脸上,叫人不可思议,让她大大地吃了惊,随即转开视线。
林微微低着头,踢开脚下的碎石,有些郁闷地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我说过心里有人了。
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心里头的那个是我为止。
**……207、第一百九十六章屠村鲁道夫和那人正在交涉,不料,站在身后的弗里茨突然开了枪。
他一声不吭,却直接打穿了那人的脑壳,子弹射入他的眼窝,击碎面颊。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中,决心动手委实需要勇气。
即便他自信自己的枪法精确到没有半丝偏差,也无法保证那人在死前,不会受到惊吓而潜意识地扣动扳指,由此误伤微微。
除非,他能够一枪击中对方的小脑,就他现在所处的方位,难度指数相当之高。
但是,他还是毫无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他弗里茨向来有这种决断的气魄。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赌徒。
在枪声乍起的那刻,鲁道夫的心脏跟着猛然收缩,仿佛就要停止了跳动。
那一刹那,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跃入了他的大脑,如果他的微微就此死去,那他该怎么办?一种深深的恐惧情绪袭击了他,让他感到无力,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结果。
林微微感受子弹划开空气的气流,那一股直射面门的冲击波是这样清晰,温热的液体喷到了她的脸上,鼻翼间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叫人窒息。
她浑身一阵痉挛,身上的感官同时罢了工,唯独剩下无尽的恐慌。
一时分不清中弹的人究竟是他,还是自己。
时间的转盘凝固了片刻,再度开始转动,身边的人抽搐了下后,怦然倒地。
她摸着脸放声尖叫了一声,以为中枪的人是自己,心脏无法负荷更多,双眼一翻也倒了下去。
鲁道夫没有迟疑,立即拔腿飞奔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感谢上帝,她的心还在跳动,呼吸虽然紊乱却还存在。
将她抱上病床,交给军医,他一抬头,便看见弗里茨灰绿色的眼眸中闪出了尖锐的光芒。
想到刚才他冒失的行为,鲁道夫不由怒气上头,三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道,别拿微微的性命开玩笑。
这一枪万一不准……弗里茨极其傲慢地推开他,整了下被弄皱的衣服,看着他桀骜不逊地道,你所看到的结果就是我救了她的命,没有万一,你这个缩手缩脚的胆小鬼没有资格教训我。
鲁道夫原本并不是冲动的人,但三番两次听到这种挑衅的话,不禁也火冒三丈,拔了拳头就想揍他。
弗里茨等得就是这一刻,在他眼里,鲁道夫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又没能力保护她周全,凭什么让她死心塌地?他打从心里就没看得起过这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儿,如果不是他父亲的庇护,早不知道被埋尸在哪个角落里了。
外面的游击队的风波还没摆平,这里又生事端。
军医刚从病房里出来,就看见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影,他那暴躁的火气呦,顿时啾啾地直线飙升。
你们俩怎么回事?还嫌这里不够乱?两人听到是军医的声音,立即默契地收手,将注意力转向他。
如果不是急切的想知道微微的状况,弗里茨根本不会买账。
怎么样?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没事!不过吓晕了而已。
军医没好气地回答,他不明白一个外族人哪里来的那么大魅力,让这么多人同时围着她打转。
可以进去看她……鲁道夫一句话没说完,弗里茨已径自推开两人,一步跨了进去。
鲁道夫刚想跟上,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自己连里的人。
小兵有急事转告,拖住了他的脚步。
连长让你立即归队。
鲁道夫不由皱起了眉头,什么事?那人摇头,没说。
所谓军令如山倒,只要他一天是帝国的战士,就必须服从。
战场上,谁都在枪林弹雨中求生存,诸多无奈,让他不得不先将儿女私情搁放一边。
再犹豫也不敢公然抗拒军命,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一眼病房,即便人不能和她在一起,心却已飞到了她身旁。
被游击队偷袭,造成士兵伤亡以及武器毁损,这起事件引起了部队高层领导的警惕。
鲁道夫回到队伍的时候,所有村民都已经被驱逐到了路边。
怎么处理他们?鲁道夫问。
温舍没说话,空手做了抹脖子的手势。
鲁道夫沉默了半晌,无人说话,气氛变得无比抑闷。
过了一会儿,他道,全部?温舍点头,一脸严肃,上头的命令。
闻言,鲁道夫目光扫过人群,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恐惧,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双手抱头站在破墙边瑟瑟发抖。
他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问,必须全部处死么?温舍狠狠地抽了口烟,转过身,背对着鲁道夫,回答,那你告诉我,他们当中谁是无辜的?鲁道夫没接话,这些游击队员混在村民中,随时会威胁到德军战士,无法挨个儿将他们找出来,就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方式。
将要执行这个任务,他的心情沉重无比,毕竟关系到近千条人命。
他可以在战争上奋勇杀敌,可始终做不到肆无忌惮地去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他,包括温舍、迈尔,都只是当政者的傀儡,一旦接到命令,只有执行,不需要多余的思考。
温舍将烟头弹开,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然后走到这些村民的面前,道,我再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请立即坦白交代游击队的逆党成员,以及他们的目的和计划。
他似乎也不想滥杀无辜,所以这一句话问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得到的只是夏天的风声。
温舍不禁笑了起来,看着鲁道夫耸肩,道,你看,他们就是这样的固执,非得死到临头……鲁道夫打断他,道,也许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他一愣,随即又道,脸上带些许不耐,那我宁愿他们都有罪。
他没说下去,但鲁道夫已领会。
滥杀无辜地屠害1000条人命,不但会让党卫军的名声遗臭万年,他们这些侩子手也会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可假如不杀,也许死的就是战友,甚至是自己。
这是一个矛盾体,他们现在进退两难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给他们第三条路可选。
林微微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血腥的一幕,村民排成一行站在墙壁前面,后面一批德军,拿着上了膛的步枪对准他们。
鲁道夫站在列队前面,因为背对着,所以没看到站在身侧的她。
只听他一声令下,子弹纷纷从枪管中飞出,精确地射中那些苏联人。
林微微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在处决游击队员,可随即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在那支队伍里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为德军工作的人为什么会被射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疑惑着,便听见前方传来哭闹声,几个小孩子竟也被拖上了刑场。
坚韧的士兵们并未因为他们是孩子而心慈手软,仍然稳稳当当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其中一个苏联小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他看见面前一排德国士兵,还以为是逗着玩,立即立正行了一个纳粹军礼。
这动作挺标准,显然是平日里几个交好的士兵私底下开玩笑教他的。
但是,即便这样,也无法让他逃脱被杀的厄运。
Legtan!(瞄准)鲁道夫。
听见上司的命令,顿时齐刷刷地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令人惊悚。
r>Feuer!(开火)一声喝令,枪声响彻云霄,林微微站在身后,看着鲁道夫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毅然伫立在一边,脸上尽是肃杀之气,眼睛射出的冷光宛如刀剑一般锋利,就像一个陌生人,只让她觉得冷,冷血。
他就这样沉着冷静地杀了这些孩子,看见他们倒在血泊之中,她突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做这事的人可以是鬼畜、是弗雷德、甚至迈尔,她都可以接受,唯独他鲁道夫不能。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正直阳刚的人,之所以喜欢他,因为他的阳光。
然而,这一刻,心目中的这个形象轰然倒塌。
她站在鲁道夫的身后,而弗里茨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的目光望着鲁道夫,而他的目光望向她,三人形成一角两线。
风轻柔地吹过,时间停止。
一批人倒下,又一批人替上,空气中飘浮着惨淡的死亡气息,地上倒满了尸体,可是暴行还是没有结束。
直到——被赶上来的人当中有卡佳和她母亲,卡佳一脸狼狈,泪痕交错,她哭着用发音不准的德语叫嚷道,汉斯,赫尔穆特……我是无辜的,我们是无辜的!她叫的这几个名字都是平时和她走的比较近的德军士兵,可是,这个时刻却没人走出来,也没人能够救她逃出水火。
这是一场战争,无关风月,只关乎存亡!林微微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不是战士,所以做不到和他们一样冷血无情。
她转身跑了,脑中空荡荡地只剩下鲁道夫冷冰冰下令的神情。
她不禁想,如果有一天,元首要杀她,是否他也会这样铁面无私地、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恐惧、伤心、忧虑、无助……诸多感情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大网将她扣在底下,不得挣扎,让她感到彷徨而无助。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激荡的心情再度平复下来,恢复理智后,环视四周才发现她已经跑到了村庄和树林的边缘地带。
这里离德军驻地远了点,昏暗的林子里危机四伏,她有些害怕,急忙想调转方向回去。
这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凌晨时分显得格外清晰。
会是谁呢?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她猛地一抬头,然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意识到是自己认识的人,林微微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苏联人就好。
弗里茨一眼不眨地向她望来,那两道目光尖锐得仿佛能够穿透她的灵魂一般,让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被剥得赤条条的,什么伪装都没有了。
她跺了跺脚,飞快地转过身去,用手背挡住脸,道,你又来看我笑话!他没有接嘴,也没有靠近,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听不到动静,她反而变得不安起来,忍不住回头……弗里茨站在树下,见她转身,便微微地侧过脸,抿起了唇。
弯弯的嘴角向上翘起,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脸颊边的酒窝淡淡隐现,那一副眼神竟是出奇的温柔。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鬼畜的脸上,叫人不可思议,让她大大地吃了惊,随即转开视线。
林微微低着头,踢开脚下的碎石,有些郁闷地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我说过心里有人了。
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心里头的那个是我为止。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那我就等到下辈子。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这么多好姑娘,你偏要……我偏要你。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心动是没有理由的。
林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你就等吧。
弗里茨还想说什么,这时,林子里倏地响起了枪声,子弹啾的一声射中了林微微身边的树干,树叶一阵飘零。
没等两人回神,敌方的攻击再度袭来,接二连三地在他们身边掀起了一阵硝烟。
见情况不妙,弗里茨心口一紧,脸上风云变色。
他飞快地向扎营地发射了一颗信号弹,然后拉住微微跳进两边的灌木丛。
这里很可能藏着来不及溃逃的游击队员,见他们俩落单,便发起了进攻。
两人滚入荆棘,夏季衣着单薄,背后的皮肤被刺破了,她忍不住低吟。
这声音听在耳里满是诱惑,弗里茨看着她,挑起嘴角露出个浅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外面有敌人不敢叫,被他压住又动弹不得,手无寸铁的她只能眼睁睁地任他欺负。
弗里茨将她亲了个够,这才松开禁锢。
林微微双手得到自由,立即伸手去垂他,一脸怒意,气恼地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卑鄙,非得乘人之危?他就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不以为然地扬起了眉头,将她的指责当成补品吸收了。
那副欠揍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是这性格,你能拿我怎么着?真是能被他活活气死,她抽回手,顺带推了他一把。
不料,却摸了一手黏糊糊,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你受伤了?你心痛了?这种时候,他还要占口头上的便宜,林微微无语了。
弗里茨腰际的制服被染红了一大片,她想撩起来查看,却被他按住了手。
不在要害,死不了。
他语气轻松,仍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已经发出了信号,很快就会有德军来救援,听他这么说,林微微没多想,缩回了手。
被鬼畜抱在怀中,他的气息喷在她颈间,入鼻的都是那股带着淡淡烟草的男人味。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无意中顶到他的伤口,头顶传来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想到他毕竟是为自己受了伤,她不禁心一软,只要不动手动脚,他要抱就抱,随他去吧。
才这么想到,就感到颈间有些痒,一种温热的、濡湿的感觉侵入皮肤,就像是被什么啄了一口。
她侧转半张脸,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他在咬她。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耳根,沿着颈间的肌肤一路向下,这亲昵的触感简直让人发疯……一边要担惊受怕地躲避敌人的枪弹,一边还要忍受他的性。
骚扰,真是岂有此理。
林微微火大地挡开他,没好气地道,受了伤,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弗里茨嘘了声,道,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隔壁是敌军,他受了伤要死不活地压在她身上,她能享受个毛线啊?双眼一翻,她气歪了,正想反驳,突然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透入耳际。
他说,我们私奔吧。
这话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她不由掏了掏耳朵,道,你说什么?他没吱声,将脸埋入她的肩头,一时兴起的念头,这么肉麻,第二遍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林微微其实已经听清了他的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私奔……对象还是鬼畜,真叫人想象无能。
你中枪的部位不会是大脑吧!不是中枪,而是中毒,一种叫做林微微的毒。
他脱口而出,一脸郁闷,带着几许赌气的口吻。
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你还是继续走鬼畜路线吧,歌德风格不适合你。
这句话哽在喉咙口,没敢说出来。
你笑什么?她的笑容刺眼,令他不悦,自己一片真情被她泼了冷水,当即阴下一张脸,道,难道你对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你到底有没有心?那双深绿色的眼眸中满是哀怒,那一声声责问中更是充满了怨气,没想到他会恼羞成怒,她不由一怔,笑意冻结在嘴角边。
为什么他的话会让她感到一丝内疚?不爱他,这是她的错吗?诚然,在他眼里,她就是罪魁祸首。
为了这个女人,他付出的够多了:收敛脾气,忍气吞声,违背原则,抛弃教条,甚至现在连来之不易的官位也愿意放弃……这些在遇到她之前,根本无法想象。
可是,不管怎么做,他的付出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仍然不正眼看他。
他就像是闯入了一个死胡同,无论怎么走,都没有出路可言,唯有绝望。
刚才,他就站在她的后面,而她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鲁道夫身上。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从背后走到身前,才能让她主动投怀,让她为自己黯然神伤?这一天,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到来?一种复杂的情绪,纠结着愤怒和不甘,狠狠地撞击了他。
失控之下,弗里茨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凑低脸几近疯狂地去亲吻她。
干燥的唇瓣,却带着如火如荼的热情,迫不及待地倾诉他的感情,融化她的冰冷。
事实上,他的鲁莽只是撞痛了她的鼻子和下巴。
林微微唔了声,飞快地转开脸,低声叫道,弗里茨,你疯了?我们四周都是敌人,你想死无全尸吗?对,就算是下地狱,我也势必拖着你一起。
他板正她的脸,再度吻了上去,迫不及待地伸手探入她的衣服内。
这人的胆大妄为让她惊怒交加,蛮力比不过他,但他毕竟有伤在身。
被她这么一挣扎,牵扯到伤处,不免痛得一阵咬牙切齿。
见他痉挛着松了劲,林微微立即用力推开他,向前爬去。
然而,她匍匐了没几步,就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无论她怎么踢踹,他都不肯放手。
这一刻,她真是害怕极了,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恶鬼缠上了身,怎么也逃脱不掉了。
两人正纠缠着,突然,前方响起一声巨响,让大地也为之颤抖了起来。
两人一震,同时抬头望去,却不约而同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军车离开医疗站,开了近十分钟,到达了分布在前线上的战斗群。
在散兵坑里,她遇上了鲁道夫。
见她只身上前线,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军医派我来的。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她拉到后方一个安全掩体,道,让他重新派一个来。
没有人手了。
别胡闹!这里是战场!我知道,我申请来前线就是要和你并肩作战。
难道你要赶我走吗?她看向他,责问。
……鲁道夫在战场,她心神不宁,一边在这照顾伤兵,眼睛却不停地飘向前方,那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更是让她心惊胆寒。
军医,军医在哪里?突然,有人在那里叫嚷。
我在,怎么了?林微微放下手头的事,急忙迎出去。
看到来人是温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舍看到她也是一怔,但随即恢复镇定,道,鲁道夫受伤,需要急救。
……208、第一百九十七章同生共死(上)摇曳的火光舔亮了灰白的天空,一些庞然大物接二连三地从拂晓的雾色中出现,他们开始向村庄开火,轰击着德军阵地。
苏联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排成散兵线潜入村庄。
德军官兵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阴谋。
这一支游击队不过是投石问路的头阵,他们进行偷袭,目的是为了分散德军的注意力。
当德国人忙着搜捕游击队员的时候,苏军的坦克部队已经悄悄地开到了哨岗的边缘地区,给予迎头痛击。
而刚才那声巨响,就是一辆T34压上反坦克地雷,引爆后发出的巨响声。
所幸,这场突然而至的进攻并没有打乱德军阵脚,他们很快就从惊慌中恢复,军官和自己的士兵各就其位,开始从各个方位进行反击。
发出曳光弹后,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支小分队寻来。
队长和弗里茨交涉了几句,便派人将他们送回医疗站,而其余人留下进行地毯式的围剿行动,所有逃入树林的游击队余党都必须被彻底歼灭。
在安静了几个星期之后,战争再度拉开了帷幕,医疗站也恢复了繁忙。
将弗里茨送进医疗室,军医剪开他的军装,开始检查伤势。
伤口皮肉翻滚,表面虽然看起来狰狞可怖,但实际上并不严重。
子弹与他擦身而过,划破了腰间的肌肉组织,没有伤到内脏。
军医在给他清理缝合伤口之际,吩咐林微微在旁边打下手。
弗里茨趴在病床上,睁着一双狼眼,一瞬不眨地望着她,对自己的伤口丝毫不在意,就连军医在唠叨些啥也没注意听。
不管她走去那里,都有两道目光如影随形,仿佛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她,甩也甩不掉,弄得她压力山大。
偏偏这边事多,一时脱不了身,她简直是度秒如年了。
只求军医大人赶快处理完手头工作,将他转移到病房。
正煎熬着,这时,有小兵进来报告,说,六连有人受伤了,急需医护人员。
一听到六连这两个字,林微微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望向那个小兵。
虽然她对于德军滥杀无辜一事颇有成见,鲁道夫冷酷绝情的那一面也曾让她彷徨,但毕竟他是她的公子爷啊,就算质疑,也无法动摇她心里头的地位。
和她的情绪截然相反,军医无比暴躁地吼了句,道,你看我走得开吗?那小兵被他这么一嚷,顿时怔住了,道,那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把伤者运过来。
他为难地解释,他们正陷在奋战中,哪有多余的人手搬运伤兵?不等军医回答,林微微忙道,这样吧,让我去。
闻言,军医将目光转向她,略一踌躇,点头道,也好,你自己小心。
林微微拎起自己的急救箱和一些抢救设备,急匆匆地跟在小兵后面走了出去。
看见她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弗里茨脸色一变,立即挣扎着起床,却被军医按住。
伤口还没缝上,你激动什么,给我躺下!被上了麻醉,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军车离开医疗站,开了近十分钟,到达了分布在前线上的战斗群。
在散兵坑里,她遇上了鲁道夫。
见她只身上前线,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军医派我来的。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她拉到后方一个安全掩体,道,让他重新派一个来。
没有人手了。
别胡闹!这里是战场!我知道,我申请来前线就是要和你并肩作战。
难道你要赶我走吗?她看向他,责问。
望着那双清澈的黑眼睛,那里装着她的希望和期待,以及她对这份爱情的坚定,这样的她让他如何再去拒绝?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喉咙口,即便理智在说不,他的心却已妥协。
以前,看见库特和奥尔嘉在战场上生死与共时,他曾是那般羡慕。
现在,梦想变成了现实,他为何犹豫?纠结在心底的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有她在身边与自己共同进退,是多么美好。
唯一让他惶恐的是,当敌人的炮火落在他们身边时,他该怎样保护她周全。
这一种危险,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可以抵挡得住的。
见他沉默,林微微乘机甩开了他的手,拎起医疗箱,拔腿便向他们的战壕跑去。
鲁道夫随即追上了上去,一把拉住她。
以为他又要强迫自己离开,她挣了挣,却被他抓得更紧。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眼睛道,听着,我不阻止你的决定。
但是,你一定要听我命令,在必要时候和伤兵一起撤退。
好,我答应你。
她合掌握住他的手,紧紧不放。
她疯了,而他也跟着疯。
鲁道夫举高彼此紧握的手,转过她的手背,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这是一个契约,一个生死契约。
回到散兵坑,两人各就其职,林微微忙着处理伤员,而他也在上司的调派下,带着组员,钻入坦克,开始了反歼灭行动。
坦克群浩浩荡荡地出发,替后面的步兵开山夺路。
第一辆坦克在遇到首批苏联步兵时,果断开了火,炮弹砰的一声炸开地面,彻底扰乱了进攻者的阵脚。
这个散兵坑还不算是第一战线,暂时是安全的,可即便如此,每一次天地间的晃荡,都会让林微微不由自主地心神俱震。
人留在这里,心思却跟着鲁道夫走。
这是一场激烈的坦克大战,T34和PanzerIV,真正是棋逢对手。
只见晴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闪电,一发白色穿甲弹突然击中了一辆四号,剧烈的爆破声之后,一股火焰冲上云霄,刺鼻的浓烟滚滚而起。
逃出来的坦克兵还来不及挣扎,已被苏联人的子弹钉死在原地,所幸这并不是鲁道夫的座驾。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敌方的炮弹再次精确地击中德军。
无线电里出来了温舍急切的声音,调换队形,所有坦克一字排开。
鲁道夫和库特向左、赫尔姆斯和迈尔向右,我剧中。
本来呈现1字形,苏联人见一辆打一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而现在六辆坦克并排,一下子分散了敌军的注意力。
红军装甲力量不如德军,要同时击毁他们的坦克,这并不容易。
六辆坦克一同开炮,火力十足,一瞬间击溃了他们的攻势,步兵主力岌岌可危。
后面的两辆T34为了替同伴解围,再度向村庄挺进,其中一辆发出的攻击射中一辆四号。
炮弹钻入那辆坦克的履带,绊住了它的脚步,那只钢铁巨兽只能在原地打转,发出难听的嘶吼声。
在苏联人发射了反坦克炮之后,德军终于也启用了他们精心伪装、隐匿在某处的88高射炮。
火球一般的炮弹直直射入一辆坦克,轰的一声巨响,当场车毁人亡。
那辆被捣毁了的T34堵塞了他们进攻的道路,冒出的黑烟更是挡住了双方的视线,但尽管如此,德军装甲师还是朝着可疑的方向打了几炮。
天亮之后,苏军因伤亡惨重,而开始向后撤退,战争终于暂时告了个段落。
鲁道夫接到命令,爬下坦克,探查敌情。
不料,平静的空气再度被撕裂,不知从哪里射出子弹,雨点般地落定在他四周的土地上。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趴倒在地,匍匐向前。
r>这时,耳麦里传来坦克装填手急切地呼叫,快撤回!队友的坦克虽然离他很近,但如果他们贸然攻击,鲁道夫势必跟着敌军一起遭殃。
在没人掩护的情况下,要逃离这个危险地带极其不易,子弹不停地射在他身侧,刺入土中,看得人胆战心寒。
只听噗的一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受到了一阵激烈的撞击波,肩胛骨被射穿了,巨疼让他几近休克。
鲁道夫?鲁道夫?什么情况?温舍焦虑的声音响起,只是他重伤在身,意识溃散,已经什么也听不清了。
鲜血透过他的制服在草地上迅速地蔓延开来,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白光闪过,朦胧间只听见有人在和他说,你答应过,要活着回来娶我……-------------------鲁道夫在战场,她心神不宁,一边在这照顾伤兵,眼睛却不停地飘向前方,那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更是让她心惊胆寒。
军医,军医在哪里?突然,有人在那里叫嚷。
我在,怎么了?林微微放下手头的事,急忙迎出去。
看到来人是温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舍看到她也是一怔,但随即恢复镇定,道,鲁道夫受伤,需要急救。
听见‘鲁道夫受伤’这几个字,她的脑袋翁的一声被炸开,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道,他受伤了?伤在哪里?快带我去。
肩胛,陷入昏迷了。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越过了他,一颗心全都系在鲁道夫身上。
走得太匆忙,竟连自己的医疗箱也忘了拿,温舍在后面叫了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鲁道夫躺在担架上,双目紧瞌,肩头一大片猩红色,看得人怵目惊心。
想要检查他的伤口,却发现药箱不在身边,她心慌意乱地左右寻找。
见状,温舍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她道,在这里。
谢谢。
她转过他,一张脸苍白如纸,看起来比受了重伤的鲁道夫还要不济。
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衣服,子弹在肩胛里陷得很深,肉眼根本看不见,需要立即动手术取出来。
她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量,必须立即送回医疗站接受诊治。
怎么样?温舍问。
她没有回答,而是向他伸出手,道,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他没反应过来。
汽车钥匙!着急加上担忧让她一时情绪失了控,眼泪夺眶而出,道,我要带他回治疗站。
温舍看着她,沉默。
不愿意让自己的狼狈被陌生人瞧见,林微微转过脸,用手背擦去眼泪,可偏偏越想越伤心,越擦眼泪掉得越多,一会儿把整个手都打湿了。
这一刻,心里头满满的都是怨怒,她恨这场战争,恨那些让他受伤的人,更恨发动战争的人。
温舍下达指令处理战俘,等所有伤兵都运上卡车后,他开门坐进驾驶座。
见她回头,他露齿一笑,道,正好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必须将前线上的最新战况转报给指挥部,这里通讯被炸断,他赶着回去也是正常,林微微没有接嘴。
事实上,他在说些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听,只是一心记挂着鲁少爷。
一路回程,她一声不吭,转头望着窗外倒流的风景,心情沉重。
这伤不在要害,应该没事吧?在战地上当了大半年的医护人员,这种伤会不会致命,照理她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只是,伤的那个是她的心头肉,所以关心则乱,让她一下子六神无了主。
明明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却让她觉得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不停地催促着温舍‘开快点,再快点’,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建筑。
温舍连车都没停稳,她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好不容易把军医盼来,他一看鲁道夫的伤,转头便走,道,不是致命伤,让他在外面等。
我还有其他病人要救。
林微微一听顿时就急了,追上去想拉住他,却被温舍阻止。
我们等。
他随后不疾不徐地又加了句,道,我代表里宾中将向您表示感谢。
听到这个名字,军医的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问道,感谢我什么?感谢您对他的儿子施展援救。
他再度一怔,道,他是外交部长里宾特洛普家的公子?确实。
他点点头,道,就算他是外交部长的儿子,也得等。
在这里,只有受伤轻重之分,没有家族贵贱之别。
看着他的背影,林微微转头望向温舍,无措地问,怎么办?他耸了耸肩,也是一脸无奈,这家伙就这幅德行,没其他办法,只能等。
温舍有事要向上级交代,吩咐几句,转身走了,只留下林微微一个。
身边一堆需要照料的伤兵,不可能只陪在鲁道夫一个人身边,人虽然在忙碌,心却不在,总是拿眼睛偷着瞅他。
等了半小时左右,军医终于降旨来抬人,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鲁道夫前脚被送进去,她后脚也想跟进去,不料,却被军医轰了出来,你和贝纳德留在外面负责轻伤人员,给他们清理伤口上药。
手术室的门一关,将她和一干伤兵一起留在了外面。
……**Reference:部分情节摘自于鲁道夫的自传。
P327-328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见状,迈尔几步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语气中满是关怀,问道,没事吧?宽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背部,他掌心的热量源源传来,她缩了缩肩膀,不由自主地和他拉开一段距离,道,没事。
她的举动让迈尔脸上的笑容一僵,收回自己放在她背上的手,忽略蔓延在心底的那股酸涩,故作轻松地道,那天发生了突击,我急着归队。
但后来听说你被挟持,心里记挂,所以抽空了过来看看你。
听他说得真诚,她有些感动,不禁感慨起来,在战场上有这样一份温暖的战友情真好。
谢谢你,迈尔。
她看着他真心地道。
她的微笑灿烂了他的眼,让他的眉峰一舒,笑道,我们在战场上共同进退,相互关心不是应该的吗?她点头,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所以等你下次光荣受伤的时候,我会加倍关照你的。
……于是,他赶紧又几步追了上去,道,等等。
嗯?你的信。
他从口袋里掏出被自己捏的有些发皱的信封。
信?她挑起眉头,满脸惊讶,难道是部队里哪个暗恋她写给她的情书?不会吧!正厚着脸皮在YY,就听见迈尔在那边道,柏林寄来的。
柏林……这两个字就像一颗地雷在身边陡然炸开,让她头脑嗡嗡作响,怔在原地,竟连信也忘了去接。
……209、第一百九十八章同生共死(中)鲁道夫虽然受伤,但到底是保住了小命,没有缺胳膊少腿,比起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战士而言,已经幸运了很多。
现在,林微微只希望他能够尽快康复。
今天本来不是她值夜班,但有他在这里,她舍不得走。
他受伤前,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只能偷偷摸摸地爬窗翻墙。
现在,他就躺在她的病房里,在她的眼皮底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守着他。
期间,温舍来过一次。
林微微不待见这个人,见他来,也只是冷冷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笑容全无。
问了下大致的状况,知道鲁道夫性命无忧,他心定了。
打了一天仗,身心俱疲,说完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也撤了。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去,病房里不止鲁道夫一个病人,病床之间拉着布帘,简陋地隔开。
但不管如何,这一方天地,只属于他和她。
鲁道夫动了手术,肩膀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妥当,吊着针,一脸虚弱。
林微微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心肝脾肺全都皱了起来,满是不舍。
昨天还是好好的人,今天就成了这样,明天……他们还会遇到什么?一种深切的恐惧深深地虏获了她,让她感到无助且无奈。
握着他的手,希望能够把自己的能量传给他,这个世界太残酷,容不得半点脆弱。
心里郁闷,她坐在那里压抑地掉眼泪,一颗颗水珠落下,打湿了他的手背。
不知是因为她的啜泣声,还是因为麻醉过了药性,鲁道夫渐渐恢复神智。
他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
恢复知觉后,肩膀上的刺痛立即如火燎原般侵入了身体感官,让他忍不住低吟。
不是第一次受伤,这种皮肉上的痛楚是这样熟悉,但感到痛,至少说明他还活着,而活着就是希望。
见他醒了,林微微顾不得擦眼泪,急忙抬头去看他,连声问道,你,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痛?要不要喝水?听到有人在那里说话,鲁道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步清晰起来。
微微……他嘶哑地唤了一声。
睁眼第一个看见得就是她,多么美好,这一切恍然若梦。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呜呜。
林微微有些语无伦次,心中的担忧、焦虑、恐惧、伤心、委屈一下子都爆发出来,眼泪更是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他艰难地伸手,擦去她脸颊边的眼泪,吐出两个字,傻瓜。
你才是个傻瓜,笨蛋!哪有人往敌人的枪弹下冲?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所谓刀枪无眼,如果子弹落在他的脑门上……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那是命令,不得不执行。
林微微飞快地打断他,道,谁下的命令?又是温舍?见他点头,她不禁愤愤不平地叫道,为什么他自己不去?我们各就其职。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绕开话题,道,你要不要喝水?他摇了摇头,道,我们的部队怎么样了?战争都把他伤成这样了,他还在想战争,林微微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你明天自己去问温大人。
鲁道夫见她鼓着嘴在生气,不禁淡淡一笑,伸手去拉她,道,你在我心里最重要。
在被子弹打中的那一刻,我脑中想的只有你。
林微微听他这么说,心里更难过,抿着嘴强忍住泪意,嗔责道,想我有什么用,苏联人的子弹不会因为你想我了而留情。
可是上帝却为我们留了情。
她皱着鼻子想反驳,但见他气色不佳,满脸疲劳。
想到他大伤未愈,硬生生地收住即将出口的话,道,不和你贫了,你好好休息吧。
你呢?我留在这里陪你。
她趴在他的床边,将脸贴着他没有受伤的手臂,肌肤相触,心脉相连。
两人没再说话,四周安静了下去。
微微。
她意识朦胧地回应。
如果我战死沙场,忘掉我,找个好男人嫁了。
林微微模糊地嗯了声,她的额头靠着他的下巴,鲁道夫低下头去吻了吻。
在战争年代,即便有心,也未必能守住这个一辈子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空地上到达了几架运输机,军医和勤务兵们在外面紧锣密鼓地安排伤员上飞机。
迈尔来的时候,林微微正忙得不可开交,几次插不上话,他索性站在墙边静候。
一阵繁忙过去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喝水的空档,一抬眼,便瞧见他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两道深邃的目光如影随形般地紧随自己。
被他盯视得怪不好意思,她张嘴想说话,结果一激动,忘了嘴里还含着一口水,水呛进了气管里。
她连着干咳好几下,满脸通红,一副窘样。
见状,迈尔几步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语气中满是关怀,问道,没事吧?宽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背部,他掌心的热量源源传来,她缩了缩肩膀,不由自主地和他拉开一段距离,道,没事。
她的举动让迈尔脸上的笑容一僵,收回自己放在她背上的手,忽略蔓延在心底的那股酸涩,故作轻松地道,那天发生了突击,我急着归队。
但后来听说你被挟持,心里记挂,所以抽空了过来看看你。
听他说得真诚,她有些感动,不禁感慨起来,在战场上有这样一份温暖的战友情真好。
谢谢你,迈尔。
她看着他真心地道。
她的微笑灿烂了他的眼,让他的眉峰一舒,笑道,我们在战场上共同进退,相互关心不是应该的吗?她点头,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所以等你下次光荣受伤的时候,我会加倍关照你的。
对于她的调皮,他只是一笑而过。
过来找她,本是有信要交给她,可现在伸手按住口袋,却又不想这么快给她了。
他不愿离开,只是这样看着她不说话也是好的。
林微微一边忙碌着手上的活儿,一边抱怨着对军医的不满,这话除了鲁道夫,她也只敢对他说。
毕竟身穿到这里,她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他。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耐心地听着,没有插话、没有不耐,脸上露出的那种神情,在她看来就像是大哥对小妹的纵容;而在他心底,却是一份男人对女人的宠溺。
她叽叽喳喳地说半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而他还是笑容可掬。
她抓了抓头皮,嘿嘿笑了声,都是我在说,你一定嫌我烦了。
算了,不说了,我去工作了。
见她转身要走出的视线,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的臂膀。
她莫名地回头。
迈尔是个内敛的人,想不出和女孩子搭讪的话,情急之下,便道,既然这么辛苦,你要不要休息几天?微微忍不住噗嗤一笑,问,那我休假了,这些伤兵怎么办?你替他们换药吗?好,你教我。
没想到随便一句他还当了真,她笑着挥了挥手,我开玩笑的,不用啦。
她端着一盘子的医疗器备走出去,他的目光一路跟随。
直到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乍然惊醒,口袋中的信件还没交给她。
于是,他赶紧又几步追了上去,道,等等。
嗯?你的信。
他从口袋里掏出被自己捏的有些发皱的信封。
信?她挑起眉头,满脸惊讶,难道是部队里哪个暗恋她写给她的情书?不会吧!正厚着脸皮在YY,就听见迈尔在那边道,柏林寄来的。
柏林……这两个字就像一颗地雷在身边陡然炸开,让她头脑嗡嗡作响,怔在原地,竟连信也忘了去接。
迈尔地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很重要的人写给你的?很重要的人……她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仓惶的目光看看他,又落到他手中的信上。
虽然她没回答,但他也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些端倪,记得刚遇到她那会,她曾说过,他们一个个对她山盟海誓,可在最关键的时候,却都不在身边。
‘他们’指的也许就是鲁道夫和这个在柏林的人吧。
最后那一点的非分之想都被无情地掐灭,他笑了起来,心里的苦涩和无奈只有自己的知道。
他将信塞在她手里,道,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想隐藏自己的狼狈,却悲伤地发现,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因为她的心思早已不在他身上。
林微微怔怔地瞪着手里的信,信封上那几个潦草的钢笔字是这样熟悉,是弗雷德!他……他终于还是找到她了。
那一瞬间,他的笑容、他的怒意、他的关怀、他的情话、他的亲吻、他的触碰、他的怀抱,有关他一切的一切都在心底流过,纷纷被点亮了。
手里捏着这封信,心思早就不知飞去了哪里,万物寂静,唯有一颗心还砰砰地在跳动。
迫切地想知道,他究竟写了什么内容,是否会怨她不告而别?会气恼她的决定?会伤心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和鲁道夫在一起?鲁道夫……想到他,她心中的热情顿时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拆信的动作做了一半,戛然而止。
等等,真的要看吗?林微微有些犹豫,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如果看见弗雷德在信里写了煽情的话,她能保证自己依然稳如泰山,心湖不乱吗?可是,脑中很快又有一个声音不满地在那抗议。
胆小鬼,看一眼又不会怀孕,当初是你自己写信给他的!现在缩什么头?看,还是不看,这成了个问题。
她撑着下巴坐在角落里,干巴巴地瞪着供在窗台上的信,心里挣扎得厉害。
看,她怕自己的心会动摇;不看,心口又痒痒得难受。
理智说不看,情感说看,左右为难,满是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还是当鸵鸟,眼不见为净。
既然遇上公子爷,就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吧。
她咬咬牙,一狠心,将信扔进了垃圾堆。
信虽然扔了,但石头投入心湖的涟漪还在,一圈一圈,不曾减小。
有些东西,不想不问,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刻意隐藏不过是自欺欺人。
掩耳盗铃一时可以,一辈子却不行。
心情不爽,干活也没劲,正自哀自怜地叹着气。
这时,室外的空地上隐隐传来了喧哗声。
林微微忍不住打开窗户,探出了头,见有勤务兵路过,赶紧叫住问道,苏联人攻来了?不是,比这更糟。
小兵喘了口气,道,有人惹怒军医了。
卧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那头火牛?谁啊?听她问起,那人答道,小里宾。
是他!林微微听到这个名字,神情一僵,急忙扔下手上的活儿,冲了出去。
走得太匆忙,不想这会儿门口正好有人进来,一时来不及刹车,迎头撞了上去。
她揉着被撞痛的额头,抬眼望去,来的人是弗里茨。
这么匆忙去哪里?他扶正她。
她不想回答,可又怕他缠着不放,只好道,军医叫我,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找你。
弗里茨本来确实不打算松手,可是听到她说‘我回来找你’,心头不由一宽。
他点了点头,走进室内,在之前她坐过的那个位置坐下,道,我等你。
林微微一心系在鲁道夫身上,随便嗯了声,便转身向外走去。
弗里茨看了眼她正在刷洗的医疗器具,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目光四下一转,然后落到了垃圾堆里的那封信上。
这个字迹看着有点眼熟。
……林微微还没走到外面就听见军医的咆哮声,她不禁皱起眉头,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小样儿昨天还一脸衰样,今天怎么就有力气去挑衅军医大人了?问了同僚才知道,原来鲁道夫伤重,被安排回国养伤。
人都上了飞机,谁知他突然清醒过来,非要请愿留在这里和战友们共同进退。
你发着高烧,感官知觉衰退,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这只是暂时的,等退烧了……那你的伤口呢?这不是一两天能好得起来的伤。
这伤并不严重,你说过的。
鲁道夫虚弱地反驳。
军医自认为已经够固执,没想到这还有一个更固执的,可是我没说过你还能战斗!不管怎样,我都不能丢下我的连队,自己逃走。
这不是逃走,这是回家养伤!军医觉得和他说不清楚,只见过弄伤自乘机逃回家的,没见过像他这样死活赖着不走的。
这是军令,我以上级军官命令你,你必须走。
如果这是军令,那我唯有抗命!他说得斩钉截铁。
你真是……军医被他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了几口气,道,你简直是一头顽牛!鲁道夫没力气反驳,嘴里沉默,脸上却坚定不移。
拗不过他,只能再将他从飞机上弄下来。
军医正在气头上,转了脸没再理他,继续登记其他伤兵上机,鲁道夫躺在担架上又被抬回了病房间。
有机会回家却不肯回,他这是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看着他,林微微都不知道说他些啥。
见她站在床头,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牵扯到伤口,他呻。
吟了下,脸上皱成了一团。
见他这样子,林微微心里一软,但还是很生气。
刚才大庭广众不便发作,现在只剩下两人单独相处,她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地质问,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舍得这个团队,他停顿了下,又道,还有你,我同样也放不下。
她伸出手指用力地戳了戳他的额头,道,你这个傻瓜!他就势握住她的手,道,微微,你是了解我的。
林微微摇了摇头,不了解。
我都告诉你结局了,为什么你还那么拼命?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挽回全世界?纳粹的失败,德军的覆灭,希特勒的死亡,这是历史……鲁道夫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嘘,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立场。
作为一个军官,我不能扔下自己的下属,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走掉。
那你要是死了,对我就是负责任吗?她不甘心地反驳,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委屈和不满一下子都涌上了心间。
我……还说和我一起走过胖与瘦,原来只是敷衍我。
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认真的,每一句都是。
被她两眼泪汪汪地这么一瞪,他心都疼了,飞快地打断她的话,解释道,你听我说,微微,你为了我上战场,而我却因受伤回到柏林。
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能够安下心?他脸色苍白,因为语速说得快,不由气急。
胸口起伏喘息得厉害,即便这样狼狈,却还迫切地拉着她,不肯松手。
罢了罢了,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有啥好怨的。
她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半真半假地威胁他,不管你什么决定,总之你要给我活下去。
不然,你要是死了,我,我,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听到他的话,她脱口而出,我就按照你的遗愿,立马嫁人。
鲁道夫一怔,问,嫁谁?嫁你的仇人!她没好气地接口。
他的仇人是谁?除了和弗里茨有些过节,他想不出还有谁不待见自己。
嫁给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嫁给那个无礼的野蛮人……我不准!你都战死沙场了,还管得了我?一句话顿时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昨天伤重一时感慨,才会说让她找个好男人嫁掉之类的话,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有这个气度和胸怀。
现在睁眼看见她,再亲耳听到她说要嫁给别人,顿时心如刀绞。
真要如此,他怎么舍得啊?***Reference:部分情节改编于鲁道夫的自传。
P328-329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本想让你回柏林接受治疗,你给拒了,现在近期恐怕不会有运输机到达了。
这里不过是临时治疗站,设备有限,我只能把你转移到离着最近的野战医院,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到你。
军医知道鲁道夫脾气倔,这一次没勉强他,只是道,你自己衡量去不去,我只是建议。
一切检查完毕,等军医走了,林微微替他重新穿上衣服,心里有事,一颗纽扣半天系不上。
她的手在胸前拂动,弄得他心痒痒,伸了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
就见她低着头,在那里道,你要是不去,我们就分手。
……无精打采地走出医疗站,她没注意看地,不小心被门坎绊了一下。
手一松,药瓶滚了一地。
真是心里憋屈,做啥啥不顺,蹲下来一颗颗将药片捡回去,这时,听见有人带笑地在那边问,这药还能服用吗?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环胸靠在树干上的迈尔。
他本来只是随口说笑,没想撞见她眼中泪水汪汪,阳光底下,一脸伤心。
迈尔不禁心中一颤,顿时收起了笑容。
……迈尔,你去过中国吗?没有。
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那里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美女,给你介绍中国花姑娘。
哈哈。
好,他停顿了下,又道,我等你介绍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
……210、第一百九十九章同生共死(下)那天之后,再没有运输机着落,空军只是高高地掠过天空,投下了一些供给物资。
然而,对于大部队来说,这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滴水,寥寥无望。
连续激战,到了第五天,汽油渐渐用尽,弹药日益减少,医疗物资开始匮乏,德军的状况岌岌可危,可是救援部队还是人鬼皆无影。
那天,林微微正在病房里照顾病人,这时温舍一步踏了进来。
他拎着个大箱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探头过去一看,里面竟然装满了手枪。
那么多枪,他要干嘛?她正诧异着,就听见他在那里说,同志们,这里每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都会发到一把手枪,以便你们自行解决。
嘞个去!他的话立马让她惊悚了。
人家发糖,你发枪;人家救人,你倒好,索性教唆人自裁!听见她在那里嘀咕,温舍转过头,无奈地一笑,道,战事吃紧,我们难保红军不会突破防线,大开杀戒。
与其被这些布尔什维主义者肆意屠杀,我想我们的战士宁愿自己动手。
经历过苏联人的野蛮,林微微找不到话来反驳。
可这些人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每天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去照顾他们,如果最后的结局还是死,那叫人情何以堪啊。
那就请你们务必要守住战壕!他点头,道,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最后一兵一卒,这几个字是多么沉重,鲁道夫、温舍、迈尔、库特、她自己,还有无数党卫军的官兵们的命运都会被引去哪里呢?飞快地做完手头上的事,她拔腿走向鲁道夫的病房,一声不吭地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下,趴在他胸口。
怎么了?见她闷闷不乐,他不禁出声询问。
我害怕。
怕什么?怕死。
她将下巴搁在他胸膛上,向上望去。
我也怕。
可是,我们不得不勇敢地走下去。
鲁道夫,你说我们真的能够坚持到最后吗?为什么我完全无法想象?想象什么?我和你的将来,执手偕老的承诺就好像一个童话,美丽却不真实。
我……他将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胡思乱想,我说过要做那个温柔你岁月的人,我一直都记得,也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她叹了口气,带着指责,可是你却不肯回柏林,明明有机会的。
鲁道夫笑了下,道,铁达尼号的船长在游轮沉没的那一刻都没有弃船,在我眼里,军官就和船长一样。
不离不弃吗?她忍不住嘲笑道,鲁道夫你可真不专一。
不专一?他愣了下,为什么?因为你的心里除了我,还有你的战友,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能因为我而抛弃你的战友。
可是,当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我。
微微,你扭曲了我的意思。
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道,如果我真的对你很重要,你就不会拒绝回柏林。
你会先回去,然后再将想办法将我弄出战场。
可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么想过吧?当然没有,我……要和他们一起共同进退么?我懂!她想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
她眼中的委屈和无奈刺痛他的心,却无从反驳,只能求得她的理解,微微,我爱你,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你的丈夫,陪你一辈子。
可是,安定的生活需要一个平稳的环境。
现在,硝烟四起,保家卫国是作为一个战士的责任。
在出发前,我们每个人都宣誓效忠帝国,吾之荣誉即忠诚。
临阵脱逃,便是不忠不义,我做不到!什么时候回国养伤成了临阵脱逃?军医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一头无药可救的蛮牛!他的冥顽不灵让她气恼,脱开他的怀抱,她站了起来。
在这一方面,他们俩所处的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也不会相同。
他沉默地拉住她的手,不肯让她离开,心中满满地都是对她的愧疚和歉意。
除了用承诺去安抚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偏偏,这承诺的话又是这样空洞无力。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传来了交谈声,是军医来巡房。
鲁道夫松了手,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不由自主的小动作让她心里更加不爽,脱口道,我们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公开过,你是不敢,还是不想?他一怔,正想回答,这时军医已经调转了步伐,正向这里走来。
林微微走到床尾,掩饰地低下头写着记录,看见军医过来,迅速地打了个照面。
军医要检查伤口,便让她过去替他脱了上衣,她的手不停地碰到他的皮肤,手指上的温度让他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很想说抱歉,可是她的目光始终不落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既难受又不安。
那两枪虽然是射在肩上,但受到了子弹带来的巨大气流,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是一片乌青,惨不忍睹。
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适?鲁道夫摇头,除了中枪处疼痛,没有不适。
军医点了点头,道,子弹造成的伤已有好转,不过,你一共中了三枪……闻言,林微微不禁插嘴道,不是两枪吗?我们只取出两颗子弹。
这是个误区,事实上应该是三枪,只不过第三颗子弹我们没找到。
林微微一听还有一颗子弹停留在他身体里,顿时急了,问,那怎么办?军医没直接回答,而是瞥了她一眼,道,你的反应怎么比当时人还激烈?被调侃了,她脸上一红,缩在一边不敢再随便插嘴。
两人虽然闹别扭,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真情让他感到温暖。
鲁道夫弯起嘴角,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道,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本想让你回柏林接受治疗,你给拒了,现在近期恐怕不会有运输机到达了。
这里不过是临时治疗站,设备有限,我只能把你转移到离这最近的野战医院,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到你。
如果子弹不取出来会怎么样?子弹在身体里始终很危险,因为它会随着血液流动,如果伤到心脏,那你这条小命也就玩完了。
说这句话的人却是林微微。
军医知道他脾气倔,这一次没勉强他,只是道,你自己衡量去不去,我只是建议。
一切检查完毕,等军医走了,林微微替他重新穿上衣服,心里有事,一颗纽扣半天系不上。
她的手在胸前拂动,弄得他心痒痒,伸了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
就见她低着头,在那里道,你要是不去,我们就分手。
她脸色严肃,绝无玩笑之意,鲁道夫犹豫了片刻,道,我去!这头倔牛终于肯妥协,真是不容易,她心里一松,嘴里却不饶人,道,你舍得丢下战友了?不舍得,抢在她发作之前,他又飞快地道,不过,我更不舍得你去嫁给那个什么上尉。
谁说要嫁给他?她停顿了下,没好气地道,和你分了手,我回柏林就去找弗雷德。
他先是一怔,一句话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其实,这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吧?明知道她说的是一时气话,不该当真,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心里还是动了气。
迈尔、弗里茨、温舍、库特……这里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当真,只除了弗雷德。
他不同,虽然人远在柏林,却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她嘴里不说,但他仍能感受到。
是的,我不远千里来到战场,冒着枪林弹雨,随时被炸死的风险,就是为了告诉你,我要和你分手。
然后,回到柏林嫁给弗雷德,happyending!说这话只是想刺激他,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他的行为和抉择让她怀疑他的真心。
他究竟是爱她多一些,还是爱战友。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始终被一种不安的情愫萦绕着,只要和国家有冲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割弃两人的感情。
她宁愿他的爱通过强烈的霸占欲表示出来,就像鬼畜那样。
可惜,这不可能!从小在骑士精神熏陶下长大的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道义和责任。
他的战友需要他,他的祖国需要他,和他们比起来,她林微微真的不算什么。
也许不是不爱,只是有心无力,所以能够付出的,远远不够。
我是你男友,可同时也是帝国的军人。
请你理解我。
为什么你不明白呢?45年德国必败,没有回转的余地……他飞快地打断她,坚定如磐石,道,即便这样,我也要奋战到底!希望破灭,她听见自己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她突然发现,他们之间最大的情敌不是弗雷德,而是这场战争!她不会理解他,永远不会,明明知道德国已经被决定了结局,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他唯一可以改变的是他们的将来,他们的命运,而不是这个国家的。
她没接嘴,两人沉默着,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按照军医的吩咐,取出他的药一颗颗地倒出来,装进药罐头,而他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将药瓶灌满,她伸手递给他,低低地说了句,我只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并能与我白头偕老的男人。
他不解,脸上露出了疑惑,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女人。
简妮死去,他也不曾动心,难道这样还不够全心全意吗?我们活着一天都是不容易,不要再为琐事争吵。
微微,我答应你去战地医院,别闹脾气了,好不好?他放软了语气。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无理取闹,她不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算了,无所谓他懂不懂,只要他肯珍惜生命,去医院接受治疗就好。
多说无意,这世间最难的事就是将自己的想法装入别人的脑中,更何况还是这么固执的一头牛!她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我去工作了。
你好好休息吧。
鲁道夫看着她的身影,硬生生地克制下叫住她的冲动。
也许冷静一下,对彼此都好。
无精打采地走出医疗站,她没注意看地,不小心被门坎绊了一下。
手一松,药瓶滚了一地。
真是心里憋屈,做啥啥不顺,蹲下来一颗颗将药片捡回去,这时,听见有人带笑地在那边问,这药还能服用吗?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环胸靠在树干上的迈尔。
他本来只是随口说笑,没想撞见她眼中泪水汪汪,阳光底下,一脸伤心。
迈尔不禁心中一颤,顿时收起了笑容。
对不起,我开玩笑而已。
他走过来,弯下腰帮她一起捡药。
见她不说话,他伸手掏了掏口袋,挖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她没接,伸手擦了擦眼睛,低声道。
女孩子不都爱好甜食?吃了心情就会变好的。
我不爱吃甜食。
她站了起来,拒绝他的好意。
没想到她会不给面子的拒绝,他有些尴尬,却没放弃,拉住她道,去河边走走?她本想说不,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是在干嘛,迈尔又不是少爷,何必迁怒于他呢?回到站里放下东西,和军医打了声招呼,向他走去。
暂时休战期间,两人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在德军驻地附近有哨岗的地方走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看见天际斑斓的晚霞,心中一片萧瑟。
第一次意识到她和鲁道夫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堑,到底是他太执着,还是自己太小气?她应该声明大义,全心全力地支持他吗?可是,这又不是她的祖国,况且,她还知道了德国将来的定数。
他们不可能会赢的啊。
为什么他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呢?她站在河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迈尔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身后,静静地守候。
有些无奈,林微微唉了一声,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
水面上顿时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就像她此刻的心,又乱又晃荡。
听见她叹气,迈尔忍不住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她转过头,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她有些愧疚地朝迈尔笑了笑,胡乱地扯出一个话题,心不在焉地问,战线告急,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忙里偷闲。
和温舍商讨了作战计划,正好路过医疗站,他迟疑了下,却还是道,听见你和鲁道夫在争吵。
你听见了我们的话?他点点头,眼中闪过歉意,对不起,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她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打断他道,我真是个傻瓜,跑到前线来找他,吃了那么多苦,还差一点死掉,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一切值得吗?迈尔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她也没指望他能告诉她答案,只是需要一个诉苦的人,继续道,你们男人追女人的时候,承诺一心一意,得到之后,便是无情无义。
他对你是全心全意的。
你怎么知道?她停顿了下,问,没有其他女人,这就是全心全意吗?那你说怎样才是全心全意?怎样才算?她突然想起河东狮吼里的经典台词: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
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可是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呢?迈尔,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会不会为了我珍惜自己的生命。
小里宾拒绝上飞机的事,他也听说了一点,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可也不会肆意去评论别人的决定。
他想了想,道,我已经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有些事情我会仔细斟酌衡量。
自从到了战场之后,我就成了宿命论,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可是我不得不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因为我们都陷在这个漩涡中脱不了身。
迈尔底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又道,但是,我不会让心爱的人跑到战场上,即便我渴望与她同生共死也不会。
她活着,她开心,她健康,便是我的幸福。
林微微一愣,他说这话时,为什么在他湖绿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让她产生一种情深意切的错觉?迈尔,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假设,我说只是假设……唉,你听了别生气。
见她支支吾吾,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发,带着宠溺的口气,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我是不会对你生气的。
她拂开被他弄乱的头发,道,德国战败、纳粹倒台,如果你明知这是结局,还会去拼命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作为军人的我,不战斗到最后,我们的家人、妇女儿童老人都会遭殃。
他说这句话是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严肃。
林微微一颤,别开眼睛,道,可就算战斗到最后,也无法避免悲剧的发生。
你怎么知道?这也正是他心中的疑问,刚在听见她言之凿凿地预言德军必败,而奇怪的是,鲁道夫这样一个爱国主义者竟然没有半点反驳。
为什么?因为我来自于70年后的21世纪。
可是这句话说出去,他怎么会相信?她思考了下,斟酌言语道,很多迹象都在暗示,斯大林格勒一役,德军失去了整个第六集团军,25万人。
德国一共才多少人口?你认为这个缺口可以一下子填充掉吗?还有,帝国虽然强大,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燃料!德国没有资源,不,确切的说,整个西欧都没有,只有北欧。
可是那里冰雪覆盖,要开采谈何容易。
非洲的战役失败,而南方集团军也撤出了有石油资源的高加索地区,迟早会陷入资源匮乏的困境。
不能实现机械化,坦克威力再大,也不过形如摆设。
现在,虽然夺下哈尔科夫,但人力物资耗费的巨大也是无法想象。
如果现在不是夏暖花开的季节,恐怕我们又会被活活饿死。
东西两线同时拉开,德国腹背受敌。
日本惹了美国,自顾不暇,想要指望他从东方攻入俄罗斯,那是不可能的。
而意大利这个盟军又战斗力太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德军完全是孤身奋战。
那么多因素合在一起,你觉得还有胜利的机会吗?她能够分析得那么透彻,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别说是德国妇女,就是军营里很多高官都未必有这见解,可是她却一针见血地说得头头是道,让他完全找不出反驳的地方。
作为帝国的公民,他自然不希望看到战败。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就光从局势分析,确实如此,战败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你为什么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为什么?她露出个神棍般地笑容,道,因为我就是一个有思想的女人。
闻言,他不由哑然失笑,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给予赞扬,微微,你的确不一样。
哈哈,比你们晚生了70年,能一样吗?她得意地抬了头,丢给他个‘现在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吧’的眼神。
唉,扯远了,我们不是在说鲁道夫吗,怎么会变成谈政治了?听到她埋怨,他挑眉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算了,不说他了,一说一包气。
两只鸟在他们身前窜过,她不禁感叹,要是我也有翅膀,能飞起来多好?这个简单啊。
他碰了下她的胳膊,却又收回手,有些迟疑地,道,你真的想飞吗?想。
那你转过去。
按照他的要求,转过身,张开双手。
他双手托在她的腋下,将她一把举了起来,然后在原地转了个圈。
啊!脱离了地面,有些目眩。
耳边有风呼呼地吹过,衣袂飘飘,好像真的飞了起来。
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抱着她经常做的游戏一般。
听见她尖叫,以为她害怕,于是想把她放下来,没想到她在那里道,迈尔,再转一圈!高一点,再高一点。
抬起头,瞧见的便是蓝天白云,天高任鸟飞,自由啊~~~~~~转了几圈之后,迈尔臂力不够,手一软,差点脱手将她甩出去。
他心中一慌,急忙收紧双臂,惊魂未定地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
她没意识到危险,只觉得挺有趣,笑道,迈尔,真好玩。
好玩?这要是真将她扔出去,就惨了。
微微想要转身,却听见他在耳边道,别动。
怎么了?我闪到了腰。
噗,她笑了起来,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是啊。
他也跟着笑。
他扭了腰,怕伤到他,她不敢乱动,身后有人靠着,感觉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迈尔,你去过中国吗?没有。
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那里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美女,给你介绍中国花姑娘。
哈哈。
好,他停顿了下,又道,我等你介绍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
她转过头,脸蛋却正好碰到他的嘴唇,两人同时一僵。
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她忙又道,怎么样,你腰好一点了吗?能不能动?嗯,好多了。
他试着活动了下。
她转过身,扶住他,问,你不是帝国的钢铁战士吗?怎么这么脆弱?因为我拜倒在东方女侠客的裙下。
他的幽默让她大笑起来,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心里一动,道,那就让你领教一下东方天马流星拳的厉害。
什么拳?你躺下,这叫穴位按摩,保证你试过之后爽歪歪。
当时,他没有怀疑,可之后,就悲剧地发现,自己的腰真的疼了。
东方的天马流星拳果然不容人小觑。
***reference:部分情节改编于鲁道夫的自传。
(P330-331)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7000个字啊,这么十足的分量,不留言说不过去啊!(*^__^*)下集预告:等他们谈完正事,维特前脚刚走,林微微后脚立即就踏进了病房。
抬头第一眼便看到鲁道夫在穿衣服,她心一沉,道,半夜三更,你要去哪里?不忍让她担忧伤心,他索性沉默,因为肩膀带伤,衣服上的纽扣始终系不上。
见他不回答,她飞快地走上去,他以为她要帮忙,谁知道她却赌气似的将他扣好的衣扣都解开了。
他扣一个,她接一个,他最后无奈地拉住她的手,叫道,微微!鲁道夫!她顾不得他的伤,扑向他,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眼泪忍不住流出了眼眶,不要去,你答应过我的。
……他别开眼,不忍去看她乞怜的脸,没事的,我会安全回来。
见他要走,她伸手拦住他,道,不可以,你浑身是伤,怎么去战斗?这根本去送死。
微微,不要逼我。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战士我没有选择!……没得谈。
我是认真的。
如果你走出这里,我就,我就……她环视四周,然后看到桌子上盘子里的手术刀,一把取过,捏在手心里,道,如果你走,我就死给你看。
我是认真的!微微!不要这么孩子气……他还想说什么,传来了集合的军令,不由自主地向门外跨去。
鲁道夫……她豁出去了,一咬牙将刀扎向自己的胸口……你狠心,我比你更狠。
你要去送死,那我就死在你前面,眼不见为净。
……211、第二百章心之伤战争不过消停了一天,苏军便向哈尔卡夫北侧100公里处的库尔斯克发起反攻,硝烟再度弥漫了半边天空。
鲁道夫本该送去附近的战地医院接受诊断,可城镇之间的道路被空袭彻底破坏,只能暂时留在医疗站。
他肩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虽然他说没有任何不适,患处也没有发炎等迹象,但林微微还是很为他担心。
这第三颗子弹究竟去了哪里?作为伤员,他也得不到好好休息,送走了温舍,又迎来了维特——这位拥有橡叶饰的党卫军区队长亲自授予他金质德意志十字勋章。
对一个帝国战士而言,这是荣誉的象征,即便是用半条性命换来的,也同样为此而骄傲。
你的战士们很高兴,你选择留下来和他们共同进退。
维特道。
鲁道夫不骄不躁地答道,这是我的责任。
维特点头,道,七连的中尉阵亡,出于你卓越的表现,我们决定提升你为中尉,并且正式接手七连。
七连?他的眼中闪过惊讶。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没有。
他曾在七连呆过半年时间,对此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希望你能尽快上任。
可是……他脸上露出了为难。
维特低头瞥了眼他的伤,道,我知道,但是七连不能群龙无首。
牺牲了那么军士,终于攻下哈尔科夫,我们必须给苏联人还以颜色,元首在帝国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我们不能让他失望,更不能让祖国的亲人们失望!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一瞬,林微微委屈恼怒的脸在心头飞闪而过,也只是闪过而已,就像那黑暗中的一簇萤火,转眼即逝。
他神色一凌,伸手敬了个军礼,道,是,长官。
里宾,这一块地盘,我们必须夺下。
维特在部队里的声望很高,他亲自授章,鲁道夫难免会受宠若惊。
理论上,他不隶属于维特的旗下,他无法直接下令,可这是一次机会,他们谁也不愿放弃。
党卫军装甲师损兵折将,耗损了大量人力物资,才将苏联人击退。
他希望鲁道夫可以立即接管七连,和六连一起乘胜追击,完全攻下这片土地。
等他们谈完正事,维特前脚刚走,林微微后脚立即就踏进了病房。
抬头第一眼便看到鲁道夫在穿衣服,她心一沉,道,半夜三更,你要去哪里?不忍让她担忧伤心,他索性沉默,因为肩膀带伤,衣服上的纽扣始终系不上。
见他不回答,她飞快地走上去,他以为她要帮忙,谁知道她却赌气似的将他扣好的衣扣都解开了。
他扣一个,她解一个,他最后无奈地拉住她的手,叫道,微微!鲁道夫!她顾不得他的伤,扑向他,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眼泪忍不住流出了眼眶,不要去,你答应过我的。
他拉下她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解释道,这是军令。
可是你还在受伤,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如此儿戏?他不会为难你的吧,他们需要的是……微微,他打断她,不去就是违抗军令。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那么绝情?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这里,到底有没有我?她指着他的心,气急败坏地责问。
有,当然有!那你就去拒绝他。
她拉住他的手,眼里满是哀求,我有种预感,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他别开眼,不忍去看她乞怜的脸,没事的,我会安全回来。
见他要走,她伸手拦住他,道,不可以,你浑身是伤,怎么去战斗?这根本去送死。
微微,不要逼我。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战士我没有选择!你委屈?难道我不委屈吗?我每天都在为你担惊受怕,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我必须要走,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好吗?他可以推开她硬闯过去,可是他不愿伤到她,于是只好耐下性子一遍遍地祈求她的理解。
没得谈。
我是认真的。
如果你走出这里,我就,我就……她环视四周,然后看到桌子上盘子里的手术刀,一把取过,捏在手心里,道,如果你走,我就死给你看。
我是认真的!微微!不要这么孩子气……他还想说什么,传来了集合的军令,不由自主地向门外跨去。
鲁道夫……她豁出去了,一咬牙将刀扎向自己的胸口,那刺痛的感觉顿时蔓延了全身,她实在被他逼的走投无路,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要能够拦住他去送死的脚步,受点皮肉苦实在不算什么。
她不过想吓他,没想自杀,所以刀只是划开肌肤。
但即便这样,血还是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这艳丽的颜色,是这般惊心动魄。
微微,你何必!见她动真格,他急忙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
你狠心,我比你更狠。
你要去送死,那我就死在你前面,眼不见为净。
她哭道,扔了刀,带血的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鲁道夫,我怕,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不要走,算我求你,好不好?因为情绪太激动,她呼吸有些急促,呛了了起来。
对他,她已经使出所有软硬皆施的招数了。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人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为什么他的心那么冷硬,可以做到任她伤心?她是他的宝贝不是?她是他的心头肉不是?她是他唯一所爱的人不是?我去叫军医来。
你别说话,听话,躺着休息。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不准走!他的衣角一点点滑出自己的手心,她已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可怎么就还是留不住他的脚步呢?怒极攻心,她气一短,刹那只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微微,对不起,我会回来向你请罪的。
但是现在我必须和我的部队在一起,请你一定要坚强地等我。
鲁道夫回头看了她一眼,一狠心,还是跨了出去。
路上正好撞上弗里茨,本来不屑和他说话,但此时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弗里茨,道,快去叫军医来,微微受伤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弗里茨也顾不得讽刺他,二话不说,转身奔向医疗室。
鲁道夫心口一松,虽然不能陪在她身边,但至少知道她不会有事。
鲁道夫迅速归队,钻入坦克,这是属于他的那方天地。
鲁道夫,我们很高兴你能够回来。
耳麦里传来库特的声音。
你有伤在身,不宜打头阵。
我的坦克在前面,你们跟在后头,为我掩护。
温舍道。
安排好阵型,几辆坦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一去,是生是死,全由天定。
微微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她看见鲁道夫的坦克压上了地雷,所有的人都被炸上了天。
他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少了胳膊少了腿,一片狼藉。
她尖叫着清醒过来,脸上汗泪交加,整个人狼狈而憔悴。
她的反应惊动了身边的人,立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投入他的怀中,叫道,鲁道夫。
可是,当她睁开双目,跃入眼帘看见的却不是心里所盼的那个人。
转过头,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泪,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失望。
这个傻瓜,明知也许会死,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他究竟置她于何处?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这弗里茨知道,可看见她的反应,心头还是被无情地刺痛了。
本想数落她的白痴,但见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火气被捻灭在她的泪水里,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沉默了好半晌,他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丝茫然,你说,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
那么,他对你的就是爱吗?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便踩中她的痛楚,林微微闭着眼睛抿嘴不答,只是让眼泪肆意狂奔。
泪珠像是断了线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滚落,怎么也停不下来,顿时打湿了半张脸颊。
从没安慰过谁,也一向讨厌看见女人哭,但此时,他却对她心软了下来。
笨拙地替她擦眼泪,伸手拨开她额头上凌乱的刘海,低下头亲了下。
鲁道夫的决绝让她万念俱灰,无力而绝望,此时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胸口的刀伤隐隐作痛,可再怎么痛,也抵不过心伤。
那一刀,火辣辣地,直接刺进了心脏。
伤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对鲁道夫的爱!合眼躺了一会儿,她突然道,他们都去拼命了,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没料到她会主动和他说话,弗里茨不禁一愣,但随即道,我不属于这个师,他们没权指挥我。
她哼了一声,没再接口。
那一刀其实只伤在皮外,根本不碍事,反倒是一颗心伤痕累累,让她心灰意冷地不想动弹。
突然想到几天前,自己威胁鲁道夫的话,她倏地睁开眼睛对弗里茨,道,你娶我,我嫁给你。
他一怔,心头随即被涌起的欣喜若狂的浪潮给淹没了。
说这话,她只是在赌气,不过发泄胸中的郁闷罢了。
可他却当了真,双手握住她的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带你走,立即!太过激动,他一时没掌握好手里的力道,捏痛了她。
微微见他眼中跳动着希望之光,不禁愣了下,顿时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急忙抽出手,道,刚才是我一时头脑发晕说的气话,不作数。
原来她是在耍他玩,弗里茨脸一沉。
忍下想捏死她的冲动,将她整个人都箍在怀中,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管你说气话还是梦话,总之我是认真的。
我……她正想解释,这时军医一步跨了进来。
看见相拥的两个人,他不禁皱起了眉峰,她受了伤,你还这样抱着,难道想闷死她么?弗里茨没搭腔,他这人向来任意妄为,嫌军医来的不是时候,心里正不爽,便连个招呼的眼神也懒得给。
军医被他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气炸了,不能说他,便将矛头转移到微微身上,数落她道,前线本来就医药匮乏,还要浪费在你身上。
你要想找死,直接去踩地雷,现在死不了,还占一个床位。
他就是想不通,这些军官一个个都怎么了,放着日耳曼美女不要,偏偏都盯上了这个干瘪的亚洲女人。
林微微不敢回嘴,可弗里茨在一边儿却忍不住发作了。
他的宝贝被自己欺负可以,被别人却不行。
少说废话,叫你来不是听你啰嗦,做你的分内事!这无礼的语气让军医为之气结,自认为在战场上阅人无数,可是这么嚣张蛮横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教育自己的手下,你激动什么?再说,这个傻瓜,不骂醒她,难道放由她继续做傻事?见两人为了自己要吵起来,林微微有些害怕,毕竟一个是她的上司。
得罪了他,今后没好果子吃,于是,她拉了下弗里茨,道,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
她低着头,神情诚恳,军医心一软,抿了抿嘴,也不再说啥。
走开,你坐在这里,我怎么给她上药?弗里茨皱起眉头,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给他让了个位置,站到他身后。
军医解开她的衣服,却又突然停手,回头对着弗里茨叫道,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工作是吧?你站在我身后,挡着光线,你让我怎么缝合她的伤口!?弗里茨暴躁地骂了句脏话,只能退到墙角。
赶走讨厌的人,军医这才定下心检查她的伤,还好,只是伤了表皮,用不着缝针,过几天就会自己愈合。
因为上药,她半身□着,弗里茨两道目光乘机在她身上扫来晃去,弄得她很是紧张,伸手想挡住外泄的春光。
军医却误解了她的窘迫,以为她是在防自己,便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女儿都和你一样大了。
他停顿了下,又道,不过她可没你这么傻。
军医的话让她有些难受,刚才一心想留住鲁道夫,冲动之下没细想,才会做傻事。
现在回头想想,有些后悔也有些无奈,要走的总要走,留是留不住的。
理智再怎么清晰,可人毕竟还有七情六欲,怎么都甩不去心中的不甘。
悲哀啊,她把命都赌上了,以为这样可以停住鲁道夫的脚步,结果他还是走了。
原来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这么千里迢迢的跑到战场上来找他,最后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吗?军医嘴里虽然骂她,心里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作为一个女人在战线上能够和男人一起并肩作战,她有这勇气,这胆量,已是不易。
更何况,她对工作也向来认真负责,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唯一让他不顺眼的就是她的亚洲长相,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替她上了药,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软口气道,你别胡思乱想,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她点了点头,折腾大半夜,身心俱疲,和军医道别便钻入了被子。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弗里茨,便顺手拉了一把,道,病人需要休息,你别打扰她。
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见他还想抵抗,军医又道,你自己也得换药,顺便再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也可以尽早返回属于你自己的连队了。
军医拉走了弗里茨之后,监察室就安静了下来,林微微闭起眼睛,逼着自己不再去想。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心里有事,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虽然明知不可能是鲁道夫,但她还是忍不住怀起希望。
不禁自嘲,她可真是贱啊,一次又一次地自虐。
是我,迈尔。
一听是他的声音,她心里一松,却也难掩失望,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进来。
看见她病恹恹地躺在那里,他有些心痛。
将伤兵送到医疗站时,听说她出了事,那时刚好有任务在身,走不开。
好不容易等工作完成,送走了几位参谋同僚,便抽时间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有一大堆话要说,可看见她这样子,啥也说不出了,只是轻轻地问了句,你还好吗?她用被子蒙住脸,道,你也知道了?你是来笑话我的?他走过去,拉开她的被子,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听他这么说,眼泪顿时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
他摸了下她的头发,温柔地道,不哭。
他越是温柔,她越是觉得委屈,扑进他的怀里,道,迈尔,我被抛弃了。
怎么会?至少你还有我。
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可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忙又道,鲁道夫也没有抛弃你,只是身不由己。
你一定也觉得我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害怕会失去他。
连他受伤我都会心痛死,以前不在身边可以眼不见心不乱,可是现在,每一次爆炸、每一次伤兵送来,我的心都怦怦直跳。
如果他要是被炸死炸残了,那,那我要怎么办?因为惶恐,她有些语无伦次。
不等他回答,接着道,我也想坚强,可是关心则乱,笑着送他出门,把痛苦担忧藏在心里,我做不到。
迈尔,我是不是很没用,不能替他排忧,反而成了他的负担,他会不会和我分手?他扶起她的身体,握住她的肩膀,道,不会,如果我是他,会珍惜。
战场上有你这样一个嘘寒问暖的人,是一种福气,我求之不得。
真的吗?她眨了眨迷离的泪眼,问。
是。
他坚定地回答。
和他对视了一眼,她很快又移开眼睛,道,你求之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他。
我倒希望是他。
他说得太快,她没听清,什么?没什么。
他停顿了下,继而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所以不能妄加推断。
我和少爷其实很早前就认识了,我是他家的女仆。
女仆?听她这么说,他有些惊讶,没想到里宾先生这样谨慎的高官,会聘用一个外国人。
望见他脸上的惊讶,她突然惊觉失口,忙转移开话题道,那时,是他先追我的。
他父亲不赞成我们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地搞地下活动。
一次事故,我俩都受了伤,他被父亲带去柏林,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失去联系。
直到去年才又遇上……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一直以为我们的爱情有多么轰轰烈烈,可说出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已经很伟大了,能让你下定决心为他吃苦。
伟大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懂我的心思。
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东西方文化差异吧,你们追求民主自我自由,先为己再为人;而我们东方人恰恰相反,爱一个人,就是为他付出,总觉得做什么都是在为他好。
可事实上,却被嫌弃不够独立,太粘人。
不清楚,我并不了解东方,你是我所接触的第一个亚洲人。
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会明白。
她兴致索然,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
我明白,他顺势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下,道,爱一个人确实要付出很多,只是每个人的方式不同。
但是,微微请你答应我,不管有什么委屈和不快,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她有些惭愧,低下头道,那一刻,看见他走得那么决然,我就后悔了,不该冲动。
我怨恨他,可是却又情不自禁地为他开脱,也许这真是你们男人的职责所在?是我太孩子气,太不懂事,不够大气?可是,我就是不舍得他去送死啊……迈尔,如果你是他,会不会也和他做出一样的决定?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他,我会送你回去,然后尽最大努力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一切都是属于我的……这话可真煽情啊。
她不禁暗忖,为什么她的少爷就不会这么说呢?嘴上说温柔了岁月,实际上他只是磨凉了她的心。
她无奈地笑了下,按住心口,道,奇怪,明明伤的是这里,为什么我的心却好痛?他想说,你这模样也让我心痛,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给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两人相遇相爱不易,不要让爱变成怨。
她没有反驳,他的耐心令人感动,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由心地道,认识你真好,迈尔,谢谢你。
我也庆幸在茫茫人海中能够认识你,只可惜没有早点遇上。
迈尔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她满是倦容,昏昏欲睡这才起身。
走出屋子一看,天边已经有了霞光,天就快亮了。
回头看了眼医疗站,放下心中的不舍,转头走向自己的落脚地。
休息不了几个小时,又要开始忙碌,作为参谋长,他要根据侦察兵收集来的情报,制定新的作战方案。
***reference:部分情节改编于鲁道夫的自传。
P332-334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怎么回事?驾驶座上的士兵受了惊,手一晃,差点将车子开进两边的沟渠里。
是斯大林管风琴!林微微尖叫了起来,这可怕的景象,令她想起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真正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向前探出身体,瞄了眼天空,然后也震惊了。
前方的天空被炮火映得一片通红,浓烟四起,爆炸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一阵攻击波还没有过去,炮弹朝这里飞袭而来,火苗迅速在树林里蔓延。
一块手掌大小的弹片碎片,旋转着击中了她的胸腔。
就像是被利器刺了一刀似的,胸口传来一阵挖心刺骨的剧痛,顿时让她窒息了。
……然而,就在这时,弗雷德接到了一封电报,是从库尔斯克战地放来的,署名XXX。
(哈哈,谁发的呢,卖个关子。
)这个节骨眼上,这个人为何会给自己拍电报?他狐疑地打开,然后只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整张信纸里只有一句话:微微受伤,危在旦夕,设法将她弄回柏林。
弗雷德,带我回家,那话再一次在脑中回荡。
……212、第二百零一章命悬一线(上)军医虽然放她假,可战线告急,林微微见小伤不碍事,便自觉回到了医疗。
随着战线拉开,她隐隐意识到这又是历史上某场著名的大会战,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二战中德军发起的最后一场大规模进攻吧。
已经是43年秋,没几个月就要入冬了,过了年之后便是44年。
离帝国土崩瓦解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了,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和这里的人和物都有了深刻的感情,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德意志一步步踏进灭亡,她的心情莫名沉重。
当希特勒吞枪自裁之后,他们这些誓死效忠、却又被元首抛弃的忠将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不忍看到悲剧,可是帝国必败,也不得不败。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能够体会到鲁道夫矛盾的心情,明知结局如此,却不得不走下去。
从白天到入夜,伤兵就一直源源不断地被送入急症室,军医和一干医护人员忙得焦头烂额。
手术一个接一个,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直到凌晨,才渐渐消停。
操劳一天,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见她精神不济,军医打发她回去休息。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又要轮班,在空着的检查室里随便找了个床铺,她到头就睡。
午夜时分,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夜色再度被点燃,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她被乍然惊醒。
每每医疗站里有骚动,都会让她提心吊胆,胡乱披了件外套在身上,飞快地穿上鞋子向外跑去。
医疗站门口的平地上,躺满了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伤兵,呻。
吟声充斥耳旁。
怎么回事?我们的战区遭到了敌军大规模的炮击,伤亡惨重……同僚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就被人拉走。
伤亡惨重!她头脑一片混乱,登时只剩下这四个字还在不停在跳跃。
鲁道夫,他会不会……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父亲是这么大的官儿,他的光环一定能罩住他。
正心乱如麻地站在原地,突然耳边传来急切的叫嚷声,前方102战区急需医护人员,快调派出一个人跟我走。
我只是勤务兵,不是医生,我去了也没用。
那军医呢?……听见他们的对话,她一步冲上前,拉住那人,忙不迭地连声询问,你们102是不是温舍的战斗群?那人不认识她,上下一打量,问,你是护士?林微微顾不上回答他的话,追问,你先回答我,受伤的人是谁?是不是鲁道夫?他点了点头,道,是他,鲁道夫﹒布……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她的脑袋就嗡的一声炸开了,死死地抓住他的手,问,他怎么了?是被炸了,还是被枪打了?被炸了,整条腿都没了。
所以我急着找军医,可是他不在。
他的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顿时将她炸得六神无主,踉跄着退了一步,浑身发抖。
要不是那人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几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气急败坏地道,我去,带我去,我也是医生!你?她过激的反应让他十分惊诧,不由迟疑了下。
一想到鲁道夫受了那么重的伤,生死未卜,一颗心就全乱了套,根本无法控制住情绪。
见对方还磨磨蹭蹭的,她忍不住吼道,我是医生,可以救人!带我去,立即马上!那士兵一怔,目前医疗站乱成一团,既找不到军医,也没有可调动的人手。
见林微微穿着红十字的制服,也没多想,带着她走回自己的军车。
一路上都是德军的战壕和散兵坑,他们走的是供给线路,相对还算安全。
林微微不停地催促,恨不得自己坐上航母去救人。
两人运气不佳,车子开了近10分钟,谁知,竟然遇上了大规模的炮击。
头顶掠过雷鸣般的声响,浩瀚的天幕就像一面被击碎了的镜子,被撕得四分五裂。
火箭炮接二连三地落在他们的正前方,连大地也为之颤动。
怎么回事?驾驶座上的士兵受了惊,手一晃,差点将车子开进两边的沟渠里。
是斯大林管风琴!林微微尖叫了起来,这可怕的景象,令她想起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真正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向前探出身体,瞄了眼天空,然后也震惊了。
前方的天空被炮火映得一片通红,浓烟四起,爆炸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一阵攻击波还没有过去,炮弹朝这里飞袭而来,火苗迅速在树林里蔓延。
快弃车!那名士兵一脚踩下刹车,用力推了把林微微,两人狼狈不堪地跳出车厢。
说时迟那时快,刚离开军车,尖锐的啸声便从他们身边划过,雨点般的炮弹砸开大地,就像绚丽的烟火一般,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一股巨大的气浪掀翻军车,她连滚了好几个跟头,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
一颗苍天大树被拦腰截断,呯的一声砸在她身边五米处,如果再近一点,她就直接去见上帝了。
然而,还没时间去庆幸自己的好运,一块手掌大小的弹片碎片,旋转着击中了她的胸腔。
就像是被利器刺了一刀似的,胸口传来一阵挖心刺骨的剧痛,几乎让她窒息了。
爆炸还在继续,但那可怕声音一下子离得很远,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眼前出现了幻觉,她似乎看到了鲁道夫在对她微笑。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沉默,道,微微,无论哪个惊艳你时光的人是谁,我都将是那个温柔你岁月的人。
煽情的话最后一遍流过耳畔,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却抓了个空。
一口气一松,他的身影便如断了电的屏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色。
弗雷德……你来带我回家吧,我再也撑不住了。
然后,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弗雷德,你来带我回家。
我想你……微微!弗雷德从噩梦中惊醒,一脸是汗,又是噩梦,自从她去了前线,他就没安心过。
可是,这一次的梦,却是那样清晰。
他看见她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呼唤他,渐渐地被雾气笼罩,他的心痛到无法言语。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摇摆钟,已是清晨五点,时间还早,可他却无法再入睡。
起身穿好衣服,走入书房,心不在焉地翻阅着资料,晨光渐渐爬满了窗外的天空,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会给他带来惊喜吗?埋头看了一会儿案卷,电话铃响了,他随手接起,那头传来自己副官的声音。
上校,您今天来局里吗?看情况,怎么说?弗雷德。
我想提醒您,宣传部长约了您9点在他办公室见面。
我记得。
在挂电话前,他随口提了句,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么?抱歉,骷髅师提供的随军医护人员中并没有您要找的那个名字。
掩下心底的失望,弗雷德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那上校,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外,按照沃夫冈口述的情景,被劫持后她应该跟着第三师。
捕风捉影地去寻找她的踪迹,可是,无奈始终查无此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从不怀疑自己属下的办事能力,一直了无音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根本不在第三师。
党卫军那么多师团,从几十万大军中要揪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
可是,就算是大海捞针,那又如何?他也势必要找到她。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太阳便露出了脸,想到稍后和宣传部长的会议,他不禁一整神色,这又是个难缠的角色。
打了个电话过去,让副官安排一个小兵来接自己,他整装待发。
车子驶到首都议会厅,弗雷德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因为他的军衔,立即有人向他敬礼致意。
小老弟,你来了,一分不早一份不晚,果然守时。
宣传部长总是这么一副笑意迎人的模样,仿佛谁都是他的老朋友。
弗雷德不骄不躁地伸手和他一握,笑着回答,您有事传我,我怎么敢迟到。
您?我们俩之间还需要用尊称么?他笑笑,不答。
部长给自己的烟斗填满烟丝,然后道,你一路官运亨通,实在令人羡慕啊。
前几个月治安有功,又平定了几件异党派造反事件,听说首领有了提升你的意图。
你已经是上校,再升就成少将,很快就要和我平起平坐了。
你过奖了,我只是好运。
平定骚动,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局里每个人都出了力。
好,说得好。
我就喜欢你这种调子,不独揽功劳,怪不得海因里希想去你那里挖人都没成功。
你的兄弟和你关系铁,跟着你一起有肉吃。
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应对,部长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虽然他不至于对付自己,但以静制动总是最保险的。
对了,叫你来,我是想让你办一个案子。
说了半天废话,部长终于切入正题。
什么案子,你说。
你也知道,身为帝国的宣传部长,我有不少朋友。
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得结交。
他倒了杯酒,递给弗雷德,又接着道,维格﹒施塔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
弗雷德手一顿,道,帝国著名的男影星?不错,就是他。
他不说话,弗雷德也不接嘴,摇了摇玻璃杯,啜了口酒,等他的下文。
自从《永恒的犹太人》上演之后,效果非常不错,我想继续拍新的作品。
选来选去,还是觉得施塔最适合,可是这个小子不太配合啊。
弗雷德一挑眉,道,你挑中他,不该是他的荣誉吗?部长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你会说话。
他确实是理想人选,可是他不肯,我也不能拿枪逼着他。
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弗雷德观察了下他的神情,见对方等着自己开口发问,便配合地道,什么秘密?秘密就是他的妻子是四分之一的犹太人……他只说了半句,但弗雷德已经基本能猜到他的意思,用他妻子来威胁施塔,他们伉俪情深,他不妥协也不能。
可是,按照纽伦堡法案,四分之的犹太人可以和日耳曼人自由通婚。
宣传部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你掌管档案,稍微做点小手脚,就能扭转局势。
造假?他扬起了眉头,道,看来你是动真格的了。
部长一耸肩,不以为然,有些时候,为了帝国的命运和将来,不得不动些小手段。
弗雷德喝着酒,不置可否。
见他不说话,部长又道,当然,这个忙我不会让你白帮的,你聪明又得力,少将这个位置么,迟早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弗雷德举起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扬唇笑道,那就多谢你的提拔。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这时,有人敲门。
部长说了声,进来。
是战线上发来的宣传资料,哈德森上尉叫我送来让您过目。
放在桌子上,我一会儿看。
部长随手挥了挥。
打发了勤务兵,他转头对着弗雷德,道,总是有这么多琐碎的事,要我处理。
听到战线上的消息,弗雷德总会下意识地关注一下,目光不经意地瞥过桌面,问,是给《德周新》的?部长点头,拆开信封看了几眼,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手拿起一张,展示给弗雷德看,无奈地道,最近战事平稳,想让战地记者们拍一些乐观积极的东西来。
你看,他们就整这玩意。
弗雷德接过照片一看,是几个德军在河边戏水洗澡的裸。
照,他不禁也失笑,道,这也确实能振奋人心。
是振奋女人心吧。
那也够了。
两人大笑了起来,见这照片拍得挺有特色,弗雷德拿起桌上的照片,翻看了起来。
本来只是无聊打发时间,不想却在某张照片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边。
即便只是半边侧影,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林微微!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整个人欣喜若狂。
这组照片在哪里拍摄的?他不禁脱口问道,语气有些急躁,和之前的沉稳截然不同。
将他脸上变动的神情看在眼里,部长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这个警察系的上校,怎么也对战线上的事情那么感兴趣?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弗雷德心中一凉,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喝了口酒,借此敛去眼底的异动,道,只是好奇罢了。
在哈尔科夫。
宣传部长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照片,看了眼,似乎想找出什么端倪。
但黑白的照片上只有一群男人和几个医护人员,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弗雷德对林微微的思念深入骨髓,即便只是这么个无足轻重的背景人物,也能让他立即认出她。
弗雷德很想一下子问个清楚,可偏又不敢轻举妄动,宣传部上上下下都是出了名的种族歧视者。
他不能让自己对她的爱变成加速她死亡的毒药,所以只能忍下冲动,他有的是办法去调查出要的资料,眼下唯有忍耐。
和宣传部长商讨了一会儿正事,在离开的时候,他一眼瞄到了那个前线寄来的临时地址。
回到局里办公室,他拎起电话拨通了副官的电话,帮我查一查党卫军哪支部队在第聂伯洛夫卡村庄。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谨慎,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一天,到明天再查。
这一次调查的结果来的很快,那是第一警卫队六、七连的驻地。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鲁道夫!看来微微是和他在一起。
知道她平安无事,心中石头落定,靠在皮椅里,他揉了揉鼻梁,压下心中涌动的酸楚。
她离开自己,选择别人,若是说完全不气恼那就是撒谎。
可是没到最后,他不会放手,漫漫人生路,谁没有做错选择的时候?他会守着她,一直到她回归正途。
顺着手头得到的资料顺藤摸瓜,他找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柏林首都医院的精神科转来了一个女病人,是从哈尔科夫返航的医护人员,叫奥尔嘉﹒珀佩曼……弗雷德对这个名字颇有印象,她是林微微在洪堡大学的同学。
费尽心思,辗转绕了个大圈子,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她的下落。
可是,要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将她弄回来而不弄巧成拙?应该利用谁,谁又能帮他达到目的?一心想攀上权势的巅峰,可是没有一手遮天的能耐,还是保护不了心中的人。
没有合适的契机,唯有忍耐。
忍!他提起钢笔,所有的思念和担忧汇聚在笔锋,太过沉重反而落不下笔。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等我带你回家。
这一封信不过一页纸,却沉甸甸得载着他的希望,盼了足足一个星期,天天吩咐手下去看信箱,却始终等不到她的回信。
于是,他再也无法镇定自若。
想方设法和那里的野战医院取得联系,他要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的笑颜,不惜任何代价。
然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一封电报。
信封上的署名是弗里茨﹒赫尔曼上尉。
对于这个人,他隐隐有些印象,是自己年少时的死党,可之后因志不同道不合而彼此疏远。
这个节骨眼上,弗里茨为何会给自己拍电报?他狐疑地打开,然后只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整张信纸里只有一句话:微微重伤,危在旦夕,设法将她弄回柏林。
弗雷德,带我回家,那话再一次在脑中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听到她的叫唤,迈尔低头去看她,她的脸色苍白如雪,目光涣散,仿佛随时都会挂。
今早他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为什么才短短半天时间而已,就变得面目全非?明知不该乘人之危,但他还是没能忍住冲动。
一个单纯的吻,也许根本连吻也算不上,只是四片唇瓣轻轻一触,如云风相碰,仅此而已。
……伤在哪里?心脏附近。
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钝器猛锤了下,丝丝缕缕的痛意蔓延全身,几乎夺走他的呼吸,不由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她那么傻!她确实傻,傻到无药可救,所以才会选择你这个白痴。
弗里茨。
……是谁?是谁在这里守着她?是鲁道夫、是迈尔、还是弗里茨?她眯起眼睛,想把他看清楚,可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双湛蓝如海般的眼眸。
鲁道夫?那人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带着一些责备、一丝无奈,幽幽地在那里道,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他?这个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她的眼泪一下汹涌而出。
微微,我不会再让你吃苦,我承诺你。
……213、第二百零二章命悬一线(下)第一个发现林微微的人是迈尔,他跟侦察兵一起出发收集前线状况,可没想到却在路上救了个伤兵。
那人被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半口气,迈尔认识他,是鲁道夫连里的士兵。
照例说他们不会单独行动,这附近应该还有他的同伴,于是他下令让大家下车仔细找找。
结果战士没找到,却找到了林微微。
她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气若悬丝。
衣襟被染鲜血红了一大片,即便在黑夜中,仍然显得这般触目惊心。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急切地叫着她名字,想要拉回她远逝的神智,却全是徒劳。
低下头,他翻开她的衣服,粗略地查看了下她的伤口,炸弹的碎片像刀一样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左胸。
他不是医生,不敢妄动。
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调转车头,十万火急地赶回医疗站。
一路上他不停地探着她的鼻息和脉搏,每一次伸手他的心都会在颤抖,生怕她一口气缓不过来,就此死去。
补给的道路被炸得面目全非,满是坑洼并不好开,按照他的性子一定是谨慎为上。
可这一次,事出有因,他抛弃了往日的严谨,只是在后车座不断地催促驾驶员加速再加速。
油门都快被司机踩爆了,可医疗站还是遥遥不见踪影。
路况不好,再加上开得急,车子不知压上了什么,猛地一个颠簸,众人皆是一声闷哼。
林微微被震得吐出了一口闷气,有了片刻的清醒,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男人模糊的身影在那里晃动。
她抬起手,抓住他的军装,努力挪动嘴唇,却只能勉强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鲁道夫……听到她的叫唤,迈尔低头去看她,她的脸色苍白如雪,目光涣散,仿佛随时都会挂。
今早他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为什么才短短半天时间而已,就变得面目全非?迈尔伸手握住她无力垂下的手,道,坚持住,我带你回去看医生。
没力气点头,她只能微弱地眨了眨眼,全身都像陷在水深火热之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张嘴喘着粗气,却还是让她感到窒息。
见她瞳孔放大,呼吸困难,迈尔再也不顾什么忌讳。
捏住她的鼻子,对准她的嘴唇,将空气吹进去。
这本是无奈下做的急救措施,却让他在碰到她冰凉的嘴唇时,心房一动,某种被压抑很深的感情突然冒出了头。
明知不该乘人之危,但他还是没能忍住冲动。
一个单纯的吻,也许根本连吻也算不上,只是四片唇瓣轻轻一触,如云风相碰,仅此而已。
她呼吸微弱,心跳缓慢,但脸上还是带着一股坚韧,她的坚强是为了鲁道夫吧。
他突然有些心痛,脑中毫无征兆地跳跃出两人初遇时的情景。
白色的纱裙,火红的外套,长发飘飘,如天外来客……只可惜两人相见恨晚了。
迈尔叹了口气,一抬头,正好撞上司机两道诧异而又好奇的目光。
他恍然惊觉,这个车厢里除了他和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整了整神色,收起散乱的心思。
好不容易回到医疗站,却找不到军医,只好先由医护人员给她做临时的伤口处理。
她伤得很重,血肉翻滚,他们说,如果再近一寸就是心脏。
要尽快取出弹片,不然随着血管流动,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医生呢?在哪里?迈尔心情沉重,正为她焦虑着,突然外面传来了喧哗声,是军医的声音。
弗里茨,你太过分了,我一定会把你的恶劣行迹报告回柏林,撤你职!在他们撤我职之前,你最好先救活她,不然我先要了你的命!弗里茨暴躁地推了他一把,丝毫没把他的恼怒放在心上,眼中满是阴鸷。
这一刻,他是真的豁出去,她要是死了,对他而言,便是万劫不复。
听到争执,迈尔忙转身走了过去,询问出了什么事。
军医气呼呼地道,什么事?我要告他劫持军医,军法处……你给我闭嘴!弗里茨打断他的话,一把拎过他的领子,道,救她,立即马上!军医虽然年过半百,却也是个倔脾气。
况且,他手握手术刀,等同掌控生杀大权,出了医疗站,他或许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中尉;但在医疗站里,代表了绝对的权威。
再高的官受了伤被送过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向来吃软不吃硬,弗里茨越是威逼,他越是不肯配合。
见他们闹得那么僵,迈尔怕事情搞大,反而对微微不利。
于是,他插入两人之间,拉开弗里茨,略带责备地道,就算救人心切,但也不能藐视军法。
他是劝架,不想挑起战端。
所以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后,便话锋一转,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话题,转头对军医道,她伤在胸部,离心脏很近,如果不及时动刀,恐怕性命难保。
军医哼了一声,整整被拉歪的衣领,和弗里茨互看不爽,和迈尔却没有过节,更何况他心里头也不想见死不救。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病床前,检查她的伤势。
弗里茨这人虽然霸道,却也晓得分轻重。
既然军医妥协,他也不再吭声,沉默地守在一边,一双狼眼紧紧地追随着他们一举一动。
军医的注意力很快就完全转移到伤员身上,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道,伤得果然很重,而且,这个位置要开刀拿出弹片,并不容易,有风险。
那怎么办?问话的是弗里茨,但这回军医并没费精神和他争口舌,沉吟了会,道,先稳住她的血压心跳再说,最好能够转到野战医院,他们那里设备齐全,比较有把握。
可是,道路被封锁,运输恐怕会有困难。
的确。
军医考虑了下,道,那让我准备下,看看能不能成功取出弹片。
要动手术,除了助手,其余人都被赶出去。
见弗里茨坐立不安,迈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会好起来的。
弗里茨斜眼瞥过他,什么也没说。
你刚才太冲动了。
听他这么说,弗里茨不屑地哼了一声,反驳道,冲动?不这样,军医会来么?就凭你们,一会儿顾及这个,一会儿害怕那个。
到最后她心跳都停止了,还救个屁!迈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在这种时候确实需要霸气和果断,可是每个人的处事风格不同,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在什么时候用何种方式最合适。
里面的人紧锣密鼓地进行手术,而等候在外面的人也同样寝食难安,弗里茨靠着墙壁坐下,打量着迈尔,问,你怎么认识她的?我?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迈尔有些惊讶,但随即笑笑,道,只是一次意外,她掉在我的马车上。
哦?弗里茨扬眉,你的马车?在哪里?柏林?不是,在梅斯。
法国?你是法国人?不是,只是有亲戚在那里。
弗里茨不感兴趣地挥手,道,她怎么会在梅斯?那里又没大学。
我也觉得奇怪。
也许这就是天意。
不过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她怎么掉你车上了?从天而降?弗里茨只是随口说了句笑,没想到却见迈尔点了点头。
是啊,当时她的服饰很奇怪,倒真像是从天而降。
弗里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用嘲讽的语气,道,仙女下凡吗?迈尔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弗里茨性格孤僻,难得和迈尔还能聊上几句,也许是因为他温和谦逊。
这一点倒是和儿时的玩伴有点像,只不过他没有那人的城府和心计。
两人说了一会儿,突然平静被打破,远处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
弗里茨看到来人,脸色一变,手撑着地面,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弗里茨半句屁话没有,过去朝着对方的肚子就是一拳。
鲁道夫刚从战线上下来,浴血奋战,满身是伤,哪里还有精力和他火拼?倒退了几步,捂住伤口闷哼,弗里茨不解气,挥着拳头还想揍他,却被迈尔拦住。
在军营,你收敛一点。
鲁道夫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来,冷冷地扫过弗里茨,眼中除了鄙视再无其他。
他转头看向迈尔,道,她怎么样?微微被他牵连受伤,已让弗里茨大为光火,现在这人还要在他面前高贵冷艳地装逼,心里的新仇旧恨同时爆发。
他推开迈尔,怒冠冲天地道,你还有脸问,如果不是去找你,她会离开医疗站去找死么?这是事实,鲁道夫找不出反驳的词,刚撤回战壕,就听见这个噩耗。
他几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如果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会一辈子不安。
怕他们再度吵起来,迈尔侧身挡在两人当中,对鲁道夫道,医生在进行手术,情况不太妙。
伤在哪里?心脏附近。
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钝器猛锤了下,丝丝缕缕的痛意蔓延全身,几乎夺走他的呼吸,不由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她那么傻!她确实傻,傻到无药可救,所以才会选择你这个白痴。
弗里茨还想说什么,这时门打开了,一个医护人员走出来,三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拥上前,异口同声道,怎么样?他还没来不及回答,就被弗里茨一把拎了起来。
只听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的吊什么胃口,快说!那医护人员被吓了一大跳,一脸恐惧,抖抖索索地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迈尔和鲁道夫一边一个架住他,将他拉开。
迈尔语气严厉地道,冷静下来,你这样暴躁只是拖延时间!你说,快说!弗里茨勉强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催促道。
手术还算顺利,军医已经取出弹片,不过她失血过多,所以我们需要血……不等他说完,弗里茨就抢先道,我是O型,用我的。
阴性阳性?阳性。
不行,他摇了摇头,对着另外两个人问,你们谁是AB型阴性?我!鲁道夫突然想起了去年两人第一次在柏林HSK医院相遇时的情景,忙道,我,我是O型阴性。
那人看了眼鲁道夫,脸上露出为难,你自己也满身是伤。
没关系,我撑得住。
听他这么说,医护兵也不坚持,毕竟这是稀有血型,能够找到已是难得的好运了。
见鲁道夫踏入,弗里茨也想乘机跟进去,却被人拦在外面。
请你在外面等。
Verdammt!弗里茨握拳砸在门板上,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军医查看了下鲁道夫的伤势,见他没伤在要害,旧伤也不碍事,这才给两人接上针管。
他坐在床边,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紧紧握住。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中难掩震怒,对苏联人的,也是对她的。
她怎么会那么傻,不问清楚状况,就自己冲到苏联的炮口下?他已经反复承诺她,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会努力活下去,会娶她,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真的能够守住承诺?他一直希望,她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就像奥尔嘉和库特。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不能像奥尔嘉那样全力以赴地支持他?然而,心中所有的抑闷和怨愤,在看到她苍白的面容之后,全部都化作了不舍。
浓浓的不舍,夹杂着深深的感动,渗满了整颗心。
一个女人为自己执着至此,什么都可以不要,连命也豁出去,他还能抱怨什么?活着这一辈子,他发誓只爱她一个,也只要她一个,一生一世,执手到老。
他的血、他的力量、他的生气,通过针管慢慢地流入她的体内,从今往后,她再不是孤单一人,因为她的血管中流动着他的血。
战争,还有两年就结束了,到那时他们就能在一起了,没人可以再分开她们。
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很多补偿她的机会。
当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直到不久之后,才恍然:原来,明天过后,未必就一定会有以后。
动了手术,她变得更虚弱。
这里设施和现代医院没得比,再加上是在战线上,一切从简。
军医在动手术时,只是给她打了一针吗啡,暂时止痛。
好几次,她都被活生生地痛醒,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鲁道夫,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却意识不到这个人其实就在自己的眼前。
看她这样憔悴无助,他心里难受异常,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可偏偏他的懊悔、他的悲痛、他的恐慌、他的愧疚都于事无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满头冷汗,孤零零地与死神奋战。
闭起眼睛,忆起几天前她还调皮地对着他眨眼,握着他的手索要一生一世的承诺,可现在……她气恼他,为什么明知道帝国的结局,还要这么执迷不悟的愚忠。
可他也同样埋怨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他身为帝国战士也有身不由己的职责要去履行。
傻瓜,傻瓜,他们俩究竟谁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没有运输机,微微只能得到最基本的治疗,伤口感染引起炎症,高烧连续不退,透支着体力。
浑浑噩噩地做着梦,白光闪烁,过往的片段不停闪过脑际,眨眼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简妮时代。
青葱岁月,年少无忌,多少张狂在其中。
人们都说,快要死了的时候,就会回顾自己一生。
她林微微两世为人,是不是这一世的人生路也快走到了尽头?会回到现代吗?还是就这样走失在时光洪流中?脑中闪过很多人的影子,却最终停留在鲁道夫身上。
记得,有一次被鬼畜医生追杀,好不容易从他手中逃脱。
她在冰天雪地里拼命地奔跑,直到筋疲力尽。
后来还是被少爷救了回来,他紧紧地抱她在怀中,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给她力量、给她勇气。
她至今还记得他曾说过的那一句,人生如此美丽,不要轻言放弃。
那时,他们的爱情没有责任的捆绑,没有战火的威胁,更没有国仇家恨的束缚……简单而纯真。
只是这种美好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
她叹息,她彷徨,她迷惘,被困在迷宫里走不出来。
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爱一个人,甚至已经没再去想弗雷德、甚至下定决心和他共同奋战、甚至豁出去连命也不要了,可是,她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心心念念想要救他,结果反而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万丈深渊前,任何一阵微风都能将她推下无底深洞。
耳边偶然也传来说话的声音,和隆隆的轰鸣声,可是她无法睁眼,更不能动弹,全身沉重得就像是陷在了泥潭中一般。
在外漂泊太辛苦,她想回家了,可是谁才能带她回去?不知沉寂了多久,终于又有了动静,隐隐约约中,有人在给她喂水,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心口火烧火燎的痛,让她不由呻。
吟,听见动静,那人飞快地转过身。
怎么样?他似乎在问她,声音中充满了欣喜。
她想摇头,却没半点力气,耳边传来叫唤,和慌忙的脚步声。
医生,她醒来了,快……冰冷的仪器贴在她的胸口,药瓶里的液体顺着导管一点一滴地渗入血液,她的意识离得很远,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人。
一阵杂乱过后,四周终于又恢复了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只有那个人还陪在她身边。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动作轻盈而充满了温柔,即便什么话也没说,她也能感受到这温柔下的情深意重。
是谁?是谁在这里守着她?是鲁道夫、是迈尔、还是弗里茨?她眯起眼睛,想把他看清楚,可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双湛蓝如海般的眼眸。
鲁道夫?那人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带着一些责备、一丝无奈,幽幽地在那里道,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他?这个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她的眼泪一下汹涌而出。
虽然身体机能在衰退,可是泪腺却是那么发达了,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脸颊。
温润的嘴唇贴上她的眼角,允吸着她的泪、她的虚弱、她的悲伤,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音量虽然不高,却带着一诺千金的坚定。
微微,我不会再让你吃苦,我承诺你。
是梦吧,一定是梦。
弗雷德……是不是你已经带我回了家?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三卷的最后一章,从下一章开始就是第四卷:1944-1945政海风波。
】下集预告:弗雷德和戈培尔的PK。
43年9月,他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在前往救援的途中,她遭到了敌军的轰炸,胸部严重受创。
供给线路被空袭破坏,运输机无法降落,只能高高地扔下物资。
弗雷德再神通广大,却也无法干预战线上司令部的安排,一天看不到她的影子,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弗雷德深吸几口,捻息烟头,暗自在心底下了个决定,他要去明斯克接她。
但他身为帝国的警督,除非上头委派特殊任务,不然职责权限也只在德国境内,最多也就是占领国。
他处事向来细致入微,心思想法自然也比别人多,再怎么迫不及待,也要等计划万无一失后才行动。
在皮椅上坐下,他扭开台灯,重新点亮一根香烟,在纸上写下明斯克几个字。
苏联……明斯克。
他叼着烟,一手撑着额角,眯着眼睛在遐想。
心中反复思索,除了加入警察师上战场,还有什么方式能让一个盖世太保,名正言顺地被调派去苏联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呢?……214、第二百零三章不择手段43年9月,他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在前往救援的途中,她遭到了敌军的轰炸,胸部严重受创。
供给线路被空袭破坏,运输机无法降落,只能高高地扔下物资。
弗雷德再神通广大,却也无法干预战线上司令部的安排,一天看不到她的影子,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站在窗口前,看着偶然掠过天际的飞鸟,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恨不得自己也插上一对翅膀,立即飞过去救她于水火。
每次回馈过来的消息都千遍一律,林微微生死未卜,他寝食难安。
可再心急如焚,也不能表现出来,面子上照样得笑脸迎人。
弗雷德深吸几口,捻息烟头,暗自在心底下了个决定,他要去明斯克接她。
那里靠近前线,又是最大的伤员换防中转站,比起柏林更容易获得第一手信息。
但他身为帝国的警督,除非上头委派特殊任务,不然职责权限也只在德国境内,最多也就是占领国。
明斯克在苏联,与柏林相距1813公里,火车得坐上个一天一夜。
他可以申请休假,以私人名义过去,去程问题不大,但回来……微微重伤,恐怕经不起这个折腾。
如果调用军机,以他的头衔倒也有这权力,只是他为人谨慎,过去一趟若只是为了一个医护人员,还是个外国人,未免过于招摇。
这几年他一路官运亨通,高处不胜寒,多的是有心人在背后等着抓他小辫子。
真要是冲着自己来,他倒是不怕,就怕那些人将矛头对准微微。
他处事向来细致入微,心思想法自然也比别人多,再怎么迫不及待,也要等计划万无一失后才行动。
在皮椅上坐下,他扭开台灯,重新点亮一根香烟,在纸上写下明斯克几个字。
苏联……明斯克。
他叼着烟,一手撑着额角,眯着眼睛在遐想。
心中反复思索,除了加入警察师上战场,还有什么方式能让一个盖世太保,名正言顺地被调派去苏联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呢?正烦恼着,这时电话铃响了,他心不在焉地拎起来喂了声。
小老弟,是我。
一听电话那头传来戈培尔的声音,他的神色顿时一正,放下烟,道,找我什么事?关于施塔。
他短暂地停顿了下,问,他妻子的事你处理得如何了?弗雷德伸手揉了下鼻梁,实话实说,最近比较忙,还没着手。
戈培尔没责备,只是道,虽说不急,但我还是心心念念地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应了声道,我会尽快处理。
毕竟保卫柏林安危、铲除异党派聚众生事,也是我的首要职责。
言下之意,您宣传部长给我的只是附加任务,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而我也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忙。
戈培尔听了,在电话那头低低一笑,道,那是当然的,不过,我这事你也要放在心上啊。
一定。
弗雷德赔笑。
挂断电话,他的笑容隐没在唇角边,这几天为微微的事情心烦意乱,哪里有空去想其他。
他拿起烟缸上的半根烟,放在唇间想继续抽,却颓然地发现烟灭了。
从口袋中摸出打火机,随着金属搭扣咔嚓一声的响动后,火苗窜了出来,他的心突然也随之一亮,一个念头飞快地窜入了他的大脑。
--------------------------------凌晨四点半,天空黑沉沉地尚未破晓,柏林的街头仍然陷在一片寂静之中。
照理说,这个时间不该有人烟,可拐角处却转出了一辆轿车。
车子一路驰骋,最后在火车站大门前停下,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大衣,带着黑帽子的男人钻了出来。
他身材矮小,却有一双精锐的眼睛。
男人谨慎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可疑,这才走到后面拉开后车座,低声道,我们到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跨出汽车,这人即便蓄了胡子,穿着普通,却还是难掩出众的相貌和不凡的气势。
他不是别人,正是帝国最受欢迎的男星维格﹒施塔。
他扶出自己的夫人,取下行李,然后从皮夹子中掏出几张纸币,塞给司机,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道,谢谢你通知我们。
司机忙将钱推了回去,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你要谢的人不该是我。
那我应该感谢谁?司机摇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不然,会牵连到他。
施塔了然地点头,对方既然不肯收钱,便将口袋中的半包高级雪茄递给了他,是我抽剩下,聊表心意,请你收下。
听他这么说,司机也不好在推脱,接过烟随手塞入了口袋中。
他提起两人的行李,带头走进了车站。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掏出两张四联火车票,和两本护照,递给他们。
这是?施塔不解地问。
通行证件。
德国境内和被占领国都不安全,只有一路向东,一直到苏联。
施塔恍然大悟,和夫人对视一眼,暗忖,这安排的人果然心细。
前几天,宣传部长看中了他,非要让演犹太人的宣传片。
当时,他语气坚定地拒绝了,之后没再提起,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没想到,昨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
里面竟有她妻子犹太血统的证明书,虽然他坐得直、行的正,但毕竟舆论骇人,这一点作为明星他深有体会。
考虑再三,决定遵照匿名信里的建议和安排,为了保住妻子,不得不舍弃在帝国的功名,收拾细软逃命。
见他不说,司机催促道,天快亮了,你们坐第一班火车走。
记得,要往东走,不要节外生枝。
施塔忙回神点头,和妻子反复感谢了几声,这才踏上火车。
司机目送他们,直到火车缓缓开动,看不见踪影,这才离开。
-----------------------------------时钟敲过六点,弗雷德站起来准备下班,刚准备锁门,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似乎在迟疑要不要接。
然而,那铃声不折不挠,一直响个不停。
弗雷德抿了下嘴,最后还是无奈地走了回去。
才开口说了句哈罗,就被宣传部长打断,弗雷德,你过来一趟,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我下班了……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弗雷德挂了电话,戴上帽子,走出办公室叫住一个助手。
帮我安排一辆警车,去帝国总理议会厅(Reichskanzleramt)。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戈培尔已经敞开了大门欢迎他。
听见敲门声,他从办公桌上抬起头,道,你来了。
将外套帽子挂好,弗雷德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道,正准备去祭拜五脏庙,就被你传来了。
这又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不知道么?戈培尔扔了笔,靠在皮椅里,道。
什么?他扬眉。
施塔潜逃了。
一双尖锐的目光投向他。
哦?弗雷德脸上闪过惊讶,随即扬起眉峰道,我还没动手。
你还没动手,可是他已经得到风声,带着老婆远走高飞。
他真是狡猾。
他摇了摇头,叹息。
你觉得是他自己洞悉了我的意图?还是有人在暗地里通风报信。
这个不好说,他红了近十年,政界上商界上都有朋友,而且他自己也狡猾如狐狸。
可是,部长的目光紧紧地虏获住他,道,我只把这个计划告诉了你。
弗雷德吃了一惊,道,难道你这是在怀疑我?我和他连一面之缘也没有。
听他这么说,戈培尔干笑几声,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我知道不会是你,放走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反而帮我做事,还能升官发财。
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见他不接话,戈培尔又道,语气中不无愤怒,让他出演这个角色,是给他面子,没想到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还连夜逃脱。
真是太让我失望!弗雷德附和道,确实,为帝国效劳是他的荣幸,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在演艺界的位置。
等他回来,一定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戈培尔哼了声,道,逃都逃了,他还会回来么?弗雷德再度耸肩,估计是不会了,除非……什么?他烦躁地挥手,别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除非你派人捉他回来。
他沉默了半晌,道,我正有这想法。
不过,欧洲那么大,要找出两个人也不容易。
弗雷德。
是啊,你认为他们会去哪里?戈培尔。
哪里都有可能,不好说。
弗雷德。
要是把他捉回来,我想捏死他。
戈培尔点燃烟斗,吸了口,平复下心情,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弗雷德摇头,没有,这事颇为棘手。
看得出来他并不愿意接这烫手烂山芋,戈培尔站了起来,踱到酒柜前,取出两支玻璃杯倒上红酒。
然后又走了回去,将其中一杯递给弗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能让我信任的人不多,既让我信任又有办事能力的,更少。
但你弗雷德绝对是一个。
弗雷德举了举酒杯,不卑不亢地道了声谢。
这事……戈培尔斟酌着语句,试探性地开口,我要是交给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他没立即回答,而是沉吟半晌,才道,说实话,我并没有把握。
诶,你不要谦虚。
这些年你取得的功绩,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他话锋一转,继而又说,这事你要是接手,一定也不会让我失望。
弗雷德的脸上露出为难,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峰,推辞道,可是,近期我手头上也有不少案件。
况且,他们可能已经逃出了德国,我身为柏林地区的负责人,恐怕越权……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戈培尔打断,他伸手敲了敲书桌,道,你的事可以暂时让别人接手,弄一张去国外的通行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部长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不能再推脱,点头道,那好吧,我回去安排一下。
你肯接手,我就放心了一半。
不过,逃出德国,这个确实麻烦……戈培尔放下酒杯,托着下巴沉吟道,你认为他们会去哪里?瑞士?毕竟那里是中立国。
弗雷德。
我看不会,虽然中立,但是和我们帝国还是有协约。
要是发个通缉传到那边,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北欧?瑞典?戈培尔想了想,随即否认,施塔尔这么有名,我猜他一定不会去有人能够认出他的地方。
除了这些地方,还有哪里对他来说会比较安全?在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弗雷德也在思考,突然眼前一亮,他不禁脱口道,苏联!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戈培尔伸手拍了拍他,笑道,好小子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弗雷德点头,道,一方面,苏联没有完全落入帝国的掌控中;另一方面,那里认识他的人比较少,方便隐姓埋名。
而且,战乱中,大家都顾着逃命,没人会去留意他。
戈培尔扩大了脸上的笑意,赞赏道,分析的有道理,我们俩不谋而合。
不过,弗雷德有些迟疑,苏联土地辽阔,真要找出两个人,还是得花一番心思、时间和精力。
他叹气,确实。
两人沉默了会儿,戈培尔又道,不过,这家伙不会说俄语。
说德语,就容易暴露行踪。
就算这样,还是如同大海捞针。
戈培尔立即表示赞同,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我尽量给你一切权责上的便利。
闻言,弗雷德眉宇间一松,举杯和他碰了碰,道,我就在等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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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弗雷德低声道了声谢,将登记册还给她,转身便走。
空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眼望过去叫人眼花缭乱。
弗雷德和手下兵分两路,一个个仔细地找过去,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突然那一头传来部下的叫唤声。
弗雷德立即调转步伐,向那边走去。
终于,在茫茫伤兵中,他看见了她!他的呼吸一滞,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就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如鬼。
看见她这模样,心头上就像被插上了一把刀,很痛,很痛……除了痛,他已然感受不到其他。
上校先生,您要找的人是不是她?身边的声音让他霍然惊醒,他点了点头,控制住翻腾在眼底的情绪,道,是她。
带她去治疗。
215、第二百零四章弗雷德的承诺辗转奔波,弗雷德一路追着线索到苏联。
几天后,他接到电报,明斯克的医院接收了一批战线上运来的伤兵。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他刻不容缓地跨上军机,直奔明斯克。
随着距离的缩短,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他从不信教,可一刻却不由自主地交握起双手,默默祈祷。
微微,你一定要坚强,等我来接你。
他望向窗外,蓝天白云在眼前闪过,这是一个大晴天,可美好灿烂的阳光并不能融化他眼底的阴郁和忧愁。
习惯了将一切尽在掌握,偏偏她的生死,他左右不了。
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守在她身边,陪她一辈子。
可同时,却又无法阻止心尖上冒出来的那股恐惧感,怕她虚弱得等不到他到达,就……内心一向强大的他、行事素来稳重的他,一旦碰上她的事,就变得六神无主。
抚着额角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偏生心乱如麻,望着天边掠过的浮云,怎么也压不下心底的浮躁,他无法控制自己去胡思乱想。
医院外面停满了运输伤兵的卡车,没有足够的床位和医生,伤员只能暂时停留在空地上。
还没走进医院,就已闻到了战争的气息,一路走去入耳的都是哀吟、都是悲叫,有人被炸断了腿露出白骨;有人没了眼睛,血流满面;有人整个背脊都被炸断,浑身瘫痪;这是怎样一副情景?这仿佛不是医院,而是人间和地狱相连的通道,这一扇门是否已通入了地狱?看见这幅悲惨的景象,弗雷德的心情更加低沉,心里充满了恐惧担忧和不安,他的微微,他的微微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凶多吉少?他越走越快,身边的助手几乎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医院里水泄不通,能落脚的地方都淌满了伤员,医生护士焦头烂额地穿梭在急诊室病房间。
每一秒钟都有生命在流逝,弗雷德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急翻了天。
也顾不得平时彬彬有礼的形象,他伸手推开挡路的人群,直奔登记处。
您好,请帮我查一个人。
弗雷德伸手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企图引起护士长的注意。
护士长瞥了他一眼,没应答,她肩上挂着电话,手里在登记信息,还要时不时的和两边的伤员说上几句,可谓是一心几用。
这里不是警察局,弗雷德耐下性子,又温和有礼地问了一遍。
这回,护士长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她继续低头讲着电话,看这情况一时半会是腾不出时间来。
弗雷德转头环顾了下四周,到处涌满了战士,轻伤的、重伤的、性命垂危的、默默抽烟的、蒙头哭泣的……空气里漂浮着伤口溃烂、血腥的味道,让人不好受。
别人好不好过他无所谓,他记挂关心的只有微微。
找不到其他护士,他便又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连问三遍都得不到回答,他干脆伸手按住了座机上的挂断键,咔嚓一声,通话断了线。
护士长继续喂了好几声,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脸责备地抬头,正想数落这个罪魁祸首,却弗雷德抢去了话端。
请帮我查一个人,她叫若曦﹒袁。
我们现在忙成这样,你看我有时间做这事吗?护士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想继续拨打电话,却被他用手挡住。
我是来自于柏林的警督,受元首之命到这里办案,请给予方便。
他简略地自我介绍了下,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继而又道,如果这件案子搞砸了,倒霉的不光是你,而是你的院长,甚至整个医院!他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是平淡的,却威严十足,让护士长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他。
只见那双幽幽蓝眸中射出了精锐的光芒,他脸上肃穆的神情让她意识到,这一句话绝不是随便胡诌来恐吓她的。
她妥协,放下手头的事,问,你要查谁?若曦﹒袁。
护士长戴上挂在胸口的老花眼镜,拿起厚厚的写字板翻查了起来,一页接着一页翻过,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名字。
姓什么?Yuan。
不是德国人?她问。
弗雷德摇头,道,中国籍。
部队里竟然还有亚洲人。
护士长不可思议地嘀咕了声,继续查找。
可是从头到尾全部都翻了一边,还是没有这个名字,她摇头,查无此人……这不可能!弗雷德打断她。
若不是他在暗中做了手脚,以林微微这个普通医护人员的身份,恐怕还上不了返航的运输机。
所托之人亲手将她送上飞机后,随即发了一份电报给他确认,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纰漏,而现在她却说找不到袁若曦的名字……护士长没和他争辩,而是直接将登记板递给他,道,你自己找。
弗雷德伸手接过,从首页到尾页,几百个名字,一字不落地查看了起来。
可是,确实如护士长所说,里面没有她。
怎么会这样?他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照理说不可能会出差误。
弗雷德心急如焚,却还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快速地转动着脑筋,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会不会有人没有登记进去?听他这么一提醒,护士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登记板上的都是医院已经接收了的,准备即日入院,而外面空地上等着的人还没来得及登记入册。
他们今天上午刚被送到,我们没有病床,要不然你去外面找找,看一下有没有你说的人。
弗雷德低声道了声谢,将登记册还给她,转身便走。
空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眼望过去叫人眼花缭乱。
弗雷德和手下兵分两路,一个个仔细地找过去,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突然那一头传来部下的叫唤声。
弗雷德立即调转步伐,向那边走去。
终于,在茫茫伤兵中,他看见了她!他的呼吸一滞,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就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如鬼。
看见她这模样,心头上就像被插上了一把刀,很痛,很痛……除了痛,他已然感受不到其他。
上校先生,您要找的人是不是她?身边的声音让他霍然惊醒,他点了点头,控制住翻腾在眼底的情绪,道,是她。
带她去治疗。
接到命令,立即有人走入医院去进行交涉。
弗雷德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感情,在外人面前对她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出来,只能远远地守着她。
等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也许只是五分钟,终于安排妥当,有医生匆忙地走了出来。
您好,我是副院长特利尔,不知道您从柏林调派来,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弗雷德伸手和他握了下,道,我受命前来公干,希望你们医院能够尽全力配合。
特利尔忙不迭地点头,蹲□体替微微做了个简单的伤口检查,道,伤势还算稳定,你们跟我来。
弗雷德走了几步,又喊住特利尔道,这个病人对我的任务很重要,我希望她醒来后,在接受调查时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所以……他话虽没说完,但副院长已经了然,接口道,您放心,我会安排一个单独的病房间给她。
弗雷德道,感谢您的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
因为弗雷德的关系,林微微理所应当地得到了特殊照顾。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手术之后,她被转去了特护的单人病房,这里一般入住受了伤的高官。
忍了一整天,四周终于安静,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她。
坐在床边,弗雷德深深地凝视她,她走之前的笑容在眼前晃动,那么欢快、那么生动、那么明媚、那么朝气蓬勃,可现在的她……却脆弱得连呼吸都困难,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一般。
心再度疼了起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在此刻陡然变得强烈起来,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汹涌而起的情感。
在她面前,他不需要伪装,装满一腔哀恸,心如刀割般。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脸,心海深处掀起一股无力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失去过一次,所以现在才会充斥着这种失而复得的感激。
她的手即使冰凉,可那触感却是那么真实,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
他看着她,守着他,一眼不眨,不敢移开视线,不敢松开双手,生怕自己会再次失去她。
这一次,哪怕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他也不会再放开她了。
胸口的伤被医生包扎了,却还隐隐的有血迹渗出,也许是因为痛,她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她在经历怎么样的噩梦。
她的梦里是不是偶然也会看见他?自从他收到她战线上寄来的信之后,他就确定自己在她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甚至不会比鲁道夫低,只是她一直刻意地在抗拒,因为她所谓的先来后到的道德观念。
他会让她看清自己的心,但还不是时候,现在他只求她能够活下去,能够醒过来对他微笑,这便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昏迷一星期,在药物的作用下,寒热和炎症都得到了控制,只是整个人还是虚弱无力。
总是断断续续地做着梦,梦里,她看见无忧宫前的花树下,一个少年埋首钢琴前。
一曲毕,他抬起头,看着她温柔微笑。
微微,不管那个惊艳了你的人是谁,温柔岁月的人一定会是我。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你。
她还来不及回答,鲁道夫的脸就被浓雾隐去,场景一变,入眼的只有那一片皑皑白雪。
天空突地一声被点亮,爆炸的火焰燃烧着寒冰,身边不停地响起了叫嚷,却被惊心动魄的炮火声淹没。
士兵们来回奔跑着,有人中枪、有人扫射、雪地上盛开着艳丽的血花,被撕裂的人体如雨点般落下。
茫然无助地穿梭在他们之中,突然,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刚毅的男人。
想奔上去拉住他,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转身飞快地钻入坦克,毫不犹豫地向敌方挺进。
这时,无数火箭炮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他的坦克上面,砰的一声,入眼的一切都被炸成了粉末。
那情景太过深刻,太过骇人,她不由地放声尖叫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硝烟四起的战场跑去。
爆破之后,只剩下一堆残骸,她双手拼命挖动着碎石,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鲁道夫的名字。
也许是身体受了伤,让人的意志也随之变得脆弱,她陷在黑色的梦境中,无法抽身。
隐隐约约间,听见有人在叫她,一声声真切地呼唤,不太真实,仿佛隔着一个空间。
她恢复了些知觉,胸口火烧火燎的刺痛感,不断地侵蚀脆弱的神经。
男人的声音由远至近,逐渐清晰,压在心头上的那股子抑闷感终于消退了下去,她吐出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有人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却也充满了温柔。
迫不及待地想看清说话之人是谁,林微微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双晴如碧空般的蓝眼,充满着焦虑和喜悦,笼罩着淡淡的水雾,深深地望向她。
他一脸憔悴,满是胡渣,仿佛已经为她守候了一个世纪那般。
弗雷德……她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不禁闭了闭眼睛,可是再睁开的时候,他的身影还在眼前。
瞧见她恢复意识,他扬起唇角扯出一朵笑容,就像是海上初升的旭日一般,温和而美好,让人心暖。
没想到陪在身边的人是他,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离开那个硝烟四起的战场,回想起连日来所遭受的苦难,合着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她忍不住低声啜泣。
日夜守在她床前,如今看见她清醒,弗雷德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压抑的哭声牵扯着他的心,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凑近脸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在她耳边柔声安抚道,不哭,都过去了。
他越是温柔,她心里越是难受,抵挡不住翻腾在心底的情绪,只能躺在那里默默地流着泪。
一串串的泪花涌出眼眶,打湿了彼此的脸颊。
弗雷德低头吻着她的眼睛,将她的苦涩、害怕、不安、恐慌、无助和委屈一起吞入腹中。
从今以后,不管她是欢乐还是痛苦,微笑还是哭泣,他都要和她共同承担。
他拂开她额头的碎发,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有我在,一切会好起来的。
轻柔的语气却带着铿锵有力的承诺,她努力弯起手指,反握了下他,作为回应。
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林微微乖乖地点了点头,有他在,哪怕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一个眼神都让她感到莫名安心。
见她精神萎靡,一脸倦容,他心里满是不舍。
回顾这一年,他在背后为她动尽了心思,两人终于再度重逢,感到心暖的人又岂止是她?想抱她,想亲她,满心的感情等着去倾诉,可是她那么憔悴、那么苍白、那么虚弱,仿佛什么也承受不住了。
于是,他不得不将这些沉甸甸的情感压下去。
弗雷德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道,你再好好睡一觉,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
她闭起眼睛,手心里源源不断地传来他的温度,每当自己陷入绝境时,最后出来救她的人总是他。
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用心良苦的守候,叫人感动、让人心动。
可是她却为了其他男人,而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他的真心,这到底是为什么?眼角又有了一些湿意,对弗雷德的愧疚,以及对鲁道夫的失望,两者交织在一起,让她在心中泛起一阵阵的辛酸苦涩,很不好受。
也许鲁道夫需要更多的理解、支持和包容,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做不到不为他担忧,更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送他去死。
她不由质疑,她的委屈和付出,他是否明白?如果明白,他为什么会忍心辜负她?如果不明白,那么他们的爱情,这朵娇艳的玫瑰,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又要靠什么维持?为了他上战场,吃了苦头、受了磨难,可重伤醒来,陪在身边的人却不是他,也不曾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如果说以前是命运弄人,那么这一次呢?明明可以避免的,但是他没有。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帝国是部队,其次才是她。
所谓很爱很爱,也不过如此,曾经的誓言,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心酸。
追随着他的脚步,在战场上昼夜奔波,整日战战兢兢,时刻担心他的小命会不保,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啊……她潜意识里也在责怪着他,如果不是他的执着,自己或许不会受伤。
爱一个人应该给予他自由,当爱变成负担,这份激情是否也快燃到了尽头?她不想和他分手,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整整十年的感情,初恋的美好,儿时的梦想,纠缠着她千丝万缕的情感,让她不舍割断。
她是真的想和他白首偕老,所以,她努力着去体谅他,去理解他,可是她所能做的远远不够。
她不是西方人,不够独立,不够自主,不够洒脱,不够放开……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他,跌跌撞撞地在乱世摸索着走出迷宫的道路。
对她,爱,不仅只是勾起天雷地火的瞬间,更是细水长流的永恒。
可是,如果那个答应和她厮守到老的人,最后连性命都没有了,又要让她情何以堪呢?弗雷德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可她就是忍不住,这些感情纠结在心中,真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呐。
唉~~~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他轻柔地咬着她的唇瓣,一个吻却寄托了他所有的思念和眷恋。
如果不是她大病初愈,他会一直和她纠缠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她抚着胸脯大口喘息着,余惊未定地看着他。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配上她的这个表情,显得格外生动,他将手掌贴在她的面庞上,拇指轻轻地划动。
每一下的触碰,都带着一股电流,让她情不自禁地颤抖。
弗雷德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四目相望。
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深情款款地呢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想了一会儿,空中飘来食物的香味,勾回她的思绪。
回神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旁边还配放着一把勺子,显然是弗雷德为她做的。
她挖了一勺子,送入嘴里,味道适中,和几年前在波兰、在苏联时一模一样。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她心里感叹万千,不由脱口道,弗雷德,你真好。
闻言,他笑着回答,我天天都会对你好……只要你愿意。
……216、第二百零五章太保哥的预谋有弗雷德在,林微微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和诊断,伤势很快就有了起色。
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望见的都是陪在身边的太保哥,他的眼里没有责备、没有疲惫、没有不悦,有的只是满满一腔温柔。
他对她越是宽容,心里的那股愧疚感越甚,她对不起他的深情,更没脸面对他的付出。
她转过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敢与他对视。
今天精神不错,要不要吃个苹果?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他是了解她的,比任何人都更要了解,他知道要是现在板起脸去数落她一顿,她心里会更好受一些,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他不会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却会给足她时间,让她自己去想明白。
见她没回答,他起身,从果篮里挑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从军装的腰带上解下匕首。
林微微本来没看他,却听见耳边传来刷刷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好奇,将目光投向了他。
你用帝国的荣短剑削苹果啊?她的眼底闪过惊诧。
弗雷德不以为然地笑道,物尽其用。
她压了压嘴,啥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将苹果一切二,再二切四……弗雷德找来个干净盘子,装了递给她。
她伸出手,还没摸到苹果,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我不吃苹果皮。
她皱起眉头。
他哑然失笑,道,维他命都在皮里,不准挑食。
弗雷德叉起苹果想去喂她,谁知她却不配合,转过头拒绝。
他没强迫她,放下手中的盘子。
沉默了一会儿,微微问道,今天几号?我睡了多久?9月28。
你昏迷了近十天。
弗雷德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回答道。
这么长时间啊。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已经两个多星期了,不知道前线上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有,在关键时刻,是谁救她回来的呢?但她知道,不管是谁,那个人都一定不会是鲁道夫。
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不禁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听见她喘息,弗雷德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急忙回神,摇头道,没有。
那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在他那两道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总是让人藏不住心事,她掩饰地转移开话题,道,我只是在好奇,我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遇到你。
你不告而别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惜战场上司令部的联系经常中断。
况且,就算找到了你的下落,我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向他们要人。
虽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她还是能想象出其中的波折,有些感动,她不禁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背,轻声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道,广泛撒线,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人在几天前给我拍了电报。
她心咯噔一下,不由问道,是谁?弗雷德没回答,只是转动了下眼珠,随着他的目光,她看见了床头柜上装在盘子的苹果。
急着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少爷,于是,她二话不说,直接拿起叉子,乖乖地吃苹果。
将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她再次抬头看他。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自己,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说,看吧,我都遵旨照办了,这下你总能说了吧。
弗雷德微笑,眼中盈满了宠溺,道,苹果甜不甜?她点点头。
还要不要再吃一个?她摇了摇头,嘴里塞满了苹果,口齿不清地道,到底是谁给你的消息?弗雷德瞥了她眼,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道,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这算什么回答?林微微听了心里一急,苹果呛进气管,顿时猛咳了起来。
她脸涨得通红,咳个不停,再这样下去心肺都要咳出来。
弗雷德急忙伸手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气是顺了,却喷了他一脸的苹果皮。
他哭笑不得,好气又好笑,却又不舍得责怪她。
反倒是林微微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吐了人家一身,那闪闪发光的榛子头上都有沾着她口水的苹果皮……她拉起袖子手忙脚乱地去擦他的脸,指尖的触碰,带来一种酥酥。
麻麻的感觉,让他的心一动。
就势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凑近脸,吻了上去。
直到他的唇贴上自己的,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抵触,没躲开却反而叫他吻得更深。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滚烫而炙热,一如他对她的心。
他的手臂强有力地环住她的肩膀,温柔却也霸道,不容她拒绝。
被他紧紧拥抱着,鼻翼中都是他的气息,他亲昵地纠缠着她,他的亲吻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心跳如雷。
困在他用温柔编织而起的情网中,她无法反抗,也无法拒绝。
他轻柔地咬着她的唇瓣,一个吻却寄托了他所有的思念和眷恋。
如果不是她大病初愈,他会一直和她纠缠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她抚着胸脯大口喘息着,余惊未定地看着他。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配上她的这个表情,显得格外生动,他将手掌贴在她的面庞上,拇指轻轻地划动。
每一下的触碰,都带着一股电流,让她情不自禁地颤抖。
弗雷德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四目相望。
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深情款款地呢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林微微一怔,他坚定不移的神情和语气似曾相识,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当她还是简妮的时候,他也许下过一样的承诺。
心中不由感叹万千,经历了一个大圈子,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她的身体瘦弱而纤细,想到医院里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兵,再联想起她所吃的苦头,一颗心密密麻麻的都是痛。
他想用力抱住她,恨不得揉进骨髓里,却又怕折断她,只能暂时压下深深的感情,不得发泄。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却还是感受到他的情意,对简妮的、也是对自己的,深入骨髓。
她感动着,不由地湿润了眼睛,情人嘴里说出来的誓言总是那么动人,可是,真正能守住承诺的又有几人呢?想到鲁道夫,脸上落寞,心底郁闷。
她伸手回抱了下他,将脸靠在他肩上,喃喃自语道,不许说话不算话。
她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幽怨,却也满是无奈。
弗雷德一怔,转头望向她,自己何时打破过对她的承诺?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吧,他突然敏感地意识到了些什么……----------------------------时间过得飞快,在医院里修养了个把月,狰狞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她可以下地,不必天天挂针。
望出去已是茫茫一片白色,虽然才11月,却已经开始下雪。
零下十度,屋檐下结满了冰霜,她推开被窝站了起来。
屋里有暖气供着,和外面天差地别,站在窗前,隐隐感受到透过玻璃窗传来的凉意。
又是一年冰天雪地的大冬天,大脑中总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战场上的鲁道夫,想了解他的近况,却不敢开口问弗雷德。
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不会告诉她的。
门外传来医生和弗雷德的声音,她穿着单薄又赤脚站着,怕一会儿他看到了要数落自己,她急忙爬回床上。
刚盖好被子,门就被推开了,她急忙扬起个笑容,向两人挥手说了声哈喽。
见她脸上笑得古怪,弗雷德下意识地环视了四周,想看看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今天气色不错。
医生率先打破沉默,过来翻翻她眼皮,听听心跳,做了个基本的检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摇摇头,就是心口有点疼。
弹片入肉较深,又靠近心脏,恢复起来确实需要一段日子,疼痛是在所难免的事。
如果实在忍不住,我再给你开一点止痛药。
林微微刚答了声好,就听见弗雷德在那边问,你刚说离心脏很近,那么会不会影响健康?一般来说不会。
弗雷德继续问,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运动么?闻言,医生抬头看了眼两人,一脸了然,道,可以。
等她恢复了后,可以运动、可以同房、可以生育……可以做其他女人所能做的一切事。
呃。
听见后半句,林微微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转头偷瞄了眼弗雷德,却正好撞入他的眼眸。
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直地向她飞来,那眼神深深沉沉的,如同一汪浩海那般深不可测。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伸手捂住自己脸颊,也顺便挡开他灼热的注视。
弗雷德站在那里,抱胸靠在墙壁上,双目半寸不离她的一举一动,嘴里虽没说什么,脑中却飞逝过一个念头。
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的伤势已基本稳定下来,随时可以出院。
但是,不宜操劳,毕竟这伤口还没愈合,如果崩裂了,又得重新缝针。
还有,出院之后,每个星期都要过来进行复诊,换药。
弗雷德点点头,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什么。
医生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后,翻了翻记录,收笔望向他们,问,指标正常,那么你要不要出院呢?见两人都在看自己,林微微望了眼弗雷德,耸肩道,无所谓。
医生哈哈一笑,道,出院还是不出院?可没有无所谓。
天天呆在这里看伤兵进出,简直难受死了,她想出院,却不知道出院后又能去哪里,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
弗雷德的声音插了进来,道,那就出院吧。
出院后我去哪里?微微忍不住问。
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
那你一会儿去护士长那里把出院手续办了。
医生又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出了门。
弗雷德……她刚叫了声,就被他挥手打断。
我先去办理出院,你等我回来。
听他这么说,她也不再说什么,乖乖等着。
弗雷德走出门,转头瞧见走远的医生,急忙几步追了上去,叫住他,请留步,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
你说。
你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怀上孩子的机率有多大?医生眼里闪过惊讶,随即皱了皱眉,道,说实话,不大。
这次受伤让她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调养。
而且,她在东线上经历了酷寒严冬,加上饮食不均,导致营养不良,可能月事也不准。
子宫受寒萎缩,要受孕恐怕没那么容易。
可以治吗?见他那么紧张,医生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这不是什么毛病,她本身是健康的,只要坚持条理一段日子就会恢复。
有什么药可以条理?这我可不知道,你得带她去看妇科。
一听妇科,弗雷德的头顿时就痛了。
-------------------------办完出院手续,弗雷德将她接回了自己的临时住所,一间小小的单人套间。
一室一厅,布置得简约清雅,倒也符合他的风格。
独立的厕所和厨房,虽然面积不大,却五脏俱全。
林微微四周参观了下,道,为什么这里你会有房子?租的。
替她收拾好行李,然后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租的?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我们不回柏林吗?难道你要在这里长驻?暂时不回。
我被派到这里公干,而且,你的伤势也不太稳定,等过了圣诞节再说。
她哦了一声,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叫道,你到苏联来,不会是因为加入了党卫军武装部队吧?没有,你别乱猜,我有案子要办。
只要不是参军上战场就好,林微微心里一定,在厨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这才下午五点而已,太阳就渐渐落山,火红的朝霞映着皑皑白雪,点缀出了动人的色彩。
一缕晚霞透过玻璃窗落到桌上,她摊开手,美丽的光芒安静地躺在掌心里。
可当她握拢手指,却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抓到。
有人说过,把手松开,拥有的是一切;把手握紧,里面一无所有。
想着那句话,她不停地松手,握紧,再松手,再握紧……听不到声音,弗雷德便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沉静地坐在夕阳下,一脸纠结地望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这认真又带着点迷茫的小模样让他失笑,没说话也没打断她的思绪,继续忙手上的事。
只要有她在身边,哪怕不说话,也是甜蜜的。
遐想了一会儿,空中飘来食物的香味,勾回她的思绪。
回神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旁边还配放着一把勺子,显然是弗雷德为她做的。
她挖了一勺子,送入嘴里,味道适中,和几年前在波兰、在苏联时一模一样。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她心里感叹万千,不由脱口道,弗雷德,你真好。
闻言,他笑着回答,我天天都会对你好……只要你愿意。
这话可真动听。
她打了声哈哈,便转开了话题,晚上吃什么?有肉吗?他摇头医生说你要忌口,吃的清淡些吧。
没肉啊……她一脸失望。
有番茄牛肉汤,不过这肉是罐头,不知道味道如何。
有肉就好。
她立即眉花眼笑。
两人沉默了会儿,他叫了她一声,微微。
什么?在斯大林格勒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想到给我写信?这个……她一下子语塞。
见她不答,他继而又问,循循善诱,是因为想念我吗?无法否认,林微微点头,小声地说了声是。
他放下活,转过她的身体,在她面前蹲下,一字一顿地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有我。
那目光深沉而锐利,叫人无所遁形,她转开头想逃避,却被他一把扣住了下巴。
回答我。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让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挣扎了起来,眼中满是慌乱,似乎被他逼出了情绪。
弗雷德笑了起来,道,你不知道?可是我却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我的影子。
你脑中想的是我,梦里叫的是我,心里爱的是我……微微,你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的话字字惊心,让她无从反驳,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气恼地道,我确实喜欢你,可是,我也一样喜欢鲁道夫,所以我做不出决定。
弗雷德叹气,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道,傻瓜,其实你和他都已经做了决定。
只不过你还没有意识到。
她抬起脸迷茫地望向他,他做了什么决定?还用我说吗?如果不是他的决定,你怎么会受伤呢?又怎么会让你回到我身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枚重型炸弹,炸得她阵脚大乱,她想为少爷说几句话,却惊惶地发现找不到辩驳的词语。
听见水烧开的声音,弗雷德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
有些话多说无益,点到为止便可。
一番交谈,让她的心更乱了,不禁迟疑,自己究竟在执着些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实在忍不住好奇,她掀开眼帘瞄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搞什么啊?她坐了起来,刚想下床,却一脚踩到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有人在那里猛哼了声,她也同时被吓了一大跳,急忙三两下拧开台灯。
一低头,瞧见躺在地上的弗雷德,原来刚才那些响动,是他在她的床边搭窝的声音啊……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扣着她的脚腕,歪着头在看她,嘴角弯弯、蓝眼盈盈,脸上似笑非笑,那神情真够淫荡的。
看得她脸一红,气一短,一蹬腿踢开他的手,又自动自觉地滚回床上去了。
……我不骗你。
这老狐狸实在太狡猾了,总是赢不了他,她不服气的嚷,我就不信,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那你要什么?我要……一顿苦思冥想之后,她眼睛突然一亮,得意洋洋地道,盖世太保先生,我要写着我名字的雅利安血统证明书!噗,弗雷德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败下阵来,这个估计连元首也弄不来。
……刚平静了五分钟,胃部突然又抽痛起来。
她哀吟着翻了个身,用力压住胃部,手指紧紧地扣住床单。
深呼吸,微微,跟我做深吸。
痛……她根本无法集中思想,痛得两眼泪汪汪,死命咬着嘴唇。
看见她血迹斑驳的嘴唇,他伸出手,道,你别咬嘴唇,要咬就咬我吧。
林微微没多想,一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臂。
弗雷德连哼也没哼一声,她痛,他陪她痛。
……217、第二百零六章铁血柔情(上)在明斯克,这里没有战火、没有爆炸、没有死人,这样的日子本该是美好的,可林微微却反而一下子习惯不了。
人是从战地上回来了,可是心还留在那里,总觉得天上随时会扔下炸弹,将自己炸个粉身碎骨。
半夜里,睡得好端端的,突然被惊醒。
耳边似乎传来警笛,一声又一声盘旋在头顶,她捂住了耳朵,那啸声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脑中。
她的尖叫很快惊醒了睡在厅里的弗雷德,他飞快地翻身而起,冲入她的房间。
看见缩成一团的微微,他心一惊,忙拉住她的双手,急切地问,怎么了?偷袭,有敌军偷袭,我们快撤退!她精神恍惚地抬头,语无伦次地叫嚷。
他下意识地望了下窗外,天幕上除了那一弯清冷的弯月,什么也没有。
是恶梦,微微。
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梦,是真的,我听见轰炸机的声音。
她推开他跳下床,打开玻璃窗,指着天空,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冷风顿时灌入这一方天地,她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被风一吹,便是一阵瑟瑟发抖。
谁们?是雅克!弗雷德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将窗户关上,一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安静下来,微微。
她不安分地挣扎了下,抬头想说什么,却被他阻止。
他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压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没有雅克、没有苏联人,只有我。
耳边传来他心跳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沉稳而有力,她闭上了眼睛。
他的胸膛是温暖的,替她挡住冰冷的寒流,缓解了心里的恐惧和紧张。
此时,即便他不再刻意开口说什么,她也觉得莫名安心。
他拍着她的背脊,直到她平静下来,伸嘴吻了下她的额头,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
被噩梦这么一折腾,林微微满脸疲惫,靠在床背上,都不想动。
看着她这模样,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身上的伤口容易愈合,可心灵上的创伤要怎么办?她的精神状态,让他隐隐担忧。
弗雷德默默地陪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紧闭着眼睛,呼吸不再絮乱,这才起身。
等他走出房间后,林微微睁眼,一滴眼泪划出了眼角,她忍不住偷偷地哭泣。
虽说刚才是做了噩梦,可那一瞬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里头有点害怕,怕自己会像电影里那些得了战后忧郁症的士兵一样,歇斯底里地发作,最后成为一个疯子。
闭着眼睛,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会儿,忽然门口传来动静。
弗雷德开门走进来,又走出去,然后再次走进来,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在她身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敢睁眼,等了好半天,才又安静下来。
实在忍不住好奇,她掀开眼帘瞄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搞什么啊?她坐了起来,刚想下床,却一脚踩到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有人在那里猛哼了声,她也同时被吓了一大跳,急忙三两下拧开台灯。
一低头,瞧见躺在地上的弗雷德,原来刚才那些响动,是他在她的床边搭窝的声音啊……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扣着她的脚腕,歪着头在看她,嘴角弯弯、蓝眼盈盈,脸上似笑非笑,那神情真够淫。
荡的。
看得她脸一红,气一短,一蹬腿踢开他的手,又自动自觉地滚回床上去了。
你这是干嘛?她问。
我来陪你。
谁要你陪!她闷哼了声。
真不要我陪?他有心逗她。
她转过头闷哼了声,拒绝回答。
他低笑了几声,道,那就算是你陪我。
睡觉睡觉!说不过他,她没好气地钻进被窝里。
有他在,她的心总是安定的,只不过……房间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男人的气息,偏偏又是能引起她兴趣的男人,一颗小心肝啊,就像装了弹簧似的上下跳得厉害,怎么还能睡得着?转身背对着他,望向窗外,记得在莫斯科的时候,他守着她,与她同枕共眠。
那时她是简妮,而现在她是林微微,他还是这样不分昼夜地守护她,那一段遗失的记忆,好像并没有带来什么区别。
他始终是他,不曾改变。
闭上眼睛,脑里想入非非。
怀念从前的日子,渴望被他抱在怀里,可偏又放不开牵挂,抛不开顾忌。
想得太多,纠结太多,结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弗雷德?她忍不住叫了声。
嗯?他闭着眼应道。
我失眠了。
她懊恼地扯了下头发。
为什么?真可恶,明知故问!我有心事。
微微。
又是鲁道夫?她迟疑地点了点头,一骨碌地坐起来,看着他道,我想听你说。
弗雷德睁开眼,不解地望向她,你想听我说什么?是啊,听他说什么呢?让一个男人去讨论分析他的情敌,是不是过分了点。
她心烦意乱地一挥手,道,算了,当我没说。
他沉默了会,手撑着地板,坐起来,道,既然睡不着,那就给我说说你在东线上的经历吧。
说到这个,她就来劲了,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离开的一年比前十年加在一起还精彩。
战争的残酷,蒙古兵的变态,两军地盘争夺的激烈,苏联逃难的艰辛……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她手舞足蹈地在那里叙述,他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倾听,一个说得激动,一个听得认真。
等她的话告一段落,弗雷德的声音才悠悠响起,吃了那么多苦,你就没想过回柏林吗?听他这么问,她不禁一怔,讪讪地道,没想过。
而且,队部纪律严整,我也不能说走就走。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靠在墙壁上,伸手撑住下巴看她。
那目光深深的,仿佛透过眼睛这双心灵之窗,一直望进了她心眼底。
以为他会说些啥,可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提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你怎么受的伤?说到这个,她又开始郁闷,唉了一声道,是我自己撞上了鬼子们的枪口。
还自以为是救世主,其实他们当中最不中用的人就是我了。
弗雷德扬了扬眉头,半真半假地问,你打算当谁的救世主?被他问得一愣,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头无药可救的蛮牛!蛮牛?听见她的措辞,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他是蛮牛,那你是什么?被蛮牛牵着走的傻丫头?她翻了个身,仰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幽幽地叹息,笑吧,笑吧,就知道你会笑话我。
笑你什么?笑我是傻瓜,不顾一切地跑去战场,却一无所获地跑回来。
哦,不,带着一身伤痛,最后收拾残局的人还是你……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心中满是苦涩。
和心爱的女人讨论情敌,还得谈笑风生,他心里何尝不也落寞苦涩呢?只是他够冷静够成熟,将心事埋藏得很深,即便心如刀割,脸上照样可以笑得阳光灿烂。
你说你们男人的心里是不是就只有战争啊?为什么这么说?她又叹了一声,感觉是啊。
有些人就是那么固执,非要眼巴巴地去送死,明知前面是地狱,也要闯一闯。
难道我们女人就该整天提着心、吊着胆的,受了委屈,脸上还要露出理解。
越说心里越不平,她爬了起来,半跪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弯腰鞠了个躬,做了一个请安的动作,爷,您走好,奴婢给你看家。
你哪来的怪动作?弗雷德不由觉得好笑。
你们同盟国的标准好女人。
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又倒回床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
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他没接口,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沉寂了一会儿,她又道,总觉得自己很强大,其实不也就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吗?她叨叨絮絮地抱怨着,等话音落下,弗雷德才道,你让我想起了宣传部长的一句话。
是什么?一个人的强大,并非看他能做什么,而是看他能承担什么。
林微微摇了摇脑袋,不明白。
看她一脸迷茫,他不禁微笑,在这个年头,能有勇气和胆量去做些什么固然可贵,但是,爱情和亲情更需要一份担当去呵护。
她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想了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连声叫道,你这是在暗示我,其实鲁道夫没有这个担当,不能维护我们的感情吗?这可是你说的。
他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你没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高兴地嘟了下嘴,埋头床单,心头涌起一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一脚踹中了痛处。
见她像一头刺猬似的竖起了防御,弗雷德立即说了声对不起,眼中露出一丝歉意。
他这样反应,她反而发不起脾气来。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鲁道夫连上司的话都没反驳,还说什么呵护两人的爱情呢?她低声自语,也许不是他胆小,只是他爱的方式不是我所期待的。
弗雷德怕又惹她生气,没回答。
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她转过身,支着脑袋。
不料这一动,牵扯到胸口的伤,不由一阵扯牙咧嘴。
你别动来动去,小心把伤口弄裂,又要吃苦头了。
即便过了一个多月,裂痕处还在隐隐作痛,这伤好得可真慢呐!她捂着胸,眼珠贼溜溜地一转,一本正经地道,请问上校先生,我为你们帝国连小命都差点丢了,您是不是也考虑给我办发一枚铁十字勋章?我呢,要求也不高,那个钻石橡叶带剑骑士铁十字勋章就行。
林微微本来只是随便一说,想狮子大开口震惊他一下,没想到弗雷德竟然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把我的给你。
没把他给震到,却反而把自己给惊了,她不可思议地叫道,不会吧,这你也有?没有钻石橡叶,但是有橡叶带剑骑士铁十字勋章。
我不信,这么高级别的你怎么会有?她嚷了起来,向他伸出手,动了动手指,道,拿来,让我看。
在柏林,你跟我回去,我就给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里的温柔几乎可以溺死人。
林微微半信半疑,斜着脑袋看他,评估这话的可信度。
你是不是在骗我?严重怀疑他是在忽悠自己,可左看右看,怎么也瞧不出半点儿端倪。
我不骗你。
这老狐狸实在太狡猾了,总是赢不了他,她不服气的嚷,我就不信,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那你要什么?我要……一顿苦思冥想之后,她眼睛突然一亮,得意洋洋地道,盖世太保先生,我要写着我名字的雅利安血统证明书!噗,弗雷德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败下阵来,这个估计连元首也弄不来。
---------------------伤口虽然在好转,但林微微瘦了一圈,弄得一身毛病。
在战地上有一顿没一顿,把她的肠胃都弄坏了。
那天,弗雷德被一同电话喊出去公干,她一个人躺家里午睡。
睡到一半,突然被一阵胃痉挛痛醒,颤颤巍巍地起床想给自己泡热茶。
哪知,一阵要命的剧痛陡得袭来,她手一颤,热水一半洒在了地上。
实在痛的受不了,她也顾不得被烫红的手臂,双手按着胃,蹲到了地上。
胃在抽筋,她绞着衣服,连话也说不出来。
弗雷德不在,没人求助,她想咬咬牙忍过去这一阵再说,可实在是痛得死去活来。
那种痛楚的感觉几乎让人窒息,不光是胃,全身上下都一阵阵地在抽搐,脸上密密麻麻地流着冷汗。
弗雷德,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活活痛死了。
真是人要倒霉,喝水也会被噎死。
在现代的时候,她林微微健壮如牛,一年到头不生一次病,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呢?一会儿扭了脚,一会儿噩梦缠身,一会儿胃痛要死……总之,唧唧歪歪的事特多。
没有药,只能硬挺。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缓慢,没力气爬起来,她索性就躺在地上,握紧拳头和疼痛做抗争,指甲刺进手心里把皮肤都扎破了。
眼角一片湿润,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隐隐约约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动了动嘴巴,却没什么力气,只能发出很轻的一声呻。
吟。
弗雷德在卧房和厅里找不到她的影子,正纳闷着,就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他忙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一低头就瞧见了在地上卷缩成一团的人儿,他心口一紧,过去将她抱了出来。
怎么了,微微?看见他,她缓下了神情,双唇颤抖着说了句,我胃痛。
她的手捏着身前的衣服,因为用力,指关节都微微发了白。
他将她抱回床上,她痛在身上,他痛在心里。
伸手拨开她额头被冷汗浸透的碎发,问,吃过药了吗?没力气说话,林微微稍稍摇头,作为应答。
翻箱倒柜地找出药,倒好温水,让她服了。
如果半个小时候还痛,我带你去看医生。
想想不放心,他不禁又问,怎么会突然痛起来?吃坏了?没有,我什么也没吃,突然出现的状况。
深呼吸,这样会好一点。
他教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他深呼吸。
躺了一会儿,一阵镇痛缓缓过去,她稍微好过些,有了一点力气。
她这模样让他心痛,绞了干净的毛巾替她擦了擦脸,道,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你。
瞧见他的制服沾着自己掌心里的血迹,便伸手指了下,微微眼中闪动着愧疚。
他低头看了眼,全然不以为意,认真地给她起泡的手臂上药。
刚平静了五分钟,胃部突然又抽痛起来。
她哀吟着翻了个身,用力压住胃部,手指紧紧地扣住床单。
深呼吸,微微,跟我做深吸。
痛……她根本无法集中思想,痛得两眼泪汪汪,死命咬着嘴唇。
看见她血迹斑驳的嘴唇,他伸出手,道,你别咬嘴唇,要咬就咬我吧。
林微微没多想,一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臂。
弗雷德连哼也没哼一声,她痛,他陪她痛。
等她松嘴的时候,已经满口血腥了,苍白的脸上沾着他的血。
见到她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心都碎了。
我送你去医院。
他不容置否地抱起她,刚走了几步,就感受到她的挣扎。
快放下我,我要吐!他没松手,而是直接走去了厕所。
她在那里吐得稀里哗啦,他便在后面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地安抚道,吐出来,吐出来就会好了。
一直到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才打住,他拿毛巾替她清洗着脸上的秽物,也不嫌脏,就像一个尽职的好丈夫。
她心里一暖,拉住他的衣服,轻声道,谢谢你,弗雷德。
谢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第一时间出现。
她的声音很弱,却带着真诚。
这不是应该的么?他抱起她放回床上。
去厨房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掉,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冲了个热水袋,放在她的胃上。
你一定是着了凉。
伤处刚愈合,你就生病,自己的身体要懂得爱惜。
听他在那里数落,她诺诺地点头应许,心间涌起一种感觉叫温暖。
见她安静下来,他心里也定了些。
微微脸色苍白,没啥精神,病恹恹地躺在那里,看得他心都皱了起来。
弯腰去亲了亲她的脸,他道,你睡,我陪着你。
胃上被热水袋温暖着,痉挛渐渐地退去,她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看见自己被他紧紧地怀里,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前的莫斯科……作者有话要说:<<<<<<<<<<<<12-16号去柏林停更,17号或者18号恢复更新。
>>>>>>>>>>>>>>>>下集预告:跟着他爬上了三层楼,抬头一看立即傻眼,门匾上面写着一行大字:Gynaekologie。
她嘴角不禁一抽,问,我是胃痛,你带我来妇产科干嘛?医生说你月事不准,所以一样来了,就顺便查查有没有什么妇女病。
妇女病?她叫了起来,但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嗔怪道,人家还没结婚,哪来的妇女病!弗雷德一把拉住她,道,只是看医生而已,你害羞什么?我没害羞,只是没这必要。
我说有这必要!他眼中闪过一丝严肃,没有像往常那样纵容她的小性子。
拉着她走到一边的座位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刚坐稳不久,就听见旁边有个年轻的金发女郎,很小声地在问她,你几个月了?我……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弗雷德就抢着道,三个月。
我六个月了。
女人说着摸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极其羡慕地望向微微,道,你真幸福,有丈夫陪着来,我的那位身在前线,还不知道生死。
他不是我丈夫。
弗雷德又插嘴打断道,她产前忧郁症,总爱胡说。
金发女子点了点头,道,我了解。
女人怀孕了,性情都会变得暴躁一点。
所以,我会包容。
弗雷德。
包容啥?哪里来的孩子?她只是吃坏肚子吐了而已,怀个毛线!?她伸手用力拧了把弗雷德,这也要吹,让你吹!……他伸手拉她起来,转了一个圈,拽入自己的怀里。
按着音乐的节拍,他带着她踏出了舞步。
皎洁的月光洒入窗内,与柔和的烛光相互辉映,这一刻美好得,叫人不忍忘却。
弗雷德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道,只要你需要我,就握着我的手。
我想告诉你,我愿意被你握着,一辈子。
他的话很轻很柔,却带着十足的分量,吹进她的耳际,让她心跳如雷。
……218、第二百零七章铁血柔情(下)这场病看着来势汹汹,其实只是急性肠胃炎,吃了药睡一觉,林微微就又生龙活虎了。
她赖在家里不愿去医院,弗雷德却不答应。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林微微心里不乐意,嘴里嘀咕着,埋怨他太小题大做。
你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别哭鼻子。
我这人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对于病痛,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此乃民族病,这辈子都改不了。
弗雷德嘴上让着她,行动上却不妥协,该去医院还得去,该做的体检项目也一样不能少。
被抽掉了两管子的鲜血,林微微一脸不开心,悻悻地道,我这是稀有血型,精贵得很!闻言,他微笑着摸了下她的脸,替她拂开挡住视线的头发,道,你乖乖听话养好病,圣诞夜请你吃顿全肉大餐。
一听想到那些烤鹅烤鸭烤鸡,她就双眼发光,肚子里的馋虫全都被勾出来了,而美食需要一个健康的胃来消受。
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她顿时没话反驳了。
唉,到底是太保哥呀,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就范,还是自愿就范。
忙乎了整整一上午,做了所有该做的检查项目,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打道回府,没想到弗雷德还有安排。
跟着他爬上了三层楼,抬头一看立即傻眼,门匾上面写着一行大字:Gynaekologie。
她嘴角不禁一抽,问,我是胃痛,你带我来妇产科干嘛?反正来了,顺路一起看了。
我……顺路,这顺的是哪门子的路?没给她说不的机会,弗雷德牵起她的手,一步跨了进去。
候诊厅里清一色都是大着肚子的女人,就他一个大男人,几道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遇到这情况,连林微微都觉得难为情,他却还是一脸淡定,一丁半点不自在的神情都没有。
我替你约了妇科体检。
呃?她诧异。
医生说你月事不准,所以一样来了,就顺便查查有没有什么妇女病。
妇女病?她叫了起来,但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嗔怪道,人家还没结婚,哪来的妇女病!这和结婚无关。
总之,检查一下,我心定。
不要!我不查。
她不肯妥协,转身要走。
弗雷德一把拉住她,道,只是看医生而已,你害羞什么?我没害羞,只是没这必要。
我说有这必要!他眼中闪过一丝严肃,没有像往常那样纵容她的小性子。
拉着她走到一边的座位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见她撅着嘴,弗雷德拍了拍她的手,放软语气道,你在战线上吃苦受伤,身体不如以前,做个全面的检查,如果健康安好,那我也放心。
他说得诚恳,眼中盈满了关切,让人无法反驳。
他事事为她着想,体贴入微,她心里一感动,登时妥协了。
刚坐稳不久,就听见旁边有个年轻的金发女郎,很小声地在问她,你几个月了?我……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弗雷德就抢着道,三个月。
我六个月了。
女人说着摸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极其羡慕地望向微微,道,你真幸福,有丈夫陪着来,我的那位身在前线,还不知道生死。
他不是我丈夫。
弗雷德又插嘴打断道,她产前忧郁症,总爱胡说。
金发女子点了点头,道,我了解。
女人怀孕了,性情都会变得暴躁一点。
所以,我会包容。
弗雷德。
包容啥?哪里来的孩子?她只是吃坏肚子吐了而已,怀个毛线!?她伸手用力拧了把弗雷德,这也要吹,让你吹!弗雷德伸手握住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和那个女人聊,好像她真的怀孕了似的。
不对,看他这认真样,好像是他自己有喜了。
怀孕都要注意些什么?吃睡运动都要注意,前三个月最容易掉。
那怎么预防?保持心态良好,不要动怒,不要摔跤,一般都不会有问题。
您太太是第一胎吗?是啊。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是你个头!毁谤我清誉,林微微被气坏了,鼓着嘴索性不去理他。
那女人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经验,弗雷德也真是好耐心,竟然一直面不改色地微笑,没有半点不耐。
两人聊了一会儿,护士出来叫人,终于轮到林微微。
见她站了起来,弗雷德也跟着起身,理所应当地想要跟进去,不料却被护士小姐拦在门外。
不是家属,请在外面等。
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待,他又一屁股坐回先前的椅子。
见他脸上露出担忧,那金发女子便安慰,道,没事的,不用紧张。
他回以一笑,问,你也是第一个孩子?不是,是老二,老大今年三岁。
你一个人照顾他们?弗雷德问。
她摇了摇头,道,我母亲帮我照顾第老大。
我是军队的文职人员,所以就一起跟到了这里,想离他近一点。
结果,调过来没几天,我丈夫所在的驻军就被调遣上了前线。
那这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她嗯了声,不过,我申请回柏林,也许新年前就可以离开。
弗雷德眼中闪过敬佩,道,你真不容易。
被逼的,丈夫不在身边,一切都靠自己。
你这样操劳,不会影响胎儿生长吗?确实会,所以老大身体不太好。
随便聊了几句,弗雷德起身告辞,抱歉,我出去抽根烟。
站在露天的阳台上,他为自己点燃烟丝,吐出一口气。
女郎的话在脑中回荡,他沉默地望向前方的蓝天白云,蔚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现在他还能大局在握,那么将来呢?将来的局势会是怎样?帝国的命运又会如何?目前哈尔科夫的战事还算平稳,但根据各地战报,以及各类情报的反馈,让他隐隐有种预感,以前德军一路横下的那种强势,可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元首却还是很看好这场战争,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不管是国家的前景,还是个人的,都令人堪忧。
抽了几口,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叫他,捻息烟头,他推开落地窗走了回去。
检查下来怎么样?和医生握了下手,他开门见山地问。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内分泌有些失调,配点药好好调理一下,不日就能恢复。
那其他呢?各方面都很健康,不用担心。
听医生这么说,弗雷德就放心了,接过医嘱去拿药。
这下你安心了吧!跟你说我身体健康得很。
他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医生说。
她哼了声,你可真细心。
---------------------明斯克没有经历烽火,圣诞的气氛比较浓重。
弗雷德从市场上拖回来一棵圣诞树,又买来一些剪纸珠花,作为装饰。
他花了一番心思来布置,哪怕只是两个人的小空间,却也充斥着一种家的感觉。
为了承诺过的这顿全肉大餐,弗雷德一早就在厨房里忙碌,桌子上地上堆满了食物辅料。
林微微敲了敲门,探进头,问,要不要帮忙?他摇头,道,不用。
白吃他的,白住他的,虽然他心甘情愿,但她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走到他身边,自动自发地帮他洗菜切菜。
弗雷德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阻止。
两个背影并肩站在厨房里,一高一矮,阳光一照,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有鸭子,还有鹅,唔,还有牛肉。
不是打仗吗,你哪里弄来那么多新鲜肉?向当地农民买来的。
今晚烧鹅,明天烤鸭,后天牛排。
她眯着眼睛乐呵呵地傻笑,过年就是好。
想吃蛋糕吗?想,微微点了点头,道,最爱吃那种夹心奶油蛋糕。
一层蛋糕、一层奶油、一层果酱……哎呀,都流口水了。
一会满足你这个愿望。
你要去蛋糕店买吗?可现在这个点,估计店家都关门了。
不买。
但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做。
这你也会?她眼中满是惊讶。
会一点。
不过很久没做了,可能技术会退化。
弗雷德,你告诉我,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当然有。
他接口。
是什么?中文。
闻言,她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这个我会。
他也跟着笑,话中有话,我不会没关系,只要我的孩子会就行了。
她却没听出来,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奶油蛋糕。
曾是简妮的时候,她跟着玛格丽特婶婶给鲁少爷做过生日蛋糕。
奶油太复杂做不来,但蛋糕底座还是会一点,鸡蛋和面粉活在一起,加一点水,再用力的揉一揉、捏一捏,弄出个圆形就行了。
哈哈。
见她心情那么愉快,他的嘴角也不自由自主地扬了起来,望向她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一丝温柔。
正带劲地蹂躏着面粉团,就听见费雷德在旁边叫她,微微,帮我尝一下奶油的味道。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送到她嘴边,她转过脸,就势舔了下。
怎么样?太少啦,都觉不出味道。
于是,他又用挖了一大团。
她张嘴一口含住他的手指,奶油化尽,湿润的舌尖碰到了他的食指。
两人皆是一颤,那一秒,仿佛有一股电流窜过了彼此的身体。
他没有缩手,而是在她口中轻轻地挑逗,也同时撩拨着她的心房。
她咬住他的手指,却不敢真的用力,这样暧昧的动作反成为了一种诱惑。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慢慢地在她嘴里划动,每一次触摸都带起一股战栗,让人莫名兴奋。
抬高她的下巴,他慢慢地凑近了彼此的距离,眼见那唇就要印上她的,她突然手一抖,掀翻了桌上的面粉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已经抓起了一大把面粉,恶作剧似的洒向他的脸。
他手一松,她立即向后退去,逃之夭夭。
弗雷德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招,脸上满是面粉,看上去就像是白无常似的,狼狈不堪。
他用手背擦着脸,闷哼了声。
见他皱着眉,一脸痛苦,她不禁问,怎么啦?面粉进眼睛了,过来帮我吹吹。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不疑有诈,急忙走了过来。
正打算拉低他的脸,就被他牢牢地一把抱住,然后一大坨凉冰冰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脸,她尖叫着逃开。
好啊,弗雷德,竟敢暗算我!她顾不得擦脸,也急忙双手抓了一堆奶油,用力地甩向他。
他一低头,奶油噗的一声贴上了窗口,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容未老,就被下一波攻击击中。
身为警督,他弗雷德可不是吃素的,怎么能让这小女人一再得逞呢?扔了面粉和奶油,他飞身向她扑去。
林微微稍不留心,就被他扑倒了,将她锁在自己的身下,他撑起她的一方天地。
看见这个平时风度翩翩的男人,此时正顶着一身的面粉和奶油,模样滑稽,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刮下粘在他脸上的奶油,放嘴里吃了,战争期间,材料有限不能浪费嘛。
本来暧昧的气氛登时被她这么句调皮话给破坏了,他眼角弯弯,唇角一扬,那笑容尤其明媚。
湛蓝色的眼珠,就像是一块宝石,将阳光的灿烂全都反射了出来。
她看得一怔,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场大闹天宫,厨房乱得不成样子,刚做好的奶油也废了。
于是,两人梳洗干净后,只得再重新开始。
这里还是我来吧,你在会让我分心。
他将她推了出去。
林微微向他扮了鬼脸,不情不愿地回到厅里,摆弄了一会儿圣诞树,又实在举得无聊。
弗雷德在厨房里忙着做饭,那她就来收拾房间好了。
各自有事做,时间过得飞快,太阳走完了一天的路程,渐渐地下山。
厨房里飘来了食物的香味,他将烤鹅端出来的时候,她正在餐桌前准备餐具。
弗雷德拿出柜子里的干红,问道,微微,喝酒吗?医生说可以吗?喝一点没关系。
好。
他找来打火机,逐一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关掉电灯后,只见一圈烛光在那里摇曳,煞是好看。
那微弱的火苗形成一片光海,美丽而动人。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西方人的节日习俗,可她的心还是被感动了。
比起战线的残忍,弗雷德带给她的是天堂,是希望,是温暖,是浪漫。
为彼此斟上酒,两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为帝国,为我们。
他道。
为生存,为幸运!她道。
两人仰头一口干尽。
弗雷德,和你在一起真快乐。
她由衷地叹息。
因为有得吃?他笑话她。
是啊,还有就是,我的喜好你都知道。
他不置可否,伸手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抿了口,烛光柔和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既亲切又温柔。
你和鲁道夫在一起不快乐吗?她点头,但随即又摇头,小的时候很快乐,没有政治的牵扯、没有战争的阻扰。
不过现在……听她声音低了下去,他不禁追问,现在怎么样?现在他有自己的追求啊。
他的追求不该是你吗?她也倒了点红酒,道,要是我就好了。
不是你还会是谁?帝国啊,还有元首。
希特勒,他是横在我们之间最大的情敌。
她愤愤不平地喝干酒,酒精让她思想活跃,牢骚也多了,平时不敢说的,现在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弗雷德一边喝酒,一边听她抱怨,唇边始终笑意不断。
直到她再次伸手去拿酒瓶,准备倒满第三杯酒,他这才出声。
伸手按住她的手,道,别喝了,一会儿醉了,可就没有圣诞礼物了。
咦?她有些惊讶,问,我还有礼物吗?见他点头,她又道,眼中闪过歉意,可是我没有东西送给你。
没关系,等回柏林补上。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用餐,气氛融洽。
林微微依然是眼大胃小,装了满满一盘,可吃了没几口就饱了。
怕她的肠胃一会儿又闹革命,弗雷德也没勉强她。
酒足饭饱,弗雷德起身打开了唱片机,轻柔的音乐传出,很是悦耳。
亲爱的女士,有这荣幸请你跳支舞吗?圣诞圆舞曲吗?她调皮地向他眨眨眼。
他挑挑眉,弯腰做绅士状,向她递出了邀请。
微微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伸手拉她起来,转了一个圈,拽入自己的怀里。
按着音乐的节拍,他带着她踏出了舞步。
皎洁的月光洒入窗内,与柔和的烛光相互辉映,这一刻美好得,叫人不忍忘却。
弗雷德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道,只要你需要我,就握着我的手。
我想告诉你,我愿意被你握着,一辈子。
他的话很轻很柔,却带着十足的分量,吹进她的耳际,让她心跳如雷。
她不禁抬头去看他,他也正斜着头在回望她,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如一滴水掉入湖中央,荡起了阵阵涟漪,波光潋滟。
一双眼睛,晴似碧空,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被他看得心乱如麻,脚步踏错一拍,踩到他的鞋子,她不禁踉跄了下。
弗雷德伸手扶正她,问,你愿意吗?夜色太美,他的目光太温柔,充满诱惑,叫人无法抵抗。
怎样的情生意动,才会让太保哥这样的人拿一生当承诺?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此投入他的怀抱,她急忙仓惶地躲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愿意什么?一辈子被我爱着、宠着。
这一诺,千金重。
她哈哈地干笑了几声,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原以为他会说是,不料他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求婚,是求爱,顺便向你表明心迹。
求爱……和求婚有啥区别?他都承诺一辈子了!她本打算拿血统说事,没想到他会出乎意料地这么回答,反而一时没了主意。
听出她语气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道,微微,我有礼物送给你。
她还在纠结,闻言,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他松开她的手,从上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绒盒,打开后,递到面前。
盒子里躺着一串项链,链子的尽头窜着一把纤细小巧的钥匙,上面镶嵌着几颗耀眼的宝石,精致而可爱。
他替她挂上脖子,语气真挚地道,答应我,一直带着它,不要脱下来。
为什么?因为它牵扯到我的一个秘密,很重要的秘密。
啊,那你还是不要交给我,万一弄丢了……见她想去扯,他忙伸手阻止,道,我只信任你,难道你要辜负我对你的这份信任吗?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点住了嘴唇。
我把命运交到你的手上了,微微。
作者有话要说:12-16号去柏林,17号回来更下集预告:奥尔嘉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没有战争的地方就是好。
战场那种地方,我是再也不会去了,你呢?微微摇了摇头,赞同,就算有几千个帅哥同时跳脱衣舞,我也不去!她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又闲聊了一忽儿,在分手前,奥尔嘉突然拉住她道,对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差点忘了。
什么?库特要回来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她吃了一惊。
大概下个星期四。
为什么他能获得假期?不是说东线战况吃紧吗?因为他请了婚假,不过也就两个星期。
啊,你们要结婚了?她再度惊诧。
奥尔嘉要结婚啦!219、第二百零八章重返柏林圣诞之后,便是新年。
1944年,诺曼底登陆,刺杀希特勒,穆索里尼倒台,法西斯瓦解……对世界而言,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刻;可对帝国的纳粹统治者而言,这是毁灭性的一刻。
1月2日晚,英国的皇家空军对柏林、鲁尔工业区、莱茵地区进行了轰炸,大规模的空战造成大量居民的伤亡,一部分的军工厂、士兵培训基地被严重破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月底,局势才得到控制。
但是,帝国的终结日已经在倒计时了!弗雷德原本计划打着公干的幌子,在明斯克逍遥一段日子,但在接到电报后,不得不打消原来的念头。
飞快地了结手上的案子,在2月初返航。
林微微的伤势已经愈合地差不多,回柏林之后,只需要做基本的护理。
弗雷德一下飞机,就被几位首脑人物传去。
临走前,他只丢下一句话,我替你安排好了去处。
一脸疑问,却没时间询问细节,正踌躇着下一步该做什么,迎面走来一个棕发男子。
林小姐?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她有些惊讶,毕竟在登记册上写的是袁若曦的名字。
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他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弗雷德的副官兼助理,我叫古斯托﹒吕斯。
林微微眼前一亮,对于这个人她有点印象。
39年和弗雷德去波兰华沙的时候,他也在。
那个时候他就是弗雷德的副官,没想到时隔4年,他还是跟着他混。
不过,当初吕斯还只是一个小少尉,而如今他的衣领上也有三颗星星四条杠杠了。
她虽记得他,可吕斯却对眼前这个亚洲女孩影响全无,见她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便露齿一笑,道,上校先生做了安排,请林小姐跟我来。
从战线上归来,她没什么行李,于是吕斯空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心里虽然奇怪,但毕竟是弗雷德,他总不会害自己,所以微微啥也没说,乖乖地跟着他上了汽车。
车子在一栋小洋房前面停下,一共两层楼,前后有花园环绕着,也许是冬天的缘故,显得有些萧条。
这里是……?吕斯一边开门,一边替她解疑,这是上校先生的住所,您可以在这里过夜。
诶?闻言,她急忙拉住他,解释道,其实在柏林我有落脚点。
将一套钥匙交给她,他摇了摇头,道,您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是按上校的吩咐办事。
如果有疑问,您可以直接找他去交涉。
林微微被动地接过钥匙,一时不知所措。
吕斯走马观花般地带她参观了下房子,大致介绍了下建筑结构,走到二楼,他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道,这是您的房间。
她眼前一亮,屋子宽敞而简雅,居中摆放着一张大床,一侧是靠墙的衣柜,另一侧是一排落地窗,正对着小花园。
看见这个大床,她不禁脱口问道,这也是弗雷德的房间?吕斯摇了摇头,道,他的在隔壁。
他说,您要是不喜欢这个房间,可以和他换。
不过,可能工程会比较大。
嗯?因为衣柜里已经放满了您的衣服。
说罢,他伸手拉开衣柜大门,果然里面挂满了春夏秋冬的女装,琳琅满目。
想不到这个男人会这么认真细心,林微微不由吃了一惊,问,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吕斯点点头。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走过去随手拎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下,不由追问,他怎么知道我的尺寸?他笑了笑,回答,这您得自己去问他。
有一肚子的疑问待解,为什么他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却一点也没和她提及过?是想给她个惊喜吗?不过,惊是有了,可是喜……他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呢。
林微微在房间东看看西摸摸,磨蹭了好一会儿,而吕斯就在一边耐心地等着,没有半点催促。
直到她自己发现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抱歉,我太惊讶了。
吕斯笑着挥了下手,表示不在意,接着又带她去看了下弗雷德的卧室和书房,底楼的厨房、会客厅和储物室。
陪她聊了一下午,直到太阳下山,弗雷德回巢,吕斯这才起身告辞。
弗雷德低声和他吩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吕斯取出随身的小本子,一边记录,一边点头。
那股子认真劲儿哦,真不愧是太保哥的助手。
送走吕斯,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屋檐下只剩下他们俩人。
林微微盘腿坐在沙发上,问,你这是打算圈养我了?他脱下大衣,摘了帽子,转身看她,更正她的措辞,是保护你。
可是作为一个亚洲人,光明正大地进出一个纳粹高官的府邸,这样真的没事吗?弗雷德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你可以是我请来的厨娘,并没有法律说,不能聘用亚洲人。
擦,厨娘。
她不乐意地撇了撇嘴,道,可是我啥也不会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
这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那谁来打扫做饭?这里连个佣人管家也没。
会有勤务兵接手这事。
可是,我觉得还是不妥。
她反驳。
哪里不妥?我们又不是夫妻,孤男寡女地同居……他笑着打断,孤男寡女地同居?在明斯克不就是这样了吗?被他说得脸一红,她忙反驳,不一样的,那时情况特殊,我无处可去。
在这里你还能去哪里?去找韩啊。
我本来就和他合租。
他回国了。
啥?她吃了一惊,叫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战事吃紧,你们医科的教授参军去前线,而身体健康的男学生也必须应征入伍,学校的专业课程大多数都被停止。
他留在这里也无法继续上学,所以几个月前就出境了。
听他这么一说,她顿时跳了起来,啊,那我的文凭怎么办?要毕不了业,这一年的战场我岂不是白白去了?你先别着急,等过几天去一次学校的教导处,看看他们能为你做些什么。
毕竟你不是个例,大多数学生都和你情况相似。
心里有了底,她安定了下来,可想到自己连韩疏影这个同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总难免有些难过。
韩说好等我回来的,竟然说话不算话。
她的语气中满是落寞,这一别,重逢之日恐怕遥遥无期了。
弗雷德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许他自有打算,毕竟他的祖国也在战争之中。
林微微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诶,话说韩疏影的祖国不也就是我的祖国吗?要不然我也回国尽忠报效算了?这个念头才兴起,就被弗雷德无情地摧毁了,就听他在耳边道,想也别想,现在你拿的是袁若曦的身份,她41年出镜,海关是有记录的。
她不过随便想想,没想到就被他看出了端倪,不禁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啥。
脸上都写着呢。
我还真是藏不住心事呐。
她捧着脸,幽幽地道,那其他的中国学生呢?也都回国了吗?他摇头,部分没走,但他们当中有人进了集中营。
什么?她一听,顿时炸了毛,忙问,怎么回事?和共产。
党有关。
他不愿多说,再三关照,总之,你最好别去找他们,以免惹祸上身。
见她一脸郁闷,弗雷德话锋一转,移开她的注意力,如果需要朋友,你可以去找奥尔嘉。
听到奥尔嘉,她眼睛一亮,对哦,她也在柏林。
你最近见到过她吗?弗雷德点头,道,嗯,前段日子她在首都康复中心治疗,我办案时碰到过她。
她怎么样?精神好一点了吗?微微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询问着。
在战场上,奥尔嘉走得太匆忙,两人只是见了几面,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她恢复的情况很好,你可以自己去找她。
不过,得等上几天时间。
林微微连忙应许,上个月柏林遭到英军轰炸,到处都是废墟,确实局势不太稳。
既然不去学校,那就先在家里等着。
他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个人,也许你也有兴趣去见一见。
被提起了兴致,她忙问,谁啊?沃夫冈﹒特奥道﹒祖﹒古藤贝格。
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不禁又吃了惊,道,他没死?没有,被人从废墟中抬了回来,不过失去一条腿。
他可真是命大啊,当时我们被苏军包围,形势危急,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她说了几句,突然惊觉,不由追问,他是我同学,你怎么会认识他?没什么好欺瞒的,弗雷德实话实说,道,调查你的下落时,无意间查到的。
为了我的事,你是不是花了很多心思?弗雷德笑着摇头,避重就轻地回答,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你平安归来。
即便他语气淡泊,可还是在她心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张嘴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想要什么,他在追寻什么,她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纠结,虽然对鲁道夫失望,也生他的气,但毕竟没有和他分手。
两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分开,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没有一个交代,她的传统观念让她无法抛弃旧爱,就这样投向新欢。
所以,面对弗雷德的深情,她只能抗拒,当个没用的缩头乌龟。
奔波劳累了一整天,弗雷德脸上露出一丝倦容,起身问道,你一个人睡行吗?她被问得一懵,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傻傻地反问,会有什么问题?他没回答,只是露出个笑容,委身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我的房门开着,如果做噩梦,你随时过来叫醒我。
结果,梦是没做,她却失眠了。
新的床铺,新的房间,一切都是崭新的,却也是陌生的。
望着窗外飘过的白云,心里一片迷茫,这已是最后一年了,她该何去何从?等候鲁道夫,还是跟着弗雷德……可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最佳选择啊。
----------------------------将英美联军的战斗机赶出德国境内后,柏林的局势再度稳定了下来。
元首、外交部长、宣传部长,还有空军、陆军总司令轮番出来发言,安抚受了惊的帝国公民,反复保证这样的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与此同时,各种东西线上告捷的宣传片接二连三地上演,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不得不承认,戈培尔的宣传手段确实到位,即便东线上的德军一路后撤,死伤无数,但人民群众还是坚信,元首能够带着他们一统欧洲大陆。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地翻过,林微微心里头的彷徨尤甚,有一次,她路过书房的时候,听见弗雷德在电话里斥责下属。
他言之灼灼地说,战争尚未结束,我们不能预言将来。
他不能,但她能,历史不会改变。
林微微几番三次想告诉他帝国的结局,可每一次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毕竟穿越时空这种事情,不科学、反信仰,他要是不相信,反而返弄巧成拙。
眼睛一眨,2月也要过去了。
在弗雷德的帮助下,和奥尔嘉取得了联系,两惹人约好一起去学校。
柏林被轰炸,首都的大学也无法幸免于难,化学实验室、医科教学大厅被炸得面目全非,不得不全面停课。
两人沿着废墟走了一圈,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说上话的人,有学生调侃道,教导处主人和校长早就带着家眷去乡下避难了。
那我们怎么办?这书难道白念了?听奥尔嘉这么说,林微微也六神无主,道,希望战后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战后?她皱着眉头道,谁知道这该死的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林微微叹了口气,没接嘴。
两人跟着大家一起抱怨了一会儿校长的不负责,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徒劳无功地鸟兽状散了。
你现在去哪?奥尔嘉。
回家。
这么好的天气,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林微微点点头,道,好,不过我要先寄信。
写给鲁道夫的?是啊,报一声平安。
闻言,奥尔嘉捂嘴笑了起来,道,你在柏林有什么好担心的。
应该他写信给你报平安才是。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微微心里一痛,悻悻地道,他没写过信给我。
见她不高兴,奥尔嘉忙转移了话题,道,你有什么打算吗?没有。
那你住哪里?暂时寄住在弗雷德那里。
啊?那个盖世太保吗?奥尔嘉。
林微微嗯了声,道,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她摇摇手,取笑道,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发生些什么?我记得,好像他本来就喜欢你吧。
不怕,我还扛得住。
奥尔嘉似真似假地推了她一把,道,扛什么呀,我看你就选他得了。
至少,在眼前摸得到,不必两地分居,还要随时担心守寡。
我现在选了库特都后悔死,他在前线,弄得我每日心神不宁。
形势不稳定,选谁都一样,没准弗雷德也会被派到前线去打仗。
拜托,他是警督,要连他也走了,那柏林的安危怎么办?我们老百姓又该怎么办?宪兵和盖世太保确实是元首最后一支王牌,当他们也被打出来的时候,帝国的末日也就到了。
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情,无法避免。
春暖花开,从邮局出来后,两人去了公园。
奥尔嘉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没有战争的地方就是好。
战场那种地方,我是再也不会去了,你呢?微微摇了摇头,赞同,就算有几千个帅哥同时跳脱衣舞,我也不去!她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又闲聊了一忽儿,在分手前,奥尔嘉突然拉住她道,对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差点忘了。
什么?库特要回来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她吃了一惊。
大概下个星期四。
为什么他能获得假期?不是说东线战况吃紧吗?因为他请了婚假,不过也就两个星期。
啊,你们要结婚了?她再度惊诧。
提到结婚两个字,奥尔嘉不由满脸甜蜜,是的,他回来就是和我举行婚礼。
其实,我们一直约好要等到战后,毕竟,他在前线可能随时会挂。
那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人生苦短啊,我们谁都不想留下遗憾吧。
他说,就算他死了,那至少还能给我留下一段美丽的回忆,那他也不枉此生了。
这话可真甜蜜。
林微微听了不禁五味俱全,心中羡慕,忍不住暗自责怪鲁道夫。
为什么这个道理,人人都能想明白,他就是不能呢?非得固执地等到战争结束后,才去考虑两人的将来。
可她转念又想,也许,他还是顾忌他的家人,和她的种族血统。
毕竟她和奥尔嘉情况不一样,如果她是雅利安姑娘就好了,说不定现在他就不是这个决定了。
突然有点怨恨鲁道夫,口口声声说爱,却没有实际行动。
就连弗里茨这样的鬼畜男,也萌生过和她私奔的念头,难道他的爱还不如弗里茨?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奥尔嘉不禁转头,瞧见她一脸落寞,料想是自己说中了她的痛楚,忙道,别担心,鲁道夫也一定马上就回来了。
林微微勉强扯出笑容,转开话题,问,你们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定在3月10日,到时候请你当我的伴娘。
我?她有些受宠若惊,问,这样好吗,毕竟我是……外国人?哪又怎么样?我管你是雅利安人、非洲人、还是中国人,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她那么直白,微微不禁笑了,没再推脱,好吧。
既然这样,你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们在哪里进行婚礼呢?在拉特瑙。
奥尔嘉拉了下她的手,道,你放心,那里只是个乡村小镇,不会有人来打扰。
而且,我们也不会邀请很多人,只是一些熟识的亲朋好友。
第一次在这个年代当伴娘,不知道太多规矩,林微微想了想,问,伴娘要穿什么礼服?白色的裙子就行。
我们又不是皇亲贵族,所以一切从简。
聊了会细节后,林微微握着她的手,由衷地道,这一场婚礼,真是让人期待。
奥尔嘉,我替你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本来不想打扰她,但见她选衣服选到那么纠结,弗雷德实在忍不住,握拳敲了敲门板,问,需要我帮忙吗?听见男人的声音,林微微吓了一跳,忙坐直身体。
这一动,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滑了下来,露出一大片肌肤。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
弗雷德挑了挑眉,扫过她胸口外泄的春光,忍笑道,我发现,你还是这样比较好。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于是她看到了自己袒胸半裸的模样,不禁脸上一阵发烧,随手抓了件衣服挡在胸前。
……闻言,他再度失笑,优柔寡断,这确实是她的性格。
见他要走进来,她忙伸手阻止,唉,等等,我还光着呢。
你让我先穿上衣服。
还穿什么?反正一会儿又要脱。
……220、第二百零九章婚礼(上)弗雷德下班回家,大厅里空荡荡的瞧不见人影。
在底楼看不到她,放下东西正准备上楼,就听见二楼传来微微的一声尖叫。
他心口一紧,急忙三步并两步地窜了上去。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走到她房门前一看,不由莞尔。
只见她半裸着躺在床上,身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裙子,双手捂着脸,光溜溜的腿弯曲着,嘴里唉声叹气着。
本来不想打扰她,但见她选衣服选到那么纠结,弗雷德实在忍不住,握拳敲了敲门板,问,需要我帮忙吗?听见男人的声音,林微微吓了一跳,忙坐直身体。
这一动,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滑了下来,露出一大片肌肤。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
弗雷德挑了挑眉,扫过她胸口外泄的春光,忍笑道,我发现,你还是这样比较好。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于是她看到了自己袒胸半裸的模样,不禁脸上一阵发烧,随手抓了件衣服挡在胸前,道,快转过身去,偷看长针眼!再也忍不住,他大笑了起来,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个人就在忙这个。
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忙解释道,唉,你别想歪了。
我只是在试衣服而已。
真的吗?他眼中满是促狭。
当然是真的。
奥尔嘉要结婚了,她请我当伴娘,我都不知道穿什么去。
弗雷德靠着门框,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一丝。
不挂什么的,在我一个人面前展现就可以了。
讨厌!我都烦恼死了,你还捉弄我。
弗雷德伸手接住她砸过来的枕头,笑道,好吧,我不取笑你就是了。
第一次被邀请当伴娘,我没经验。
她说白裙子就好,可是,这里那么条,看得我眼花缭乱。
都是你,买那么多,害的我选择太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闻言,他再度失笑,优柔寡断,这确实是她的性格。
见他要走进来,她忙伸手阻止,唉,等等,我还光着呢。
你让我先穿上衣服。
还穿什么?反正一会儿又要脱。
弗雷德没理她,径直走到她身边,翻看着堆在床上的衣裙。
林微微用床单将自己裹了圈,站起来,道,这条、这条、还有这条……都各有特色,你说我选哪一条?当然是最适合你的那个。
他话中带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我怎么知道哪条最适合我?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服装上,根本没多想。
试了不就知道?我都试了,可还是下不了决定。
既然这样,他扬起尾音,若有所指地道,那就我来帮你决定。
她以为他在说衣服,立即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弗雷德含笑,翻了翻她的衣服,然后挑出其中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道,试试看这件。
可是领子会不会开得太低了?见她迟疑,他道,不会,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林微微嗯了声,道,那你快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弗雷德侧过身体,直到她换好衣服,声音再度传来,才又向她望去。
白色很适合她,黑色长发更衬托出白皙的肤色。
见他上下打量着自己,她有些不安地叫了声,心情忐忑地拉着裙摆,试探性地问,怎么样?他走到她背后,撩起她的头发拢在右侧,眼前顿时显露出了一大片光洁的皮肤。
弗雷德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她的脖子,伸手替她拉上拉链,答道,很美。
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颈间,有点痒,也有点心动。
她耸了下肩膀,转过身,笑着挣脱他的怀抱。
走到镜子前面,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胸口露出的那块疤痕碍眼,不禁质疑道,你真的觉得好吗?哪里不好?他不答反问。
她指了指伤处,道,这个好丑。
他环住她的肩膀,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你为帝国负了伤,这是荣誉,值得尊重,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可是……你要实在觉得丑,可以找人给你在这里刺青。
他打断她。
啊?纹身啊?是不是太时尚了?她接着问,刺什么图案?铁十字勋章。
囧。
下巴顿时脱落。
那还是算了吧。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就听见她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
肚子饿了?他不禁笑道。
林微微点点头,道,换衣服很消耗体力的嘛。
我也饿了,我去做饭。
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等他走后,她又在镜子前照了照,转了个圈。
既然弗雷德说好,那就好,她懒得再动脑。
选了一下午,挑来挑去眼花缭乱,实在提不起兴趣了。
她要吃饭!-----------------------未婚夫不在身边,筹办婚礼全都靠奥尔嘉一个人,她早早地回了老家。
拉特瑙是个小镇,离柏林不过30公里,火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婚礼的仪式定在3月10日,作为伴娘有不少注意事项要关照,时间紧凑,以免手忙脚乱,奥尔嘉请求她提前两天过去。
邀请函里没有弗雷德的名字,于是,林微微也没有主动提起,毕竟库特是鲁道夫的战友。
她的顾忌,他心知肚明,但也尊重她的决定,没有勉强。
晚饭过后,她便溜上楼整理行李去了。
收拾完厨房,他也跟着上来,叩响了房门,得到允许这才踏进去。
都准备好了吗?听他问,她点了点头,问,明天几点的车次?8点整的。
你可以送我去火车站吗?带着行李不方便。
他笑了笑,道,义不容辞。
虽然才去三天,但还有许多东西要带,将衣服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
她在这里忙碌,弗雷德就坐在那一边床角,一双目光如影随形,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走廊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弗雷德起身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点头,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入了行李箱,正想关上箱盖,就听见他在外面叫道,微微,电话。
是谁啊?奥尔嘉。
她一听,立即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弗雷德将电话交到她手里,踱回房间,等着闲着无事,见她箱子开着,便随手翻了翻。
那条白色的裙子被压在箱底,只露出一小角,他心里一动,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脑际。
和奥尔嘉说了好半晌,等通话结束,已是十几分钟后了。
她甩了甩隐隐发酸的臂膀,掉头走回房间,一抬头便投入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中。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用手摸着脸,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没什么,他走过来,抱了下她,道,你明天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林微微噗嗤一笑,道,我就离开三天而已。
他也跟着笑了,对我而言,度日如年。
想到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心里盛满感动,伸手回抱了他一下,道,宴会结束,我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再不舍也要分开,毕竟这个女人还不是他的。
要忍耐、要等待啊,总有一天,她会妥协的。
他这样告诫自己,收紧手臂,用力地抱了抱她。
行李准备好了?听他这么说,她忙一挣扎,道,都好了,只要锁上就行。
东西都带齐了?弗雷德又问。
她点点头,道,我检查过,都齐了。
那你早点睡,明早7点准时出发。
他刚走出了几步,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几步走回来,道,你把奥尔嘉的地址和电话给我。
万一有什么事,可以及时联系。
弗雷德向来心细,她没有多想,按照他的吩咐留下了联系方式。
第二天要远行,无事可做,她索性早早地熄灯睡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闹钟一响,她就清醒了过来。
见时间还在,便在温暖地被窝里赖了一会儿,直到整栋楼里飘满了咖啡的清香,才不得不起床。
梳洗完毕,从楼上下来,弗雷德已经替她准备好了早餐。
只见他穿着一件烟灰色毛衣,神采奕奕,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报纸。
晨光下的男人,浑身散发出成熟的气息,听见脚步声,他稍稍抬起头,然后对着她微微一笑,眉目间满是温暖。
看见这个样子的他,她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么安静,是昨夜没睡好?她摇头。
沉默了会儿,林微微问,我不在,这几天你打算做什么?他喝了口咖啡,还能干什么,工作。
你要小心身体。
听见她说出关心的话,他心里一暖,不禁微笑,我会的。
离别在即,有些伤感,不知道说啥,索性啥也不说了,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餐。
弗雷德收起报纸,瞄了眼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准备走了吗?她拿起餐巾擦了下嘴,问,你送我?还是吕斯?吕斯?他有些惊讶,道,怎么会想到他?你是繁忙人物嘛,中央议会厅里的VIP一个个排队等着接见你,这种送人的小事,当然交给助手。
见她说得酸溜溜的,他哈哈一笑,在我心里,VIP永远只有一个。
是谁?明知故问。
食指点过她的鼻尖。
心里充盈着甜蜜,她做了个鬼脸,转移开话题,花言巧语,不安好心。
闻言,他眼里的笑意更甚,拉着她出了门,今天我当你的司机。
呀,真是难得啊。
她捧着一颗心,夸张地道,无尚荣幸,竟能让上校先生亲自送我。
调皮。
说说笑笑,车轮一滚,眨眼便到了火车站。
由于弗雷德没穿军装,两人只能走一般通道,乖乖地排队检票入站。
将她送上火车前,他手一伸,给了她一个临别前的拥抱。
将她锁在自己的臂弯里,吻着她的发,不愿放手。
这个女人呵,他是真的动了携手到老的心思。
早去早回。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
耳边充斥着他沉稳的心跳,即便没有多余的语言,却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不舍。
她闭起眼,靠在他怀里,幽幽地回了声,知道。
相拥片刻,那一头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林微微伸手推了他一下,笑道,再不上车,火车就要开走了呀。
他点头,一路平安。
向他挥了挥手,当作道别,林微微转身登上了火车。
刚找到位置坐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拉下车窗叫住他,问,弗雷德,我的火车票好像只有去程。
回程怎么办啊?你别担心,我会安排的。
她刚想问什么安排,这时火车缓缓开动了。
弗雷德跟着火车走了几步,便被甩在后头,变成一个小黑点。
林微微悻悻地坐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才离开三天而已,用得着那么失落吗?望着窗外飞快倒流逝去的风景,她叹了一口气,本来她对弗雷德就有情,他又对她这么好,心里那道防线还能坚持多久呢?鲁道夫,我该放弃你吗?为什么,这十几天来你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发过一份电报?我的安危、我的生死,你到底在不在乎?你真的就对我们的爱情那么自信吗?库特已经回来娶奥尔嘉了,为什么你不能学他那样?如果你娶了我,哪怕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仪式,也能让我死心塌地。
是你心中顾虑太多,还是你不想让我成为拖累你的负担?唉,做人可真累。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纠结那么多,不管是弗雷德还是鲁道夫,早点做个决定吧!站台上来接她的人是库特,看见他这个准新郎,林微微不由取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好事临近了。
你说笑了。
回家度假,心情总是很愉快。
你拿到了多久的假期?18天。
不错啊,两个多星期呢。
有足够的时间给你们制造爱的结晶。
听她这么说,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头顶,道,那要看奥尔嘉的意思。
没想库特外表酷酷的,还是妻管严,林微微笑了笑,伸出手道,恭喜你们喜结连理。
他握住她的手,道,真心感谢,没有你,就没有明天的婚礼。
真的心怀感激,就好好珍惜眼前人。
我会的。
他接过她的行李,解释,奥尔嘉的家离火车站不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就走回去。
林微微摇了摇头,行李都归你提了,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奥尔嘉去布置教堂了,我先带你去Gasthof(乡村的小旅馆)。
好。
话锋一转,她问,你们明天一共请了多少人?二十来个人。
人数不多啊。
是的,年纪轻的都在前线奋战,能请到的都是家里头剩下的老弱病残。
他的话语中有些无奈。
想到大家陷在这年代里的苦涩,她不禁深深一叹,不管如何,你们至少能够得到家人亲属的认可和祝福。
她和鲁道夫什么都没有呢!就算让他们偷偷地拜天地,她也愿意,可是那位仁兄却连这个想法都不曾有过。
走了一会儿,一句话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住,她开口问道,鲁道夫有没有然给你带信?没有。
听他否认,她顿时难掩心中的失望,他知不知道你要回来?库特点头,应该知道吧。
我们毕竟在同组。
他知道也不给我写信。
她抿起了嘴,一脸不高兴,就算之前他写的信,被人截了、被炮炸了、被水淹了,那库特总不会截、也没被炸吧。
她等了他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他带来的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库特虽然是个大男人,却也看出了她的不悦,不禁为自己的好友兼战友开脱道,他的心思全在战争上面,德军的处境非常糟糕,也许他没有时间。
有时间尿尿,没时间写信吗?他不说倒也算了,一说更糟糕,这样的答案根本不能让她释怀,是不是他认为我已经回来,性命无忧,没人让他分心,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战争?我们在战场都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那如果她转身奔向太保哥,是不是也能用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就能一笔带过?见她不说话,库特便又道,东线情况一再恶化,我们天天打仗,天天撤退,天天死人。
想要保住小命,就得一心一意地扑在战争上,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听他这么说,她不禁勾起嘴角自嘲地哼笑了声。
说得也是,像鲁道夫这样刚强的铁血男儿,未必在这特殊期间,会去为儿女情长分心,也许他根本没动过心思去写这个信。
对于感情,他大支、迟钝、单纯,以为只要两人相爱,理所应当就是白头偕老的结局。
当奥尔嘉回柏林的时候,我也无法和她保持联系,但是不写信给她,并不代表心里没有她。
我们这些奔波在战场上的士兵都深深意识到,有了国家,才有小家。
如果国破家亡,那么我们的小家也一定不复存在。
我们的小问题和国家的大问题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种想法我理解。
只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而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我相信你们和我们也一样,会熬过黑暗的。
不一样。
她摇头,抬腿踢开一块石头,你最终娶了她,不是吗?这就是区别。
区别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也许你们男人心里有底,会努力去实现誓言。
但是对于女人而言,一个没有行动去付诸的承诺,就是空话。
她扬眉,道,这就是男女有别吧。
221、第二百一十章婚礼(中)林微微放下行李后,就被奥尔嘉叫去,两人一起布置教堂。
摆上鲜花,铺上地毯,蒙上白纱,还要和牧师交涉细节。
作为伴娘,她的事也不少,一直忙碌到晚上,才算一个段落。
正事做完后,奥尔嘉便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库特也在,穿了一身平民装,笑呵呵地陪在岳父岳母身边闲聊。
奥尔嘉的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加上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妹子。
也许是因为家里没人充军当官,这一家人都很淳朴,再加上林微微也算是奥尔嘉的救命恩人,所以老两口对她更加热情。
说说笑笑,相互调侃了一会儿,林微微这才被放回旅馆。
前脚还没踏出门坎,后脚奥尔嘉就追了出来,道,你一个人对这里不熟悉,我送你。
不用,你还是去陪新郎。
以后多的是时间,不差这十几分钟。
反正旅馆就在附近,就权当是饭后散步。
也好。
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奥尔嘉。
环境很不错,依山傍水,你老家是个风水宝地呀。
微微。
你喜欢就好。
话锋一转,她又道,眼睛一眨,我都27了,要当别人的新娘了。
林微微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道,明天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天。
我也是,就像是做梦一样。
想到明天的婚礼,想到库特对我的好,我突然就觉得在战线上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都不算什么了。
是啊,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到彩虹,圣经里不也这么说吗?圣经里有这样的话吗?奥尔嘉。
没有吗?两人相视而笑,送她到旅馆的时候,奥尔嘉突然一时兴起,想去看看林微微的伴娘礼服。
兴冲冲地打开箱子,却无比悲剧地发现,自己找不到礼服了。
翻遍箱子每个角落,找来找去,就是不见踪影。
完了,一定是昨天太仓促,换下之后,忘了放进去!幸好我心血来潮跟着你过来看看,要不然,等你明天早上后知后觉地发现,就更迟了。
可不就是,她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弗雷德还提醒我再检查一遍,都怪自己太粗心,没听他的话。
那你赶紧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是不是真的落在柏林了。
她嗯了一声,忙跑到旅馆前台,十万火急地打了个电话给弗雷德,请求紧急援助。
听她气急败坏地把话说完,他只是在电话那头淡淡地笑了声,道,好,我给你送来,你别着急。
有他这句话,她的心顿时定了一半。
他可真是体贴。
这么好的男人,你真的不心动吗?奥尔嘉问。
心动,她点头,但随即又皱着眉头问,可是鲁道夫怎么办?奥尔嘉耸了下肩,表示无奈,你这三角恋爱,只有你自己决定,我可帮不了你。
她大大地叹了口气,倒在床上,要是能都收了就好了。
闻言,奥尔嘉不由扑哧一笑,嘲笑她道,你个子不大,心倒是挺黑。
都收了……就你这小身板,承受得住两个大男人同时的摧残吗?哎呀,你说啥呢,真讨厌!被她说得脸红耳赤,伸手用力垂了下奥尔嘉,以泄不满。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奥尔嘉这才起身,告别道,时间不早,我回家了。
哦,对了,明天弗雷德要是送衣服过来,就请他一起来参加婚礼吧。
啊?啊什么啊,人家为你特地跑一趟,不留下他喝酒,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啥好反驳的。
准备洗洗刷刷,上床睡觉。
这时,门铃被叩响了,她以为是奥尔嘉忘了什么东西,没想到门一开,站在门口的人竟是弗雷德。
只见他还是穿着早上离别时的那件毛衣,手上拎了件西装外套,脚边放了一只行李袋。
你,你怎么来?她惊讶极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替你送衣服。
他底下脸,温柔笑望她。
我以为你明天一早才过来。
我怕你着急,所以下了班,就赶着过来。
见她站在门口发愣,他问道,可以让我进去吗?她点点头,急忙给他让路。
他一步越过她,带起一阵风,是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早上还恋恋不舍地分别,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两人就又见面。
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兴奋、是高兴、是期待、是欣慰,还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他出现在面前,自己的心里是充满愉悦的。
希望我没有拿错衣服。
听他在背后发问,她急忙收回心思,关上门,转过身。
弗雷德抖了抖手中的裙子,扬眉问,是不是这件?她点点头,你在哪里找到的?我明明记得自己有放进箱子。
在床脚的地上。
见她皱眉,他笑道,可能是装箱的时候掉在地上,你没看见。
林微微哦了声,从他手中接过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下,对了,你明天有安排吗?没有安排。
那奥尔嘉请你留下,明日一起参加她的婚礼。
只是奥尔嘉的邀请吗?那你呢?我什么?是不是也邀请我留下?她的手一顿,没回答。
弗雷德不动神色地转开话题,道,明天几点的仪式?下午一点开始。
然后,六点的晚宴。
都准备好了吗?差不多,教堂和饭店都布置好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将裙子抱在手里,她在床角坐下,道,第一次当人家伴娘,我有点紧张,希望明天不会出错。
见她眼中露出担忧,他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作为鼓励。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微微突然想起个问题,你今晚睡哪里啊?他眉峰一扬,道,这里。
那我帮你去定个房间。
我已经定好了。
啊,你动作可真快。
他笑了笑,道,我去洗个澡。
赶了一天,有点累。
我也睡了。
互道晚安后,两人各自回巢休息,为明天而养精蓄锐。
----------------------三月,阳光明媚,冬雪消融,一片春意盎然。
10号这一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泡了个澡,洗了洗发,洒上香水,再换上白色裙子。
胸口挂着弗雷德送她的钥匙吊坠,盘起黑发,用珍珠发饰固定住。
给自己精心化了一个颇具有现代气息的妆,眉眼上挑,尽显娇媚。
虽然没有金发碧眼,但她林微微也有自己的特色,东方女性的风情。
刚放下唇膏,就听见有人敲门。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叫了声进来,继续给自己带耳环。
镜子里倒影出弗雷德身影,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白色的折边衬衫,配上领结,稳重而大气。
她一惊,耳环掉到了地上。
见她目光闪烁地看向自己,他扬起嘴唇露出温柔一笑,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耳环,轻轻替她戴上。
撩开她脸庞边的碎发,他低头吻了下她的耳垂,温润的唇瓣贴在耳际,灼热的气息令她浑身酥软,仿佛有一股电流窜了过来,弄得她一颗小心肝上下不安。
这么美丽,你就不怕抢了新娘的风头?赞美的话永远听不腻,她借机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拉着裙摆行了个宫廷礼,道,怎么会?倒是你哦,穿得那么正式,会被人误以为是新郎的。
他扬了扬眉头,半真半假地接口,那你就是我的新娘子。
在莫斯科的时候,他向简妮求婚,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时过境迁,在另一种情况下听到,真是叫人百感交集。
她的笑容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索性低下头避开他灼灼目光,转开话题道,你看这个伤疤真的不碍眼?他摇头,一双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一举一动,锁入眼底。
等她准备妥当后,拎起她的外套,替她穿好,然后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十足的绅士风度。
林微微将手放入他的臂弯,挽住他的手,向教堂走去。
婚礼在科威廷斯教堂举行,规模虽不大,却得到了人们的真心祝福。
教堂里奏响了管风琴,庄严而神圣,回音轰隆。
大门开了,奥尔嘉一身洁白的礼服,头带婚纱,由父亲的陪伴着走过独身的最后一程,迎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库特侧过半身,笑望自己的妻子,脸上幸福得仿佛能滴出蜜糖来。
父亲将女儿交给对方,新人紧紧地牵住彼此的手,在牧师的见证下,许下天长地久的承诺。
库特﹒戈特夏克,你是否愿意娶奥尔嘉﹒珀佩曼?爱她,不论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祸福还是贵贱,不管任何理由,都信任她,尊重她、照顾她、接纳她。
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我愿意。
奥尔嘉﹒珀佩曼,你是否愿意嫁给库特﹒戈特夏克?爱他,不论……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性命的尽头?我愿意。
请新人交换戒指。
将戒指套入彼此的无名指,库特撩起她遮在脸前的婚纱,深情地吻了上去。
那一刻,父母们纷纷擦泪,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实属不易啊。
被感动的又岂止是他们的亲人?看见这一幕,林微微的眼睛也不由湿润了。
耳边回荡着一句句山盟海誓和新人铿锵有力的回答,不知不觉脑中涌起了和鲁道夫在教堂观礼的情景。
人家问新郎,你回答什么?因为在我心里,我是愿意的。
……他的爱恋、他的誓言、他的无奈、他的选择……走马观花般地闪过眼前,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她不禁暗忖,假如站在这里接受牧祝福的人是她和鲁道夫,会怎样?只是,这个幸福圆满的欢乐大结局,恐怕只能出现在梦中了。
他明明就有一个更好更安全的选择,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傻最笨的那个,恐怕到死,她也无法体谅和理解他了。
曾在教堂里,见证了小鸟兄的婚礼,而如今又是自己的好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呢?总以为时间不是问题,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她不在乎,可以等。
直到今天,她参加了奥尔嘉的婚礼,才惊觉,女人恨嫁啊。
心中正悲伤,手背上突然一暖,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转头,却一眼装撞入了一双温柔的眼眸。
这么快乐的时光,应该微笑着祝福他们。
弗雷德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这动作是那么自然,充满了宠溺。
他的眼中闪烁着的光芒,热忱而激烈,这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绪。
林微微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幽幽地道,我羡慕他们。
闻言,他收紧了手指,将她的手完全扣在自己的掌心里,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
她一下反应不过来,呆呆地问,拥有什么?婚礼吗?幸福。
短短的两个字,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房上,掀起一波狂澜。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没松劲,双眸直勾勾地望向她,目光深邃,让她的心湖更乱了。
他紧紧地握着她,掌间传来他的温度,诉说着对她坚定不移的情意。
即便他没开口,他的存在、他的注视、他的微笑、他的宠爱、他的痴情,都是一种诱惑,是一道魔咒,令人动摇。
一边是对鲁道夫的不满埋怨,一边是弗雷德的温情攻击,她的决心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新人礼成后,四周迸发出响亮的掌声,所有的人站了起来,毫不吝啬地赠予世间最美好的祝福。
恭喜你,奥尔嘉。
两个女孩拥抱了下,奥尔嘉道,待会儿你站在我的正后方,我把捧花扔给你。
林微微笑了起来,道,好,我也要沾一点新娘的喜气。
去把弗雷德叫过来,我们一起拍张照片。
目光四处一转,最后在一堆老男人中找到了他,看见她的目光,他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这个男人,无论和谁在一起,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都是一样的,光彩夺目。
向他勾勾手指,微微空手做了个拍照的动作,他微笑着点头,从容不迫地和人们打了个招呼,向她走来。
摄影师让四个年轻人站成了排,中间是库特夫妻,微微站在奥尔嘉身边,而弗雷德站在库特旁边,咔嚓一声,美好的一刻定格成了永恒。
林微微想要走,却被弗雷德拉住,我们俩也拍一张照吧。
她点点头。
站在他身边,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心里不甘心,便搬来一个小板凳。
本想爬上去和他平起平坐,谁知道,这凳子不经踩,吃不住她的力量,啪的碎成了一坨烂木。
小心!弗雷德见状急忙伸手去扶她,两人的脸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一起,本是不经意的一瞬间,却被摄像师抢拍了下来。
新娘要丢捧花了。
大家准备好了没?在西方,未婚女子们相信,谁能接到新娘的捧花,谁就会成为下一个新娘,因此这是婚礼重要的一个环节。
奥尔嘉背对着大家,扬了扬手,女孩们立即蠢蠢欲动,尖叫着、欢笑着,争先恐后地涌上去,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幸福,谁不想要呢?沧海桑田,人生如一梦啊。
在连做了三次假动作后,奥尔嘉终于抛出了捧花,一束清水百合,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也同时闪出了夺目的光环。
林微微扬起头望着那个方向,那捧花朝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飞来,奥尔嘉说过,会把花扔给她。
只是,方向虽然扔对了,却用力过度,眼见就要落到自己身后,她急忙倒退。
不料,步子跨得太急,高跟鞋踩到草地上的碎石,脚下一扭,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眼见就要摔跤,千钧一发之际,背后有人环住了她的腰,来不及回首,那束清水百合便已对着自己迎面落下。
她下意识地张开双手,稳当当地接住了花束。
花在她怀中,而她的人在弗雷德的怀中……奥尔嘉转过身,一眼看见了他们,她顿时眯起眼睛满意地笑了,用力地鼓着掌。
在她的带动下,所有人都开始起哄欢呼,祝福声此起彼伏。
林微微抿着嘴,低头望望手中捧花,又转头去看身后的男人。
弗雷德回望她,唇角上扬,绽放出一朵浅浅的笑容。
阳光下,那双澄净的眼珠微微收缩,就像是狂风暴雨后的海上旭日,灼热炽烈、却也同时光芒万丈。
这个笑容让她看呆了,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他眼底,她看到了一种幸福祥和的感觉。
这一秒,四周的喧嚣渐渐远去,心里眼中满满的都只是他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被他这么凝视,她有些不好意思,走到玄关处,道,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动身。
她刚拉开了房门,谁知,被他用力一顶,又把门关上了。
正疑惑着想回头,却被弗雷德从背后一把抱住。
他的手臂强劲而有力,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滚烫的气息落在她耳边。
她想挣扎,却被他按住,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微,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关键时刻,她头一歪,让他扑了个空。
她乘机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你走,出去!弗雷德顺势抓住她的手,问,你明明对我就是有情的,为什么要口是心非?没有,我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地吻住了,与以往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是带着一丝霸道的,纠缠着她的,狂热的气息钻入彼此的唇齿之中,急切地诉说着他的情意,融化她心中的防御。
她伸手抵在他胸口,想推开他,却被他更用力地抵在门板上。
他撩起她的裙摆,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探入…………222、第二百十一章婚礼(下)仪式结束后,大批人马便转移到附近的饭店,西方人可没有圆桌子,只有长长的三排,吃的也是自助餐。
一口酒,一口肉,酣畅淋漓。
如此开心的一天,无肉不欢,无酒不成席!鸡鸭鱼肉,酒足饭饱……婚礼的精髓,这一点,不分东西方。
宴会从晚上6点一直持续到9点,等大家尽兴,庆祝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渐渐退席。
新人在门口送走亲友,奥尔嘉一回头瞧见林微微和弗雷德,便迎了过来。
怎么样?今天开心吗?开心,好开心。
不过,要是新娘是我,那就更开心了。
一激动,脚步有些踉跄。
弗雷德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有些无奈地道,抱歉,她有点喝多了。
哪有,我才没喝多。
不过就是一杯香槟,两杯啤酒而已。
和你们德国人比,我这水平差远了。
她推开他的搀扶,不满地抗议。
奥尔嘉笑着摇了摇头,真挚地对两人道,很高兴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
袁,没有你,就没有今天,所以我……林微微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道,奥尔嘉,你好啰嗦,不都说了大恩不言谢。
被她这么一堵,奥尔嘉一腔感激顿时没了影,不知道怎么接嘴,一时有些冷场。
见状,弗雷德跨前一步,向她伸出手,道,感谢你的盛情款待,祝你们新婚快乐。
他的话顿时让气氛缓和了下来,奥尔嘉在他手上握了握,笑着调侃道,呀,来自帝国警司上校的祝福,那我只能万般荣幸地接受了。
弗雷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微微的声音就在一边□来,道,还有我的,我也祝你和库特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听见她的话,奥尔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啊,到时请你做他的教母。
三人站着说笑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繁星皓月当空,乡村的空气特别清爽,深深呼吸,原本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要是天天都像今天这么快乐,就好了。
她不禁叹气,低声道,真希望战争赶快过去。
一肚子的牢骚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反正面前的人是弗雷德,索性今晚借酒装疯,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弗雷德没打断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任由她倾诉。
一字一句,都听得很认真。
帝国马上就要奔溃了,45年4月,还有13个月而已。
她转头,想去看弗雷德脸上是什么表情,可他还是一贯稳如泰山的面带微笑,不禁失望,唉,我就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可是这是事实。
我告诉鲁道夫,他也不相信,非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他作为帝国战士的职责。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她就生气,什么职责,那是犯傻!哪有人受了伤,还拼命冲向敌人的炮火?我都以死威胁他了,可是他呢……唉,他的心里一定没有我。
她停顿了下,又道,就算有,也比不上他的战斗群。
他爱他的属下,多过于我,真是叫人伤心啊。
说着说着,她就激动了,也许真是说到伤心处,忍不住鼻子一酸,视线被模糊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弗雷德掏出手绢给她。
我难过。
他要战争不要我,这个混蛋,我恨他,恨死他了!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他的温柔触发了她的委屈,总之,心里头对鲁道夫的不满是一发不可收拾。
涉及到自己的情敌,说什么都可能适得其反,弗雷德干脆沉默着,对此不发表意见。
闹了一会儿情绪,心里的郁闷也没减少。
今天奥尔嘉和库特的婚礼真是一把最犀利的刀,在她心头割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致命伤。
口口声声说了要娶她,可人呢?嘴里说愿意,行动却没有,履行不了的誓言,再动听又有什么用?闷闷不乐地走回家,洗了个脸,将哭花了的残妆卸去。
一转身,看见弗雷德还在一边陪着,他的目光深邃而明亮,隔空遥望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被他这么凝视,她有些不好意思,走到玄关处,道,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动身。
她刚拉开了房门,谁知,被他用力一顶,又把门关上了。
正疑惑着想回头,却被弗雷德从背后一把抱住。
他的手臂强劲而有力,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滚烫的气息落在她耳边。
她想挣扎,却被他按住,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微,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嗯?她有些莫名。
他转过她的身体,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与她对视,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守着不放?一定要将爱变成怨,才肯死心吗?这话就像一颗炸弹投进她的心湖,炸乱了她的思绪,林微微不由怔住了。
类似的忠告,迈尔也曾说过,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爱有一天会变成捆绑鲁道夫的障碍。
因爱成怨,因爱成恨,会吗?他们之间会演变成这样吗?不会,不会!我和他……你和他立场不同,信念不同,他无法顾及你的感受,而你又不肯向他妥协。
我和你的立场也不同啊,那你就会向我妥协?她咄咄逼人地反驳。
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庄重地道,我、会。
他的认真令她心口一跳,但随即别开眼,语气嘲讽地道,你会?你是会退出纳粹党?还是会跟我一起逃离德国?在必要时刻,我会考虑。
面面俱到,这是一种能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但我会尽最大力气来建筑我们的将来。
这话鲁道夫也承诺过,可是……他飞快地打断她,我不是他,我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确实,这两个男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弗雷德或许可以避重就轻,想出法子爱情名利两者兼顾;但鲁道夫却不行,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手段,那耿直的性格令他做不到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除此之外,林微微,你诚实地问一问你的心,他的手松开她的肩膀,移至胸口,道,这里,你敢说这里没有我?他的眼睛很蓝,倒影出自己的身影,很多被吹散的往事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在捷克、在波兰、在苏联,两人朝夕相处,在莫斯科郊外的防空洞里,两人一生相许……如果简妮不死,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
她抿着嘴,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弗雷德话一字一句都令她撼动,但是,在她心里始终有这么一道防线。
一直以来,即使和鲁道夫分居两地,却仍旧固执地守候着这一段美好的初恋。
跟随时间的推移,这种守候慢慢助长成了一种精神、一种本能、一种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去躲避和接受另一段恋情的开始。
这小女人的内心纠结,弗雷德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透。
他一直隐忍着,不点透、不逼她,不是因为不够爱,而是他认为时机不够纯熟,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去下完这盘棋局。
可是今天,当他看见她在教堂里的反应,和听到这些抱怨的话之后,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不必再等。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索性就不等了,双手托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去吻她。
见他一点一点地凑近脸,心跳如雷,再响一点,恐怕连弗雷德都要听见了。
如果,他的唇沾上自己,她不确定自己还会有力气去拒绝。
心里放不下鲁道夫,所以关键时刻,她头一歪,让他扑了个空。
她乘机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你走,出去!弗雷德顺势抓住她的手,问,你明明对我就是有情的,为什么要口是心非?没有,我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
可是她却不肯配合,他的眼睛太会诱惑人,看一眼,便会沉沦不起。
我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地吻住了,与以往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是带着一丝霸道的,纠缠着她的,狂热的气息钻入彼此的唇齿之中,急切地诉说着他的情意,融化她心中的防御。
她伸手抵在他胸口,想推开他,却被他更用力地抵在门板上。
将她困在这一方天地中,他的心就像是着了魔,身体里的激情和狂热尽数被点燃。
撩起她的裙摆,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探入……压抑了这么久,这一次,他不想再委屈自己。
被他弄痛了□,她挣扎着并拢双腿,捶打着他的胸膛,叫道,弗雷德,别逼我!当她喊出这句话时,他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受伤,为她做了那么多,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不能让她心甘情愿?蔚蓝的眼珠中满是伤悲和无奈,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他眼里,极具杀伤力。
她别过眼睛,不忍去看。
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对他无情也就罢了,偏偏她也是喜欢他的。
伤他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伤害自己。
可是,如果妥协跟了他,那少爷又该怎么办呢?一时间心绪乱如麻,推开他,几步走到床前,拿起他的外套递给他,目光闪烁地道,明天见。
他默默无声地接过,却没移动脚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林微微走过去,想去开门送客,路过他的时候,弗雷德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为什么你可以放弃一个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人?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抓住她的力气很大,让她无法挣扎。
手腕上很痛,可更痛的是她的心。
弗雷德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问,我们曾经的一切,难道你都忘了?这样放弃我,难道你就没有遗憾,不会后悔吗?面对他的责问,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很痛很痛,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他不甘心地追问。
她还是沉默。
弗雷德一向自信满满,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没辙了。
他以为自己能看透她的心,直到此刻,才知道也许事实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自诩万事尽在把握,却在一个小女人面前栽了跟头。
他没再逼着她回答,可自己的一腔热情却一点点在冷却。
为她做了那么多,机关算尽,手段耍尽,到头来还是比不过别人在她心底的分量。
弗雷德松开她的手,退了一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甩在自己的肩上,自嘲地笑了笑。
忘了吧。
林小姐,那么,我祝你晚安。
听他换了称谓,看她的眼中只有冷漠,这一刻,她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转头眼睁睁地瞧着他一步步地走远,从今往后,他就要踏出自己的视线。
林微微,你真的要放弃他吗?放弃这样一个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男人?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太保哥老扑倒不了呢?因为。
鬼畜的怨念。
下集预告:木有。
嘿嘿。
223、第二百十二章冷战(上)原以为自己会站着不动,一直到他消失。
可是,在他踏出房间之前,理智却向情感投了降,林微微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背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弗雷德停下脚步。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像往常那样转身抱住她安慰。
他只是拍了拍她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板开了她的手。
见他又要走,她忍不住追了上去,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滚烫的泪水滚了一脸。
弗雷德什么也没说,他越是沉默,她越是害怕。
原以为他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伴着,没想到他也会厌倦、也会绝望、也会离她而去。
当这一刻到来,当自己看见他脸上露出冷酷无情的表情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舍和无助。
他从未对她那么疏远过,即便在他失去记忆后,两人第一次在警局见面时,也不曾这么冷淡。
心里蜂拥而起的委屈,让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面颊。
她却顾不得去擦,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扔下她。
别走。
她哭着说,口齿不清。
弗雷德没转头,只是捏了下她的手,平静地道,我们都需要冷静。
他拉开房门走出去,他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一点点滑出去,她抓不住他了。
林微微怔怔地站在原地,惊慌无措地瞪着他的背影,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阵风袭来,吹上了房门,也将他们彻底隔开了。
她恍惚地躺回床上,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看见得都是弗雷德的影子。
太远的想不起来了,可今天下午在婚礼上,他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她幸福。
就是在几分钟前,他还曾说要建筑起彼此的将来,而现在却……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是那么狠绝,没有半点留念,就像一把利刀狠狠地刺穿了她的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够勇敢而已。
捂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在心底蔓延开的痛,转身将脸埋入枕头,藏住自己的眼泪。
心里伤心,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每每做了噩梦,弗雷德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他陪伴着她,他为她做饭,他救她于水火……这些事,她都曾以为是他理所应当该做的。
直至此刻,她才知道,根本没有理所应当。
他有选择权,也会离开。
想起那双眼睛里的诚挚和坚定,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放弃她了。
越想越难过,睡不着觉,她擦干眼泪站起来。
想出去走走,可这半夜三更能去哪里?在小旅馆的天台上坐了一会儿,眼泪是被风吹干了,头却更痛了。
满天的星星嘲笑着人世间的痴男怨女,没想到她林微微来自于开放的21世纪,陷在感情的漩涡中却也洒脱不起来。
一个软妹子,谁也不想伤害,所以当着缩头乌龟,结果,反而将大家都伤透了。
回房的时候,路过弗雷德的房间,她站在他门口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
最终,鼓起勇气去敲他的房门。
但他没有开门,连回应也没有,也许他睡着了,也许他根本不想开。
失望,夹杂着恐惧,袭上心头。
将额头抵在门前,冷风从打开的天窗吹进来,一阵阵的,让她瑟瑟发抖,却也让她清醒了。
松开紧握的拳头,林微微望了眼他的房门,最后的期待都被他无情地粉碎。
大家各自都做出了决定,这样也好,终于不必为纠结一段三角恋爱而心神难安。
只是既然很好,为什么她的心会很痛?一心一意地等鲁道夫回来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有什么可哭的呢?应该微笑,对,笑对人生。
她抿起嘴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可是眼泪却一下子夺眶而出,完全无法控制。
笑容也有关不住眼泪的时候,伤心欲绝啊。
失眠了一天,天好不容易亮了,没心思整理衣服,就索性一堆乱七八糟地扔进箱子里。
弗雷德早早地起了床,在大厅里等她半天,终于见她姗姗来迟。
弗雷德向来风度翩翩,不管对谁,表面上的礼数都不会缺少。
看到她提着箱子下来,便起身迎了上去,从她手里接过行李。
他转身要走,她不禁伸手拉住他,但一见他冷漠的目光,鼻子又有点发酸。
她忙移开视线,道,走前可不可以再去一下奥尔嘉的家?我有事想和她说。
弗雷德低头看了眼手表,没作声。
如果太麻烦,那就算了。
30分钟够不够?我下午必须赶回局里。
她忙点头,够了,我只要10分钟。
跟在他后面,刚想坐进车里,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叫她。
回头一看,正是奥尔嘉和库特。
想去找他们,没想到她自己就来了。
咦,袁,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红?你看起来真憔悴啊。
她的眼睛在弗雷德身上溜了一圈,贼溜溜地道,昨天新婚的人是我吧。
你们怎么也……怕她胡说八道会让气氛更尴尬,林微微打断她,我失眠。
哦,失眠啊?她拉高了音调,道,真巧啊,我和库特昨夜也失眠,不过……奥尔嘉!林微微跺了跺脚,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见她神色不对,奥尔嘉终于收起玩笑心,将她拉到一边,问,怎么啦?吵架了吗?要是吵架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绞着裙子,一脸无奈,他现在连话也懒得和我说了。
怎么会这样?因为,她停顿了下,道,我昨晚拒绝了他。
求爱不成,翻脸无情?奥尔嘉转头看了眼正在交谈的俩男人,道,这不像是弗雷德的性格。
他都为你等了那么久。
所以,他说他不想再等了。
哦。
奥尔嘉问,那现在怎么办?她抿了抿嘴,摇头,不知道。
他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真是可惜了。
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那时,我在柏林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他曾自动找上门来,打听你的消息,可见他对你花了不少心思。
所以我才说,就这样放手,不是他的风格。
大概是我伤透了他的心……我这是自作自受,活该难过。
别这么说,他们自愿喜欢你,又不是你去勾引的。
这不是你的错。
奥尔嘉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安慰道,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迟早你都要做出个选择。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泪意,问,你什么时候回柏林?等库特假期结束。
你有什么打算?微微问。
去柏林找份工作吧。
你呢?我想去瑞士。
瑞士?你那里有亲戚吗?没有。
我向来只有一个人。
见她说得可怜兮兮,奥尔嘉不禁打断,道,谁说一个人,我和鲁道夫不是人吗?就算弗雷德不理你,你也不必和我们都绝交,离家出走啊。
不是离家出走,是我没胆量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为什么啊?奥尔嘉。
因为战争。
微微。
闻言,她不由扑哧一笑,你想得也太多了吧。
林微微没接口。
见她心情不佳,奥尔嘉又道,你去了瑞士,那鲁道夫怎么办?你连他也不要了吗?她叹了口气,道,等战后再说吧,要是他有小命活下来的话。
你呀,奥尔嘉掐了她一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我真是不明白你。
既然不想等鲁道夫回来,为什么不扔掉他,干脆和弗雷德在一起?去瑞士和与他分手有区别吗?哦,不,有区别,前者是三个人的伤心,后者是鲁道夫一个人的伤心。
你何苦为难了自己后,又去为难这些可怜的男人们呢?她的话让林微微一怔,悻悻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晚,只要你愿意,现在还不算晚。
弗雷德只是脸上冷,心里未必就真的绝情,不过感情这事,要搁浅的时间长,可就难说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弗雷德在那边向她们招手,指了指手表。
去吧。
给自己一点空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等想清楚,再做决定。
不管如何,我都祝福你,你可是抢到新娘捧花的幸运人。
谢谢,奥尔嘉。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她这才跟着弗雷德坐进汽车。
向着这对新婚夫妻挥了挥手,一直到再也见不到他们,才收回目光。
弗雷德昨天匆匆赶来,没带司机,他亲自开车,狭小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她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听见她打了个喷嚏,弗雷德将手绢递给她,不由问,你感冒了?她接过,擦了擦鼻子,闷声道,你不是不理我了,还管我好歹。
被她这么一堵,他也不说话了,一路沉默。
不微笑的他冷漠而无情,看不见平时的柔情似水,第一次发现,他是如此的陌生。
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便不敢再去看,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本是美好的一天,心情却沉重,压下心中的酸涩,她反复告诉自己,这样很好。
不想去回忆弗雷德的好,可偏偏,越是压制,越是思绪如潮。
他曾做过的一点一滴都在脑中流过,无比之清晰,只是现在已成过往。
他的温柔和激情将会属于另外一个人,从此与她是路人。
她转头望向天空,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忍得眼睛发酸,一抖睫毛,便是一大滴泪珠子滴下,掉在自己的手背上发出哒的一声响动。
弗雷德转身望了她一眼,淡淡的,没有情绪起伏。
她用手绢抹了下眼泪,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休息。
控制不住泪意,索性就让它奔腾,哭吧哭吧,把伤心流尽后,明天便又是崭新的一天。
人的一生谁能没一丁半点的伤心事呢?不过就是失恋了嘛,不对,两人也没正式恋过啊。
唉!昨晚一晚没睡,再加上道路颠簸,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弗雷德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抽了根烟,远远地望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吸了没几口,他就随手捻灭。
心中浮躁,做什么都没心思,他深呼吸,平定下心情后,重新钻入汽车。
他转头望了她一眼,这么斜着脑袋打瞌睡,一定会落枕。
扶正她的身体,撩开她的头发,脸上泪痕斑斑,这模样好不可怜。
想去擦她的眼泪,可手伸了一半,就收了回来。
差点忘了,他已经做了决定啊。
现在,也必须让她快刀斩乱麻了。
硬生生地收回手,他再度发动引擎。
直到柏林,他才叫醒她,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却像是开了一世纪。
没胃口,没心思,她一回到家,连衣服也懒得换,到头就睡。
仿佛睡去,就可以不必再去面对这些烦恼。
弗雷德也赶着回警局,下午有个会议,之后还要向戈培尔交差。
那个男影星在苏联被抓,这事他策划得天衣无缝,就连老奸巨猾的宣传部长也看不出半点端倪,反而还要授予他加官进爵的封赏。
他所做的一切本来都是为了微微,可是现在……也好,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升官路——帝国议会厅宣传部——小老弟,你终于来了。
找你可真不容易,我这个宣传部长还得预约。
听见戈培尔的调笑,弗雷德赔笑道,前几天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
日本人?不是,德国人。
他不动神色地反问,为什么会是日本人?部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紧张,只是听人说,你曾有段时间和亚洲人走得比较近。
弗雷德没否认,可也没承认,不疾不徐地道,确实,因为工作需要。
各个国家的人都要接触一点。
嗯,你还算好的,情报局比你还辛苦,不但各国人员都要接触,连语言也要精通。
他停顿了下,笑道,我这把年纪,以前学的拉丁和法语都忘光了,只剩下德语了。
弗雷德微笑,道,你德语的演讲水平,古往今来,恐怕只有西塞罗(见备注1)可以相提并论了。
听他这么说,戈培尔忍不住大笑起来,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好小子,调侃我呢?他跟着笑了笑,没有,只是有感而发。
拍马屁。
戈培尔伸手指了指他,不过我爱听。
说了会儿杂事,宣传部长才将话题转上正事,这一次你干得不错,这么大的欧洲,竟然也能被你找到人。
你怎么能查到他们去了乌克兰?猜的。
少来,别和我说运气。
这好运怎么就不降临施塔夫妇身上?弗雷德脸上带着笑,但心里却很谨慎,面对一个比自己还狡猾的人,疏忽不得,所以他一字一句都回答得小心翼翼,我们之前分析过,他会去苏联,哈尔科夫、斯大林诺这些城市正烽火连天,应该不会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相较之下,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比较安全,被德军占领,却有当地居民做掩护。
从另一方面来说,像他们这样潜逃的人,一般都是选在清晨坐第一班火车出发,去的地方绝不会是一辆列车就能直达的,中途可能会周转几次,这样就缩小了搜索的范围。
戈培尔点头,但随即又道,不过,施塔也不傻,他是一个著名的演员,可能不会以真身份出现。
相貌可以改变,但是某些本质不会变。
比如,他抽的烟斗,他说话的语气,他的行为举止,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有太多被人们熟悉的地方。
他抽的那种烟丝,是著名RotHaendle品牌,德国制造,只在德国出售。
除非他戒烟,否则必定会和德国商人接触。
还有,他喝惯了的拉泽咖啡,产于非洲,到了苏联后,恐怕会为如何买到这个而犯愁。
弗雷德,和你交谈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愿闻其详。
要戒烟,戒酒,戒咖啡,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
你是帝国的宣传部长,我怎么敢造次?哈哈,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是敌人。
弗雷德但笑不语。
当初,接手这宗案子时,对于施塔夫妇做过详细的调查,尤其是他们的习惯和兴趣爱好。
这件事,从派人通知他们潜逃,到暗中授意向东,再到安排线人一路跟踪,其实就是他一手策划。
从头到尾,施塔的行踪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光是施塔,就连这个宣传部长也被他一起设计了,偷偷放走帝国男星,然后再绕着圈子让戈培尔逼自己接手这个案子,名正言顺地出国。
而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不引起任何注意地去接心爱的女人。
既然是他刻意安排,能找到施塔,对别人而言难如大海捞针,对他却易如反掌。
只不过,找人容易,要向戈培尔交差却难。
这位博士出身的宣传部长是个狡猾之人,弗雷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完差事,如果就用运气两个来搪塞,一定会引起怀疑。
所以,既然要骗,就一定要将谎言给编圆、编顺了。
施塔这小子,还以为自己能逃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我手里。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弗雷德问。
不知道,还没想好。
你有什么建议?弗雷德耸了耸肩,道,和纳粹作对,这罪名不小。
是啊,那些共产、民主党的人不都进了集中营?说到这里,戈培尔一顿,顿时有了个主意,就送他俩去集中营,让他也吃点苦头,以前对他太仁慈。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你怎么了?看上去心不在焉。
戈培尔问。
弗雷德伸手揉了下鼻梁,道,昨天喝多了。
部长了然地点头,道,年轻就是好。
赔笑几句,弗雷德站起来便想告辞,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戈培尔忙叫住他,道,我已经把你升职的报告上交给了元首,估计这几天就会批下来。
马上,你就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了。
这么快?恐怕我无法胜任。
戈培尔打断他的话,道,过度谦虚就是骄傲。
你的能耐,我们有目共睹。
可是……高处不胜寒啊。
不准推辞。
你要知道,这个位置赫斯上校可是窥视了很久,你应该觉得荣幸。
那我就却之不恭。
部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就是矫情了。
这样才对。
戈培尔想了想,道,调令下来之前,恐怕你都会忙一点。
现在还不够忙吗?弗雷德。
我想派你去一下慕尼黑。
部长。
慕尼黑?他挑眉,眼底闪过惊讶,去那里做什么?查一个人。
谁?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
他?是他!查他干什么?弗雷德不解。
今晚有约吗?见他摇头,部长继续道,那就留下和我一起用晚餐,我慢慢告诉你细节。
224、第二百十三章冷战(中)一觉睡醒,林微微照了照镜子,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口干舌燥,只能爬起来给自己倒水喝。
已过了下班时间,弗雷德还是没回来,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
她有些担心,平时这时候,他早回来了。
不过,那也是平时,现在不是正冷战着吗?或许以后一直都这样了,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以后了。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想等他回来,但见到他又该说些什么呢?说对不起?可是错在哪里?他怪她没做决定吗?她也觉得委屈啊,在很早之前,不就有了选择,不然怎么会不顾一切地追去苏联呢?可是,他偏偏不肯放手,非要让她看清自己的心。
造就今天这个局面,究竟孰是孰非?要是她能够再坚定一点、再勇敢一点、再果断一点,也许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想用一种缓和的方式解决这场三角恋爱,却力不从心,反而伤透了每个人的心,包括她自己。
一口喝尽杯中水,将空杯子扔在茶几上,她斜身倒在沙发上。
昨天到今天,哭了那么久,眼泪都流干了。
眼睛涩涩的难受,她用力地揉了揉,双手捂住脸,大大地叹了一声。
没想到面对他的冷漠,会让她这么难受,而从昨天到今日,不过这才过了一天。
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照理说快刀斩乱麻,她应该松气才对,可是根本不是那样,她不快乐,更没有轻松的感觉。
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点鲁道夫的影子也没有,满满的都是弗雷德,想到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他对自己深深的爱恋,嘴里满是苦涩,一颗心就像是要裂了一般的痛,简直撕心裂肺。
她转了个身,逼着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胀痛,八成是昨天在天台上着了凉。
唉,烦,真是烦透了。
天作孽犹可饶,自作孽不可活啊!弗雷德回家已经很晚了,开门进屋,正准备上楼,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可咳嗽声。
他的脚步不由一滞,向那望去,月光下,那个纤细的人影蜷缩成了虾米。
以为她的胃病又发作了,他心口一紧,急忙大步走过去。
等靠近了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
抱怨鲁道夫不懂得珍惜身体,她自己也实在也没好去哪里,就这一点上来说,两人还确实挺配的。
将她抱起来,上楼,放回床上。
想替她盖好被子离开,没想到她却突然睁开了眼,一刹那,四目相触,情感流动。
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飞快地转开了视线。
其实,在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微微就被惊醒了。
一来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二则,她渴望那种被他拥抱的感觉,所以就一直闭眼装着。
本想看看他会不会像以前对待简妮那样,偷偷地亲她,可是他没有。
他要走,情急之下,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
你回来了?他没说话,点点头。
她松开手,靠在床上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以为……什么?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
瞥了她一眼,弗雷德转过身去,道,没有,你别乱想。
没有,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不过这句话最终没敢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弗雷德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眼中立即亮起了一簇火光,但很快又熄灭。
因为他只是在那里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我明天要去出差,两天后回来。
你要出门?她眼底一暗,下意识地追问,要去哪里?他没回答。
戈培尔交付给他的这个任务牵涉政治要人,不方便说出来,而且他也不想让她担忧。
可他的沉默却让微微误解了,以为他在找借口躲避自己,胸口的沉闷更深了。
你继续睡吧,晚安。
他关上灯,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她觉得自己的心也一起沉到了最谷底。
第二天,她本想起个大早,送他出门。
可是偏偏头晕得不行,估计是真的着了凉。
没人叫她,等她一觉睡醒,弗雷德早就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她的心也空了,在楼梯上一屁股坐下来,发呆想心事。
自己口口声声地说选择了鲁道夫,可是心里最最放不下的人却是他弗雷德。
他才不理她了一天,人离开不到半天,她就魂不守舍,仿佛天也要塌了下来。
心底明明就是爱他更多,可为什么就是不敢承认?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又在坚持什么?厨房里没有现成的早饭,没心情弄,胡乱吃了几片现成的干面包,喝了几口牛奶。
没有弗雷德,哪里都一样。
上楼,她在他的房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进去。
没有佣人,可是他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失条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两人在婚礼上拍的快照,他搂着她,她捧着花,多么自然、快乐的一刻。
可是,曾唾手可得的幸福却被她自己放弃掉了。
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上自己的笑容,不由妒忌起来,人啊,为什么都是身在福中的时候不知福,偏要失去了才去追悔莫及呢?心里难受,眼眶又湿润了,不敢多看,赶紧将相片放回原地。
房间里充满了弗雷德气息,加上对他的怀念,让她心痛入骨。
他的桌子上放着不少文件,本不该去翻阅,可是她却在封面上看到了袁若曦的名字。
挡不住好奇心,还是翻开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记录。
弗雷德写给第六军团人事部的信件、写给党卫军档案局的、写给几个上将的、写给治疗中心的,除此之外,还收集了各种战争资料……密密麻麻的加起来有5、6厘米之厚。
档案里虽然没有提到袁若曦这个名字,但每一封信、每一个资料都与她有着间接关系。
他真的是为她用心良苦。
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想给他写信。
心中感慨万千,写了个开头,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她飞快地起身,可是跑到楼梯口,迎来的却是失望。
来的人是他的助手,吕斯——弗雷德忙完一天的事,终于可以回宾馆,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助手打电话。
怎么样?他问。
派别人他还放不下心,只有吕斯最得力。
她有些发烧。
去了医院没?她不肯去。
在你房间里睡着了。
弗雷德嗯了声,道,那就别勉强她,你到时候给她去配些药。
你什么时候回来?吕斯。
不出意外的话,后天。
他顿了下,吩咐道,你去把帝国校级和将级的名单和资料各整理一份出来。
包括占领国的吗?暂时只要帝国的。
事关重大,你要做得隐秘些,最好暗中调查,谁都不要惊动。
弗雷德在挂电话前,又补充了句,这几天,我可能不方便打电话,你好好照顾她。
你放心,我会的。
——被吕斯灌了退烧冲剂,昏睡一整天后,终于恢复精神。
每一次来,吕斯都会带着香喷喷的食物,味道很不错。
林微微不禁好奇,问,这都是你做的?我哪会这个,他不好意思地抓头,道,是我妈。
她感叹了声,有父母在身边真好。
怕她触景生情,吕斯绕开了话题,还发烧吗?本来就没发烧,是你小题大做了。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早日康复。
吕斯,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和你非亲非故的。
知道她在套自己的话,他淡然微笑,我的职责。
什么时候你这个上尉成了我的私人护士?她取笑。
他哈哈一笑,同样开着玩笑道,我新找的兼职。
说了几句,吕斯起身,道,现在我要去局里做本职工作了,你要是有事可以打电话,晚上我再来看你。
她摇手,不用那么麻烦了。
晚上你用不着过来,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晚餐?你给我带来那么多吃的,够我再吃一顿的了,再说我胃口很小的。
听她这么说,他也不勉强,道,那好吧。
我明天再来找你。
——就这样混到第三天,弗雷德终于打道回府。
吕斯说他下午会到,可是直到凌晨,才将他等回来。
听见他上楼,每走一步,都让她的心跟着狂跳不已。
一开房门,就看见林微微坐在自己的床上,眼中不由闪过惊讶。
这么晚还不睡?我在等你。
等我?他挑了挑眉头。
我,我……她咬了咬唇道,我有话要说。
你说,我在听。
我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闻言,他脱衣服的手一顿,转头看她,道,什么想法?那天,那天你问我怎么能可以放弃你,怎么能没有遗憾,怎么能不后悔?我想了两天,想了很多,我想告诉你……有些话太肉麻难以启齿,所以她说得吞吞吐吐,但弗雷德也不催她,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也跟着沉默。
我,她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一鼓作气地说道,我不能放弃,我有遗憾,我很后悔!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当她话音落下时,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好半晌,都得不到回应,她不禁抬头去望他。
只见弗雷德靠着墙壁,脸上看不出神色。
所以?什么所以?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是打算彻底和鲁道夫分手,还是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脚踏两条船?我……我哪有脚踏两条船?她下意识地避重就轻。
他挥了挥手,不打算和她争辩。
我很累,赶了一天,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见他下了逐客令,她不禁神色暗淡。
两人冷战,她抛下矜持,鼓足勇气面对他,没想到两人关系反而越说越僵。
她不禁有点懊恼,伸手拍了下床,呼得一下站起来。
好吧,你要睡觉,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弗雷德送她出去,然后将门关上,回头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下。
她的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地做不了决定,所以他不得不硬下心逼她就范。
她心里难受,可他也未必就好过,只不过鲁道夫始终横在他们当中,这个心头大患不去掉,是她的心结,也更是他的——反复思虑着弗雷德的话,确实,她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更何况脚踏两条船会遭天谴的。
如果选择鲁道夫,她必须搬出这里;如果选择弗雷德,就和鲁道夫一刀两断。
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个决定并不好做。
为了鲁道夫而上战场,又为了他而身负重伤回到帝国。
鲁道夫对她的付出,不是没有,只是不够,不够弥补两人间越见清晰的裂痕。
她可以为了他不顾生死,连命都豁出不要了,可是反过来,他却做不到与她同生共死。
在重伤之际,她曾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他,睁开眼看见的只是又一次的失望。
回到柏林后,他连信也不曾有过,一心一意将心思都放在了战争上面,与战友一起共同进退。
这本没有错,只是在这特殊的年代,他的大义、他的职责成了扼杀彼此爱情的毒药。
她已经为了他一退而退,努力守着自己的心,可是人总有一个底线。
她病痛、她虚弱、她无聊、她悲伤的时候,一直都是弗雷德陪在身边。
这十来天的冷战,让她彻底看清了这个事实,他弗雷德早已经走入了她的心里,而且根深蒂固。
她可以想象离开鲁道夫生活下去,却不能没有他。
和鲁道夫分手时的愧疚,与和弗雷德决裂时的心痛,两者相比,她宁愿承担前者。
所以,她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做出这个决定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有哀伤、有无奈,可更多的是解脱、是对未来的向往。
伤痛总会过去的,总比这样吊着不清不楚的要好。
她想。
下定决心后,本想再找他谈谈,表明心迹。
可没想到自从那天之后,便再没机会和弗雷德正面接触。
他似乎一下子变得繁忙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不解,盟军不还是没登陆吗?苏联人也没冲到德国境内,他到底在忙什么?不得而知。
和他说不上话,只能留个字条,贴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可这也没用,他根本是连家也不回了。
打电话给吕斯,他只是含糊其辞地回避话题,他们一个个都在敷衍她。
弗雷德为什么要躲她?还是说,她做什么决定,他已经不在乎了?奥尔嘉说,一段感情要是冷落彼此的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可是,从婚礼到现在,也就十天而已。
十天,他就放下了?猜测他的想法,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本来两人就在冷战中,这样一来,她更是忐忑而不安了。
以前,挥霍着他对自己的情意,没怎么珍惜,真是现世报应来的快,让她茶饭不思地去想着他。
就连开个窗,烧个水,都能联想到弗雷德,脑中占据的都是他的影子。
心里烦操,可外面太阳却无限好。
不想闷在家里发霉,于是决定去外面走一圈,晒晒太阳,也顺便散散心。
没地方可去,就在市中心的广场走一圈,喂了会鸽子,又在喷水池边坐了会儿。
一抬头,瞧见远处的议会厅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弗雷德?他在这里做什么?被元首召见吗?禁不住心底的好奇,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
只见弗雷德和门口的卫兵说了几句,便钻入了车子驾驶座。
他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金发女子,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面貌,但只是一眼望去,给人的印象美丽而端庄。
好小子,原来这几天就在忙这个!找到新欢了是吗?难怪不稀罕知道她的决定,她这么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越想越不平衡,越想越委屈,她已经痛下决心抛弃少爷了。
那份年少纯真的爱情啊,她都狠下心不要了,只想一心一意地跟着他。
可是,他不给机会说也就算了,还要找个雅利安美女气她。
人家高贵雅利安,而我就是一个二等公民。
哼,日耳曼好稀奇么,再过70年,你们这群洋鬼子还不是要腆着脸,来问我们大中帝国贷款还国债?我呸。
正不爽地踢着路边的石头在发泄情绪,背后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林微微吓了一跳,急忙回头。
看见来人,她皱着眉头,顿时松开了。
是你啊!225、第二百十四章冷战(下)迈尔!林微微眼中闪过惊喜,不禁问,你什么时候回柏林的?昨天刚到。
怎么战场不需要你了吗?我暂时换防,回来参加一个军官培训。
呀,原来是要升官了。
恭喜恭喜。
文件还没批下来,有什么可喜的?倒是你,伤势都愈合了吗?迈尔问。
林微微点点头,早好了,又生龙活虎的一个。
迈尔笑道,真高兴你能康复。
她笑嘻嘻地应了声,迈尔,你回柏林,还升了官,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承诺,请我吃饭?我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你。
我现在有事,不过,晚上可以,你有空吗?当然有。
你说在哪里见面?那就6点半,在阿登纳广场4号的ZurKrone(饭店名)见面。
两人约定后,就各自分道扬镳。
遇上迈尔这个在战地上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朋友,她的胸怀顿时开朗了不少,一路闲逛回家,连日阴霾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回到家,见时间还早,就乘机梳洗了下自己。
挑件漂亮裙子换上,又仔细给自己画了个妆,磨蹭到夕阳西下,收拾起心情,出门了。
她已经早到了,本想在餐馆里坐着等他,可没料到迈尔来得竟比她还早。
他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杯啤酒,手里拿着一支笔,仿佛在写什么,那神情专注而认真。
林微微脱下大衣挂在衣物间,几步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见他抬头,她歪着脑袋,调皮地伸手向他摇了摇手,打着招呼。
清丽的笑容让他一怔,一直在战场上看见她素面朝天、最真实的一面,没想到这亚洲姑娘打扮一下,也满精致的。
见他愣神,林微微不禁扑哧笑了声,开玩笑道,怎么,你真的拜倒在我东方女侠的脚下了啊?她的笑声钻入耳际,他立即回了神,忙起身替她拉开座位。
收拾起桌上的笔和纸,他问,你要喝什么?啤酒好了。
话锋一转,她问,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吗?怎么来的那么早?聚会提前结束,没什么其他事,就过来了。
这次回柏林,任务很重吗?还好,有一些新兵要培训,我自己也有课程要参加。
说了几句,话题又绕到她身上,你呢?在柏林忙些什么?我呀?学校被迫停课,整天闲在家里。
那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她撑着下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道,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
虽然她脸上是笑着的,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落寞,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出她不快乐。
是因为小里宾?疑问在心底一闪而过,他没问出口。
对了,奥尔嘉和库特结婚了。
你知不知道?听说了,我走的时候,他刚回部队。
战争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真不容易。
听出她话音中的羡慕,他伸手握了下她,道,你们也会的。
她笑了下,没接口,本想问鲁道夫的近况,但转念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外面传来交谈声,走进来几个党卫军战士,他们显然和迈尔认识。
相互点头示意后,便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个饭馆规模虽不大,却经常有军官来吃饭,迈尔穿着制服,她又是个亚洲人,即便坐在角落里也显眼。
林微微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安,悄悄地问他,被你同事瞧见,你和我这个二等公民在一起,不会影响你升官路吧?都是武装部队的人,他们一般不管这事。
再说……听他拉长了话端,她不禁好奇,追问,再说什么?他们自动把你当成了日本人。
日本和我们轴心国的成员,所以他们不会来找麻烦。
闻言,她不由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哼道,我就知道。
为什么一提起日本,你就这么厌恶反感?他不解。
那你得去问你们的好盟友,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侵略中国?1937年南京大屠杀,30万的中国平民被杀,2万妇女遭到奸。
淫……她话锋一转,道,别告诉我你从没听说过这些。
他摇了摇头,帝国不会报道,宣传部的人只关心战报。
那倒是。
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你们德国人和日本人还挺像的。
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迈尔不置可否,集中营的那些丑闻他虽然知道,但从不在意。
他本身不反犹,但也绝不会为了犹太人而去挑衅帝国的权威。
他私下有些惊讶,中国人被屠杀的内。
幕,恐怕只有极少数的驻华官员知道。
就算反馈到帝国,也是加密了的,绝不会向外透露。
那么,连他这个党卫军军官也闻所未闻的消息,她身在德国,无亲无友的,又哪里得知?她不光清楚,还了解细节,这真是怪事。
林微微看了他一眼,挥手道,算了算了,好不容易见面,不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题影响心情。
好。
来,我敬你。
两人举起酒杯碰了下。
问你一个中国字。
咦,你打算学中文了吗?他笑着摇了摇头,拿出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画了好几道鬼画符。
林微微接过看了半天,都没有认出这个是什么字。
她只能摇头,道,不认识。
迈尔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道,我写的不标准,但这个字应该是Glueck的意思。
幸福?她用中文问道。
好像是福。
林微微狐疑地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福字,问,是这样的吗?他看了下,和自己写的那个比对了下,没有半点相同之处,这是个什么字?福啊。
对他这个汉语门外汉来说,这个方块字无疑就是一副山水画。
他将字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遍后,突然眼前一亮,将福字倒过来,放在她面前,道,对,就是它。
倒福。
怎么啦?她还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连里有人申请将这个字贴在坦克上,说能带来好运。
你们连里还有人会说中文?她诧异地问。
他摇了摇头,他不会,但妻子会。
他妻子?是中国人。
啊?这下她真的惊愕了,张大嘴半天合不拢,还真有德国人娶中国老婆的?是。
确实有。
不是说,法律不允许的吗?法案备注上只是写着非双方日耳曼人的婚姻unerwuenscht(不受欢迎的)并不是说unerlaubt(不合法的)。
原来是这样。
她忍不住弯起眼眸笑了笑,举起杯向他敬了下,半真半假地说笑,那就是说,你也可以娶我咯。
听了她的话,他也跟着露齿一笑,不置可否。
喝了口酒,她又问,那你们批准了这个士兵的请求没有?可惜没有。
为什么呀?因为部队里有些军官认为这是一个不祥的标志。
不是啊,这福是就幸运的意思,而倒过来就是福到了,怎么不祥呢?她想了想,撅起嘴,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种族歧视,看不起我们中国人。
哼。
这也能上升到种族歧视?见她一脸生气,迈尔不禁失笑,道,你还说我,我看你比我们纳粹还民族主义。
我……矮油,没办法,都怪我们泱泱大中帝国的思想教育太到位啦。
==迈尔眼底带着笑,看得她不好意思,林微微讪讪地笑了笑,小声道,我爱国嘛。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热烈,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
再不起起身,饭店都要打烊了。
迈尔起身买单,替她穿上外衣,拉开了大门。
站在台阶上,冷风当头扑来,她不禁浑身一抖。
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送你?林微微刚想说,一抬头,就撞到了两道冷冰冰的目光。
那个站在路边的人是弗雷德,我说怎么咋那么冷呢。
他抱着胸,上下看着她,却没有迎过来,显然不是在等她。
在这里撞见,两人都是始料未及,弗雷德看着她,目光幽深,淡淡地扫过迈尔。
感受到她的异状,迈尔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问,你们认识?她还来不及回答,就见一个金发女子向弗雷德款款走来,他温柔地为她拉开了车门。
看到这情景,嘴边的笑容一僵,刚才的好心情顿时全没了。
这个女子她记得,下午的时候就在他车里,没想到现在他们还在一起。
待会儿,他们是不是还要一块儿回家?不,是去旅馆。
林微微不光拧紧了眉头,就连小嘴儿也一并撅起了,一脸不快,用足够弗雷德听到的声音,道,不认识!心里气闷,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结果一格台阶踏空,差点摔了个跟斗。
幸好迈尔在身边及时伸手扶住她,才没出丑,这一下动静,引得弗雷德也回头望了过来。
见他在望自己,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整个人都靠到迈尔身上去了。
我扭到脚,走不了了。
那怎么办?你抱我。
毕竟她受过重伤,现在大病初愈,体力不支也正常。
迈尔没多想,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道,我开车来的,我送你回家。
光是赖在迈尔的怀里还不够,还要故作亲热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迈尔,还是你最好。
偷偷地瞥去一眼,只见弗雷德站在那里,抱胸看着他们,脸上似笑非笑,还是那一副臭屁的淡定样。
哼,装吧装吧,憋死你个太保哥。
等走出弗雷德的视线范围后,她立即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挣扎着下地。
迈尔又不傻,见她前后神情变卦得那么快,猜也猜出了几分,将她放下地。
你还好吧?好个P,心里都快郁闷死了,她一脸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
看见弗雷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两人都还没什么亲热动作,她就被打翻了醋坛子。
心里顿时那个万念俱灰啊,好像对什么事都意兴索然。
她真心佩服弗雷德,他怎么能够看见她和鲁道夫在一起,忍了一次又一次?这要换了她,恐怕连天也要被掀了,多一秒钟都忍不下去。
沉默了半晌,她叫了声,迈尔。
嗯?帮我一个忙。
什么?能不能帮我办理一张去瑞士的通行证?他皱着眉头,我是武装部队的,这证件恐怕得找普通党卫军或者警司的人。
你办不到吗?她有些失望。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一个人在瑞士要怎么生存呢?我在德国怎么生存,在那里就怎么生存。
我有手有脚,会说德语,难道还怕还怕找不到工作?迈尔抿了下嘴唇,道,好吧,那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去瑞士?她没答,然后他接着问,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才不是。
她转过头,是因为避难。
……话说另一端,弗雷德的车子还没驶进后院,戈培尔便迎了出来。
今天麻烦你了,接送我夫人一整天。
弗雷德替女士打开车门后,回笑,举手之劳。
这几天你的工作繁忙,等这阵风波过去了,就放你一个大假。
戈培尔。
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手头上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嗯,去忙吧。
两人一番礼尚往来后,弗雷德又钻回了汽车。
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但吕斯还在。
帮我去查一个人,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清楚。
谁?吕斯有些好奇,这个能让头儿下令彻查祖宗十八代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姓迈尔,看他的袖标应该党卫军第一警卫队的人,他回忆了下,又道,军衔少校。
——在德国的朋友,除了奥尔嘉就只有弗雷德,一个新婚无暇顾及她,一个冷战不想搭理她,这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实在无聊,只能在家看医术自学成才。
那天,林微微正在房里看书,电话来了,希望是弗雷德,接起来一听,却是迈尔。
原来是她的护照办妥了,问她是否有时间,他可以顺路送过来。
这事她只是赌气随口提起而已,没想到迈尔哥却放在心上,真的去做了。
德国人的工作效益真不是盖的,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下文了。
一会儿有客人要来,还看什么书,将家里收拾了一下,门铃就被按响。
迈尔刚从培训基地回来,身上还穿着一身军装来不及换下,风尘仆仆地站在外面。
他本想证件送到了就走,可微微却觉得不好意思。
人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礼尚往来,就算不请客吃饭,至少也该请进门喝杯茶吧。
见时间还在,迈尔就却之不恭跟进了门。
微微接过他的帽子和大衣,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然后跑进厨房烧水煮茶。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听他这么问,林微微露齿一笑,你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让你劳动呢?只要坐着等就可以了。
迈尔拉开椅子,在饭桌边坐下,撑着下巴看她忙碌的身影。
将两人的茶水端上桌子,她又找了一些小饼干,放在一边当茶点,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后,迈尔从包中拿出个牛皮袋交给她,里面放着护照和签证。
取出证件随便翻了几页,她不禁吃了一惊,问,怎么是我的名字?不是袁若曦吗?闻言,迈尔脸上也闪过诧异,伸手接过看了下,道,我也是今天才拿到的证件。
你申请的时候写的是谁的名字啊?我记得是袁若曦。
可护照上去明明白白地写着林微微,她没多想,反正迈尔不懂中文,会搞错也很正常。
倒是上头贴着的大头照,一下子转开了她的注意,不禁脱口问道,咦,你怎么会有我的大头照?我回柏林没拍过照啊。
是在部队时拍的,我问军医要的。
她嗯了一声,但想想又觉得不对,你问他要我的照片做什么?做什么?以解相思之苦呗。
不过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随便找了个烂理由搪塞过去,好在林微微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去细想。
瑞士签证分别用德语、法语、意大利语标注了一遍,咦,怎么没有我的出生年月?我不知道,所以申请表里没填。
啊?这样也行。
她啧啧了一声,继续找bug,哎呀,没有入境时间也就算了,怎么连到期时间也没有?还有,签发地和签发日期呢?迈尔听她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头顿时痛了,从她手中取过护照,放回牛皮带,道,你别挑刺了。
总之,这证件肯定是有效的,上头有官员的签字,能够保证你安全出镜后再入境。
唉,没有全球化,40年的技术就是不行,和现代欧盟的签证根本无法比啊!她感叹了几声,问迈尔,你找谁办的证?速度挺快的。
我们武装党卫军也有自己的门路。
什么路道?说来听听。
我以前汉堡军事学院的一个老同学,在帝国警署监管公共政策部门就职,目前也在参加军官培训。
(ReichskommissariatfuerdieUeberwachungderOeffentlichenOrdnung简称RKO。
)她一脸了然,原来是官与官之间不得不说的秘密。
看着资料袋上面的印章,顿时恍然,这么长一串名字,其实说白了不就是警察局吗?啊,等等,这该不会是从弗雷德手中签发的吧?==想到这个,她急忙又拿出护照翻了下。
还好,不是他的签字,瞬间心定。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走?去哪里?瑞士。
过几天吧。
其实她心里也没个底。
那你身上有钱吗?她点点头,我自愿去战线上,国家有发补贴。
那之后呢?就算找工作也没那么快,你需要地方落脚,还要吃饭,这么点钱能维持多久?听他这么关心自己,她顿时觉得一暖,虽然我还没想好,但是一定会有办法,我就是个乐天派。
你就非得去瑞士吗?不能呆在德国?他目光灼灼,带着淡淡的担忧,她转开视线,起身将剩下的水果茶也一起泡了。
迈尔,我……刚想说什么,突然门外的车库传来了动静,她心口顿时一紧,是弗雷德回来了。
这,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226、第二百十五章拨云见日(上)拎着茶壶走到迈尔面前,想替他满上茶,结果手一抖,一半的茶水洒上了他的衣服。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水渍,一边道歉,唉,没烫到你吧?没事。
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娘们,一个大男人哪能这么脆弱,就是这覆盆子果茶的颜色染上了制服,影响视觉。
迈尔不在意,反倒是微微自觉愧疚,硬是拉着他上了二楼,逼他脱下衬衫拿去厕所清洗。
他们说这水果就像樱桃一样,染上了就很难清洗掉。
她抹了一点皂角上去,仔细地搓了搓。
其实没关系的,我家里还有替换的。
谁说没关系,都是我笨手笨脚。
没说几句,突然厕所的门被人推开了,一回头,只见弗雷德站在门口,淡淡的目光扫过两人。
他下班回来,刚踏进屋子,一眼就瞧见了衣架上挂着不属于自己的军装和军帽,那袖标上的师徽和外套上的军衔让他立即猜出了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在客厅厨房走了一圈,却没见到人影,于是他放轻了脚步,慢慢上楼。
走过微微的房间时,发现大门敞开着,里面没人。
说笑的声音从厕所传来,他一怔,不由自主地抬脚走了过去,然后就见迈尔上身只着一条贴身背心,坐在浴缸上看她。
微微背对着,在替他清洗衬衫,虽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迈尔的却是一清二楚。
他看她的那种目光,充满了温柔,这绝不是普通朋友会露出的神情。
于是,他伸手敲了敲门框,打断两人的交谈。
你回来啦。
微微抬头打了声招呼,又将注意力移回衣服上,对迈尔道,马上就好了,你再等等。
迈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弗雷德就已经走进来,主动向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施伦堡,帝国警司上校,很高兴认识你。
他立即站了起来,伸手和他一握,道,党卫军武装部队第一警卫师参谋长胡伯特﹒迈尔。
闻言,弗雷德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微微在战线上,就是受到了你的照顾吧。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迈尔。
现在东线上什么情况?听说物资仍然紧缺,红军步步紧逼,局势不容乐观?弗雷德。
确实不妙。
不过元首已经做了调整,和我们党卫军一起奋战的部队也是很有实力的B集团军,由隆美尔将军率领,所以我想情况会好转起来。
希望如此。
他话锋一转,问,元首打算重组青年师,从第一师当中抽调了不少精英过来。
你是警卫队的,这个期间又在柏林……所以我猜想,你也是加入军官培训的那一批人员。
没想到对方能一语料中,迈尔不免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是警署上校,办案无数,会有犀利的洞察力也是难免的。
他点头道,如你所言,这次受训之后,会被调去驻防法国。
法国?弗雷德接着道,确实,诺曼底将会是一个隐忧。
听他这么说,迈尔顿感英雄所见略同,是的,那里防线最弱,只部署了六个师。
虽然拉了防线,但是从西班牙到法国、比利时、荷兰、再一路上去到丹麦、挪威,这一条海岸线长达几千公里。
按照我们现在的军力物资,要完全守住,恐怕很难。
两个男人一见如故,说起军事更是没完没了,完全把林微微晾一边,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只能干瞪眼。
见弗雷德想邀请迈尔下去喝咖啡,坐着继续聊,她顿时就急了。
搞什么啊,迈尔明明是来找她的,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客人,还说什么招待不周请见谅之类的鬼话。
等等,她一步走过去,插在他们之间,拦住去路。
两人的身高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夹在汉堡当中的一块肉,压力山大,赶紧退开一步,转头望向迈尔,道,你刚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这咖啡你还喝得下吗?不等他回答,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越过弗雷德,走向自己房间,边走边抱怨,你们男人可真是敬业,下了班,业余时间还要说战争,我听了就烦。
弗雷德看着他们的背影,没加阻拦。
林微微回到自己房间,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不悦地皱着眉头。
前几天路上巧遇弗雷德,和迈尔亲热本想刺激他,可结果呢?她回到家,等着他来兴师问罪,连说辞她都想好了,可是等到花也谢了,也没等来他的人。
这个家伙既没有吃醋,也没来责问,完全就是冷处理。
现在更好,两个大男人相见恨晚,索性聊起战争去了。
见她一脸不高兴,迈尔有些愧疚,道,抱歉,刚才并不是故意喧宾夺主。
被他这么一说,她反而怒不起来了,挥挥手,道,算啦,我也没生的你气。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摸着耳环道,我帮你把茶渍洗了,过一会儿就干了。
谢谢。
林微微撑着下巴在想着心事,迈尔不知道说什么去打破沉默,便随手翻着她的医书,屋里一时静默。
心不在焉地想把耳环卸下来,结果手一抖,掉在了地上。
她弯下腰想去捡,突然脑中闪过个鬼主意,索性一脚将其踢进了床底,然后对着迈尔大叫一声。
被她吓了一跳,他忙放下书去看她,问,怎么了?我的耳环,滚床底了。
她低声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出来?迈尔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当然也不疑有诈,蹲□体替她找了找。
床底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便问,在哪个方向?我也不知道。
要不然,我们移开床看看呐?他点点头,两人各自站一边。
微微大声地问了句,迈尔,让你干这事,腰不会有事吧?没事。
那我们开始吧,我可就指望你了。
林微微哪有什么力气,大多数都是迈尔在使力。
抬不起来,她干脆就拖,把床弄得咯吱咯吱直响。
在这里倒是不觉得什么,不过要在隔壁房间听来,还真有点那个啥。
微微:唉,你用点力。
迈尔再用劲。
微微喂喂喂,别停下啊。
迈尔:……不行,没到位,我们再来一次。
迈尔:……再高一点,你快点儿,我快撑不住了。
迈尔:我也没力了,你让我休息会儿。
啊,这事还要休息,你就不能一鼓作气地完成吗?不行,你快点,不然我难受。
好吧,那我再试试。
你准备好了没?早好了,就在等你。
那来。
两人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终于把床挪开了。
迈尔问,哪里?那里,你再进去一点看看。
停顿了下,她又喊,你伸手摸一下。
他只好再探身钻到床底,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只珍贵的耳环。
将床拖回原地后,乾坤大挪移,两人都浑身酸软,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摊开手掌,耳环躺在上面。
折腾半天,力气都没了,她抚着胸口喘了一大口气,道,满意满意,以后有麻烦就来找你,靠得住先生!迈尔撑起身体正想客气回去,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林微微心中一喜,暗道,来了,终于忍不住找上门来了吧。
太保哥哥!进来。
太激动,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没想到裙摆被迈尔压住了,这一下起身得太快,那股惯性又让她一屁股坐了回去。
迈尔叫了声小心,忙伸手去扶她。
偏在这时,弗雷德推门进来,正巧撞见这尴尬的一幕。
他瞥过她,眼底平静得不起风波。
两人四目相触,她的小心肝一跳,忙推开迈尔,正襟危坐,垂下头不敢看他。
本来闹这一出戏,就是想故意气他、让他误会,可不知为什么,在他眼皮底下,她就觉得自己赤条条的,那些小心思、小手段都变得不堪一击。
弗雷德没有发怒,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踏着沉着的步子走进来,对迈尔道,这里有一份文件,麻烦你交给施科尔上尉。
施科尔?迈尔眼中闪过惊讶,这是自己军校的同学,他怎么会认识?看出他的诧异,弗雷德解释道,他所在的部门也算是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培训期间,可能你见到他的机会比我大。
迈尔起身接过文件,突然心底一亮,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最后将目光移到了林微微的身上。
背脊莫名一凉,她不由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没人回答,两人又很有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要是我明天看见他,会交给他的。
迈尔停顿下,道,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反过来我谢你才对。
迈尔没接嘴,两人相视一笑。
林微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猜不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俩大男人就这么眉来眼去,真叫人受不了,正打算说些说什么打破这个怪局,就听迈尔在那里说,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
还早呀,其实你可以……留下吃饭的。
弗雷德打断她,道,我看衣服也差不多干了吧。
如果没有,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衬衫暂时借给你。
不过,别人的始终要还,还是自己的最好。
迈尔虽然没弗雷德那么老奸巨猾,但他到底也是一个师的参谋长,要脑子不好使,怎么坐得上这个位置。
这几句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又岂会听不出来呢?更何况,他也确实问心有愧,对微微的感情远远超出了朋友之情,只是控制得很好而已,没想到却还是被对方一眼就看穿了。
林微微替迈尔收下衣服,等他穿戴整齐后,送到门口,真心诚意地道,迈尔,谢谢你。
谢我什么?替我做了那么多事,而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你不是已经谢过我了吗?他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看见她背后偶然闪过弗雷德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落寞。
这两人的关系,就算她不说,他也看得出来。
而今天她留他下来有什么小目的、小把戏,他自然也清楚,只是不点破而已。
自己对她的喜爱,就算不能说出口,却也可以是一种默默无闻的包容。
她要玩,他就配合;她要哭,他就安慰;她要笑,他就满足。
就像他曾说过的那样,他只希望自己爱的人快乐、幸福、健康,这便是一切。
你什么时候离开柏林?她问。
可能还会停留一段日子,毕竟培训还有几个星期才结束。
之后,你真的会被派去法国吗?他笑,也许。
算算离诺曼底登陆的日子不远了,现在已是3月底,再过两个月,等他柏林的培训告一段落,恐怕就要直接面对残酷的战争了。
你要小心,她伸手在他手上握了下,道,6月6日的诺曼底。
迈尔反手握住她,点头道,我会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去瑞士一事,我希望你还是再慎重考虑。
好。
两人拥抱了下,这才告别,关上房门,有些惆怅。
路过厨房的时候,看见弗雷德坐在里面在喝咖啡。
稍作犹豫,她还是走了进去,道,你有空吗?我有话要问你。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说。
第一,为什么这几天那么晚回来?第二,那天看见的那个女子是谁?和你什么关系?第三,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第一,我有公事要忙。
第二,那个女人是同事的妻子,和我没有关系。
第三,我没有对你冷淡,是你想多了。
什么事要让忙得天天不回家过夜?同事的老婆为什么要你送?没关系还坐在你的车里,就坐在你身旁。
你连话都不跟我说,还说没冷落我。
我的工作内容暂时不方便透露。
他这冷冰冰的态度,让她受不了,一把抢过他的咖啡,往桌子重重一放,道,你不待见我,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这样冷暴力?那一下震动让咖啡晃出来了不少,溅在桌子上,弗雷德拿起抹布想去擦,却被林微微按住。
我的决定是什么?你连问都不问。
还有,刚才迈尔来,你也不关心。
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他是谁?还是说,我对你已经完全无所谓了?越说越委屈,手里的抹布都快被她搅烂了。
弗雷德瞥了她一眼,依旧沉稳地道,你想说自然会说。
她一蹬腿,道,我讨厌你这样,总是尽在把握中。
将抹布狠狠地扔回给他,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227、第二百十六章拨云见日(下)第二天清晨,弗雷德起床后,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房门上贴着的纸条,是微微的字迹,上面写着:我走了,祝你幸福。
短短一行,瞬间撕裂了他脸上的沉着,几步走到她房间,衣柜里的大部分衣服都在,就连他送给她的那把钥匙项链也在床柜上放着。
这个笨蛋竟然不辞而别!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将项链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收拢手指,那钥匙的齿轮一直刺进他心里头。
不敢耽搁,他立即一个电话拨给吕斯,劈头就道,帮我查一下胡伯特﹒迈尔在哪个训练场,联系到他本人后,立即反馈给我。
还有,我要所有从柏林发出的去瑞士的联程车次的时刻表。
并通知德瑞边境上的宪兵,如果有人看到林微微这个护照,立即拦下来。
见他那么十万火急,吕斯忙连声应许,在挂断电话之前,不禁问了句,出了什么事?微微离家出走了。
他顿时噤声,这确实是件大事。
坐在厨房里,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让自己定下神。
想到昨天她怨怒地冲着自己吼,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冷淡,他不禁有些后悔,也许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
一直以来,微微总是徘徊在两人之间,拿不定主意。
如果心里没有他也就算了,可她明明就是爱自己多过于鲁道夫,只是无奈她总是看不清,也不敢承认。
也是被逼急了,他才会决定以退为进,强迫她看清楚到底谁对她更重要。
迈尔会无怨无悔地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但弗雷德不会。
要是没爱上也就罢了,但一旦付出,就一定要有结果,他从不做无用功。
所以,即便是步步为营,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的。
因为很爱,所以一再容忍她的三心二意,但是,这不代表他会纵容她一辈子。
他可以用其他缓和折中的法子让她离不开自己,只是他不愿意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拖下去。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自己,最后脑中还在想别的男人,这让他情何以堪?因此,他狠下心,下了这一贴重药。
本来确实应该见好就收的,可是当他看见她摔倒在迈尔的怀中,脑中便响起两人在房间里的笑闹,一向沉着的人竟也生起气来。
不,不光是生气,而是醋意,心中酸涩,很不好受。
本想冷静一晚,再好好找她谈谈,谁知,她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祝你幸福,没有了她,还谈什么幸福?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捏死她。
吕斯反馈来得很快,联系到了迈尔,可是他却说没见过她。
弗雷德斟酌了一番,觉得对方没必要骗自己,一方面他在军营里无法藏住一个大活人,另一方面,现在这个时间点,就算要安排,恐怕也来不及。
没去找迈尔,那她八成就去了火车站。
真是该死,他睡得那么沉,竟没听见她下楼的声音。
第一班火车,5点40发车,而现在都已经7点30,这恐怕连莱比锡也快到了吧。
吕斯的调查结果还没来,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径直开车去了火车站。
清晨的车站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偌大的一个火车站,有二十多个站台,一个个找过去得花多少精力?他走向咨询台,直接问,去瑞士的火车几点发车?去瑞士哪里?林微微并没说过要去哪里,但是从柏林下去一路下去到瑞士,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莱比锡、纽伦堡、奥格斯堡,康斯坦茨博登湖,然后再到苏黎世。
苏黎世。
他想了想,随即又补充道,巴塞尔和沙夫豪森。
这三个地方是德瑞边境最大的火车站,如果她真的去了瑞士,一定会路经。
苏黎世8点30开车,去巴塞尔的已经发车一个多小时了,沙夫豪森我们今天没有班次。
那你今天有没有看见火车站上有亚裔女子?东方人?那人点头,道,确实有一个。
你几点在哪里看到她的?半个小时前,她还来这问过车次。
哪一班?去苏黎世的。
弗雷德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8点15,还有15分钟开车。
他匆忙地丢下了声谢,便大步奔向站台。
这一列车中转纽伦堡,纽伦堡有一个很大的军事培训基地,所以一清早车站上人已经站满了送别的人。
他挤上车厢,太多的人,太嘈杂的声音,挡住他的视线,阻碍他的脚步。
火车至少有二十节车厢,他从第一节,一直到找到最后一节。
找遍了每一处,连厕所也没放弃,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不肯放弃,心里抱着一丝希望。
不管人们惊讶好奇的目光,他在车下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听见,能够出来找他。
可是,每一声都落空,一颗心沉到了最低谷。
微微,你到底在哪里?他站在人群里,第一次感觉到迷失,那么多人却始终不见他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
火车开始鸣笛,列车员下车收起台阶,眼见车马上就要开了。
可是他的微微,到底在哪里?他的眼底满是割裂了的空白,心中的裂口越来越大,如果没有她,他……无法想象。
自责自己没有见好就收,结果把大家一起逼上了绝路。
火车开走了,也一并带走了他的心,气恼、失望、无助、后悔、颓废……一一闪过,他有些控制不住翻涌而起的情绪。
微微,你怎么狠心离去。
还是,是我做得太过分了?火车越行越远,最后终于连影子也见不到了,送行的人们渐渐散去,只有他还是在原地望着远方,伫立不动。
气她,更气自己。
气她太寡情,说走就走,从来不给他机会;更气自己,没有看住这个倔强的女人。
身在乱世,她一个东方人,无依无靠,要如何立足?他伸手捏了捏鼻梁,闭眼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步,他该怎么办?去瑞士边境截她,还是去中转站?先回去打个电话给纽伦堡火车站,看看他们能做些什么再作打算,他暗忖。
转身正想离开,没想到一回头,却瞧见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她的脚边放着行李,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向着他微微一笑。
那一瞬,时间凝固成了冰,真正是万物皆止,唯我心动。
对视了片刻,他眼中流过各种神情,最后归为平静。
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近,一伸手,将她箍在了怀中。
手臂上的肌肉全都张弛开来,用力地、紧紧地拥抱她。
以前,也曾一念之差失去了爱人,这种锥心之痛,再度回笼,让他无法再冷漠,再装成和她形如路人。
肺部的氧气都快被他挤出来了,可是她没有挣扎,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欢喜。
微微伸手环住他,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激烈的心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有她,就算没有,她也要逼他有。
火车开走的那一刻,她不光是看清了他的心,更是自己的,她不想后悔一辈子。
弗雷德,不管面子上你对我多冷酷,但是骨子里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在他怀中,她抬头问。
以为他会承认,可他只是推开了她的身体,一言不发地拎起地上的箱子,拉着她的手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弗雷德,你……上车。
他虎着脸,沉声道。
林微微瘪了瘪嘴,本想撒娇,可看到他这个吓人的模样,小心肝一颤,顿时不敢出声了。
他沉默着,一路上狂踩着油门,把车子开得几乎和飞机一样快了,归心似箭。
太保哥向来温和,可此刻却一脸黑线,从没见过他这样生气过,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可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开这个头。
回到家后,他开门,将行李随手扔进了屋子。
箱子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林微微不禁一缩头。
他转过身看着她,道,离家出走,下次你还想玩什么花样?谁让你不理我,我是被逼的。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那么沉着冷静的一个男人,却总是被她弄得那么狼狈。
继续爱我。
凝视她许久,深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颓然地将钥匙扔在茶几上,道,为什么你总是把我逼到无路可退?只能陷在绝望中爱着你?他的话让她心中一痛,不禁热了眼眶,飞快地走过去,从背后拦腰抱住他,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了。
你那天问我,你和鲁道夫,我选谁。
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我选你。
他一震,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问,你选谁?你。
她迎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选、你!终于亲耳听见她把这句话说出来,等得太久,想得太苦,让他不由情难自禁。
定定地凝望她了半晌,道,你确定?如果将来鲁道夫回来……她用行动代替了她的回答,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自动凑上了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他一直问,她的心里有没有他,现在她才知道,一直都有。
要放弃他,难如登天!她奉上自己一颗火热的心,他终于开始回应,辗转吮吸她的唇,不再冷漠。
一个淡淡的吻,逐渐由浅入深。
他的舌尖探入她嘴里,搅动着她的,也同时撩拨着她的心弦。
一吻落下,微微低着头不语,双手却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想到那几天他对自己的冰冷和无动于衷,心底的委屈倾泻而出,滚烫的泪,争先恐后地滑落眼角。
弗雷德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而她却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低下头,一点一点吻干她脸上的泪,他的唇又移至她的嘴,长驱直入地侵占了她的领地。
舌齿间的纠缠,在她心底扬起一把火,像是一股电流通过了她全身,让她战栗不已。
攀住他的肩膀,勾住他的颈间,她毫不犹豫地吻回去。
不想也不必再否认自己的真心,贪婪地纠缠着,相互舔舐,相互挑逗,这燃起的火焰是这样疯狂而缠绵。
伸手去扯他的衬衫,彼此滚烫的身躯,叫人更加无法自已。
弗雷德箍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微微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一路热吻着倒退,他将她压在墙上。
彼此的激情,压抑了许久,一旦释放,一发不可收拾。
他撩开她的发,狠狠地吻着她的唇,惩罚她给彼此带来的痛苦。
炙热的吻,挑起了身体最深处的悸动,他解开她背后的拉链,裙子应声落地。
她□的身躯,令他每个细胞都叫嚣了起来,想要得到她,他等这一刻等到心都痛了。
强壮的身体压着她的脆弱,相触的皮肤上仿佛有电流通过,传入心房,让相拥的人颤抖不已。
是兴奋,是快乐,还是幸福……已无法顾及,他和她只想急切地拥有对方。
心狂乱的人又岂止是他,她双眼迷离地望着他,伸手摸着他的脸。
以前,喝醉酒时,错将别的男人当成了他,而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之前为什么还能忍心去推开他。
吻沿着她颈间的线条,一路向下。
他俯下脸,在她的锁骨上留恋,含住她胸口的蓓蕾,尽情逗弄。
那酥。
麻的感觉瞬间侵入了她的感官,她低吟着,在他怀中颤抖。
这一刻,他们都等得太久,彼此之间没有羞怯,只有迫不及待的占有。
他伸手探入她腿间,他的小女人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褪尽身上衣物,一个挺身,终于彻底拥有了她。
那一记刺穿彼此障碍的挺进,让她不禁低低叫出了声,燃烧在体内的情火比苏联战场上的烽火更浓烈,仿佛要将她殆尽了。
弗雷德……嗯?以为自己太过心急,而弄痛了她,他不禁停下了动作。
可她却咬住了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喘息道,不要停。
他强健的身躯将她牢牢地抵在墙上,和他相比,她更显娇弱,引出了他心中所有的怜惜。
他的炽热陷在她的柔软,让人痴狂,让人着迷,他小心翼翼地进出,摩挲着彼此的敏感。
每一次的碰撞,都引起她最深的颤动,扣住他肩膀上张弛的肌肉,她难以隐忍他带来的那一种无法言语的兴奋与快感。
林微微双腿盘在他的腰间,全身紧绷,感受着彼此间的疯狂。
从这一刻起,她是属于他弗雷德的,身心皆是。
两具灼热的身体、两颗赤诚的心,相会相缠在一起,融成了一体。
在柔和的灯光下,彼此坦诚相待,无声地迎合对方。
他在她身体里有力的律动,她沉沉浮浮在快感之中,犹如陷在了棉花堆里一般。
大伤初愈,体力不足,她手一松,全身瘫软了下去。
身子一轻,已被弗雷德打横抱了起来,微微挂在他的臂膀中,因剧烈运动而胸脯上下起伏着,脸上满是娇羞红润的颜色。
将她放在沙发上,他随即也压了上来,嘴唇继续堵上了她的,纠缠不休,血管里的血液奔腾不已。
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人过,脑中眼里心上所想所见所念的都只是她。
他扣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疏忽之间,再度闯进了她的身体。
他情动,而她则更加意乱神迷,情不自禁地弓起身体,迎向他的律动。
他们俩,到底是谁诱惑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彼此。
她半睁的眼睛,慵懒的神情,都让他如痴如醉。
他封住她的唇,掀起一阵惊波狂澜。
在他的臂弯中,她迷失了自我,可心却又是雀跃的。
她满足地叹息,自愿被困在他强劲怀里。
一次次地攻占她的领地,不够,仍是不够,他要她一辈子。
进进退退,机关算尽,终于才走到这一步,此刻心中的满足感是怎么也无法用语言能够表达出来的。
想到刚才差一点就又失去她,肢体上的动作就更疯狂了,她的味道、她的存在都让人难以自控。
她的吻、她的触摸、她的呢喃,是这样蚀骨*。
明知道身下的人儿脆弱,可他就是慢不下来,急不可耐地更加深入。
每一下都是那样深刻,他要刻进她的灵魂,才肯善罢甘休。
唔。
微微迷乱地呻。
吟,他的狂烈弄她有些痛,却又无法抵挡心底燃烧的渴望。
爱到极致,这种感觉简直叫人心碎,瘫软在他的怀抱中,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体能几近奔溃,可偏身体上的感官还沉浸在无尽的快感中,浑身的细胞都在雀跃……娇喘着,伸手攀住他的肩膀,仿佛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看见她起伏的胸脯,他不禁低头,舌尖辗转留恋,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不管过去如何,从今开始,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弗雷德,我,我……太过挑逗、太过刺激,她不安地扭了□体。
唇齿间的轻吮和撕咬令她每一寸肌肤都要燃烧了,再这样下去,她会被他啃得一点不剩的。
感受到她的抵触,他放柔了动作,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鼻翼间浓浓的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吻可以将她融化,只能不停地低喘,却无力抵挡。
他的小女人,终于彻彻底底属于他了,一次的欢愉怎么够啊。
他要她一辈子都陪在身边,和他厮守缠绵。
光是想到今后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就让他欢愉到无法自控,握住她的腰,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将彼此送上了欢愉的最巅峰。
伴随着一声低吼,他终于释放出所有的情感,他的热情远远不断地送入她的体内。
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更是他的希望。
微微,我爱你。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爱她,他只属于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我也爱你。
她捧着他的脸,羞涩地吻着他的眉眼,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爱。
他侧过身,将她搂在怀里。
微微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耳边传来他的心跳,闭上眼睛,满是幸福的感觉。
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简妮没能守住的誓言,这一次,她一定会守住。
228、第二百十七章小小的幸福昨晚一夜没睡,加上刚才的激烈运动一下子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微微趴在他的胸口,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挤在狭窄的沙发上并不是很舒服,可弗雷德却不想动,拥她在怀,这种满足远胜于升官当什么少将。
将嘴凑到她的额头,吻了又吻,他安心地闭起眼睛。
闭目养神地躺了一会儿,电话铃乍然响起,惊动了睡梦中的人。
弗雷德想起身,却被她拉住,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却已在浑浑噩噩地说着梦话了。
不要走,你答应过我的。
她无意间显示出来的对自己的依赖,让他宽慰,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我不走,我只是去接个电话。
林微微嗯了声,伸开手,翻个身继续睡。
手背抚过她的脸颊,他低头亲了一下她光洁的肩膀后,起身。
电话是吕斯打来的,他不了解最新状况,还在替弗雷德四处奔波卖命,殊不知这两人早已滚了一圈床单,拨云见日了。
弗雷德平静地听他报告完状况,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要不要打电话去通知边关上的宪兵?不必,我已经找到她了。
她在哪儿?我家。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虽然不是面对面,但也能猜到吕斯现在的表情。
刚才忙着滚床,忘了通知手下,对此弗雷德深感抱歉,便真诚地道,谢谢你,吕斯。
头儿,那你今天还来局里吗?不来了,你帮我请一天假,就说我得了急性风寒。
他停顿了下,又道,但如果是宣传部长找我,立即电话通知我。
好的。
哦,对了,赫斯上校那里有什么动静?他对你这次的提升相当不满,背地里偷偷地做了不少小动作。
不过,幸好你早有防范,部长他们都是向着你的。
弗雷德点点头,道,继续让人监视他。
这个人阴险狡诈,你行事一定要谨慎。
吕斯忙应许。
又关照了几句后,他才放下电话。
赫斯对少将一职虎视眈眈,可戈培尔偏偏有心提升自己,他自然而然就成了那人的眼中钉。
他一个人倒是不怕,只是现在有了微微,就怕赫斯会借机大做文章,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戈培尔现在有重任委托于他,对他信任、赏识有加,暂时赫斯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怎么样。
在对方动手之前,他必须开始部署,为了她,更为了两人的将来。
不管帝国走向哪里,他都要保她周全。
他走回去,将她抱了起来,走上楼。
看着她,心底所有的阴郁和沉重全部退去,只剩下一腔温柔。
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到了她的身边。
房间里虽然点着暖炉,但身上未着丝缕,还是有些冷,她转个身钻进他的怀里。
弗雷德拉起被子盖住彼此的身体,伸手圈住她,温暖彼此。
时间还早,两人相拥着又睡了一会儿,直到日光倾洒一房间。
弗雷德醒来,低头发现她还沉浸在睡梦中。
半边脸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均匀的气息喷洒在他胸口,痒痒的,让他有些蠢动。
他低下头,嘴唇顺着她眉眼的轮廓,细细地亲吻着。
蜻蜓点水般啄了下她的鼻子后,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温柔地噬咬着,诉说着他的情意,小心翼翼地吻醒他的睡美人。
她嗯了声,被他吵醒,一睁开眼,便撞入那一汪深洋之中。
湛蓝的眼珠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纯净而透澈,好像一颗光洁的水晶,吸收着人世间所有的好与坏、善与恶。
被他看得心一动,微微不由伸出手顺着摸了下他的脸。
有人说西方人的脸庞是上帝赐予他们的礼物,棱角分明,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既酷又有型。
他刚刮过胡子,下巴光溜溜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香喷喷好闻得很。
有你爱我,真好。
她伸手环住他的颈子,有感而发。
闻言,他低低一笑,轻啄了下她的唇,道,真的吗?那迈尔呢?关他什么事啊?弗雷德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子,取笑道,再进去一点,你摸一下。
微微脸一红,道,那是要气你,故意这么说的。
你既然听到了,为什么不过来阻止。
难道你不生气吗?气,不过更觉得好笑。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那个迈尔一定很喜欢你。
不然怎么会陪你这么折腾。
她避重就轻道,啊,你说他看出我的把戏?你说呢?她敲着他的胸膛,埋怨,都你都你,害的我出丑。
弗雷德顺势抓住她的手,想要低头吻她,却被微微挡住。
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冷落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准!要是不答应我,你就休想再亲我了。
他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向上,做了一个起誓的动作,我发誓,一辈子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我也发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她一字一顿,慎重无比地重复着他的话,坚定无疑地肯定她对他的承诺。
他板正她的脸,吻了下她的眼睛,正想继续和她缠绵,就听见从她肚子里发出了咕噜的响声,好不煞风景。
肚子饿了?林微微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完成任务再弄午饭。
那怎么行呢。
你的胃不经饿,我们多的是时间。
弗雷德点了下她的下巴,翻身而起,问,想吃什么?随便。
没有随便。
她只好道,那就面包夹香肠,简单明了。
弗雷德了然地点头,眼中闪过揶揄,道,你很心急。
被他说得脸红耳赤,她忙道,唉,你别想歪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很心急,所以就面包香肠。
讨厌!她扔了一个枕头过去,却被他徒手接住。
弗雷德放下枕头,道,你再躺一会儿,等开饭了我叫你。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暗忖,真是一个体贴的男人,无可挑剔。
没多久,弗雷德的声音便从楼下传来,她随便找了一件裙子套上,下楼。
两人的餐具放得整整齐齐,香肠不老不嫩,正和她口味。
咬了几口,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去瑞士?为什么知道?因为那本护照本来就是他批的。
现在战事不稳,其他人或许还不清不楚,但他这个警察系的上校却能从四面八方收集到不少情报。
除了元首,恐怕高层没几个还抱有乐观的态度,将她送去瑞士是迟早的事情。
要替她弄一张身份倒是不难,就是怕被有心人盯上。
正想等升职风波过去后再动手,没想到迈尔却托人找上门了。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借迈尔之手,表面上买个人情给手下,事实上正中他下怀。
只是他老谋深算,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条,就是微微竟会不告而别。
要真让她一个人先跑去了瑞士,打乱他的计划,那就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
当然这些心思他断不会放在嘴里说出口,按照微微这个性格,要让她知道他一切尽在把握,看着她在那里当跳梁小丑,一定会恼羞成怒。
所以,当她这么问的时候,他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
我猜的,欧洲战火纷飞,只有瑞士还算安静。
听他这么说,她也没多想,等两人吃完,起身将餐具收拾了。
他做的饭,自然由她收拾,看见她站在水池前洗刷的背影,他心里一叹,有了一种叫做家的感觉。
你今天还去局里吗?她一边问,一边低着头认真洗盘子,颈间弯出了一个美好的弧度,那一截洁白的颈子显得特别诱人。
不去,我请了病假。
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定定地锁住她,那龙头里传来的滴水声仿佛全都冲击到了心头上,让他情难自禁。
向她走去,他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地含住了她的耳垂。
他的亲吻让她心神不宁,笑着躲避,别吵,我有正事要做。
我觉得还是这个事情最重要。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她的耳廓,吮吸着她的颈子,一路留下一个个印记。
他的舌就像一条魔蛇,游过的地方都会变得敏感起来,身上细胞一瞬间被彻底点燃了。
弗雷德,你就不能等……等不及了。
他伸手探入她的衣襟里,轻轻地抚摸着她胸前的敏感处,一圈圈地划着,那力道不重不轻,却充满了挑逗。
啊!手一滑,她差点摔了盘子。
他的触碰让她颤抖不已,一股异样的感觉立即窜上了小腹,哪里还能再集中精神工作。
湿润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在外的肩上,既细腻又灼热,她靠在他的怀中,完全无力抵抗。
他的手探入她的裙底,在她腿间游走,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她有些羞怯,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
他岂容她逃避,转过她的身体,用力吻了上去。
身下的坚硬顶住她,她稍一动,便是对彼此的惩罚,他不禁低吟一声。
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在水池上,那高度刚刚好。
隔了一层衣物,想要要不到,让这撩拨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明明身体已整装待发,可他却还压制着,他要等她完全适应后才放手。
做。
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她的快乐便是他的,因为爱她,所以更顾及她的感受。
他的吻游移在她的颈间胸口,美好得令她难以自已,希望他能够吻得更深。
彼此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衣服的束缚,更加坦荡地面对对方。
微微不由地向后仰了仰身体,带着一丝羞涩,却毫不犹豫地向他绽放自己的美丽。
轻咬着她小巧的胸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那种战栗的感觉传遍她全身,他让她疯狂了。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要他,心中窜起的渴望让她急不可耐。
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她充满了期待,却又同时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一个把持不住,他撞进了她的身体。
那一下充实的感觉,让她全身的毛孔舒张开,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弗雷德……他的双臂有力地箍住她的腰,再一次挺进,那种致命的快感从四面八方围拢,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她的娇小、她的脆弱让他痴狂,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微微完全无法思考,身下掀起的狂澜彻底淹没了她的理智,她伸腿紧紧地盘在他的腰间。
坚硬的大理石膈应得骨头发痛,可是他带来的快乐却让人无法放弃,她喘息着、低吟着、嘤咛着,这些声音传入他的耳际,更在他的火苗上浇上了一把油,让彼此的爱燃烧得更加浓烈。
微微,我的微微……弗雷德低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反复呢喃,嘴唇摩擦着她的颈子。
他的动作太快、也太猛烈,她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他沉浮,一颗心快要被撑破。
腿间有些刺痛,却带着无比的欢愉,酥软的感觉在全身蔓延,让她无法开口,只能低声呜咽,尽全力配合他。
心中的激荡就像烟花,在那一瞬绽放出最美丽绚烂的色彩,将他们推上了浪尖。
那种极致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尖叫了出来,整个人就像雨后的蔷薇一般,无法自已地颤抖起来。
弗雷德用尽全力圈住了她,在她体内爆发,靠在她的肩上,他喘息着停了下来。
一切慢慢又恢复安宁……幸福,这就是幸福!他亲了亲她的唇,将她搂入怀中。
贴在他的胸口,直到此时自己的心脏还砰砰乱跳,想到刚才两人的激情,她不禁满脸通红。
可是,心中却是快乐而无悔的。
……穿好衣服,微微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任务——洗盘子。
□一阵阵地肿胀,显然是纵欲过度了。
见她捂着肚子,弗雷德问,怎么了,胃又痛了吗?林微微摇头,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回答道,我那里有点痛。
是我刚才太用力了?听他问得那么直接,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要不我帮你揉揉?他咧着嘴微笑,半真半假地道。
讨厌!乘机吃她豆腐,她嘟着嘴,甩了他一身的洗碗水。
你去楼上休息吧,这里我来。
他伸手接过她的盘子,扔回水池,从身后抱了她一会儿。
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她道,弗雷德,你对我那么好,我都无以为报了。
闻言,他笑出了声,吻了下她的耳朵,道,那就把你的一辈子回报给我。
你这算是在向我求婚吗?他不答反问,你说呢?哈哈,弗雷德,你可真狡猾。
每次人家提出的问题,都能被你反问回去。
我会娶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一些事情要先解决。
她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再坚持一年。
说到这里,微微转过身,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道,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反手握住她,道,当然,我说过,就一定做到。
弗雷德不轻言承诺,却从未失信于人,不管是对简妮,还是对她林微微。
他的话不多,字字千斤。
靠在他的胸口,她的心情是平静而快乐的。
午后,金色的阳光将两人相依相靠的身影拖得长长,也将一切都承托得如此美好。
而,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229、第二百十八章政治较量(一)四月春风,帝国上下更换了夏令时,没多久就是复活节。
弗雷德升了官,被晋升为少将,自然是一件无限荣誉的事。
正式的文件批下后,宣传部长借故举行了个小型的庆祝会,将一些重要的人物都请了过去。
作为今天的主角,不携带女伴赴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林微微情况特殊,又露不得面。
为了掩人耳目,弗雷德便找来了自己部下的女秘书,暂时冲一下场面。
林微微坐在他床上,看他着衣,将勋章、绶带一一挂好。
人本来就很帅,再穿上那一身笔挺的军装,更是锦上添花,显得气质非凡。
他越是亮眼,她心里越是不爽,自己的男人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出席,而她这个原配cp却要被晾在家里金屋藏娇,哪有这样的事!跳下床,几步走到他面前,赌气地去解他的衣服,不准你那么风骚!将她的醋意看在眼里,弗雷德淡淡一笑,伸手环住她的腰,用力一带,将她锁进自己的怀抱。
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看。
虽然他保证,但心里还是不放心,这么英俊的一个男人,就算他不看,别的女人也会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万一哪个不要脸的,在他的酒杯里下点迷药□神马的,伤不起啊……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在他出门之前,先把他榨干。
-_-!心动不如行动,她挣开他的怀抱,继续卖力地去解他的领口,将手伸入他的衬衫,胡乱地摸了一把。
微微,你要干什么?她抬头撅起嘴,我要,给我!他好气又好笑,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道,乖,等我回来。
不行。
我就要现在!她伸手勾下他的脖子,踮起脚主动送上自己的吻,舔了下他的嘴唇。
微微……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乘机将舌头溜了进去,她不痛不痒地咬了下他的唇瓣,然后明目张胆地进行侵略。
弗雷德有些无奈,却又不舍推开她,只能抱着她好一番纠缠。
光是一个火辣辣的吻还不足以磨掉他的自制力,所以微微故意在他怀中蹭了蹭,她的胸小是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凶器,就不信不能逼他就范。
一不做二不休,她一狠心,索性伸手摸上了他□的敏感地带。
那个部位灼热如火,坚硬如石,让她心里一阵窃喜,显然是自己的挑逗起了作用,迫不及待地去拉他的皮带……他军装上琳琅满目的徽章实在膈应,于是她扯完裤子,再去脱他衣服。
看见她猴急的样子,他忍不住哑然失笑,眼底尽是温柔,任由她对自己为所欲为。
虽然床单滚了不少次,可大多数都是被动承受,第一次勾引人,动作难免笨拙。
不过,只要是她主动,不管如何,弗雷德都不会拒绝。
她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跨坐在他身上,隔了一层内衣,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彼此的火热。
她弯下腰,将吻落在他的颈间,用力地咬了他一口,坏心地留下一个痕迹。
然后,将目标移向了他的胸膛,有人说,男人的胸部和女人一样敏感。
她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那两点,就像之前他吻她那样,轻轻逗弄噬咬。
弗雷德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挑衅,只觉得自己快被腹部窜起的火苗殆尽了,顾不得已在楼下等待的司机,他一个翻身将这个小坏蛋压在了身下。
三两下扯掉她身上的遮羞布,直冲而入,两人终于亲密无间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占领她的全部,将这具瘦小的身子完全锁入自己的怀抱中。
强烈的攻势让她有些头晕,手指紧紧地抓住床单,可还是忍不住让呻。
吟飘出了口。
她软弱的声音更让他心乱如麻,加快了速度,一下紧接一下,刺进两人的灵魂……一阵热潮过去后,她缩在他的怀中,弗雷德亲了下她的额头,问,这下你满足了?她点点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道,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你没精力和其他女人乱搞了。
他不禁失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哼了一声,才没有,我这是正当防卫。
两人说笑了会,弗雷德抱着她都不想动,可偏偏时间不等人,再不走,恐怕部长大人要亲自电话来催了。
再次穿戴整齐,临出门了还要走回来,在她唇上压下个吻,心中万般不舍。
早去早回,我等你。
弗雷德走出门,坐进车里,吕斯已经等了他好半晌。
今晚暂由他充当司机,副驾驶座上是他的妻子,而弗雷德旁边的金发女子叫做艾娜,是吕斯的秘书。
晚宴比较正式,应邀的人一律正装出席,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迟了十分钟。
戈培尔本来正在和弗雷德顶头上司聊天,一看见他走进去,匆匆地和希姆莱说了几句,立即迎了上来,小老弟,你怎么才来?抱歉,有事耽搁了。
弗雷德不疾不徐地答道。
两人打了声招呼后,戈培尔又转向他臂弯里的大美人,伸手握了下艾娜的手,这位是?小老弟,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的秘书兼助理,艾娜﹒海克。
目光瞥过他颈子上的印记,戈培尔了然地哈哈一笑,人不风流枉少年。
戈培尔点到即止,这虽是个误会却不痛不痒,所以弗雷德也没多加解释。
寒暄一番,部长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拉着弗雷德,走到场中央,道,各位注意了,我们新上任的少将来了,大家过来祝贺他一下。
几十双目光立即向他投来,掌声更是此起彼伏地响起,即便是同时受封的几个少将都没有这种荣幸和风光。
这个举动无疑是将弗雷德推上了风浪的尖峰,所谓树大招风,他有心低调,可戈培尔偏要让他锋芒毕露。
这些人脸上笑得欢乐,鼓掌鼓得起劲,但到底有几个是真心恭喜他的?恐怕一个也没有吧。
戈培尔致力于这次提升,自然有他的计较。
一方面,弗雷德是个人才,可惜不在自己旗下,不过他一手提拔,将来必要的时候,还能收他为己所用;另一方面,太聪明的人也同时是一把双刃刀,利用不当反受其害。
所以,他需要人来约束牵制弗雷德,而这些眼红他的人自然会帮这个忙。
对方的计谋,弗雷德心知肚明,这光环照在自己头上,究竟是上帝的幸运圣环,还是死神的死亡光圈?弗雷德思绪一转,等大家掌声落下后,不骄不躁地开口,说道,是部长抬举我了,我受之有愧。
诶,你这是谦虚,过分谦虚就是骄傲。
戈培尔。
这不是谦虚,而是我不敢邀功。
从侍者盘中接过两杯就,走向希姆莱道,将其中一杯递给他,真诚地道,有今天全仰仗您对我的提拔和赏识,不管我现在将来怎样,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所以,内政部长,我敬你。
希姆莱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下,道,这是你的实力,我一向都很看好你,就算戈培尔不出声,这个位置也非你莫属。
希望你能够不负众望,继续为纳粹和国家效忠。
那是一定的。
弗雷德一口仰尽,以表决心。
戈培尔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也喝干了酒,心中暗忖:好小子,果然处事圆滑,自己有意将众人矛头转向他,可他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上司拉来当挡箭牌。
外面战事不稳,内部局势也跟着动荡,几位高层参谋将军之间都在流传德军必败的流言蜚语。
这话私底下议论也就罢了,但要是有心人在部队里散播,那就是动摇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身为帝国的部长,不管是内政还是宣传,都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两位部长商讨了下,决定以升职晚宴为由,将他们聚集起来。
一方面要调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另一方面,也必须给这些贵族将领们一个下马威。
弗雷德年纪轻轻就被升到少将,确实不可多得,众人纷纷上来祝贺他。
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但心里却多了几份隐忧。
戈培尔有心捧他成公众人物,这样一来,就不得不更加谨言慎行了。
和旁人坐在沙发上刚说了几句,便有人过来,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死对头,赫斯上校。
恭喜你啊,这个位置我可是努力了很久,没想到却被你轻松夺去。
看来首领们还是比较偏爱你。
弗雷德笑着和他握了把手,道,我这是推脱不掉,如果可以,还真想和你换换。
瞧你说的,倒好像是他们逼你似的。
赫斯哈哈笑了一声。
为帝国效力是荣幸,怎么能用逼迫这个字?算我失言,该罚。
赫斯随即举高了酒杯,和他碰杯后,先干为敬。
弗雷德也跟着一口喝尽,接过对方手中的空杯交给侍者,又取过两杯红酒,递给他。
我也敬你。
听他这么说,赫斯问道,敬我什么?我又没有升官。
上次平乱柏林的共产。
党余孽你功劳不小。
赫斯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能和你比,你老弟是有耶稣圣光照着,做什么都顺利。
我呢,苦苦地追击拷问那些犯人,花了不少心神,结果……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
他这是在埋怨自己抢了他的功劳,弗雷德听得明白却没接口,只是晃了晃酒杯,脸上是一层不变的微笑。
这次抓到的那些犯人,有些还挺特殊的,你猜怎么着?说道这里,赫斯停顿了下,就是想等弗雷德自动发问。
谁知,他很沉得住气,始终保持缄默,于是他只好又自问自答,这些共。
党党员除了德国人,竟然还有亚洲人,让我想想是哪国人来着?啊,对了,是中国。
在提到中国两个字时,他故意重读了一声,一双眼睛紧盯住弗雷德。
这也正常,共。
产。
主义不就是提倡这一套,全世界各国人民团结起来?弗雷德不以为然,继续稳如泰山地啜酒。
赫斯哼笑了一声,道,确实。
不过,不管是哪个国家的,最好别让我捉到,否则一定要他们好看。
弗雷德向他举了下酒杯,啥也没说。
这事其实他早有耳闻,也警告过微微,不让她去学校找自己的同胞,就是这个原因。
但现在赫斯提了起来,当然不会是一时兴起,八成是得到了一些什么风声。
他始终冷淡的反应让赫斯有些暴躁,皱了下眉头,正想说几句讽刺的话,但话没出口,立即回过神来。
本想套对方的话,可话没套到,自己怎么反而被弗雷德弄的阵脚大乱?赫斯一整神态,舒展开眉峰,笑道,到时候,还希望你这位新晋的少将多加支持。
那是当然的,我们共同为帝国效力,不分你我。
正好这时,吕斯正好搂着妻子和艾娜一起走了过来,见状,弗雷德起身,道,抱歉,失陪一会儿。
两人告别后,弗雷德便向吕斯三人走去。
女士们在屋内聊天,两个大男人便抽空走到了阳台上,吕斯点起了一根烟,向上司伸出手,道,恭喜你,头儿。
弗雷德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掌道,你还嫌我今天握手没握够吗?两人相视一笑,吕斯收回手,道,没想到赫斯也会来恭喜你。
表面文章而已。
那倒是,好歹今天你也是主角。
吕斯呼出一口气,道,我真好奇,你们能聊些什么?提及异党派的追捕。
弗雷德眯起眼睛,瞳仁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就是去年年底的地下党造反事件?弗雷德点头,用玻璃杯轻轻地敲击着栏杆,他话中有话,而且提到了中国人。
难道他知道林小姐的存在?我猜测,充其量他只知道她的存在,还不清楚我俩的关系,所以刚才他也不过是探探口风而已。
那怎么办?吕斯又抽了一口,道,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而且你现在又高处不胜寒,一定会有人在暗地里关注你。
确实很麻烦。
他晃了晃酒杯,双目中蕴含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
你有什么打算?暂时还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啊?吕斯眼中闪过惊讶,没有计划,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们也做了一些部署,不是么?将来到底会怎么样,我暂时还猜不出来。
套用他们中国人一句话来说,现在我们就只能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吕斯知道他对东方计谋略有研究,便道,你让我不得不承认,他们东方人千年文化聚集起的智慧确实是博大精深。
是的。
弗雷德淡淡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好看,是一种自信的笑,睿智同时也迷人。
她为什么不是日本人?给她弄张日本身份,这样会好办许多。
听吕斯这么说,弗雷德脑中立即浮现出微微气呼呼的模样,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道,这个恐怕比登天还难。
晚宴到九点多才结束,一直到回到家,他的整颗心才松懈下来。
这个时间点,照理说她应该还没睡,但整栋楼里却很安静,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刚放宽的心不由又是一紧,弗雷德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最后在厕所的浴缸里找到了她,看见她,他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这小妞在泡澡,热水太舒服,泡着泡着,就这样睡着了。
她的脸上涂抹了一层奇怪的东西,闻起来有点像蜂蜜和牛奶的混合物,眼窝处贴着两片黄瓜,这模样看起来挺好笑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水,都已经凉了,再这么下去,她又要着凉。
于是,他摇醒她。
她一抖,黄瓜从眼上掉了下来,顿时惊醒,呀,你回来了?他嗯了声,伸手刮了下她的脸,问,你这弄得是什么东西?林微微摸了下一下,自制的牛奶蜂蜜面膜,我忘了洗掉。
水都凉了,你赶紧冲洗干净。
她点头应许,不料长时间弯曲着,腿麻了。
站起来时脚底打滑,又一屁股地坐了回去。
小心。
弗雷德想去捞她,结果反被她溅了一身水。
他的手碰到她赤。
裸的肌肤,心中一荡,低了头便想去吻她。
可偏偏她脸上黏糊糊的一团,这嘴唇都不知道落哪里才好,他只能无奈地拎起旁边的毛巾,替她细细地擦干净。
她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问,怎么样,我的脸是不是有变得滑嫩一点?弗雷德有心逗她,道,要尝过才知道。
说罢,便吻住了她的唇,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面庞。
一个缠绵的法式长吻,让两人都沸腾了。
弗雷德见自己反正已经湿透,索性脱了长裤,一步跨进浴缸,本来水正好,他一来,水顿时溢出来了不少。
林微微尖叫了声,想站起来,却被他按住。
他的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更突显出他均匀矫健的体型。
水珠随着他深邃的轮廓,一滴滴地滚落,这性感的模样远比她这个全。
裸的女人更勾人。
全身的色细胞都在叫嚣扑倒他,她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可能又有点扛不住了。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扣,每解开一颗,心都跳得无比之快。
她的手顺着他的腰身,一直摸到了他的腰际,稍有犹豫,还是伸进水里。
从什么时候起,她林微微成了欲求不满的狼女?唉,不管了,美色当头,先吃干抹尽再说。
沉甸甸的欲望迅速在他眼底燃烧,他起身脱去身上湿重的衣物,倾身搂住了她,火烫的吻也接着落下。
第一次在水中XXOO,她觉得既兴奋又紧张,可是当她看见他温柔的眸光时,一颗心又盛满了幸福。
他托起她的臀部,缓缓地进入,那温热的水在他的动作下荡漾着,轻柔地抚摸着两人的肌肤。
伸手拨开她颈间的湿发,他俯身细吻她胸口的水珠,水中的波动让两人的身体更加敏感,她攀住他的肩膀,缠住他,让自己更加贴近他。
水中的感觉真是奇妙,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让她情不自禁地咬着他的耳朵喘息。
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那一片汹涌的□,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看见她意乱情迷的样子,弗雷德微微一笑。
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只要她要,他就会满足,更何况和她翻雨覆云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匆匆地将两人冲洗干净,他将她抱回房。
柔软的床承受住两人的重量,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脸,沿着她的眉峰,一直落到她的唇。
她使坏,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温热、又带着湿意,那种轻轻被含咬的感觉,让他全身的细胞都亢奋了。
顶开她的双腿,他再度长驱直入,这一块儿宝地是属于他的,从今以后。
他的强劲和挺拔,引起她的颤栗,深吸一口气,迎接那每一次的满足感。
黑色的眼珠子中充满了迷蒙和沉醉,显示出她对他的依赖和眷恋,这让他欣慰愉悦,伸手穿过她的后腰,将她彻底归拢在身下。
身心的完美结合,令她在刹那之间达到了巅峰,快感如同海浪,一波波席卷而来,冲刷着她的灵魂。
神智早就冰消冻解,只有身上的感官是那么清晰,她仿佛被那股波涛冲上了云霄,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一切随手可得的东西。
她尖尖的指甲抓痛了他背部的皮肤,可是弗雷德还是没打算停下,也停不下来。
一遍遍地爱她,还是无法满足,这种激奋到无法自已的感觉似曾相识。
恍然之中,他似乎找回了那部分失落的记忆,更寻回了激情。
他堵住她的唇,将那欲望之火一泄而空,当那雷霆般的冲击逐渐淡去的时候,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自己体内留下的灼热。
她心里涌出了满满的爱意,紧紧地抱住,希望和他融为一体,时光在这一刻,为他们停驻成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林微微喝了一会儿茶,见时间差不多,便买了单打算回家,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些异动。
一群穿着皮大衣的人,气势凛然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两个把住大门,两个把住两条通道,另外四个径直走了进来。
又是哪个倒霉鬼得罪了这帮牛鬼蛇神?正感叹不已,不想他们却在她面前站定。
她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他们要找的人竟是自己!一方面是诧愕,一方面是害怕,她呼得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本能反应,几个警察却以为她要反抗,蜂拥而上,立即将她按倒在桌子上。
你们抓错了人了吧?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一挣扎就是钻心的痛,她不禁叫了起来。
你是袁若曦?听她这么说,其中有一人问道。
她有些迟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是。
那就没抓错,带走。
……然而这一头,弗雷德还没接到鲁尔的消息反馈,就遇上了麻烦。
赫斯带着手下,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弗雷德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用严厉肃穆的语气道,上校先生,一清早带着这么一群人闯入我办公室,是否越俎代庖了?赫斯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将一份信函拍到了他的面前,道,我当然不敢对你这个少将造次。
不过,这次是内政部长亲自签署的搜查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只能请见谅。
……230、第二百十九章政治较量(二)眼睛一眨,已是五月底。
马上就要进入夏天,白昼变得很长,阳光一直伴随入夜。
弗雷德在家里安排了一个信得过勤务兵,他说是看守房子,但微微觉得事实上这人是在看守她!每次她要出门,这位名叫鲁尔的小兵同志都会无比敬业地一个电话打给弗雷德,得到批准后,他才会开车载她。
不满归不满,但微微知道,弗雷德做任何事情都有原因。
以前从来没有禁足她,这次不让她出去,一定事出有因。
算了算,6月6号就是诺曼底登陆,之后欧洲的形势就要全盘逆转了。
7月,在军队高层间还即将发生一件对德国极具影响的大事件,所以,即便弗雷德不说,她也能猜出几分。
目前政局动荡,大部分时候她都乖乖地待在家里,几乎足不出户。
每天睁眼坐等日落西山,探头盼弗雷德回家。
日复一日,无聊透顶,真是挥霍光阴,浪费生命啊。
在家里闷了好几个星期,终于有借口出门。
那天,奥尔嘉兴冲冲地打电话来,告诉微微,她怀孕了。
好友要当妈,这天大的喜事,她要不亲自去庆祝,实在说不过去。
见她兴致勃勃的,弗雷德没忍心拒绝,只好委派鲁尔开车送她去,并一路保护。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整颗心都沸腾了,加上和奥尔嘉重逢的喜悦,林微微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两人约在街头的咖啡馆见面,林微微先到,等了十五分钟左右,美女才姗姗来迟。
见奥尔嘉走过来,她忙迎了上去,伸手扶她在桌边坐下。
哎约,你别这么夸张,我只是怀孕而已。
听她这么说,林微微才想起来中德差异。
对中国人来说,怀孕是件大事;可对欧洲人来说,怀孕也就那样了。
什么坐月子、什么养胎保胎,统统都没有,大着肚子照样可以跑马拉松。
你气色不错啊。
几个月了?才3个月而已。
奥尔嘉给自己点了一杯红茶,一块奶油蛋糕,还有一些糕点之类的小甜点。
见她这么能吃,微微不禁笑了出来,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有些不一样,原来是你胖了。
奥尔嘉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胖就胖吧,反正库特也不在这里。
呀,按照你这种吃法,等他回来,估计要不认识你了。
他敢!她轻拍了下小腹,道,这里还有他的种呢。
林微微哈哈一笑,问,他知道你怀孕吗?应该知道,我已经写信给他了。
不过还没有回信过来。
他要知道自己当爸,可要开心死了。
他开心,我可不开心。
怎么了?这个混蛋拉了一堆屎后,一走了之,让我一个人收拾。
你不知道,怀孕有多辛苦,每天吃了吐,吐了还得再吃。
去挤公车上班的时候,还得护着肚子,万一哪个缺德的给我来上一记,就惨了。
看见我这个孕妇也没人让座,因为车上都是老弱病残,比我还惨。
奥尔嘉有一肚子苦水要倒,感情今天约她出来,就是找她吐槽来的。
两人坐在那里大半天,只听见奥尔嘉一个人的声音,想说句话都插不进去。
林微微用勺子搅拌了下果茶,耐心地听她诉苦,虽然奥尔嘉嘴里在抱怨,可是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幸福,闪烁着那种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光芒。
沾沾她的喜气也好,她暗忖。
拖着她说了一会儿琐事,奥尔嘉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对了,你和弗雷德怎么样了?不打算瞒她,微微实话实说,和好如初。
这么说你选择他了?林微微点点头,是的。
她犹豫了会,忍不住问,那鲁道夫怎么办?等他回来,我会和当面和他说清楚。
奥尔嘉叹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决定了。
放弃鲁道夫,我会很痛;但是放弃弗雷德,我万念俱灰。
闻言,奥尔嘉不由一怔,暗忖,这两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才会让她这么斩钉截铁。
她扬起笑容,拉住微微的手,用力按了下,道,不管你什么决定,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只要你幸福,其他的都是浮云。
谢谢你,奥尔嘉。
力挺好朋友,不是应该的吗?两人相视而笑,又扯东扯西地聊了一会儿准妈妈的注意事项,奥尔嘉见外面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别。
咦,你不走吗?我在等司机。
奥尔嘉笑着揶揄她,看,家里有人当大官就是待遇不同,我们无产阶级只能坐电车回家。
得了,你别说得那么酸。
要不然,你再坐一会儿,等鲁尔来,送你回家。
她摆了摆手,道,算了,乘夕阳无限好,我走路回家。
宝宝也想一起呼吸新鲜空气。
听她这么说,林微微也没再强求,站起来和她拥抱了下,相互亲了亲脸颊,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奥尔嘉怀孕,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当初想缠着鲁道夫要个孩子,却被他拒绝了。
现在,她也不敢和弗雷德提,一方面是局势不稳,另一方面,她和奥尔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她不是雅利安人种,而弗雷德又是纳粹的高官,两人要是能够顺利结婚开枝散叶就见了鬼。
她现在也不奢求那么多,婚礼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求弗雷德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到战后,那也算是拨云见日了。
林微微喝了一会儿茶,见时间差不多,便买了单打算回家,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些异动。
一群穿着皮大衣的人,气势凛然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两个把住大门,两个把住两条通道,另外四个径直走了进来。
吃不准这是什么情况,咖啡馆的服务人员不敢挡道,赶紧退到了边上。
又是哪个倒霉鬼得罪了这帮牛鬼蛇神?正感叹不已,不想他们却在她面前站定,头顶的光线顿时被一大片阴影遮住。
她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他们要找的人竟是自己!有弗雷德这个高官在身边罩着,怎么还会被盖世太保抓?一方面是诧愕,一方面是害怕,她呼得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本能反应,几个警察却以为她要反抗,蜂拥而上,立即将她按倒在桌子上。
你们抓错了人了吧?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一挣扎就是钻心的痛,她不禁叫了起来。
你是袁若曦?听她这么说,其中有一人问道。
她有些迟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是。
那就没抓错,带走。
到帝国十多载,经历了不少,林微微也学聪明了。
这些人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就必定是有备而来的,虽然她不知道是抱着什么目的,但多数和弗雷德有关。
她深吸了几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镇定地道,你们放开我,我跟你们走。
见她配合,那几个人没有为难她。
四个人一人一边,然后另外四个,两个在前面开路、两个跟着断后,这架势强爆了,简直是女王气势。
一路上走过,是人都要看一眼,她不禁苦笑。
可惜走在身边的是盖世太保,不是贴身保镖,要不然她真要以为自己魂穿到了某大牌明星身上。
被押上警车前,林微微一眼望见了鲁尔。
看见他,一颗忐忑的心稍许安定下几分,至少有人能把这情况传递给弗雷德。
不知到了哪个警察分局,没有审问,也没有任何判决的形式,她直接被丢进了大牢。
她惊讶地发现,这里除了她,还关着几个中国籍女子。
经过短暂地交谈,辗转了解到她们都是因为涉嫌加入共。
产党而被抓。
几个月前,共产。
党起义想造反,引起了全国的恐慌。
偏偏当时,被捕的几个人中有华裔,于是,盖世太保总局特别签署了一份针对华人的档案,叫做Chinesen-Aktion。
5月14日,汉萨联盟(Hansestadt)的大批中国人,不管是否与共产。
党员有关,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被捕,隔日关押于LangMorgen的工作营,甚至就连汉堡的华人街也被警察一窝端了。
之后,柏林地区的华人也逐渐受到了威胁,但情况还不至于那么凄惨。
自从弗雷德警告过自己,她就没再和其他同胞联系过,可为什么这些秘密警察还要抓她?是误会还是陷害?脑中的思绪一团团缠在一起,十分紊乱,诸多疑问一时想不明白。
等着弗雷德来营救她,可是盼了一整天,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慢慢席卷上了心头。
------------然而这一头,弗雷德还没接到鲁尔的消息反馈,就遇上了麻烦。
赫斯带着手下,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虽然知道赫斯早晚会动手,但没料到他会这么沉不住气,惊惶只是瞬间在眼底一闪而过,弗雷德立即恢复了镇定。
他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用严厉肃穆的语气道,上校先生,一清早带着这么一群人闯入我办公室,是否越俎代庖了?赫斯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将一份信函拍到了他的面前,道,我当然不敢对你这个少将造次。
不过,这次是内政部长亲自签署的搜查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只能请见谅。
其实,在看到赫斯的那刻起,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拆开信件,弗雷德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又重新叠好放入信封。
希姆莱的这份信函只是给予他权利,搜查这个办公室,看看有无可疑物件,并未涉及其他。
不知道这个赫斯手里还捏着些什么把柄,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先静观其变。
我对帝国向来忠心耿耿,为什么上司会突然发出搜查令?弗雷德不疾不徐地套着他的话。
因为有人举报,你家里窝藏了一个中国女人。
窝藏?弗雷德挑了挑眉,道,我不喜欢这个词。
帝国可没有法律规定,不能聘用华裔女仆。
确实没有。
可是你作为堂堂少将,家里为何会使用外国人?喜欢中餐。
他笑了笑,道,这个理由可以吗?即便在20世纪,德国贵族中还是部分群体热衷于收集陶瓷古玩。
既然有人喜欢中国瓷器,那么弗雷德喜欢品尝中国美食,在情在理,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无话反驳,赫斯冷下脸想发作,但转念一想,随即又有话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这段时间华裔事件正闹的凶猛。
假如,你这个女佣人牵涉到了共。
产党呢?原来他是要拿这事做文章!闻言,弗雷德神情夸张地道,怎么每一个中国人都和共。
党有关吗?赫斯尖锐的目光扫过他,想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端倪,偏偏他藏得太深,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别人我不知道,可在你家工作的这位袁小姐,确实是。
是什么?弗雷德不解。
是共产。
党员。
他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容,不以为然地挥手,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赫斯咄咄逼人地问。
因为她是我聘回来的,难道我还不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那倒是,你们朝夕相处,关系当然不一般。
听他这么说,弗雷德立即问,怎么个不一般?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他这么说,弗雷德心口一松,显然这人还没摸清自己和微微的关系。
所以说来绕去,都在暗示他涉嫌勾搭和共产。
党有关的外籍人员,以至于有叛国的嫌疑。
我糊涂得很,就像你们这次莫名其妙地闯进来搜查一样。
弗雷德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锋利起来,我想你也听说了,两位部长曾委托我任务,而这些任务属于绝密,毫不夸张地说,可能牵涉到帝国的将来。
我当然是不敢泄露出去,不过……不过什么?赫斯不禁追问。
弗雷德靠在办公桌前,手指敲着桌面道,你既然奉命来搜查,我肯定是要尽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将来这些绝密要是不幸泄露出去,我虽然首当其冲,不过,今天在这里的人恐怕也一个逃不了干系。
毕竟现在这情况人多手杂,谁也说不清楚,你说是不是?赫斯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弗雷德耸了耸肩,威胁、警告、提醒……随便你怎么措词。
我只是在假设一个可能发生的事实。
赫斯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如何,因为他知道弗雷德说的都是真相。
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在搜查之际,也确实做好了准备栽赃的打算。
然而,弗雷德轻描淡写地几句话,顿时让他犹豫了。
最近内政动荡,局势不稳,高官人人自危。
他的目标只是扳倒弗雷德,自己取而代之,没必要抱着他同归于尽。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另一步棋。
所以,他脑中稍一思虑,决定忍了。
命令部下收队,他说了几句官场上的话缓和气氛,也同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弗雷德,作为同僚,我希望你是无辜的。
清者自清。
他微笑,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在目送着他们出门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冷硬下来,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眼中闪过了一抹深邃而阴鸷的光芒。
真有趣,要和他直面交锋了?那么,就来试一试,彼此较量一下,看看谁才是这场游戏中玩到底的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听那人点到自己的名字,林微微心中一惊,顿时清醒了,噩梦终于要轮到她了?见她愣在床上不动,那人几步走过来,一把拎起她,道,出来。
另外两个女孩怔怔地看着,这一刻没人说话,似乎连呼吸也凝固成了冰。
去哪?她的眼底满是恐惧和慌张,下意识地挣扎,可是狱卒却将她抓得更紧。
将她拖出狱门,走过一个狭小的通道,然后推入一间隐蔽的房间。
这里很空旷,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看起来是平时他们审讯犯人的地方。
……如果他们审讯你,你就按照他们要求的承认画押,一切都往我身上推。
那你怎么办?弗雷德笑着捏了下她的手,道,大不了不做官。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足够让她震动。
这个男人,为了她不但将性命置之脑后,甚至连来之不易的官爵也不要了。
你为了我,一无所有,这值得吗?她不禁问。
没了你,那才是一无所有!他飞快地纠正。
231、第二百二十章政治较量(三)和林微微关在一起的两个中国女孩,一个叫陈琦英,一个叫胡兰琪。
陈琦英年纪稍长,处事沉稳,即便被关押,脸上也不露出半点慌张。
她很安静,自从微微被关进来,就没怎么说过话。
倒是胡兰琪,也许是年纪尚轻,对人没什么防范,基本是问啥答啥。
在41年的时候,汉莎联盟的港口城市就发生过华裔被驱逐入狱的事件,而现在时隔3年,再度旧事重演。
记得当时,弗雷德曾接受委托调查此事,结果也是不了了之,而现在又有华人和国际共产主义牵扯不清。
这些秘密警察将自己抓来,和她们关在一起,八成怀疑她也是苏联派来的奸细。
林微微有些后悔没听弗雷德的话,乖乖在家里呆着。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头。
如果说是盖世太保在街上执行公务时,正好看见她这个中国人,然后顺手牵羊地一起抓来,那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回顾那天,他们的行动明明是有的放矢。
可这也说不通,这些人怎么知道她和奥尔嘉约在哪一天、哪一刻、哪个地点见面?还是说,自从她出门的那一秒起,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不对,或许更早,只不过她没出门,一直找不到机会逮她。
可是抓她干嘛呢?不管是林微微,还是袁若曦,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而已。
所以说,他们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她,而是弗雷德?栽赃?嫁祸?这种手段在中国古代用得多了,但她就不信这一根筋到底的德国人也能使出这种高端黑的手段?不过,只要想想弗雷德这个腹黑男,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有人要黑弗雷德,那就大大的不妙,她和他的关系,只怕会让他跳进易北河也洗不清。
那可怎么办?如果有人来提讯她,又该如何回答?是认罪撇清和他的关系,还是抵死不认?到底怎样才不会给弗雷德雪上加霜?既盼着他来救自己,又希望他不要插手,心里纠结,情绪也变得浮躁起来。
这一急,腹部有些隐隐胀痛,估计是胃病又犯了。
这里不是家,没人来嘘寒问暖,她不得不为弗雷德保重身体。
更何况,一切猜测还未得到证实,或许是她想多了。
逼着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她蜷缩着身体在床上横躺了下来,闭上双目,希望一觉醒来,弗雷德就会来救她于水火----------------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已是第四天,弗雷德没有来救她,也没有人来提审她,平静得叫人不安。
另外两个女孩倒是经常被传唤,每次回来之后,都是鼻青眼肿,身上布满乌青,看上去是被警棍打的。
这些狱霸显然没因为她们是身形纤弱的女子,而手下留情。
望着她们,林微微心里发怵,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时代的人,这样的皮肉苦自己能够承受住多少?这天,睡到凌晨时分,牢门突然被打开,狱卒闯了进来。
若曦﹒袁。
听那人点到自己的名字,林微微心中一惊,顿时清醒了,噩梦终于要轮到她了?见她愣在床上不动,那人几步走过来,一把拎起她,道,出来。
另外两个女孩怔怔地看着,这一刻没人说话,似乎连呼吸也凝固成了冰。
去哪?她的眼底满是恐惧和慌张,下意识地挣扎,可是狱卒却将她抓得更紧。
将她拖出狱门,走过一个狭小的通道,然后推入一间隐蔽的房间。
这里很空旷,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看起来是平时他们审讯犯人的地方。
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引去何方,她如坐针毡,昏暗的光线使整个空间变得更加阴沉,心头有说不出的惶悸。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沉重的靴子敲击在地面上,每一下都让她瑟瑟发抖。
当大门被打开的瞬间,强烈的恐惧让她的呼吸一滞,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口。
微微。
听见这个声音,她猛地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心中假设千万种可能,也做好了受虐的准备,可没料到的是,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弗雷德!看到他,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来不及细想,她转身扑向他。
在投入他怀中的那一秒,眼泪如瀑布,伴随着委屈和惧怕一同奔腾而下。
她被捕四天,他就为她牵肠挂肚了四天。
明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明知道这个时候有一堆人在背后监视他,也明知道自己踩在刀尖上步步惊心,可他还是挖空心思,找机会偷溜过来看望她。
为了她,他真的是愿意肝脑涂地了。
感受到她的颤抖,他收拢双臂,紧紧地拥她在怀。
反复亲吻着她的头发,这一刻恨不得劫狱,带她远走高飞。
他那么用力,箍得她浑身的骨头都劈啪作响,可是她却不想挣扎,因为只有这种深入骨髓的感觉,才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这一切不是梦。
弗雷德,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她的话音捻灭在他的气息中,弗雷德狠狠地吻着她的唇,将几天来的思念全部灌注在里面。
他的心,和她的泪一样,是苦涩的。
用力吮吸她的味道,将她按在自己的怀抱中,恨不得融入骨血中。
垂下头,他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我承诺过不会让你吃苦,可是还是没做到。
林微微伸手挡住他的嘴唇,热泪盈眶,不,这不是你的错。
弗雷德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下,微微,是我拖累了你。
两人相拥着墙角坐下,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耳边传来沉稳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让她激荡的情绪逐渐安稳了下来。
有他在,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微微问。
有人暗算我。
你人缘向来不错,是谁这么卑鄙地在背后捅你刀子?赫斯,见她眼底闪过疑问,他解释道,我的竞争对手,少将一位与他失之交臂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那他,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望见微微眼底的焦急,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背脊,安慰道,没有。
他只是想栽赃我和共。
党有勾结,有叛国嫌疑。
果然!她就说,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人抓到大牢,原来真的是有幕后黑手在操作。
她接着道,那我该怎么办?他们至今没来提审我,我该怎么回答?如果他们审讯你,你就按照他们要求的承认画押,一切都往我身上推。
她不禁皱眉,下意识地要反驳,这怎么行,万一……你别担心,我会处理这事。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我现在只担心你的安危,盖世太保的手段,我是最了解不过的,就你这身板,连最轻的刑法都承受不住。
你是我的一切,你要是不在了,让我情何以堪?那你怎么办?他笑着捏了下她的手,道,大不了不做官。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足够让她震动。
这个男人,为了她不但将性命置之脑后,甚至连来之不易的官爵也不要了。
你为了我,一无所有,这值得吗?她不禁问。
没了你,那才是一无所有!他飞快地纠正。
听他这么说,微微的心顿时沦陷了,伸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让感动的泪水流入的他的领口。
别哭,这只是最差的打算而已。
他抚过她的发顶,在耳边轻声安慰道。
对,不会那么糟。
推开他,她打起了精神,道,我有办法帮你洗脱。
什么办法?她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环视了下四周,道,这里说话安全吗?我做了手脚,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
林微微心里一定,在他耳边低声道,下个月20号,一个叫做施陶芬贝格的陆军官员策划了一场暗杀希特勒的行动。
但是,他没有成功,20号之后,希特勒会进行内部大清洗,你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想办法把你的对头卷入这场是非。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弗雷德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由吃了一惊。
现在才6月初,她怎么知道7月20号会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委托他任务的希姆莱和戈培尔,这两个可是帝国继元首之下的最高统领,也不过是捕风捉影地怀疑而已,她这个无权无势的亚洲人又凭什么,可以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出施陶芬贝格即将刺杀元首?事实上,经过自己的调查,此人行事低调,就目前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疑点。
况且,这个任务高度保密,他没告知第四个人,就连吕斯也只是一知半解。
因为……他的目光有些锐利,林微微心神一晃,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吞了下去。
弗雷德心思整密,却也疑心重,现在实在不是解释她来历的好时机。
于是,她反手握住他,道,你信不信任我?他几乎毫无犹豫地答道,我信。
那好,我刚才说过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因为它们会真实发生。
见他张嘴,她急忙伸手挡住,道,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将缘由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弗雷德没再说什么,他这么聪明,不需要她多说,有些事就能心领神会。
只是,这一次她说出来的这一句话,7月20有人刺杀希特勒,轻轻松松的几个字,或许带来的却是灭顶的劫难。
如果微微说的属实,那么他确实可以借机将吕斯推入漩涡中去,但这是一把双刃刀,使用不当反害其身。
低下头,瞧见微微充满忧虑的眼睛,他回神捏了下她的手,挤出个笑容,道,我把自己的命运交至你的手中了。
她又何尝不是。
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可是偏偏飞快如流水,一眨眼便过去了,眼见天就要亮了,弗雷德必须离开。
他摸着她苍白的脸,心中泛起阵阵不舍,道,你要等我,等我来救你。
林微微伸手覆盖住他的手掌,道,我会的,你放心。
她想表现得坚强,可偏偏泪腺就是不听使唤,不想分离,却不得不离别。
她知道,弗雷德是在为两人的重聚而努力,她应该支持他,应该让他放下包袱的……见她这强装勇敢的模样,心就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密密麻麻得痛着。
一伸手,再度将她搂入怀中,千言万语,全部融入这个拥抱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还是打算嘴硬吗?他走近各种刑具,随手拿起一把钳子,道,那让我们来试试看,慢慢拔除指甲的滋味?她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贴在自己手指上,一股钻心的疼让她连尖叫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火辣辣的仿佛整个手都被燃烧了。
这些纳粹狱卒,实在太可怕了,就连集中营里看守的手段都比不过他们。
被拖到场中央,微微一抬头,就看到那浑身浴血的人影卷缩在椅背上,胃翻腾的更加厉害。
一个控制不住,她张嘴吐了。
一直到胃里酸水都呕了出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脚一软,她摊到在地。
真没用,还没审,就晕了。
狱卒正想用冷水泼醒她,却被人阻止。
在意识抽离之前,她听见有个声音在那里说,这个女人不能动。
232、第二百二十一章政治较量(四)帝国议会厅的餐厅——中午12点,刚到午休时间,弗雷德就被这两位部长传唤来。
小老弟,你看上去精神萎靡,怎么了?失恋了?弗雷德笑着摇头,在戈培尔身边的位置坐下,正想回答,就听见希姆莱在旁边道,我看是吃不到中餐,心里不舒服了吧。
什么中餐?餐馆?戈培尔面露惊讶。
我们新晋的少将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懂得享受人生,家里专门还请了一个中国厨娘。
哈。
戈培尔不可置否地笑了起来。
说笑了,弗雷德话锋一转,也不打算否认,不过,确实最近三餐没了准点,肠胃在闹革命。
要不然我给你卖个人情,让希姆莱把这个中国厨娘给放了?弗雷德当然知道戈培尔说这话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玩笑,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个厨师而已,大不了换一个。
再说,吃了那么久的中餐,确实也有点厌腻了。
他脸上笑着,嘴里这么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可心里却滴着血。
从林微微被抓走到今天,整整一个星期,他硬是隐忍住焦急,不做任何行动。
白天,笑脸迎人,晚上却一根根地抽着烟,无法入眠。
床边空荡荡的,微微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寝食难安。
可偏偏这些老狐狸们还不肯放过他,非得揪着他的伤口,一把把地往上撒盐。
在两人面前,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和他们谈笑风生。
忍,当真是心口上插着一把刀啊!戈培尔精锐的目光就像机关枪似的,扫过他的脸,就连沉稳如弗雷德,也不禁心中一跳。
他掩饰性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着面对。
对了,希姆莱想到了什么,问,弗雷德,你怎么突然递交了调职申请?呃?你要申请去哪里?戈培尔插话。
弗雷德不疾不徐地回答,勾结共产。
党,涉嫌叛国,这个罪名不小,我怕有损帝国名誉,所以自觉去乡下申请一个闲职。
少来,你这小子别以退为进的耍花样。
戈培尔笑骂,你要是去外地某个闲职,一走了之,那我们委托你的任务呢?派谁来接手?赫斯。
弗雷德接口道。
听他这么说,一直沉默的希姆莱道,我签了稽查令,同意他搜索你的工作室和住所,你该不会是为此而耿耿于怀吧?见两人将目光移向自己,弗雷德也不隐藏,实话实说,他的行为太乖张,让人不太舒服。
说到底,你还是在介意他抓了你的厨娘。
弗雷德挑了挑眉头,就是抓了我家一条狗,我也会不爽。
那倒是,打狗看主,赫斯这小子确实嚣张了点。
希姆莱点头。
那就罚他给你重新找个好厨师。
戈培尔打了个哈哈。
说笑几句,话题又转了回来,希姆莱道,你想调职,目前还不是时候,先等柏林的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你要是觉得压力大,我倒是可以找个人来暂时接替你警局的工作,一方面你可以潜心替我们办事,另一方面也可以乘机整休一下。
希姆莱这样安排,自然也有他的计较。
弗雷德功高盖主,正好借此机会挫一挫他的锐气,他手上的职权可以暂时让赫斯接手。
对希姆莱而言,赫斯和弗雷德是左右手,两边都不愿得罪。
况且,弗雷德被剥去了一部分的权势,暗地里做不了小动作,反而让他们更放心。
通过这一席对话,弗雷德心中也澄明,这两位部长看起来是站在他这一边,但实际上,却无心过多插手两人权势的争夺战。
赫斯这个人,虽然没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留着他,还能牵制住自己。
不过,真要是这么容易被控制,他就不是弗雷德了。
在政坛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能爬到少将这个位置,也绝不仅仅是好运两个字而已。
和两位部长一起用了餐,午休结束,弗雷德回到办公室。
既然他的工作要由赫斯接手,他也没必要留在这个办公室,接通内部电话,叫来了吕斯。
见他敲门进来,弗雷德从玻璃柜里取出一瓶酒,道,我这有一瓶18年的的威士忌,1926年苏格兰Macallan公司生产。
在走之前,不能便宜了那群家伙。
吕斯从他手中接过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杯中,立即散发出一股醇厚的酒香。
苏格兰的威士忌向来誉有液态黄金的美名,在这闭塞的二十世纪,更是价值不菲。
弗雷德啜了口,问,感觉怎么样?味道值不值1000马克这个价?色泽透澈,口感强劲,如果加些冷水,香气弥散地更浓郁。
闻言,弗雷德哈哈一笑,道,找你品酒果然是对的。
两人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弗雷德给彼此满上酒,道,明天,这里会由赫斯上校接手。
一会儿,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慕尼黑。
吕斯接过酒杯的手一抖,果真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虽然知道头儿做事有分寸,但他还是忍不住质疑,那林小姐的事怎么办?我们暂时不插手。
弗雷德放下酒杯,沉吟道,赫斯在不知道我俩关系的情况下抓了微微,他并不是想拿她来威胁我,而是想借她华裔这个身份,诬陷我私通共。
党,有叛国嫌疑。
微微招不招供,都无所谓,因为他手里已经捏了一把伪证,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抛出来而已。
那你说,对他而言,什么时候才算是最佳时机?现在。
弗雷德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赫斯要的是我这个位置上的职权。
既然希姆莱有意要撤我职,那我就顺梯而下。
我退让,赫斯上位,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对,他一定想不到你会自动给他让位,那么林小姐这颗棋子也就失去了作用。
吕斯心中一亮,但随即又道,可问题是,他何必留着一颗没用的棋子?弗雷德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没用,而是暂时不用。
就算我自动退让,他也不会放弃打压我,栽赃事件不会这么快结束。
确实,不过,这里到处都遍布着我们的人脉眼线,赫斯新官上任,要坐稳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上位之后,你猜他会先巩固自己的势力,还是先忙着对付我?这还用说?当然是先铲除异己,他这种人怎么会允许让对手的部下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弗雷德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拎起酒杯,靠在窗台上,道,转移开他的注意力,微微就是安全的。
他要一根线一根线地揪出我们布下的眼线,这并不容易啊。
所以,他需要时间,而时间就是漏洞。
有了这个漏洞,我就可以想办法。
就眼前的局势而言,要想救微微,只有先和她撇清关系。
正好去慕尼黑出差几天,让这事先冷一冷。
不过,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在暗地里为她打点好了一切,希望在被关押期间,日子不会太难过。
安静了一会儿,吕斯率先打破沉默,道,头儿,你觉得他们会提审林小姐,动用私刑吗?我觉得赫斯这个人靠不住,他以前对付共。
党的手段阴狠毒辣。
我担心……应该不至于,毕竟这颗棋子他要留到最后来对付我。
他要的正是微微这样一个人,一个既与共。
党有关,又与我有牵连的人。
我甚至敢断言,他把微微抓起来后,都未必会提审她。
而且,他也料定没有人会给她翻供,证词口供都可以伪造,随便找个中国人,写个中文信件、签个中文名,就能把罪证坐实。
微微住在我家是事实,而他手上有伪证,到时候他就等着看我如何百口莫辩。
这些证据送到希姆莱手中,就算是假的,又怎样?难道内政部长还会为了我去花心思查这真伪么?这是隐忧。
听他这么一讲,吕斯不由皱起了眉头,等他坐稳了位置之后,最终还是会将目标转移到你和林小姐身上。
会,弗雷德眯起眼睛,眸光闪烁,道,不过,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自己手中还有一件大事在握,栽赃诬陷这种事也不是只有他赫斯才会做。
只不过两人不同之处在于,赫斯是先下手,碰到问题后,再处理;而弗雷德是先布线,等万无一失,再动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到底鹿死谁手,现在还无法盖棺定论呢。
--------------------------------------林微微在牢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一边思念着弗雷德,一边又担心自己会随时被提审动私刑。
隔壁的牢房来了一个荷兰姑娘,前三天还算安定,可是到了第四天,这些牢房里的侩子手们再也没耐心慢慢地去撬开她的嘴巴。
6月6日诺曼底登陆之后,盟军战斗机连续在荷兰领空投下重磅炸弹,炸断了泽兰省(Zeeland)的堤坝,波涛汹涌的浪潮冲毁破德军布置的防线。
以几百条居民性命为代价,德军在荷兰的沿海防线也被攻破了,敌人开始大幅度地向内陆推进。
战争打得激烈无比,盖世太保迫不及待地要从这些混在首都的间谍嘴中挖出有利的情报。
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他们将监狱的里的犯人全部集中在一起,现场直播审讯犯人的全过程。
这绝对不是令人愉悦的一幕,那荷兰姑娘几近□地被锁在椅子上,身上被人用电线缠了好几圈。
那双眼中望出来的只是一片茫然无措,不知道即将等待她的是什么。
狱卒围着那椅子走了一圈,语气森然地说,是自觉开口,还是等折腾到不像个人样的时候再说?你最好现在就想清楚。
她沉默,拒绝回答。
在这把椅子上坐过的人最后都会招供,结局是一样,只是过程不同。
你看,这么多旁观者,你确定真的要让自己不堪入目的丑态暴露在外人眼中?空气中还是寂静一片,得不到回答,狱卒冷笑了声,很好,你很快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狱卒从腰间抽出佩戴的警棍,毫不留情地一棍子砸了下来,那一记敲在骨架上发出的声音,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当事人痛得根本叫不出声,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第二、第三棍已接踵而来。
棍子每一次落下,都让人心惊肉跳,林微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下跳得厉害,腹部那种胀痛的感觉又隐隐袭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硬是将那种怆慌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种打法,不到半个小时,受害者身上的骨头就断了好几根,遍体鳞伤,身上到处都是殷虹的血迹。
然而,这可怕的酷刑只是刚开了一个头。
狱卒要得到消息,还不想让她那么快死,于是扔了警棍,问道,怎么样?说还是不说?现在招供还不是太晚,只要你配合,我立即送你去治疗。
那姑娘颤抖了下嘴唇,向他啐了口,用细微的声音骂道,我呸,纳粹走狗!被喷了一脸血水,狱卒恼羞成怒,一脚踢在她身上,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换了挑细长的鞭子,拧开酒瓶盖子,倒了上去。
我就不信你的嘴真有那么硬。
一鞭子抽了上去,撕心裂肺的叫声顿时响彻了这个审讯室。
林微微自诩见过不少残酷骇人的画面,却也被这惨叫吓到了,伸手捂住了耳朵,根本不敢睁眼去看这个场景。
那人伸手一扬,鞭子便四处落下,恐吓的声音划破空气,传入耳际,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对于不肯合作的人,这里有的是方法。
很显然,他的目的是杀一儆百,有时候,心理压力远比身体上的痛苦,更难以叫人承受。
那女犯早已痛得晕了过去,但是没得到他要的信息,怎么可能就此住手。
和他相比,那时在集中营里审讯中国犯人的弗雷德,真的是温柔了太多。
命人搬了一盆水来,他抓住女犯的头发,拎起她的脑袋直接按入水中。
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她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还是打算嘴硬吗?他走近各种刑具,随手拿起一把钳子,道,那让我们来试试看,慢慢拔除指甲的滋味?她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贴在自己手指上,一股钻心的疼让她连尖叫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火辣辣的仿佛整个手都被燃烧了。
这些纳粹狱卒,实在太可怕了,就连集中营里看守的手段都比不过他们。
当这个女犯第三次晕过去时,监狱终于暂时放过了她,转身走向人群,问,你们谁想成为下一个人?人群噤若寒蝉,谁愿意往刀口上送,心惊胆战地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把弄着手中的钳子,一个个看过来。
当他走近自己时,空气中带来一股猩甜的血腥味,林微微一阵恶心,头晕眼花的几乎站不住脚。
她的反应立即引起了狱卒的注意力,他咧嘴笑了笑,用那把充满血渍的钳子挑起了她的下巴。
和共。
党有关的中国人?被拖到场中央,微微一抬头,就看到那浑身浴血的人影卷缩在椅背上,胃翻腾的更加厉害。
一个控制不住,她张嘴吐了。
一直到胃里酸水都呕了出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脚一软,她摊到在地。
真没用,还没审,就晕了。
狱卒正想用冷水泼醒她,却被人阻止。
在意识抽离之前,她听见有个声音在那里说,这个女人不能动。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眨眼又是三天过去,施陶芬贝格的小动作也越来越明显,显然如果他们再不动手,就会错失良机。
对弗雷德而言,这几天是关键,日子不好过。
很多部署下去的计划都是一环扣一环,一边确保能够顺利进行,另一边还要防着赫斯这个小人,简直叫人心力交瘁。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庆幸,那就是戈培尔的信任。
要获得他的认可,并不容易。
从宣传部走出来,弗雷德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不晚。
他打发了司机,自己走路回家。
在经过报摊的时候,买了份报纸,他停步,身后的尾巴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都有人盯梢,是赫斯的人,他心知肚明,却不揭穿。
逛了一圈后,弗雷德闪入左手边的小胡同,那两个跟踪者见状,也跟了进去。
没想到这却是一个圈套,他们一进去立即被埋伏在里面的人打晕了,弗雷德从黑暗中走出来,向属下做了个手势。
几人心领神会,巷子的那一头开来一辆汽车,两人各架一个,坐上车走了。
弗雷德眯起了眼睛,目送他们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赫斯,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拭目以待。
233、第二百二十二章政治较量(五)眼睛一眨,已是七月,离20号这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施陶芬贝格被认命为常驻柏林的后备军参谋长,这个位置的好处之一,就是他掌握储备军的兵权,必要时刻方便调兵遣将,以逮捕纳粹官员、控制德国。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身份可以帮他接近希特勒,名正言顺地去往东普鲁士的狼穴参加首领会议。
身为柏林后备军的参谋长,不管是理论还是实际,都和驻法德军总司令扯不上半点关系,可偏偏他们在近期联系颇繁。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位参谋长打算在刺杀成功之后,委托总司令与进驻法国的盟军谈和并停战。
如果没有微微的那句话,就算弗雷德寻幽入微的本事再大,恐怕一时半刻,也无法将这些细节串联起来。
而现在,他既然得知了即将发生的720事件,那么这些端倪和异常在他眼中,也变得显而易见。
要设个圈套,让自己的对手一头栽入,这并不容易。
他们属于警察系,负责柏林地区的治安,而且就赫斯的职位和权限,没资格也没理由去狼穴。
弗雷德仔细地回顾着微微说的每一句话,她提到的人名、时间和地点,至关重要。
他按照她说的在部署,这一种信任,是完全没有依据的,仅仅出自于他对她的爱。
但是,很奇怪,他就是毫无条件地相信她,就像她信任他一样。
7月20,狼穴的爆炸案发生之后,施陶芬贝格便与同谋一起回到柏林,通过电台宣布元首死亡的消息,利用后备军发动政变。
这事必须通知戈培尔和希姆莱,可问题是怎么上报?是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还是断章取义的一部分?这两人接到消息后,又会怎么回应?希姆莱接到消息后,难保他不会权力下放,命赫斯率众镇压。
这样一来,他弗雷德便处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不但除不掉赫斯,反而被他抢了头功。
但如果是戈培尔获得消息,身为宣传部长,调遣国防军的可能更大些。
反复思虑后,弗雷德决定兵走险棋,命人准备车子,去往帝国议会大厅。
看见他的出现,戈培尔有些惊讶,问,你不是去了慕尼黑?没有,事实上,我去了法国。
法国?你去哪里做什么?戈培尔话锋一转,问,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就是来向你报告这件事。
戈培尔扔了笔,靠入皮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下文。
我查到,驻柏林国防部的某个高级参谋与驻法大军总司令来往过密。
这说明什么?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如果他同时和第一军团总司令、步兵总司令、炮兵上将、后备军总司令、警备分队指挥官……等几十位高官都有关联呢?戈培尔的笑容一下子隐没在嘴边,他合掌沉思了一会儿,道,这确实不正常。
这个人是谁?中央集团军司令部高级参谋海宁﹒冯﹒崔斯考参谋。
他没立即打出施陶芬贝格这张牌,而是说了一个与这人有密切联系的可疑者。
他?戈培尔闪过惊讶。
弗雷德点了点头,他暗地里组织了一个密谋集团,目前我还无法将他们一个个查出来。
戈培尔站起来,绕着他走了一圈,拍着他的肩膀,道,我需要这份密谋集团的名单。
我尽力而为,这些人非常谨慎。
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我得到一个密报,7月20日这一天,恐怕会有动静。
哦?什么动静?他略一沉吟,抛出了两个令人惊心的字,政变。
这话从弗雷德的嘴里说出,效果自然不同于其他人。
戈培尔沉默,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去,只有时钟摇摆的滴答声。
抽了几口烟斗,部长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你肯定?他摇头,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毕竟密谋分子可以随时改变主意,取消行动。
那你有什么计划?目前我证据不足,多数只是猜测加推断。
但,这事牵涉到帝国的命运,却也不能不防。
弗雷德面露难色,道,所以,我很是为难。
闻言,戈培尔笑了起来,用烟斗指了指他,道,好小子!所以,你就来找我,将这个难题扔给我?惭愧。
弗雷德也神色一松。
这事你也通知了希姆莱?还没。
为什么没有?他是你的顶头上司,而且他可以直接调动党卫军。
我有些顾忌。
弗雷德一脸难言之隐。
戈培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这是怕被赫斯这小子抢去了头功。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弗雷德目露惊讶,随即尴尬地笑笑,嘴里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句,他最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似乎对你委托给我的任务十分感兴趣。
这小子确实过分了,你现在撤职,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他是要置我于死地。
这你想多了,他还没这个胆。
如果这一次的政变事件真的属实,那你就是帝国的英雄,为元首、为人民立了大功。
到时候,不光官复原职,恐怕还要再升级。
弗雷德笑笑,没接口。
故意在此时提到赫斯,无非是想让戈培尔先入为主地意识到,第一,赫斯在窥探这个秘密任务,东窗事发,和他逃不了干系;第二,赫斯不择手段地要拔出弗雷德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底,他无非就一个目的——为之后的嫁祸奠定基础。
希姆莱迟早要通知的,戈培尔将话题重新绕回去,道,不过,是在确定政变发生之后。
你去整理一份可疑分子的名单,我会向元首申请调动警备军的授权。
20号这一天,也离之不远了。
弗雷德领命后,正想告退,走到大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便转身又道,这些密谋分子既然策划政变,可能也会对元首不利。
戈培尔点头,是的,我会通知他,让他20号那天加倍小心。
--------------------------眨眼又是三天过去,施陶芬贝格的小动作也越来越明显,显然如果他们再不动手,就会错失良机。
对弗雷德而言,这几天是关键,日子不好过。
很多部署下去的计划都是一环扣一环,一边确保能够顺利进行,另一边还要防着赫斯这个小人,简直叫人心力交瘁。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庆幸,那就是戈培尔的信任。
要获得他的认可,并不容易。
从宣传部走出来,弗雷德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不晚。
他打发了司机,自己走路回家。
在经过报摊的时候,买了份报纸,他停步,身后的尾巴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都有人盯梢,是赫斯的人,他心知肚明,却不揭穿。
逛了一圈后,弗雷德闪入左手边的小胡同,那两个跟踪者见状,也跟了进去。
没想到这却是一个圈套,他们一进去立即被埋伏在里面的人打晕了,弗雷德从黑暗中走出来,向属下做了个手势。
几人心领神会,巷子的那一头开来一辆汽车,两人各架一个,坐上车走了。
弗雷德眯起了眼睛,目送他们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赫斯,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拭目以待。
等回到家里,吕斯已经等在门口了。
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背后绕了圈,弗雷德不动神色地向他点点头,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屋。
要喝些什么?弗雷德问。
咖啡。
然后他用口型无声地道,进展顺利吗?弗雷德烧着热水,没有回答,精湛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玻璃窗,外面的身影随即往树后一缩。
这些监视者就像无头苍蝇,无处不在,真够讨人厌的。
7月18,夏天到了。
是的,很热。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水烧开后,冲了两杯咖啡。
弗雷德另外找出一只玻璃杯,从水龙头里接了满满一杯冷水,放在桌子中间,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嘴里说着闲话,手却没闲着,他沾了下冷水,在桌子上写到,外面有人监视,屋里被装了窃听。
怎么办?吕斯回道。
将计就计。
跟了他那么久,很多事不必明说,只要一个眼神,吕斯就明白。
弗雷德喝了口咖啡,润了下嗓子,问,让你查的事情办得如何?有进展了。
什么进展?见他点头,吕斯便实话道,我查到他们在密谋……弗雷德故弄玄虚地嘘了声,站起来做了个关窗的动作,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他压低声音道,我查到他们在密谋刺杀元首,发动政变。
他们是谁?弗雷德一边问,一边写了个姓氏。
吕斯瞥了眼,道,为首的是奥托﹒恩斯特﹒雷莫。
原来是他!弗雷德敲了敲桌面,继续问,打算什么时候行动?7月20,18点。
地点?看见弗雷德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母RKA,吕斯立即道,总理府。
这个消息属实么?属实。
我们抓住了其中一个参与政变的核心人物,这是逼供后他坦白交代的。
不会有诈?弗雷德再次问。
绝对不会。
弗雷德点点头,道,这是大功一件,我希望能够借此扳回一局。
-----------------------赫斯监听了这组对话录音后,当晚随即派人去抓了两个弗雷德的亲信,加以拷问,证实消息的真伪。
即便两人受不住酷刑先后招供,确实听见雷莫这个名字,但对于弗雷德这老奸巨猾的政界老手,他仍然信疑参半。
赫斯心里非常踌躇,一时拿不定主意。
相信他的话,将此事上奏给西莱姆,假如弗雷德有心摆他一道,到时候兴师动众地恐怕无法收场。
可要是不相信,万一这两人说的是真话,功劳给弗雷德抢去,岂不是又给了他一个翻身上位的机会?纠结再三,赫斯做了自认为适中的决定。
他没通知希姆莱,不动声色地调集了警局的人手,偷偷地隐匿在总理府四周。
如果到21号凌晨还没有事发生,那就神鬼不知地收队;但,假如真有政变,他也早有安排,可以将那些密谋分子一网打尽,争个头功。
7月20日17时,他将阵营布置妥当,便开始守株待兔地等待政变分子。
等了一个多小时左右,果然出现了状况,总理府的前方传来喧哗,还有军人的步伐声。
赫斯心中一喜,认为猎物入围,立即喝令部下做好准备,只等雷莫出现,就开始伏击核心分子。
他显然没有料到,这正是弗雷德事先给他挖好的一个陷阱,等着他自己往下跳。
这天确实发生了720政变,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女武神行动(OperationWalkuere)。
施陶芬贝格策划在东普鲁士的狼穴刺杀希特勒,之后搭专机飞回柏林,通过电台发布元首已死的消息,逮捕了大批纳粹高官,并准备重新建立新政府。
18点,正如弗雷德所言,奥托﹒恩斯特﹒雷莫出现在了帝国总理府前。
只不过,这当中有一个致命的误点,那就是他的身份不是政。
变发动人,恰恰相反,而是接到元首命令,前来维护总理府秩序的指挥官。
赫斯在没有上报希姆莱的情况下,私自行动,关键是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一旦动手,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雷莫当成密谋分子全部镇压。
如果换在平时,误会还有澄清的机会,可是这一天不同。
因为施陶芬贝格确实发动了兵变,不少国防军、党卫军、警备队的高官被卷入,赫斯在此时和雷莫动手,无疑是自找死路。
枪战没持续多久,赫斯的小部队很快便被雷莫歼灭,而他本人也当场被城防部队的子弹钉死在总理府前。
当然,就算他命大,侥幸从枪口生还,也被泼了一身脏水,有嘴说不清楚,死刑是迟早的。
赫斯本来是想带人平乱,没想到功劳没抢到,反而阴错阳差地成了暴。
乱的煽动者。
这一招借刀杀人,不必弗雷德亲自出手,就有人帮自己除掉了一个死敌。
接到消息后,弗雷德立即让人准备一份指控他参与密谋案的口供,由赫斯部下亲自递交。
首都的局势稳定不久,弗雷德再度被戈培尔召见。
得到了部长口头上的表彰后,立即被委以重托,彻查所有和此次密谋的相关人员。
当晚,施陶芬贝格、奥尔布里希特、海夫腾和奎汉等主要密谋分子,被执行了死刑。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两人回到厨房,弗雷德给她泡了杯热果茶。
刚开始还好好的,两人有说有笑,可不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痛,腿间隐隐有股热流落下。
那绞痛越来越厉害,她脸色一僵,不由抱着肚子哀吟起来。
怎么了?见状,弗雷德忙扔了手上的菜刀,伸手去扶她。
我肚子痛,好痛。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出了一身冷汗,全身都痉挛了。
弗雷德见情况不妙,便想伸手将她抱起来,结果却摸到了她裙子上沾染的血迹。
他心口重重一跳,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风云变色。
鲁道夫回来了。
嗯?她开着小差没听清,抬头看向他。
鲁道夫被调回柏林了。
234、第二百二十三章喜讯赫斯虽然已死,但风波还没过去。
在隐忍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有合适的机会,弗雷德找来某个倒霉的替罪羔羊,将林微微换了出来。
被他拥在怀里,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自从两人在牢里见过一面之后,她就整日提心吊胆、忐忑不安,既担心他会被720牵连,又害怕赫斯会利用自己对他不利。
这样日复一日得在牢里等了一个多月,直到21号,吕斯亲自来牢里探望她,将赫斯倒台的消息传达给她,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了下去。
她的憔悴让他心痛,她不好受,他从来都是陪着,分担她的委屈和痛苦。
两人默默地相互拥抱了很久,将连日来的思念全部发泄了出来,恨不得融入彼此的骨血中去。
弗雷德吻着她脸上的泪水,辗转在她的唇间留恋,诉说着自己的绵绵情意。
他的心又何尝不是激奋的?为了扳倒对手,将她救出来,他不择手段,甚至连戈培尔和希姆莱这两只老狐狸也一起利用了。
卷入720政变,这无疑是在玩火自焚,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每个步骤都是拿性命在拼搏。
不管哪个环节,只要稍有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光有头脑还不够,还需要上帝的金手指,让他有足够多的好运气来赌赢这局。
所以此时此刻,彼此能够活着感受对方、拥有彼此,两人的心里都是充满了感恩。
每一个吻都是上帝的恩赐、每一次触摸都如获至宝。
他的亲吻热烈而缠绵,那温存的感觉在彼此唇间游移,她身体一软,几乎站不住脚。
弗雷德顺势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地走上楼,这一条道宛如通往天堂的天梯,让他的心雀跃不已。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连日来的委屈和痛苦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幸福。
屋里床上都是他的气息,和海上初升的旭日一样温暖。
地上散着他们的衣服,点点金光穿过玻璃窗,照亮了这一方天空。
他细细吻着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胸……还没等她完全准备好,他就迫不及待地占有了她。
有些不适,但更快被一种满足感所代替,急不可耐的人又岂止是他。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眉眼间盛满了火热的激情,赤。
裸的肌肤摩擦着彼此的狂烈,两人心心相印,没有间隙、没有埋怨,融入、燃烧,最终交融交汇。
一向懂得拿捏自己感情的人,这一次却彻底失控了,害怕失去、恐惧死亡,所以拥有地更用力,恨不得与她化作一体。
快感和痛楚,如同天堂和地狱,一再交错,让她无法自已地沉吟,哭泣,尖叫,在他怀抱中沉陷,他点燃了不仅只是她的身体,更是她的灵魂。
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就要爆炸,情难自禁地叫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充满了感情。
弗雷德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拢在怀里,那销魂蚀骨的快感充盈周身,直到释放出绚丽烟火的那一刻……激情过后,彼此的心绪还是无法平复,她枕在他的胸口,耳中传来他激荡的心跳。
总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很肉麻,所以,她基本不说。
可这一次,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因为她的心中确确实实盈满了对他的爱。
弗雷德执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下,同样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我爱你。
她闭起眼睛,用力搂了下他的腰,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我也不想。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
多么幸福的瞬间,如果时间一下子可以跳到战后,那该多好啊?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都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
他抚摸着她落在胸前的头发,低头深深地凝望,勇敢、坚韧、却又带着一些脾性,这样的她怎样也看不够啊。
安静了一会儿,微微首先打破沉默,道,我就这样出狱,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吧?见她一脸心事,弗雷德微笑,安慰道,放心,监牢那里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袁若曦涉嫌共。
党,已被处决于监牢中。
那我现在是谁?他捏了下她的鼻子,不答反问,你这傻瓜,怎么连自己名字都忘了?林微微转了转眼珠,心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嘴里就说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我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他笑着点头,道,是的。
你不是已经有了一张新护照吗?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冒充任何人,你就是你,我的微微。
林。
老公工作给力就是好啊,身份说换就换。
哈哈。
她心情大好,抱着他亲了口。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她又问,那我住在你家没关系吗?不会又有人莫名其妙地冲过来抓我,诬赖我说与共。
党有关吧?弗雷德摇头,赫斯的位置由吕斯顶替,暂时没人与我作对。
你换了个记录清白的新身份,没人会为难你的。
不过……不过什么?见她那么紧张,他不禁失笑,道,不过你可能得天天在家替我做饭。
咦?这是为什么?因为如果部长问及,我会说找了个新厨娘。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自从你被抓,局里人人都知道我酷爱中餐。
闻言,林微微笑了起来,道,事实上,你一顿中餐也没吃到过。
你还好意思说。
看来下次我得去一趟中餐馆,免得戈培尔问我,中餐什么味道,我都答不上来。
矮油,这说得咋那么酸涅?微微瘪了瘪嘴,道,还去什么中餐馆啊,我给你做就是。
在他回答之前,忙又加了句,只是管饱,但不保证味道。
两人说笑了会儿,微微问,这次你平定政变,他们会给你升官吗?我已经是少将,再升就是中将,到时候要脱出这个圈子就更难了。
嗯?什么意思?自己的计划,弗雷德没打算瞒她,便道,赫斯利用你,诬赖我是共。
党的同情者,希姆莱顺水推舟地撤了我的职权,只保存了我的军衔。
林微微一脸了然,就是停薪留职嘛,我懂。
什么?没什么,你继续。
720之后,戈培尔倒是有意要恢复,不过看希姆莱似乎不太愿意。
凭什么不愿意?你本来就是他的左右手啊。
他笑了笑,更正道,是右手干掉了左手。
我想,他也是怕把我重获职权后,会功高盖主,到时候他镇不住。
哼,真是卑鄙小人。
她一脸愤愤不平,弗雷德倒是不以为然,道,所以我就干脆申请去外地谋个闲职,把这里一切交给吕斯。
一方面,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比较放心;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有离开柏林的打算。
林微微这张亚洲脸太引人注目,如果离开柏林,山高皇帝远,没这些强权者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和她都会活得自由点。
你打算去哪?他不答反问,你最想去哪里?我?她哼了声,道,那还用问,瑞士呗。
难道你打算和我一起去瑞士?瑞士是中立国,我当然去不了,必须留在德国境内。
见她眼中满是失望,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以申请去博登湖的康斯坦茨。
啊!林微微一听顿时沸腾了,道,康斯坦茨离瑞士才几十公里啊,你真的可以去哪里吗?先别那么高兴,我只是提交了申请,文件还没批下。
要是能批下就好了。
弗雷德笑笑,赫斯刚接手我的工作,还没适应。
等一切走上正轨,720风波过去后,他们会批的。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两人的肚子都有些饿了,弗雷德想要起床,却被微微一把拉住。
你不是说没吃过中餐吗?今天林大厨师决定亲自下厨。
你刚回来,是不是要休息一下?我又没病。
见她兴致勃勃的,他没再说什么。
林微微穿好衣服,下楼时可能走得太快,一阵天旋地转头晕,她忙伸手扶住了门框。
怎么了?弗雷德在背后扶了她一把。
没什么,我……正想说什么,突然胃部一阵翻腾,她忙捂住嘴,冲进了厕所。
干呕了半天,胃里空荡荡的,也没吐出些什么。
转过身,便看见弗雷德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担忧。
她忙扯出个笑容,道,我没事。
微微,你最近都这样不舒服吗?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道,在监狱的时候,确实也有吐过,还晕了一次。
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月事准不准?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好像进监狱前到现在一直没来过,不过她也没当一回事,反正这玩意向来不准。
她想搪塞过去,但弗雷德却不准,道,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啊,又要检查?当然要,你答应我保重身体的。
那好吧。
两人回到厨房,弗雷德给她泡了杯热果茶。
刚开始还好好的,两人有说有笑,可不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痛,腿间隐隐有股热流落下。
那绞痛越来越厉害,她脸色一僵,不由抱着肚子哀吟起来。
怎么了?见状,弗雷德忙扔了手上的菜刀,伸手去扶她。
我肚子痛,好痛。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出了一身冷汗,全身都痉挛了。
弗雷德见情况不妙,便想伸手将她抱起来,结果却摸到了她裙子上沾染的血迹。
他心口重重一跳,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风云变色。
微微,我去叫医生。
拉住他想问个究竟,不料她气一短,当即晕了过去。
意识游移地躺了一会儿,家里来人了,冰凉的器具贴在身上,似乎在替她做检查。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浑浑噩噩地也不太清楚,直到一股奇怪的气味钻入鼻翼。
她一惊,登时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就瞧见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她有些慌张,忙挣扎着起身。
见状,弗雷德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床背上,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私人医生兼好友,马库斯﹒卡尔曼。
彼此握手打了声招呼,见他拿起针剂要给自己注射,她不禁好奇,问道,我这是什么病?不是病,你放心。
听马库斯这么说,她更觉得奇怪,没病,那我怎么会晕倒?他抬头看了眼弗雷德,笑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十多年前,马库斯曾是弗雷德同分局里的法医,两人因工作而相识结交。
即便岁数相差较多,但彼此却很谈得来,一路走来,也算是十多年的至交老友了。
卡尔曼是个保守派,一直以来对纳粹屠犹的行为很不齿,政见不同,又迟迟不肯入党,在局里总是受到排挤。
他一怒之下,干脆就辞去警局的职务,在弗雷德的支持下开了个私人诊所,不再过问政事。
马库斯写好一张药单,道,我看你去配药也不方便,还是我去药房,明天早上你过来取。
弗雷德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走到门口,马库斯伸出手,道,恭喜你。
他笑了起来,在他手上一握,谢谢。
弗雷德的朋友很多,三教九流,什么类型都有。
但真能交心的没几个,而这位医生就是其中一个,将微微交给他,是最放心的。
送完客,弗雷德又走了回来,见他进屋,林微微不禁问道,你们神秘兮兮的到底在瞒我什么?一句话还没嚷完,就被他一把抱住,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被他弄得痒兮兮,她下意识地要挣扎,却听见他在耳边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在颤抖,就连环住她的手臂也微微发抖,她忍不住问,怎么了?不会是她得了什么绝症吧?这个想法才闪过心间,他就在哪里说,我们有孩子了。
嗯?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傻愣愣地在想,什么孩子啊?他握着她的肩膀,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和幸福,你要当妈了,而我也要当爸爸了。
你是说,她吃了惊,手指向自己道,我?我……没错,你怀孕了,已经是第九周。
啊?她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脑袋一炸,好像又有点犯晕,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吧!他抬了下她的下巴,替她合起嘴,伸手贴在她的腹部,道,这里孕育这一个小生命,他是属于你和我的。
原来是怀孕了啊,怪不得老是吐。
她下意识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抬头望向他,道,我都没有准备,他会不会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弗雷德笑着摇头,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暗忖,这个计划他可是卯足了劲,暗中策划好久的。
可是前几天我还被关在监狱,也没有打过预防针,万一我有什么病,或者感染了细菌,那他……会不会不健康啊?他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慰抚道,不会的,他很健康。
你确定?她还是不放心,在现代,怀孕是件头等大事。
要做检查啦、吃叶酸啦、打预防针啦、戒酒戒烟啦、还有各种滋补啦……可是现在她说有就有了,是不是有点靠不住啊?弗雷德抚平她的眉头,低头吻了吻,你放心,我保证他是最健康的。
她安静了下去,靠在他怀中,那股喜悦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真不可思议,我竟然怀孕了。
天啊,我好开心!我也是。
他摸着她的脸,轻声道。
这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去昭告全天下。
之前还羡慕奥尔嘉,现在我自己也有了宝宝,还2个月了。
她忍不住大笑出声,很是得意地道,我的宝宝一定比奥尔嘉的聪明,你知道为什么吗?见她那么快乐,他也跟着开怀,问道,为什么?因为你比库特聪明呀。
哈哈。
他哑然失笑,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调皮。
呀,对了。
我们刚才还激烈地那个……会不会压到宝宝啊?突然想起,她不禁又有些担心。
马库斯说没事的,只是有点动红,不过,下次我会小心的。
哪里还有下次啊,你得禁。
欲8个月。
她坏笑。
他扳过她的脸亲了下,眼中闪过笑意,道,那可真是比元首计划攻占苏联的难度还大。
噗,她笑了出来,咬着嘴唇,又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这里,真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吗?一个和弗雷德的爱情结晶?宝宝,升级当妈咪的我,突然好期待你的降临呀!------------------------------------将喜讯告诉了好友,奥尔嘉也真心为她高兴。
720风波过了之后,两人迫不及待地约好见面,两个准妈妈碰到一起,各种话题、各种八卦、各种幻想……嘀嘀咕咕地能聊上一天。
奥尔嘉在HSK医院妇产科当药剂部的助理,这和她当初在大学里学的专业也配得上,一星期休息两天。
空余的时间,就在家里编织毛线,以前微微就跟她学过,记得那时还编了条围巾,被弗雷德抢去。
现在,她的手艺更是娴熟,做出来的小衣服、小裤子,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看了她的作品后,微微更是果断拜师求艺,重入她门下。
弗雷德不在家,她就忙这个,织了拆,拆了再织,不亦乐乎啊。
那天,他下班回家,进门就看见趴在沙发上打瞌睡的微微。
五颜六色的毛线团滚了一地,她怀中还抱着织了一半的小衣服。
脱掉外套,放下公文包,他轻声地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体。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有人为他等候,让漂泊的船只有了停靠的港湾,从此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她面前就地而坐,凝望着她熟睡的脸,想到她腹中的宝贝,想到今后拥有她的每一天,工作上的烦恼顿时被抛之脑后。
人生路,只要有她陪伴,再艰难也会变得美好。
感谢上帝给予他的一切,幸福、爱情、还有温暖,这些东西永远无法钱权来衡量。
在认识微微之后,他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权利只是帮他守护爱人的工具而已,它永远无法取而代之。
他伸手拂开滑落在她脸庞的碎发,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微微,谢谢你让我明白,除了钱权势之外,还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叫亲情。
被他惊醒,林微微睁开了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嘟囔道,你已经下班啦?我怎么又睡着了?他将她拉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问,今天有没有吐?还好,只吐了一次,不过老是犯困。
才工作一会儿,就打瞌睡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毛线,问,你看我织得怎么样?很好。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这阵脚还不够密集,有点散乱呐。
弗雷德笑着摇头,这个我不懂。
林微微拿着毛衣在他身上比划了下,道,唉,这颜色其实挺适合你。
要不然我拆了给你织件毛衣?弗雷德顺势捏住她的手,道,别太操劳了,你……你要好好休息是吧?她飞快地接过他的话,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
现在的我,都要被你喂成一头猪啦。
他失笑,扯松了领结,拉起衬衫,道,我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让你早日产下小猪仔。
好啊,你竟然变相骂我猪!太可恶了。
她推开他,佯怒地板起了脸。
他无辜地耸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讨厌!她扔了一个抱枕过去。
怕她太激动,动了胎气,弗雷德只能让着她、哄着她,举起双手投降,道,我错了。
微微哼了一声,想到有宝宝在肚子里护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当六七个月的霸王,心里就一阵快活。
弗雷德去厨房给她炖鸡蛋,她扔下毛线,也屁颠颠地跟了去。
看见他挺拔的身影在那里为自己而忙碌,她不禁心口一动,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
他的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活儿,拉下她的手,转过身抱住她。
他的肩膀宽宽的,胸膛坚实而温暖,双臂这么一拢,就彻底将她纳入了怀中。
被他拥着,她的心情平静而安稳,就算外面天崩地裂,他也会护她周全。
她闭起眼睛,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瞬。
哎约!她突然捂着肚子叫了声,一下子撕破了眼前的宁静。
听见她的叫声,他全身的神经顿时绷紧了,心跳加速,急忙扶她在位置上坐下,连声问,怎么了?我刚刚好像感受到宝贝在踢我。
真的吗?闻言,他的眼里浮出惊喜。
好像是的。
她迟疑地点点头,道,可是现在又什么也感受不到了,难道是我的错觉?她拉起他的手,伸进衣服里,贴在自己裸。
露出来的肚皮上,你摸摸看。
摸啥呀,要真能摸到个啥,他的手岂不成了B超?弗雷德笑着抽回手,在她额头亲了下,道,也许时间还太早,再等几个星期看看。
想想觉得也是,现在才3个月而已,是自己太激动鸟!弗雷德转身,瞧见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目光中充满了向往,不禁淡淡一笑。
林微微神游太虚地想象了会宝宝的尊容,然后就听见弗雷德在那边说,鲁道夫回来了。
嗯?她开着小差没听清,抬头看向他。
鲁道夫被调回柏林了。
啊?她有些吃惊,他不是在东线上吗?换防。
他看了她一眼,将自己所得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如数告之,现在他的编制属于党卫军第十二师,调去西线,和登陆的盟军战斗。
哦。
她沉默了下去。
以为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会激动,可是心中也就如同这一声短短的哦,之后再没了动静。
他不动神色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切菜。
弗雷德。
嗯?他应道。
如果说,我想去见他,她停顿了下,试探性地道,你会不会生气?不会。
那你会不会反对?他摇头,不会。
以为他会阻止,毕竟谁也不乐意老婆去见老情人,可没想到,他不但没反对,还愿意帮她约时间和鲁道夫见面。
你不担心吗?闻言,他笑了起来,道,担心什么?对啊,担心什么呢?她是他的人,还有了他的孩子,难道还要带球跑吗?她不禁有些气恼,这个男人啊,总是将她吃得死死的!她怎么觉得自己俨然就是那孙悟空,再神通广大,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听见她在自己怀里叹了一声,鲁道夫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了,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他的微微,这个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女人,可是现在他却看不透她的心。
她没有拒绝,没有抵抗,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却让他浑身都在颤抖,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慌在身体中蔓延。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抱她,想用无声的语言去融化她的冰冷,不料她却挣扎了起来。
鲁道夫,你弄痛我了。
她伸手推开,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将双手护在腹部。
见她眼中脸上满是抗拒,他心中就像是被扎了刺一般生疼。
微微,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以往她生气的时候,一个火热的吻来就能轻易融化她的怒气。
可是,她再次拒绝了。
林微微转过脸,伸手挡住他的唇,轻声却又坚定地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因为……她看着他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因为我怀孕了。
235、第二百二十四章一笔勾销(上)能够从前线上活着回来,再见到微微,鲁道夫心中充满了雀跃。
一直想向她负荆请罪,却苦于没有机会,战事吃紧,德军溃败日益彰显,他脑子里占据的只有军事,根本无暇考虑其他。
自从她身负重伤,两人在战场一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如今,机缘巧合下,他得到几天假期。
重回柏林后,第一件事就去韩疏影的住址找她,没想到早已人去楼空。
正发愁怎么找到微微,没想到,她就自己找上门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不知她是否还在为战场上那件事责怪他。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活着回柏林了,不是吗?夜晚无法入眠,心中盈满了喜悦和甜蜜,闭上眼,脑中闪现的都是她的一言一笑。
他会向她解释,求得她的谅解,两人之间只要有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当时,他确实这么想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得十分缓慢,迷迷糊糊地合眼睡了会,终于挨到第二天清晨。
他起了个大早,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连父亲大人的召见也推辞了,心心念念想的只是她。
眨眼已是九月,绚丽多彩的秋季,清风徐徐。
太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斜斜地倾洒下来,照出一个个鲜艳的小光点。
真是明媚的一天,他的心也同样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约在街心公园,清晨时分,这里幽静而安宁,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从花丛里摘了一朵月季,他在路边的长板凳上坐下,随着时间的跃进,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见面第一句话说什么呢?对不起?还是我想你?因为心情紧张,他拿着花枝一下下画着泥土,借此打发时间。
一阵吹过,花叶飘零,他不禁抬头,一眼望见了站在远处的她。
一身白裙,长发飘飘,脸色比几个月前红润了不少,也变得精神奕奕。
她的唇角洋溢着笑容,见她安然无恙,他也放心。
微微站在车旁,似乎还没看见自己,鲁道夫起身正想迎上去。
这时,车门的另一头却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是弗雷德。
他的出现,顿时让鲁道夫收住脚步,笑容淹隐没在嘴角边,全身上下倏地蹿起来一种无法言语的悸动和恐慌。
望着对面的两人,眼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就算他再迟钝,也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终于,林微微转头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随即一僵。
她的反应刺痛了他的眼,不禁自嘲,原来让她的容光焕发的根本不是他鲁道夫……微微低头和弗雷德说几句,便只身大踏步地这边走来,随着两人间距离地缩近,他的心也无可压抑地跳动了起来。
当他身负重伤,躺在战场上苟延残喘之际,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儿,就这样无比鲜明地出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让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在他面前站住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嘴角一弯,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回来了。
她道。
对不起,微微,让你等了那么久。
他跨上前,想一如往常那样,拥她入怀。
可没想到,她退后一步,竟然避开了。
她的躲避让他心头一慌,她还在怪他吗?此时此刻,他倒是希望她在生他气,哭着责备他,这至少代表带她还在乎他。
可现在,她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微笑,那双黑色的眼珠中不见一丁半点的气愤,平静得就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他不禁迟疑,她的心里还有他吗?彷徨而又迷惘,他不知道说什么,便伸手将花递给了她,送你的。
林微微接过,低头道了声谢。
不可否认,再见他的那一瞬,她心中也充满了雀跃,毕竟两人也曾山盟海誓过。
沉默片刻,鲁道夫决定打破两人间的寂静,开口问道,你还好吧?好。
林微微双手交叉,环住花枝,放在腹前,被动地回答着。
脸上佯装平静,可心里还是有些茫然。
昨天,弗雷德问她是否要见鲁道夫时,她也曾犹豫过。
亲口说出分手两个字,如果说这是对他残忍,那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要做缩头乌龟躲在龟壳里很容易,只要让弗雷德去转告一下,她甚至不必露面,可是这样对鲁道夫的伤害只会更深。
他这么个骄傲的人,当情敌对自己宣布失败时,会是怎样一种难堪?两人相爱,缘起缘灭,心里再难受,她也要亲手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无论他怎么责怪,她都认了。
眼见气氛又要沉淀下去,他又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道,你的伤口都愈合了?她点头嗯了声,问,你身上的枪伤怎么样?第三颗子弹也找到了?见她主动接过话题,他松了一口气,他的微微心里还是有他,不然怎么还记得他的伤势?心中沸腾,抛开种种猜忌,他一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却也没有回抱他,只是这样站着,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的拥抱,几乎让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微微,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第二个选择,军令如山,我无法违背!她愣愣地站着,耳边传来他的迫切的解释。
给了他那么多时间,他曾有过机会去解释的,可是他都没有。
自从她回到柏林,他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一次也没有!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听见她在自己怀里叹了一声,鲁道夫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了,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他的微微,这个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女人,可是现在他却看不透她的心。
她没有拒绝,没有抵抗,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却让他浑身都在颤抖,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慌在身体中蔓延。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抱她,想用无声的语言去融化她的冰冷,不料她却挣扎了起来。
鲁道夫,你弄痛我了。
她伸手推开,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将双手护在腹部。
见她眼中脸上满是抗拒,他心中就像是被扎了刺一般生疼。
微微,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以往她生气的时候,一个火热的吻来就能轻易融化她的怒气。
可是,她再次拒绝了。
林微微转过脸,伸手挡住他的唇,轻声却又坚定地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他的心重重一跳,一时无法相信这个现实,自己日夜所盼的,等来的难道就是这个结局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追问,为什么?因为……她看着他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因为我怀孕了。
微微,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他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地道,你可以骂我,用任何方式发泄,可是别开这样的玩笑。
玩笑?她挣开他的手,反问,你觉得我像在说笑吗?难道你不是在故意赌气,说气话刺激我吗?他迷茫。
我没有,我怀孕4个月了。
他的视线落到她有些轻微隆起的腹部,一时被这个惊雷炸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怎么会这样?在战线的时候,她还笑握他的手,说好要和他一起执手到老。
可是短短半年,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心中顿时燃起了恼怒,可更多的是被爱人背叛的心痛,牵扯着大脑中的每根神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勉强能控制住情绪。
脸上可以装出沉着,只是那声音中的颤音泄露出了他的惶恐,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问道,谁的?她没回答,目光却飘向远处的弗雷德。
鲁道夫立即恍然大悟,眼中闪过悲恸,一松手,放开了她。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和我赌气,所以你就要故意这样来伤我?他的指责让她痛心疾首,原来,他从来没有明白过她的委屈。
她笑了起来,滚烫的眼泪冲出了眼眶,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微微,告诉我你是说笑的,你是在气我。
你知道吗,当假期批下来,当我坐上回柏林的火车,当我想到将要来临的重逢,我有又多么雀跃、多么期待吗?你,你怎么狠得下心来说出这些话?都是我的错。
她咬着嘴唇,不断的重复的这一句话,任由眼泪放肆地奔腾而下,瞬间打湿了她的脸。
看着她,他心中腾起一种感觉叫无望,茫然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就当我已经为你死在战场上好了,反正……她抽了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救我回来的人也不是你。
如果没有迈尔,她已经静悄悄地死在了供给路上,恐怕连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
她不是神,真的能不怨不怒不恨吗?不是没爱过、也不是没付出过,只是现在她对这种终日惶惶不安的日子厌倦了。
跟不上他的脚步就不要再追着,不能理解就不要强迫自己去适应对方,每个人都有选择开始新生活的权利,谁也没必要为谁去痛苦、去死守。
相爱相守在一起是因为快乐,当这种快乐不复存在的时候,就该放手,这不就是他们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吗?放弃该放弃的叫做成长,放弃不该放弃的叫无奈,不放弃该放弃的叫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叫执着。
一直以为自己执着,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是无知。
你说要我留着命来娶你,你说和我一起走过胖与瘦,你说我们的女儿会叫艾薇,你说战后会和我一起在威斯巴登定居……曾说过的誓言,难道都烟消云散了?他的责问让她无法回答,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道,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转过身,右手握拳挡在嘴前。
这一刻,撕心裂骨的痛蔓延到了全身,比任何一次战争带来的伤更痛,他几乎无法控制住眼底的热潮。
本来就很难过,再见到他这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更难受。
他们俩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孰是孰非?无话可说,她转身,带着一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心。
走了几步,就听鲁道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这次他没有叫她微微,而是,简妮。
这个名字触动了很久前的记忆,曾经的初恋……是这般美好。
她不由自主地站停了脚步,却没回头。
身后一阵风袭来,鲁道夫几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揉进自己的怀里,简妮,不要走!你不能这样对我,十年的感情,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吗?为了我,你来战场找我,为了我你可以连死都怕,既然连死亡都不能分开我们,为什么现在你要离开我?我想过战争结束后来娶你,真的想过,这也是我活下去的信念,可是为什么你没有等我?他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刀刺进她的心头,鲜血直淋,让她痛的说不出来。
对不起。
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努力过,等待过,生气过,绝望过,挣扎过,最后她还是向现实和懦弱投了降。
弗雷德给她的太多,她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两个人中不得不伤害一个,那么,她选择了鲁道夫。
得不到回答,他笑得苦涩,湛蓝的眼眸中闪出粼粼波光,水雾萦绕。
在那里,她看见了自己的绝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下去,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彼此的情缘。
要走的迟早要走,留是留不住的,就像当初她挡不住他去战场的脚步一样。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蔓延在心底的究竟是何种感受,无法言语的,除了痛,还有一种无奈。
人生就像一个怪圈,总是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不停地重复着类似的情景。
鲁道夫站在原地,默默无语地看心爱的女人走向别人的怀抱,一颗心裂了、碎了,只剩下一地的渣滓。
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并带走了他的阳光、他的夏天,从此只剩下冰天雪地的隆冬。
他的心会一直这样刺痛着,直到生命殆尽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简妮。
他呢喃着,不肯放手。
他的吻落在她的头发上,辗转反复,充满了依恋,不舍离去,我们说好一起变老,可结果,为什么却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承诺?够了,不要说了!她低喝一声,推开他,用力地压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心里的悸动。
这样的分手太痛苦,为什么非要她选一个,为什么要逼她做这样的决定?她突然有些怨恨他,道,当初我想要你的孩子,可是你不肯,如果当初你不拒绝我,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他身体一僵,找不到反驳的话。
半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而空气中的冰凉更是让人难受。
她伸手抱住自己,深吸了口气稳下情绪,轻声问,你后悔吗?236、第二百二十五章一笔勾销(下)以为两人再没有交集,可没想到过了三天,突然接到鲁道夫的一个电话。
简妮,还记得海因里希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
海因里希……你是说夏彦亲王?上辈子的人物再次被提及,叫人吃惊。
鲁道夫应了声,说道,他为国捐躯了。
闻言,林微微的手猛地一抖,几乎握不住话筒,不可思议地低喊,什么,他死了?很长一段电话里只有沉默,得不到他的回答,她忍不住追问,道,你说得海因里希是不是夏彦亲王,是不是?你说话呀!他苦笑了声,道,是的。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虽然知道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作为一个战士的归宿,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当儿时的伙伴一个个离去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明天下午我会去他的坟墓上吊唁,你……来吗?如果只是鲁道夫约她,她或许会说不,可亲王哥哥……想到曾经那个温柔如水的金发少年,就这样青春早逝,心里满是苦涩。
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她点点头,问,我去。
几点?下午四点,在莱尼肯小镇(柏林的一个区)的泰格尔墓地。
好,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鲁道夫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匆匆地挂断了。
这通电话后,她也没心思再继续先前的活儿,烦躁地扔开毛线。
11年前,1933年的夏天,第一次看见夏彦亲王时,她还是里宾家的小女仆,手上端着一锅子的土豆,行动鲁莽地撞到了他。
少年璀璨的笑容,平和的蓝眸,温柔的嗓音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随着时间流逝,物是人非,两人不但成了路人,还阴阳两隔。
有些伤悲、也有些害怕,这场恶战就快走到尽头了,还有多少人会离开呢?弗雷德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想心事。
他连着唤了好几声,她却没听见,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他走到沙发前蹲下,拉过她有些发凉的身体,道,入秋天凉了,小心别着凉了。
听见弗雷德的声音,她回神,投入他的怀里,轻轻地啜泣。
她一脸泪水的模样惊到了他,虽说孕妇的情绪一般都不稳定,可她伤心成这样,一定有事发生。
他一边拍着她的背脊安慰,一边问,怎么啦?谁欺负了我的大宝贝和小宝贝?我……她抽了下鼻子,控制住情绪道,亲王死了。
亲王?谁?他一愣,一时不明白,她口中所提的是哪位亲王。
夏彦亲王。
这个名字他依稀有些印象,都是来自于莱茵地带的同伴,自己年轻的时候似乎有过一些交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位亲王殿下应该是鲁道夫的至交。
想到这里,他顿时了然,这么说来带来消息的人八成是鲁道夫。
同时,一个疑点飞快在心头闪过,鲁道夫为什么要将夏彦亲王去世的事告诉微微?她是怎么和德国亲王贵族扯上关系的?这些疑问也只是飞快地划过大脑,弗雷德没有问出口,因为现在她情绪不稳,只怕会越说越伤心。
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他是为国捐躯,这便是是荣誉。
他完成了作为骑士的使命,主会接他去天堂。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道,别太伤心,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
他的话立即起到了效果,想想45年之后,所有的观念和信仰都突然被颠覆,这些宣誓过效忠于元首的士兵们变成了世界唾骂的纳粹走狗,到时候又叫这些具有骑士精神的贵族们情何以堪?也许,弗雷德是对的,在光芒环绕的巅峰中死去,总好过于之后在盟军和苏联人的囚禁侮辱中苟延残喘。
她伸手紧紧地搂了下他的脖子道,弗雷德,你答应我,不管帝国的结局是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不管你将来是去被抓去苏联挖煤,还是去美国修铁路,我都会等你回来,一辈子等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些,承诺的话让他惊讶却也感动,细细地擦去她眼角的眼泪,他保证,我会的,为了你,我会活着。
在他怀抱里靠了一会儿,林微微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她抬起头,道,我明天和鲁道夫约好了去吊念他,可以吗?当然,我安排司机送你去。
弗雷德没反对,她想做的,只要不超过那条界线,他都会支持。
弗雷德,谢谢你对我里包容和理解。
他笑着捏住她的手,道,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天空阴沉沉地下着雨,将坟地上碎石小路都打湿了,水珠顺着大理石的墓碑一滴滴地滑下,最终汇聚在一起流进土里。
林微微到的时候,鲁道夫已经来了一会儿,他没有打伞,细细的雨点弄湿了他的肩头。
他穿着一身挺拔的军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手夹着军帽,一手贴在裤缝边,就像在军队里那样,脸上的表情刚毅而肃穆。
听到脚步声,鲁道夫缓缓地转过头,微微打着一把黑伞,出现在眼帘中。
他的目光闪烁了下,便移开视线,点头作为招呼。
他的冷漠让她莫名心痛,可转念一想,却也无奈。
两人都已经分手,从此以后自然就形同陌路了。
她蹲□体,将手中的清水百合放在亲王的坟墓上。
没有阳光的午后,是这样阴霾,仿佛连上帝都在为他哭泣。
树林中的乌鸦粗着嗓子,在那里尖叫,扑动着翅膀,一下子掠过了彼此的头顶。
掏出手绢擦去了墓碑上的水珠,她的指尖摸过亲王带着腼腆微笑的脸,心里一时五味俱全。
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早已不复存在,泛黄的照片上只有一个清减精锐的男子,是那样陌生。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唉!他是怎么死的?听见她问,鲁道夫回答道,他的战机被敌方击中,来不及打开降落伞,机毁人亡。
一个字一个字都沉重无比,他的声音落下后,两人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她摸着刻在石碑上的名字,透过墓碑,仿佛看见了印象中的那个金发少年远远地站在花树下,向自己温柔地微笑。
曾经的亲吻,曾经的拥抱,曾经的暗恋,曾经的青葱岁月,曾经的轻狂张扬……发生过的每一幕都变得鲜明,逐一流过脑海。
时过境迁,可如今逝者已逝,只剩下生者徒伤悲。
越想越难过,即便已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眼泪还是一连串蜂拥而出。
她将手挡在嘴前,低声啜泣,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梦想是当空军第一王牌,对自己苛求太多……苛求?你不也一样,她忍不住打断他,反唇相讥,知道结局还去送死。
鲁道夫低头望向她,蓝色的眼底装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沉默着,让原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压抑。
蹲的时间太长,微微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
见她踉跄,他自然而然伸手去扶了把。
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手里,她皮肤上的热量钻入自己的掌心,顺着血流的方向,一直渗透心脉。
他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曾经深爱的人,说分就分了?被他的手劲捏得生疼,林微微挣了下,企图摆脱他。
他没松手,却将她抓得更紧了。
他有自己的骄傲、尊严和原则,被所爱的女人背叛了感情,这是耻辱,令人蒙羞。
作为一个大男人,碰到这种事,本该潇洒地转身走开,从此两人是路人。
可是,他做不到,冷漠的面子下掩饰着的是一颗鲜血直淋的心。
鲁道夫,你先松手好吗?你捏痛我了!闻言,他不禁苦笑,暗忖,你痛的是手,而我痛的却是心。
他松了一下手劲,却没放开她,因为他知道这一放手,两人也许便再也没有交集了。
一咬牙,他放下心底的骄傲和尊严,道,我不舍得放开你,我们还有挽回的机会吗?是真的爱她,所以才愿意放下尊严,低声下气地恳求她,不在乎她现在变成怎样,他想要的只是将来和她一生一世白头到老的那个誓言。
可是,迟了。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难以取舍的林微微了。
720事件时期,她和弗雷德生死相连,而现在她更是怀了他的孩子,没有理由也绝无可能再踌躇不决。
她咬住嘴唇,静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却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肯定,没有。
他握住她的手一抖,似乎被她的狠绝伤了心。
感受到他的悲哀,她也不好受,可不能再拖延着,给彼此希望。
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再痛再怕也要鼓起勇气去做手术治疗,不能因为怕疼而让伤口烂掉。
而且,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只是一个弗雷德,而是两人的观念。
林微微抬起头,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了出来,鲁道夫,我已经做出决定,不会再改变了。
她的斩钉截铁让他无力也无助,眼中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绝望,悻悻地低声道,以前我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惊艳你岁月的人是谁,我都是那个温柔你岁月的人。
可是最后,我却变成了那个惊艳你岁月的人,而不是陪你走一辈子的人。
这话就像一根针插入她的心头,密密麻麻的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不由回忆起两人年幼时,她坐在他摩托车后,他为她弹奏钢琴,她陪他跑步,他带她去参加亲王的生日,教她跳舞,给她写信,强吻她……那一个个片段倒流过来,如此清晰。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长大了,再也……回不到那些充满青春和激情的日子。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就算是抛弃一只小狗,也会不舍,更何况是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呢?他的悲伤和哀恸带出了她所有的情绪,撕裂了她的坚强和伪装,那种钻心的痛几乎让人窒息。
脚下一软,她的人晃了晃,他立即伸手接住了她的身体。
心中一个激荡,他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撞翻了她手中的雨伞。
他环住她的肩膀,扣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挣扎。
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了啊……真叫人心痛!伏在他的怀里,她有些木然、有些无助、更多的是迷茫。
视线穿过他的臂膀,落在路边,望着那一柄黑伞在地上不停地转着圈。
雨点打湿了她的脸,即便被他抱着,她还是觉得冷。
简妮。
他呢喃着,不肯放手。
他的吻落在她的头发上,辗转反复,充满了依恋,不舍离去,我们说好一起变老,可结果,为什么却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承诺?够了,不要说了!她低喝一声,推开他,用力地压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心里的悸动。
这样的分手太痛苦,为什么非要她选一个,为什么要逼她做这样的决定?她突然有些怨恨他,道,当初我想要你的孩子,可是你不肯,如果当初你不拒绝我,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他身体一僵,找不到反驳的话。
相互凝视了半晌,风在两人之间轻轻地萦绕,这一刻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半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而空气中的冰凉更是让人难受。
她伸手抱住自己,深吸了口气稳下情绪,轻声问,你后悔吗?鲁道夫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得不到他的回答,才听见他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我伤心、难过、绝望,但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全孩子和你。
闻言,她无奈地笑了起来,道,瞻前顾后,所以我们注定失之交臂。
其实,鲁道夫……停顿了一会儿,林微微继续道,你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我吧。
不然,你会像弗雷德、弗里茨那样,不择手段地让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也许,你爱的只是曾经那个爱和你拌嘴、爱搞怪的小女孩简妮。
她的话让他迷茫,下意识地反驳,可是,你就是简妮啊。
可现在,我不是简妮了,我是林微微,一个胆小懦弱,难以脱离世俗恐惧的普通人。
她后退了一步,道,鲁道夫,放手吧。
如果说,这些话伤他十分,也同样伤自己十分。
她早已泪流满面,而每一颗眼泪都阐述着她的哀恸。
他的眼中也有了湿意,想去亲吻她的眼睛,可凑近了嘴,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属于他了。
自会有人安慰他,而这个人不再是他,永不会是他!他慢慢地松开劲道,颓废地垂下手,倒退了几步,然后飞快地拔腿就跑。
心中的伤痛,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治愈了。
海因里希,曾经我以为自己胜了你,在她心底占有一席之位,可一直走到今天,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败者,是败者!林微微侧身站着,目送着鲁道夫的身影一直消失在眼前,再也看不到。
她慢慢地擦去脸上的泪水,道,再见了,我的公子爷。
再见了,我的亲王哥哥。
再见了,简妮。
透着凉意的雨点落在身上,全身都痛,已经分不清是心脏还是腹部。
她无力地靠坐在墓碑上,闭眼坐了一会儿。
这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伞,罩住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望见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年少时的夏彦亲王。
不要太伤心,小心伤了宝宝。
弗雷德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擦去她脸上的雨水。
弗雷德,我心里难受。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中满是委屈。
我知道。
他撩开散乱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道,以后的岁月,有我陪着,我不会再让你觉得孤单和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谁知,她一转身正准备离开,却撞上了另一道目光,而这个人的出现比任何党卫军更令她心悸惶恐。
那双绿眸是这般熟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便是到死也不会再忘记。
从巷子口转出的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弗里茨!他看着她,眼中并无惊喜和诧异,显然他是知道她会单独出现在这里。
见她望过来,他扬起嘴唇,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他的招牌笑容,邪恶而又带着些挑逗。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这个魔鬼,林微微头皮一麻,甚至有种冲动宁愿被党卫军抓走,也胜过被他盯上。
她拉下帽檐遮住半张脸,换了个方向,大步地逃离。
她大惊失措,而他却始终沉着冷静,一如觅食中的饿狼,从容不迫地跟随其后,将猎物赶入绝境。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她转身想走回大街上,那里来往的行人较多,总好过在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单独面对他。
可是,走了没几步,就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轻轻的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他怦然心跳,转过她的身体,扣住她的下巴,他想也不想就吻了上去,将大半年来的思念如数倾注。
对微微而言,他的吻可谓是惊心动魄的,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不管怎样反抗,他都不肯放开她,哪怕她用力咬了他……擦去嘴唇上的血迹,他的眼眸深邃得可怕,就像一头会随时做出攻击的狼。
看见他这样子,她的心狂跳不已,想甩开他,却反而被他越抓越紧。
他拽住她的手腕,一路将她拖回自己的车里。
……鬼畜来啦~~~~237、第二百二十六章鬼畜的告别(上)闲着无聊,便在玻璃窗上画圆圈,突然身体一暖,一张毯子披到她身上。
随后,有人从背后连人带毯地一起抱住了她,林微微稍稍转头,便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耳边传来弗雷德温存却又略带点责怪的声音。
你怎么穿着那么单薄,站在窗前?他的臂弯让她感到安全,扬起脸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懒得再动。
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与她耳鬓厮磨,他的胡渣刺得她又痛又痒,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
呀,你怎么不刮胡子?她脱口抱怨。
他笑道,为你而憔悴。
林微微忍不住扑哧一笑,反手捏了下他的下巴,少来。
见她重展笑颜,他也跟着开怀,道,你心情好一点了吗?好多了。
她点头,将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道,再伤心,宝宝就要提抗议了。
弗雷德伸手覆盖住她的手背,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她摇了摇头,没有,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你说他会不会……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他转过她的身体安慰,道,别多想,宝宝是健康的。
咦,你怎么知道?马库斯说的。
不信的话,可以下次复检的时候问问他。
说道这个她突然想起来,对了,他昨天打电话来让我后天去一次。
后天?见他皱起眉头,林微微不禁追问,怎么啦?我要去波茨坦参加会议,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听他要走,她眼里顿时充满了不舍,伸手挂在他的颈脖间,问,你要出差啊?多久?行程还没定下,我推测是3-5天。
这么长时间啊。
她抿了抿嘴,有些闷闷不乐,那岂不是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会安排妥当的,你放心。
会不会有人乘你不在,对我下手啊?唉,没办法,不是她胆小,而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担忧,现在吕斯顶替了我的位置,赫斯的职位暂时空闲,他的余党受到720诛连被灭了一大批,剩下的也成不了气候。
而几位部长的注意力也放在爆炸案上,比起你,那些渗透在国防军、党卫军中的高危人物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只要他们别揪着自己来威胁弗雷德就行,其他的爱咋咋滴。
第二天弗雷德的行程就下来了,去波茨坦三天,周三走周六回。
林微微撅着嘴,一脸不开心,一边帮他整理行李,一边埋怨,丢下我和宝宝,真不人道。
他捏了下她的脸,道,权当小别胜新婚。
啊呸,我们连婚都没有,就别了。
没婚,但我们有宝宝,直接跳级。
总是说不过他,她有些气恼,扔了衣服,躺在床上。
弗雷德见她不高兴,便不再拌嘴逗她,在床前蹲下,一把勾住她的腰,道,三天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微微也就是耍耍小性子而已,哪会真的生气,撅了会儿嘴,被哄几句,也就过去了。
弗雷德,你明天就走了,你想不想……想什么?被他看得脸一红,她转过身,钻入被子,算了,我困了,睡觉!他低笑了声,三两下将行李箱关上,洗澡去了。
她转过身,吧嗒一声,将床柜上的台灯给关了。
正摸着肚子在发呆,弗雷德回来了,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床垫沉下去一大半,他睡到了她的身边。
微微赶紧闭上眼,刚想装睡,就被他拉入怀里。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后颈,那灼热的气息和充满挑逗的亲吻,简直在挑战她神经的极限。
她嘤咛一声,扭动了□体,却立即感受到他的变化,顿时僵硬着全身不敢动了。
这是得知她怀孕后,他第一次碰她,抚摸的动作都充满了轻柔。
实在经不起他的温柔调戏,她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彻底丢盔弃甲了。
她转过身,带着三分娇羞,七分赌气地回应他,一场热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了。
他慢慢地进入她的身体,那种陌生感让她不禁浑身一紧,伸手抵在他的胸口。
不要压到宝宝。
见她那么紧张,他不禁微笑,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我会小心的。
生怕弄伤她肚子的小宝贝,他轻轻地、慢慢地动。
不敢像以前那样有力地攻占,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充满了呵护和爱惜。
虽然压抑,却带着无比的欢乐。
这样你能尽兴吗?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汗珠,问。
他抓住她的手,不能。
但感受到你的存在,我仍然满足。
她吻了下他的手臂,微微一笑,我也是。
一场欢愉过后,她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脸疲惫。
他替她按摩着手脚,直到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月光透过窗帘闯了进来,看见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即便从此没了阳光,也会变得美好。
----------------------弗雷德不在,林微微只能自己去马库斯的诊所报到,验血验尿,折腾来折腾去就这些项目。
虽然不耐烦,可为了宝宝的健康,却也不得不做。
医生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让她过几天来拿报告。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车子不见了,也许司机临时接到什么任务有事先走,所以她也没多想。
天气不错,加上深秋时节,落叶缤纷,煞是美丽。
让她突然有了兴致在路上散步,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本想走一会儿就回去的,没想到却一眼瞧见,路边有个老太太在摆摊卖热炒栗子。
想到国内好吃的糖炒栗子,口水唰的就流下来了,她忙走过去,买了一大袋。
刚付了钱,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对街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着党卫军制服的士兵正在捉弄一个犹太人。
那人赤条条地跪在大街上,身上挂着块牌子,上头写着我是犹太猪。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啥,犹太人一脸怒容地啐了口,那些党卫军的人当场就怒了,顿时将他按倒在地,抡起棍子就打。
路人看了纷纷绕道,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有那个卖栗子的老太太在不停地重复,疯子,都是疯子!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只隐隐见到那里的地上渗出红色。
犹太人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上,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反射出一圈光晕,令人感受不到温暖。
几个党卫军完成暴行后,环视了下四处,其中一个无意间向微微这里一瞥,她顿时背脊发凉。
弗雷德不在,哪里敢节外生枝?谁知,她一转身正准备离开,却撞上了另一道目光,而这个人的出现比任何党卫军更令她心悸惶恐。
那双绿眸是这般熟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便是到死也不会再忘记。
从巷子口转出的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弗里茨!他看着她,眼中并无惊喜和诧异,显然他是知道她会单独出现在这里。
见她望过来,他扬起嘴唇,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他的招牌笑容,邪恶而又带着些挑逗。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这个魔鬼,林微微头皮一麻,甚至有种冲动宁愿被党卫军抓走,也胜过被他盯上。
她拉下帽檐遮住半张脸,换了个方向,大步地逃离。
她大惊失措,而他却始终沉着冷静,一如觅食中的饿狼,从容不迫地跟随其后,将猎物赶入绝境。
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已无暇去洞察,只一心想要摆脱他。
心里害怕,步伐也不由自主地越跨越大,恨不得自己身上插上一对翅膀,可以立即远离这里。
弗里茨双手负在背后,每走一步都能听见他军鞋敲击在石阶上的声音,沉重而令人惶恐。
她越是想摆脱他,就越是摆脱不了,回过头,几乎能够看见他军大衣随风摆动的衣角。
有孕在身,她跑不快,就算腹中没有宝宝,也不可能快过他一个大男人。
弗里茨没几步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手臂一伸,拽住她的胳膊。
林微微受到惊吓,劲道一松,手里的栗子滚了一地,她忍不住放声尖叫,你要干嘛?安静!弗里茨伸手压在唇前嘘了声,然后拉着她朝着反方向走去。
她被动地跨出步伐,转动着手腕想脱离他的掌控,喝道,放开我,听见没有。
想把那些人引来的话,你可以继续那么大声。
这一句话非常有效,她忍下怒气,反手抓住他,问,半路拦截我,你到底想怎样?别紧张,就是想找你叙叙旧。
日光下,他的瞳仁闪出了碧绿的光芒,看上去如此湛亮而透澈,嘴角边的酒窝隐隐闪现。
她转开视线,哼了声,没什么可谈的。
别这么绝情,我们好歹有过那么多次的肌肤之亲。
他压低声音,伏在她耳边,用极其暧昧的语调说道。
他身上的烟味钻入鼻翼,让她有些反胃,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她转开脸,捂嘴连连干呕。
一抬头,看见他专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她不禁脱口而出,你的话真够恶心的。
听她这么说,他也没生气,只是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道,口是心非的女人。
忽略她的反对,硬是将她塞进自己的车,车轮一滚,停在一个幽静的巷子口。
见微微一脸防备,他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带你来拍张照。
她没接嘴,只是用警惕的目光瞧着他。
弗里茨不管她是什么表情,是否情愿,走到另一端,拉开车门,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让我拍劳什子的军官标准照,我还是宁愿来一张合影。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
狭小的街道接二连三地有党卫军路过,林微微一颗心扑通直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兔子突然掉进了狼群里。
她不由拉低了帽檐,放下帽子上的薄纱,遮住大半张脸。
就连弗雷德这样的高官,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路上和她这个亚洲人拉扯,可这个鬼畜男倒好,索性大摇大摆地拽着她走进了党卫军的照相馆。
这到底是他太狂妄,还是太无知?同时被那么多异类围观,林微微紧张极了,捏着一手的汗。
她不想去,可弗里茨偏偏不让,一路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不管别人的目光如何,他就是不松开。
你就不怕被人说闲话?她终于忍不住问。
我不是那个懦夫,为了你,我愿意承担所有。
他没有回头,只有那斩钉截铁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你不怕,可我怕!一路上都有好奇而惊讶的目光投来,却没有人出言不逊,或许这些人再次将她自动归类到了日本人。
被他拖进狼穴,她哪还敢耍性子发脾气引人注目,只得忍气吞声地任他摆布。
弗里茨站在墙前,左手拿着荣誉短剑,身上佩戴着绶带和各种勋章。
直到此刻,林微微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制服不再是三颗星,而是四颗了。
他人虽站在那边,可心却不在,灼热的目光汲汲向她投来。
嘴角上扬,抿出了一朵微笑,淡淡的,却像一束炽烈的强光直直地射进她的心里头。
拍完标准照后,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伸手将她按在椅子上,他站在她身后,将那只充满占有欲的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林微微不想配合,却又无法抗拒,敷衍地动了动嘴皮,露出一个僵硬而不自然的笑容。
拍摄完毕,她立即站了起来,没等弗里茨,直接向门外踱去。
这里走动着的到处都是党卫军的人,想到之前那个被活活打死的犹太人,她浮躁不安,简直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出了大门,一口新鲜空气还来不及吸入,就听见有人在身边叫嚷,这里怎么有亚洲人?喂,你是日本人吗?林微微稍稍转过头,只见两三个中士模样的军官坐在板凳上,也许正等待拍照。
他们手里拿着啤酒,本来在豪饮,看到她后便停下了说笑,一致将注意力转向她,上下打量着。
得不到回答,其中一个站了起来,向她走近。
他凑近脸,挤眉弄眼地露出个夸张的表情,问,日本女人,你来我们党卫军的照相馆做什么?那人一张嘴,就喷了她一脸的酒气,林微微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转开脸。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翻滚的胃酸,尽量让自己不作出过激的反应。
你听不懂德语吗?怎么不回答?中士有些不耐了,伸手想去拉她,可还没碰到她,脸上就被人揍了一拳。
没料到自己会被打,他一个踉跄,向后仰天摔了一跤。
弗里茨废话没半句,直接从腰中拔出枪,拉开枪栓,顶在他的脑门上。
那冰冷的金属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他吓了一大跳,但一抬眼,望见的却是弗里茨衣领上的官衔。
打了个酒嗝,他顿时清醒,把即将出口的诅咒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
面对我的妻子,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他满眼阴鸷,枪口直接指在对方的脑门上,中士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点头应许。
这一幕已经引来不少注意,林微微怕动静太大,搞到最后无法收场,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感受到她的颤抖,他没再说什么,收好枪支。
一手搂住她,大庭广众之下,半点迟疑也没有。
众人的目光如针芒在刺,让她恐慌不已,一心想快点离开这里。
嘴里不敢说,可心里却怨声连天,弗里茨,你不是个懦夫,却是个十足的莽夫,这下我要被你害死了!一路走过,人们纷纷让路,背后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人疯了,竟然藐视种族法,娶个亚洲女人当妻子,还为了她对同僚动手!这话传入耳中,弗里茨迈出的脚步登时一滞,感受到他身体紧绷,她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和他一起相处那么久,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格,轻狂张扬,傲慢目中无人,就算是高官在他面前也未必肯买账,更别提这些低他好几级的人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臂膀,用几近哀求的语气,道,弗里茨,可以了,不要太过分。
感受到她胸前柔软的触感,他浑身的神经一松,确实,被她抱着总比去找那些人的麻烦要好。
他腾出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
走出照相馆,她不由松了口气,但轻松的心情也就只维持了一秒。
一抬起头,便瞧见站在身边的弗里茨,正沉默地盯视着她。
他的目光火辣而炽热,比阳光更刺眼,让她心脏猛地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她转身想走回大街上,那里来往的行人较多,总好过在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单独面对他。
可是,走了没几步,就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林微微吓了一跳,随即挣扎起来,快放开我!她的叫喊、她的挣扎、她的气息都宣告着她的存在,是这样真实。
这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啊,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轻轻的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他怦然心跳,转过她的身体,扣住她的下巴,他想也不想就吻了上去,将大半年来的思念如数倾注。
等得太久,久到连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如今,再遇到她,他怎肯就此放手?心中的悸动,让全身的细胞都跳跃起来,他失控了。
他迫不及待地挑开她的唇瓣,急切地吮吸她的滋味,离别了8个月,也足足挂念了8个月。
他不是鲁道夫、不是弗雷德、也不是迈尔,所以他不会、也不懂去隐藏自己的感情。
他只知道想要,就去虏获。
对微微而言,他的吻可谓是惊心动魄的,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不管怎样反抗,他都不肯放开她,哪怕她用力咬了他……擦去嘴唇上的血迹,他的眼眸深邃得可怕,就像一头会随时做出攻击的狼。
看见他这样子,她的心狂跳不已,想甩开他,却反而被他越抓越紧。
他拽住她的手腕,一路将她拖回自己的车里。
弗里茨换防返回柏林已有个把星期,前一段日子,他去了柏林各大医院打听微微的下落,却始终无果而回。
于是,他将目标转到了弗雷德身上,顺藤摸瓜,终于发现她的踪迹。
一直没有行动不是因为他能忍,而是有弗雷德在,让他找不到机会,只能在暗地里偷偷地关注着她。
今天两人会在大街上相遇绝非偶然,而是他千方百计支开了她的司机,再去街上堵她。
守候了那么久,才逮到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不管她是恐惧,还是愤怒,他都不打算放弃。
一路上,车子如发狂了的野马,向着自己的住所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跑来献宝,这是定制的封面人物。
猜猜是谁。
是谁?下集预告:弗里茨没理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几步走回住所,他一言不发地将她抱进浴室。
还没从晕眩中恢复,就觉得一股强劲的热水冲向了自己,瞬间淋湿了她的脸。
她尖叫了声,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却被他死死的压住。
你不是难受?不是觉得冷?不是想吐?这样不就好多了?他将淋浴喷头的水量拧到最大,将她按在水流下,不让她动弹。
眼里口中都是水的气息,她几乎要窒息了,热水灌入鼻间的滋味不好受。
慌忙中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不要这样对我。
我错了,是我的错!……不碰你,我做不到。
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他不顾她的挣扎,掀起裙摆,托起她腰部。
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就冲了进去。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微微觉得自己的心就快停止跳动,被一种绝望的气息淹没了。
他甚至连裤子也没脱,又湿又硬的布料摩擦着她大腿上的肌肤,那一下顶撞,让她痛得失声叫出来。
孩子,她的孩子!……238、第二百二十七章鬼畜的告别(下)还未进屋,弗里茨就忍不住了,将她按在楼梯口的墙上,疯狂地亲吻着她。
对她的思念和占有欲,通过唇齿间的纠缠彻底释放了出来,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探入她的衣襟中,用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胸口的敏感处。
本来在怀孕期间,乳。
房就胀痛着,被他这样一撩拨,更是难受。
他的急躁和蛮横让林微微又怒又怕,双手抵在他胸膛前,勉强拉开了一点距离。
别这样,你听我说……可是有她在怀里,他的整颗心都在沸腾,怎么听得进去?弗里茨顺势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头,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再度吻了上去。
他啃噬着她的唇,在彼此的嘴里掀起一阵旋风,他的猛烈和炽热让她无法招架。
他不管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否愿意、是否配合,只要他想,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住手,我不想,你别强迫我!林微微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转开脸,逃避他的亲吻。
弗里茨铁了心要得到她,所以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手将她固定住,另一手撩开了她的裙子。
几个月不见,她丰满了不少,腹部也不再平滑,可他不在乎她的变化,他要的就是这个人。
当他的手指滑进内裤,碰到她的私。
处时,微微再也忍无可忍,一张嘴,将胃酸和恐惧一同吐了出来。
他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立即松手向后退了一步,可还是被她吐出来的恶污秽沾了一身,腹间的那一股火苗子瞬间被熄灭了。
林微微不停地呕吐着,直到胃里什么也没剩下,整个人也跟着虚脱了。
一阵头晕眼花,她腿下一软,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恐惧、难受、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她无助地抱着腹部,眼泪蜂拥而出。
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她脸上汗泪加,看起来疲惫不堪。
弗里茨阴郁地看着她,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异味,让人不好受。
可叫他更加烦躁的是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像是中国人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被摔个粉碎。
这么娇小的人,却又是这样固执,就是不肯向他妥协,再一次用行动表明她对自己的感受——除了恶心之外,再无其他。
真是叫人窝火!弗里茨暴躁地脱下外衣,恶狠狠地扔在她面前,你非要这样伤害我?到底是谁在伤害谁?她闭了闭眼睛,无力反驳,更多的眼泪滚落,打湿了脸庞。
她伸手擦去泪水,将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多一点点勇气,来面对这场噩梦。
每次她情绪不稳的时候,腹部都会隐隐作痛,仿佛是宝宝的抗议,这个孩子怀得真是辛苦。
她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稳下情绪,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弗里茨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更不能让他强。
暴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转移开他的注意?她眨了眨眼睛,抖落眼角的泪水。
一抬头,就看见弗里茨坐在对面的楼梯上,在抽烟。
一双阴鸷的眸子在袅绕的烟雾中闪着绿光,一瞬不眨地盯视自己。
他沉默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弹开,站了起来。
随着步步逼近,他的身影也越见高大,她不得不仰视,才能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叫人看不出情绪,当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时候,她不禁哆嗦着向后退缩。
弗里茨握住她的手,她指尖的冰冷一直传到他的心间,让他不禁聚拢了双眉。
心中扬起一把无名火,为什么这个女人给他的,除了冷还是冷?为什么她不能施舍他一些温暖?为什么在他面前,她从没有微笑?不顾她的挣扎和抵抗,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个苍凉而决断的笑容。
既然你不肯给我温暖,那就让我来温暖你。
被腾空抱起,林微微不由一阵头晕眼花,拽住他的衣襟,低声叫道,快放我下来,我难受。
弗里茨没理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几步走回住所,他一言不发地将她抱进浴室。
还没从晕眩中恢复,就觉得一股强劲的热水冲向了自己,瞬间淋湿了她的脸。
她尖叫了声,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却被他死死的压住。
你不是难受?不是觉得冷?不是想吐?这样不就好多了?他将淋浴喷头的水量拧到最大,将她按在水流下,不让她动弹。
眼里口中都是水的气息,她几乎要窒息了,热水灌入鼻间的滋味不好受。
慌忙中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不要这样对我。
我错了,是我的错!到底错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只是充盈在心间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向他求饶。
看见她狼狈的模样,他弯起嘴角,脸颊边那两个酒窝又闪现了出来,在水幕中显得惊心动魄。
他用力地搓了搓她的脸,替她洗掉污秽,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她的嘴、她的脸颊……短短一瞬,分明有什么东西流过了自己的心头,让他震撼。
恍然之间,他记起了两人在苏联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她生着大病,而他也是这样照顾着她。
想到她曾经对自己的依赖,如今对自己的绝情和冷漠,一颗心被撕裂了。
吻我!她没有立即作出反应,只是仓皇无措地望着他,吻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不照着他说的来做,一样没有出路。
他就是要赶她入死角,让她走投无路啊。
吻我!他再次重复,眼中光芒闪烁。
不敢激怒他,她一狠心,闭着眼睛凑上嘴唇。
不过是轻轻地触碰了下,几乎连亲吻也算不上,可是却再度点亮了他的心。
她来不及退开,就被他托住后脑,吻了个彻底。
他用手肘撑住墙壁,将她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灼热狂野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像一头野兽觅到了猎物一般,舔舐着,迫不及待地将舌探入她的口中挑逗,吮吸她的味道。
丝质的衣裙紧贴在她身上,显出了玲珑的曲线。
自从怀孕,她丰满了许多,不再像在战线上那样清瘦。
将她拢在怀中,她柔软的胸部贴在自己的胸口,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起伏,每一下呼吸,都是致命的诱惑,让他着了魔。
氤氲的雾气弥漫在空中,被他禁锢着,她根本无法动弹,所有的反抗都枉然。
热水虽然温暖了她的身体,却暖和不了心,她茫然地睁着眼睛,这一切仿佛不是真的,只有那清脆的流水声不停地在耳际划过。
怎么办?是否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就算他知道了,按照他的性格,他会停手吗?还是会恼羞成怒,一拳打掉她的孩子?脑中闪过念头无数,心里完全没有底,她一时六神无主。
她什么也不想,只想保住孩子,可他这么强势,她怎么承受得住?太多的无助和彷徨,让她无措地恸哭。
她的眼泪惊动了他,他离开她的唇,去吻她的眼睛。
热水不停地喷洒在两人之间,他全身已经湿透,脱掉衬衫,只身着一条背心,露出强劲而矫健的肩膀。
他伸手拨开她的头发,手指顺着下巴游移到胸口,一路向下,摸到了她的腿间。
不要。
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向他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他一顿,有那么一瞬,心中确实闪过了不舍,可也只是这短短一秒。
在碰到她赤。
裸的肌肤之后,全身上下只剩下涌动的欲。
望,不碰她怎么可能?对他而言,这不是强迫,不是伤害,而是爱到深处的告白,是一种情难自禁。
因为太爱,所以停不下来;因为太爱,所以只有彻底占有她才能感到安全;因为太爱,所以恨不得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从此归自己所有。
不碰你,我做不到。
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他不顾她的挣扎,掀起裙摆,托起她腰部。
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就冲了进去。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微微觉得自己的心就快停止跳动,被一种绝望的气息淹没了。
他甚至连裤子也没脱,又湿又硬的布料摩擦着她大腿上的肌肤,那一下顶撞,让她痛得失声叫出来。
孩子,她的孩子!想到这个,她心凉半截,陡然停止了挣扎,如果阻止不了他的疯狂,那就把伤害降到最低。
她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咬了口,想拉回他的神智,在他耳边焦急地叫道,弗里茨,求你,对我温柔一点。
看见她胸口若隐若现的伤疤,想到她在战场受到过重伤,他的动作缓和了下来。
这里还痛吗?他低头吻了下她的伤,问。
痛!但没你带来的伤害痛!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边,缓慢地进退,用一种压抑隐晦的方式表达出他对她的爱。
林微微咬着嘴唇,被动地感受着他的存在。
她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想想奥尔嘉的坚韧,自己也能挺过去的。
扶住他的肩膀,她尽量配合他,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欢爱。
只要他不伤害到孩子,她可以让步。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影子,想到弗雷德,心里难受。
他对她那么好,可是她却在这里……这一刻,她恨弗里茨,也恨自己。
她隐忍的神情让他不喜,这么美妙的事怎么会是痛苦?他扳过她的脸,想用火热的吻来融化她的心,将她的手扣在胸口,感受他为她跳动的心脏。
他要她也像自己一样,把他放在心上。
微微,给我一点温暖。
他在她的唇齿间呢喃,爱上我吧,哪怕只是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也好。
温暖?她忍不住微笑,眼中满是嘲弄之意。
她的唇是冷的,她的心也是,那么,她该拿什么去温暖他?本来就不爱他,现在更是只剩下了憎恨。
不许笑了!不要这样对待一个爱你的人!她的笑容,淡淡的,就像一缕烟,怎么也抓不住,让他心痛不已。
爱!?听到他提到这个字,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哼了出来、生怕自己眼中的厌恶太过清晰,她将额头靠在他的肩上,埋住自己的情绪。
弗里茨是个极端的人,向来都是,她越是反应冷淡,他越是疯狂。
他执意要点燃她的心,低下头用力地咬着她胸前的肌肤,留下一排齿印。
他辗转舔舐着那道伤,恨不得透过这条缝隙,钻入她的心里。
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不放过,这个女人的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他要留下最深刻的印记,让她刻骨铭心地记住他,哪怕她用恨来回馈他的爱,也在所不惜。
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他的眼里只有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地渴望她。
疯了、狂了,就算下一秒下地狱,那又如何!在他的疯狂进攻下,她的身上很快布满了吻痕,浅浅深深,就连热水也抹不去。
背上的皮肤随着他的撞击不停地摩擦着瓷砖,她有些麻木地望着他脑后的壁灯,那灯光是这样刺眼,生生地烙痛了她的心。
她用手遮住眼睛,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悲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明天,她要怎么面对弗雷德?她的哭泣很快被水声掩盖,温热的水珠划过她的脸,带走了所有的眼泪。
他的索求没完没了,仿佛没有尽头。
她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他的肩膀,用力地,狠狠地,将自己所有的恨意都发泄了出来。
我恨你,恨你,恨你!他的背被她抓破了,鲜红的血流出来,但很快就被热水冲去。
感受到她的挣扎,他箍紧她的腰,让彼此更加贴近。
微微,别离开我……明明是强势的施暴者,现在却用这样卑微的口气恳求她。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用低哑的声音不停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攻势不再缓慢,而是激烈的,就像一场狂风暴雨,一遍遍地肆虐着大地。
他的爱意、他的激情、他的绝望……随之爆发了出来,那么多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组绚烂的色彩。
在这一刻,彻底畅快淋漓地释放了出来。
他的心是热的,就像那一晚在苏联人的难民营里一样。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心都被冰封着,曾有一个女孩可以敲开他的冰壳,可是他拒绝了。
曾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冷漠下去,成为钱权的奴隶,行尸走肉地过完这一辈子。
然而,他碰到了微微。
至今,他仍然清晰地记得,这具羸弱的身躯是如何挡在自己身前,替他承受苏联人的拳头。
她给他带来太多的感动和震撼,让他体会到生命的意义,爱情的美好,她是投入他阴暗角落的一缕阳光、是救赎他出黑暗的天使、是治愈他心灵创伤的良药。
他为她而重生,为她而热情,为她而爱,偏偏他不懂花言巧语,也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所以只能用一种野蛮而又原始的方式去攻占她。
而有这么一刻,她也确实被他融化了。
他强劲地在她身上点燃了一小簇火苗,瞬间燎原,逼着她抛开理智,陪着他,一起燃烧。
快感可以颠覆一切痛苦,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将她的身体锁在怀里,他飞快地动着,直到释放出了被禁锢的灵魂。
水流一遍遍冲击着两人,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她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一条条暗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
烟花散尽,绚烂过后,只剩下黑暗。
喘息、律动、包括弥漫在空中的那股糜烂的爱欲,慢慢地退散。
他松开手中的劲道,失去支撑,微微靠着墙壁滑了下去,一直坐到地上。
出去。
她说。
弗里茨伸手想去碰她,却被她猛地打散,她抓起一切可以触碰到的东西,向他扔去,滚,滚出去!将他赶出视线,她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
害怕、愧疚、还有憎恨、怨怒、无助、绝望一起涌上了心头,她坐在那里茫然无神。
摸着肚子,她心中充满恐惧,如果孩子没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弗雷德。
可是宝宝很安静,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也没有出血。
林微微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镜子中的女人狼狈不堪,身上布满了欢爱过后的痕迹。
她脱掉湿透的裙子,拿肥皂用力擦洗身上弗里茨留下的印记,和一个不爱的人在浴室里做。
爱,还被腹中的宝宝围了观,这是何等的难堪。
不知道在水里冲了多久,直到浴室的门再度被打开,弗里茨看着水雾中的她,眼中光芒闪烁。
给我一套衣服。
她面无表情地道,声音冷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清洗了一遍,她换上干净衣服,走了出来。
浴室里缺少氧气,她有些头晕脚软,扶住墙角站住。
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那件汗衫长得可以当裙子,明明是那样滑稽可笑,可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种感动,让他忍不住上去拥抱她。
不顾她的挣扎,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被单上都是他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闭了闭眼,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很累,身心俱疲,她需要休息。
饿吗?要吃点什么?弗里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微微皱了皱眉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转过身,将他完全隔离出自己的视线。
她的心很乱,恨怒交错,可最担心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将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希望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冷漠的样子让他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奈。
这一场欢爱就像是出现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快乐过后、高。
潮褪尽,剩下的是无边的空虚。
他知道这样得到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不会让她爱他,也许只会更恨。
可他不后悔,恨也是一种深刻的感情,总比什么也没留下的好。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如果这一辈子都能这样守着她,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屋里走动,躺在他的床上睡觉,吃他准备的晚餐,该多好?可是,他知道,这个愿望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了。
很久没有进过厨房,在集中营的时候,有厨娘,在部队,也有食堂。
他印象中唯一残留下来的是,母亲经常做给他们姐弟吃的西兰花培根浓汤。
也许是她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做这个。
弄着晚餐,弗里茨想起了很多往事,有母亲的、姐姐的,还有他自己。
人生就像一出戏剧,到过巅峰,跌过低谷,在权势的道路上挣扎,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现在,他想回头、想后悔、想赎罪,却没机会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端着食物走到床前,想叫醒微微,却发现她根本没有睡着。
睁着一双眼睛望向窗外,脸上湿湿的,似乎刚哭过一场。
她是他生命里的阳光,却从没对他微笑过。
不论是面对迈尔、鲁道夫,哪怕是对着军医那个遭老头,她的眼中都是充满了感情。
色彩,那么丰富、那么多姿,那么生动!可是,每次看到他,她的目光里只剩下了恐惧和憎恶,这让他联想了集中营里的简妮。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无法理解。
闻到食物的香味,林微微坐了起来,接过他的餐盘。
残渣都吐在走廊里了,现在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就算自己不觉得饿,但为了宝宝也不能自暴自弃。
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只是心情沉重,吃什么都没滋味。
强迫自己喝光了汤,吃下几片面包,她胡乱地擦下嘴,便又躺下了。
林微微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不想看见他。
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心事,便睡了过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她神情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一脸苍白。
弗里茨不明所以,眼里闪过诧异,两人正僵持着,这时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掌下、她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收回手,问,这是什么?……她专注的神情,让他心一动,伸手撩开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凑过嘴唇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正想吻得更深,就觉得身上有些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将刀顶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身体向后仰了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眼中闪过笑意,并不受她威胁,抓住她握刀的手举高,然后风情万种地舔了下刀尖上残留的果酱。
他的眼眸饱含感情,神采奕奕,毫无顾忌地释放出炙热的光芒。
两片薄唇轻抿着,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神情、加上这动作,真是有说不出的淫。
荡。
没恐吓到他,反而被他调戏了,真是气死人。
他的唇缓缓地移动,最终贴上了她的手指。
林微微浑身一抖,忙扔了刀,缩回手。
……239、第二百二十八章柏林空袭(上)林微微做了个噩梦,看见弗里茨一拳揍在自己的肚子上,流了一地的血,最后孩子没了。
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去摸肚子,这才发现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是场梦。
黑夜过去,又是崭新的一天,万丈光芒透过窗户照在脸上,刺得眼底一片鲜红。
她伸手当在眼前,这一动,惊动了身边的人。
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家,早上从弗雷德的臂弯里醒来。
转个身,入眼的男人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阳光稀释了他头发的颜色,淡出一层金色的光晕。
如此近的距离,以至于她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下投射出的阴影。
看见弗里茨,记忆渐渐回笼,浴室里的片段在眼前一掠而过,让她感到难堪且愤怒。
正气闷,这个混世魔王突然醒了,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眸盯视她。
讨厌这双犀利的狼眼,一如讨厌他这个人,如果可以,她永远不想和他有牵扯。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总是跟着她,在战线上这样,在柏林仍然摆脱不了纠缠。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可以让一个人这么执着?但不管如何,被这样偏执的男人盯上,而她却又无法爱上他,绝对是种不幸!和她截然相反,弗里茨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感动、一种幸福、一种满足,恨不得今后的每一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他双臂有力地揽住她的腰,慢慢地低下头,想给她一个清晨之吻。
谁知,还没碰到她的嘴唇,脸上就火辣辣地被甩了一个耳光,那声音清脆得瞬间将他从美梦中拍醒。
没料到一大早她就动粗,他一时来不及反应,脑袋歪在一边,英俊的面庞上映出几个发红的指印。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去,笑容僵在嘴边。
林微微正在火气头上,一想到昨天他的所作所为,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喂狗。
一个耳光解不了气,反手又是一记。
这次,弗里茨没让她得逞,伸手扣住她的手,沉声警告道,够了。
林微微用力甩开他的手,啐道,弗里茨,你这个卑鄙小人,除了□女人,还会什么?爱你。
她话音还没落下,他已飞快地接下话茬。
对于她的咒骂,他没放心上,连里的兄弟说,皮厚才能讨到老婆。
太无耻了这人!林微微气炸了,手打不到他,就用脚去踢。
吃过她一次亏,弗里茨早有防备,用膝盖抵住她的双腿,让她行不了凶。
固定住她,他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身体,像一条蛇似的潜入她的衣服,在她胸口画了个圈,便向下探去。
当他的手笼罩在她的小腹上时,微微突然想起先前的噩梦,心中一凉,尖叫道,不,不要打掉它。
她神情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一脸苍白。
弗里茨不明所以,眼里闪过诧异,两人正僵持着,这时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掌下、她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收回手,问,这是什么?是什么?是宝宝在抗议!那一记胎动无比明显,林微微也吓一跳,下意识地望向他,一颗心砰砰直跳。
两人沉默对视,一时无语。
我肚子痛。
乘他怔忡之际,她推了他一把,飞快地下床跑进厕所。
关上门,将弗里茨完全隔离在视线外,这才心定。
她摸着肚子,暗道,宝宝,不怕,妈妈会保护你。
弗里茨在柏林只是短暂的停留,也许没几天就要回部队,到时候总不能带着她这个累赘一起走。
况且,弗雷德回家发现她失踪,必定会大动干戈地到处搜索,可问题是这几天她该怎么度过?他占有欲强,昨天晚上的悲剧一定还会上演的。
踱到窗边,她伸头向外望去一眼,随即打消了跳窗逃走的念头。
这里虽然才二楼,旁边没有落脚点,跳下去死不了,但宝宝铁定也保不住了。
烦闷地关上窗,她靠着墙壁,脑中的念头转得飞快。
被他关在里,别说通知弗雷德,就连出这个房门都难。
到底怎样才能摆脱他?林微微在门里纠结,弗里茨也同样在门外徘徊。
见她始终不出来,便想开门进去,还没碰到把手,门就自动打开了。
不想和他弄得太僵,她推开他,走到餐桌前坐下,问,我的早饭呢?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他说话,他一怔,脱口答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她哼了一声,没回答。
将餐具准备妥当,他在她身边坐下,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圆面包递给她。
林微微接过,用早餐专用的圆头刀使劲地切开面包,刮上黄油和果酱。
她专注的神情,让他心一动,伸手撩开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凑过嘴唇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正想吻得更深,就觉得身上有些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将刀顶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身体向后仰了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眼中闪过笑意,并不受她威胁,抓住她握刀的手举高,然后风情万种地舔了下刀尖上残留的果酱。
他的眼眸饱含感情,神采奕奕,毫无顾忌地释放出炙热的光芒。
两片薄唇轻抿着,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神情、加上这动作,真是有说不出的淫。
荡。
没恐吓到他,反而被他调戏了,真是气死人。
他的唇缓缓地移动,最终贴上了她的手指。
林微微浑身一抖,忙扔了刀,缩回手。
弗里茨意犹未尽,不让她撤退,干脆环住了她的腰,想去亲她的小嘴。
眼见他的脸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她抓起餐盘里刚涂抹好果酱的面包,一下子塞进他嘴里。
用力推了他一把,道,正经点!事实上,她更想让他滚远点。
弗里茨笑了起来,将面包扔回盘子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唇。
手指掠过她的手背,用充满挑逗的语调,道,其实,我更想吃你。
事实证明,他的无耻是毫无底线的。
林微微在心里呸了声,拿过切牛肉的尖刀,对准面包狠狠一刀戳下去,戳出了个大窟窿。
这要是能扎在他身上,更能解恨!弗里茨不以为然地挑眉,被这点小伎俩吓到,他集中营那几年的看守就白当了。
搞不过他,还是闷头吃饭算了,让他一个人自讨没趣。
沉默地吃完早饭,弗里茨起身将盘子收了,然后当着微微的面,开始换衣服。
他总是变着花样,来引起她注意。
他剥去身上的睡袍,向她展现他无可挑剔的身材,宽阔的肩膀,矫健的胸膛,平整的腹部、浑圆的臀部,以及坚实的长腿,流线优美,就像一尊希腊神庙里的雕像。
意识到她的目光,弗里茨放慢了动作,先是穿上背心、衬衫、长裤、外套、再系上腰带,插上手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诱惑。
他是故意的,当然是故意的,他要让她明白,和这样出众的男人做。
爱,是享受而不是强。
奸。
受不了他的张狂,她抓起篮里的面包用力向他的脑门砸去,直到一个不剩。
弗里茨看了眼满地的狼藉,没发怒,只是说了句,战争期间,食物珍贵,浪费可耻。
你要扔就把你自己扔给我。
见他这么恬不知耻,林微微顿时火冒三丈,一伸手索性连面包篮子也一起砸了,怒道,你这个贱人!弗里茨侧头躲过攻击,露出个夸张的笑容,继续秀他的无敌下限,怎么你不知道吗,贱人这个词在我们德国人的字典里是褒义字。
可恶!打不过他,就连说也说不过他,林微微气炸了,双手握拳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用母语叫骂,褒你妹,你去死!正发着火,这时,肚子突然一抽,像是宝宝在提意见。
她吃了惊,急忙捂住肚子,不敢再闹情绪。
弗里茨怎么逗她,都得不到反应,没趣地走进浴室打理自己去了。
他不在,这片天地顿时安静了下去,林微微吁了口气。
见他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她不禁问,你去哪里?他将双手插在腰间的皮带上,低头看她,气定神闲地道,照相馆拿照片。
我也去。
你?我不是犯人,你没权限制我的行动。
而且,她声音一软,道,我不舒服,我要去看医生。
哪里不舒服?气胀,我肚子痛。
闻言,他瞄了一眼她稍有凸出的腹部,想到刚才那个古怪的动静,不禁嘲讽道,气胀?我看是缺乏运动,消化不良。
弗里茨一个大男人,哪会联想到胎动,只权当她从战线回来后,营养过剩,长胖了。
林微微别开脸,没做解释,算是默认了。
总之,你不能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
难得她主动求他,当然要好好利用,弗里茨指着自己的嘴唇,道,这里。
就知道这个混蛋不会放弃任何羞辱她的机会,微微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能一巴掌拍掉他脸上可恶的笑容。
算了,反正把你留在家里,我更放心。
说完,他就去拉门。
百忍成金,我忍!她一咬牙豁出去了,拉低他的头,蜻蜓点水般地触碰了下。
他摸着自己的嘴唇,嘲笑道,这也算吻?充其量是被蚊子咬了口。
弗里茨,你这个混蛋,算你狠!我诅咒你45年后被苏联人发配到西伯利亚挖一辈子的煤!她站着不动,他也不催促,环胸靠在门板上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气得她牙痒痒。
你总是想各种方法出来折腾我,让我感到难堪难受,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这话差点冲口而出,但张了张嘴,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闭着眼睛心一横,她踮脚将脸凑了上去,压在他的唇上,这一次时间长了一点。
可是弗里茨还是不满意,圈住她的腰,转了个身,化被动为主动。
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瓣,在她惊慌失措之际,乘机探入。
他的吻火热而激荡,猛烈地攻城略地,纠缠着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如同一团烈火执意拉着她一起燃烧、也一起沉沦。
他用灼烫的身体抵住她,让她原本就不安的心跳得更加厉害。
他的动作太霸道了,让她心生畏惧,怕他会失控,会不顾一切,她挣扎着推搡他,够了,弗里茨!她在怀里的模样,让他心中的渴望更加炽烈,他几乎有冲动脱了衣服,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推倒她。
事实上,心动过后,他也的确这样行动了,他这人向来雷厉风行。
在那双逐渐深邃的眼睛中读懂了他的意图,林微微心慌意乱地按住他的手,道,不要这么猴急,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等到晚上,好不好?我会给你一个惊喜,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她急切地说服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看见她的模样,弗里茨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伏低身体,在她耳边暧昧地道,好,那我等着你晚上的惊喜。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让她浑身一颤,转头望向他,载入一潭碧水中。
他的眼珠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翡翠,闪烁出盈盈绿光,看得她心凉。
但不管如何,他同意带她出门,这个退步让林微微不由松了一口气。
生怕他会改变主意,赶紧去厕所换上了昨天的衣裙。
战线吃紧,能动的壮男都被送去了战线,更何况,弗里茨不过是临时调防,所以没有司机配备给他。
不过,对微微而言,这样更好!将车停在照相馆门口,他下车想替她拉开车门,却被她阻止。
我不想进去,我在车里等你。
弗里茨挑着眉头斜眼看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却让人心慌不已。
林微微忙道,我不会逃,你要不放心,可以把车门锁掉,但是请拉开一点车窗,因为我怕闷。
他没反对,她再娇小,也不可能从这个狭窄的窗子里逃出去。
弗里茨按照她的要求,拉下车窗,然后将车子锁了。
目送他离开,直到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林微微从车厢中探出头,叫住一个过往的年纪较大的妇女。
请你帮我把这个送到康德大街45号。
她飞快地取下耳环,塞到她手中。
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婶有些迟疑,这……见状,林微微忙道,珍珠耳环可以归你,你只需要帮我带个口信,我在弗里茨的住所。
鬼畜男随时会回来,而另一方面,她也怕说的太多,反而会引起大婶的恐慌,不敢插手。
所以,她只是简略地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康德大街是他们的住所,不是警察局。
弗雷德今天返航,他接到消息后,一定会动脑子来拯救她的。
她所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让弗里茨放下戒备。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平复下略有激荡的心情,她望向窗外。
万里碧空偶然飘过几片云朵,阳光无限好,这本是一个宁静的清晨。
她在车座上靠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
倏忽之间,四周所有的建筑同一时间拉响了防控警报,发出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将她惊醒,也撕裂了安详。
大街上的广播随即传来男人沉着的声音,注意,敌军空袭来临,请各位公民尽快躲入地下室或者防空洞!广播响起不久后,头顶传来了隆隆的声音,越离越近。
林微微向外一看,是十几架斯图卡!它们气势汹汹地在空中快速掠过,回声轰隆,一下子盖住了喇叭。
大街上乱成了一片,人们就像受了惊的老鼠,尖叫着到处四处逃窜,见到房子就躲进去。
这场面滑稽而可笑,但林微微笑不出来,她心中只是塞满了恐惧,使劲地推了推车门,可是车子被牢牢地锁住了,根本逃不出去。
又是十几架战斗机一掠而过,远处传来了炮弹爆炸的声音,是这样清晰。
林微微惊恐万分,被困在这个铁盒子里,要是炸弹砸下来,她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四处张望,始终找不到弗里茨的身影,她心里又急又恨,扯着嗓子叫了几声。
可这时候人人自危,根本没人会帮她。
她退后了一点,用力地踢向车门,祈祷这年代的车门不会像现代的那么坚固。
可是,祈祷太多了,上帝没空一一聆听。
她的力气不够,门没踹开,腹部却又开始抽痛。
那尖锐的感觉让她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抱着肚子蜷起身体。
心里一急,眼泪蜂拥而出,可这种时候,哭又有什么用呢?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地做着深呼吸。
要勇敢啊,微微!你不会死的,你是带着圣光的穿越女,就算轰炸也炸不到你头上。
她慢慢地镇定,不管前方发生了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
伸手在腹部轻轻地按摩着,她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有一条小生命在陪伴她,它的存在不但给她力量,更给了她勇气。
飞机的轰隆声再度传来,不过这次却不是斯图卡,不知是美国人的、是英国人的,还是苏联人的。
总之,他们投下炸弹,开始轰炸这个城市。
远方接连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连大地也为止颤抖。
林微微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瞧见房子的尖角被炸弹击中的一幕,伴随着一阵滚滚黑烟,随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艳丽的火焰染红半边天,印在空中就像一片火烧云,绚丽娇艳,却也惊心动魄。
这一番轰炸后,多少人的家会被毁?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为希特勒野心买单的,是这个国家的人民!眼见空中的那些庞然大物向这边逼近,她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感觉自己已陷入了2012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
生死之际,她不禁想,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滋味,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痛苦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吧?也许死了后,她又会回到现代,睁开眼睛后,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梦。
唯一遗憾的是,在死前见不到太保哥,也没能把和他的爱情结晶带临到这个世界上。
闭起了眼睛,叹了口气,暗忖,宝宝,对不起,妈妈保不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天上再度掠过敌机,弗里茨大叫了几声,她还没听明白,就被一下子扑倒在地。
生死之际,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她的掩饰,用生命去保护她。
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奇迹?战斗机机翼上机枪连续不断地喷射出子弹,沿街一路扫过,耳鸣的厉害,听不到声音,却清楚地望见弹壳落地激起了一大片尘土。
当子弹在他们身旁弹过之际,她感受到那股气流迎头扑来,掀起自己的头发,撕裂身上的皮肤。
她下意识地将脸埋入弗里茨的胸膛中,握紧双拳,感觉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心口一紧,有种无法言语的恐惧虏获了她,比刚才的空袭更甚,双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领,脱口而出,道,弗里茨,我痛!哪里痛?送我去医院,求你,晚了就来不及了!她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汗泪交织,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甲陷进了他的手心,像一个溺水的人,而他是唯一的希望。
……是……奥尔嘉正想解释,这时,负责的主治医生来了。
弗里茨扔下她,快步走向他,开门见山地问,A201的中国女人生了什么病?没病,只是动了胎气,休息会儿就好。
胎气?他一怔,突然想到微微隆起的腹部,顿时恍然大悟。
一张脸倏地沉了下去,眼底被一大片阴霾笼罩了,薄唇抿成一直线。
这平地一声雷,在他心底倏地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让他失控,弗里茨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怀孕了?……240、第二百二十九章柏林空袭(下)万念俱灰之际,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林微微茫然地回头,有一刻时间仿佛是凝固的,直到看见了弗里茨,时间的沙漏再次开始启动。
快出来!他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拉回她游移的甚至,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又都变得真切起来。
她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充满无助,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的出现却让她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看见她眼中闪现的情绪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自从在苏联同舟共济之后,她再也没向自己露出这样生动的神色,这种久违的需要和依赖让他也忍不住晃神。
甚至有种冲动,能抱着她,就算被炸个粉身碎骨也认了。
将钥匙插入车锁,可怎么都打不开,显然是刚才她情急下踢门,反而弄巧成拙将锁给踢歪了。
敌军的轰炸机飞掠而过,投下炸弹,身后的房屋受到了攻击,轰隆倒塌。
碎石滚落路边,差点砸到他,弗里茨爆了句粗口,委身躲过。
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离弃她,自己逃生,可是没有,甚至连这种念头也没有萌生过。
他懊恼地扔了钥匙,对微微道,你把车窗开到最大,然后钻出来,我接住你。
可是,糟糕的是,车门变形导致窗户被卡住了。
无计可施,弗里茨只能砸。
他脱下外套,让微微裹在身上,以防被碎玻璃扎到。
他用衬衫袖子包住手,然后一拳头砸了下去。
玻璃透过布料,扎入他的手背,衬衫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可危机关头,这种小伤实在不算什么,弗里茨连看都没看一眼,用袖子扫开碎玻璃,对她叫道,快爬出来。
林微微将军装裹在身上,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体,幸好才4个月,不显肚子,要不然非卡死不可。
弗里茨伸手抱住她,将她一点点地拽出车厢,一边还不忘讽刺她几句,嘿,侏儒人也有好处。
你才是侏儒人!你全家都是!她使劲骂了回去,把她关在车里,害她差点被炸死,现在还要说风凉话,真能给他活活气死。
弗里茨还想和她拌嘴,这时轰炸机又在上空侵袭,在不远处投下一连串的炸弹。
他神色一整,忙拉着她跑离目标明显的大街,想躲进地铁入口。
还没跑到目的地,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两人都不由被震撼了。
重磅炸弹正好落在对街的居民房上,屋檐被掀起,就连沿街的半面墙壁都被彻底撕开了。
他们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坐在饭桌边的一对老夫妻,一脸彷徨无措地抬头望着天空上一掠而过的敌机。
诧愕也只是在心底短短地一闪而过,接连的炸弹当空落下,让他们自顾不暇。
弗里茨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她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被他扯得脱臼了。
她咬着嘴唇,跟在他身后穿梭在一大片残墙碎瓦中,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有倾塌,那爆破的声音震耳欲聋,她想自己现在脸上的神情一定也和那对老夫妻一样迷茫。
望着弗里茨的背影,她不由地回想起在斯大林格勒的时候,他曾拎着她的领子,强迫她跑出枪林弹雨的情景。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她握了下他的手。
即便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她的小动作还是立即被他发现了,他回首,眼中映照出一抹光彩。
剧烈的爆炸声盖住了他的话音,只是通过他的唇形,她隐约猜到他在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林微微低下头去,在东线上,两人相互扶持,一步步从地狱逃生的画面毫无征兆地跃出脑中,无比清晰。
原来,对他除了恨,还有其他一点微妙的情愫在里面。
天上再度掠过敌机,弗里茨大叫了几声,她还没听明白,就被一下子扑倒在地。
生死之际,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她的掩饰,用生命去保护她。
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奇迹?战斗机机翼上机枪连续不断地喷射出子弹,沿街一路扫过,耳鸣的厉害,听不到声音,却清楚地望见弹壳落地激起了一大片尘土。
当子弹在他们身旁弹过之际,她感受到那股气流迎头扑来,掀起自己的头发,撕裂身上的皮肤。
她下意识地将脸埋入弗里茨的胸膛中,握紧双拳,感觉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空袭警报拉响后不久,国防部终于调动驻守柏林的预备军和党卫军,配合空军将入侵者赶出领空。
地面的武装部队发出猛烈的反攻,剩余的斯图卡再次重组队形,围攻敌军。
敌机的注意力被引走后,这一片天空逐渐恢复了安静。
弗里茨沉重的身体压在肚子上,让她不适,她试着推动他,叫了声他的名字。
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反应全无。
林微微吓了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该不会是中枪了吧。
急忙伸手摸到他的脸上,没有鼻息,但好在颈间还有脉搏在跳动。
她稍稍定下心,用力推开他,让他仰面躺在地上。
她拍打着他的脸,急切地叫唤着,弗里茨,你能听见吗?快醒过来!没有反应,他依然双目紧闭,除了袖子上血迹斑斑,一时看不清还有哪里受了伤。
慌忙之中,她想到紧急施救,急忙将嘴贴在他唇上做人工呼吸。
没想到,地上的人突然张开了眼睛,一把扣紧了她的腰,托住她的后脑勺,撬开她的嘴唇,将舌头伸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林微微愣怔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混蛋耍了。
他根本没事,刚才不过是在装死骗她同情、吃她豆腐罢了。
心里一恼火,她又想去抽他,弗里茨用手隔开,却被她拍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不禁痛得咬牙切齿。
不顾两人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露出个微笑,道,你明明就是在乎我的!我……她正想反驳,这时腿间突然有股温热的湿意,伴随着一股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心口一紧,有种无法言语的恐惧虏获了她,比刚才的空袭更甚,双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领,脱口而出,道,弗里茨,我痛!哪里痛?送我去医院,求你,晚了就来不及了!她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汗泪交织,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甲陷进了他的手心,像一个溺水的人,而他是唯一的希望。
见她那么难受,他也没心情开玩笑了,翻开外衣,去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有受伤之处。
林微微握住他移动的手,道,去HSK医院找奥尔嘉。
奥尔嘉?不就是野战医院里的那个护士?疑问迅速地窜过心间,他没多想,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她的脆弱让他心疼,而她的依赖让他欣慰,想起她心口的伤疤,毫无犹豫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紧张、害怕、担忧……各种情绪交汇在一起,起落太大,心脏不堪重负,她气一短,晕了过去。
怕她是心脏病诱发,弗里茨不敢耽搁,抱着她冲到一片狼藉的大街上。
空袭来得突然,大家也逃得慌忙,有些汽车的引擎上还插着车钥匙。
将微微放在副驾驶,弗里茨一踩油门,将车飞快地倒出废墟,然后一阵风似地驰骋而去。
HSK医院也乱成一团,医生护士刚从底下防空洞里出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运转。
混乱之际,鬼才知道上哪儿去找奥尔嘉,弗里茨用枪指着一个护士,硬是让她给安排了一个床位。
守在她身边,等待医生的到临。
他拨开她额头的碎发,亲了下她苍白的脸,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她胸口的伤疤,心中腾起一种感情叫不舍。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踪影,弗里茨等得不耐烦,正想起身,这时医生护士来了。
她怎么了?医生问。
心脏病。
我们给她做个全身检查,这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医生瞄了眼他手臂上的划伤,道,你可以先去外科让护士包扎下伤口。
病房大门被关上,弗里茨在外面焦躁地踱步,等了好半晌,还是没有动静。
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有剩余,只能先去外科打发时间。
这次空袭造成的影响不小,外科的急诊室里等满了病人,都是一些平民。
所以,作为纳粹军官,弗里茨得到了优先治疗的权利。
护士端来医疗器具,一见到他这个年轻的党卫军少校,动作更是轻柔。
小心翼翼地挑出碎玻璃,给他上药,还时不时地抛去一个媚眼,企图勾搭他。
弗里茨瞥了她一眼,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护士叫奥尔嘉的?被帅哥主动搭讪了,她有些激动,道,很多个奥尔嘉,你问的是哪个?他和奥尔嘉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她是棕发蓝眼,其他的一概不知。
大约描述了下她的相貌特征,然后又补充了句,她以前跟着第一警卫队去过东线。
啊,原来你说的是奥尔嘉﹒戈特夏克。
弗里茨耸了下肩膀,对她的姓氏完全没有印象,不疾不徐地继续问道,她在哪个部门?妇产科。
小护士停顿了下,你认识她吗?他没回答,问,今天她上班?这个我不知道,你可以去楼下总台咨询一下。
闲聊几句,等包扎完毕,弗里茨起身。
没走几步,护士追了上来,她将一张纸片塞在他手中,道,明天12点来这里换药。
我叫格雷特。
弗里茨扬起嘴唇,毫不吝啬地露出那对会诱惑人的小酒窝,道,谢谢你,格雷特。
格雷特被他两道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回去工作了。
弗里茨走出医疗室,随手一挥,将纸片扔进了垃圾桶,连她写了些啥都没兴趣看。
回到病房,发现人去楼空,他的心一颤,跑到门外拉住一个护士,问,人呢?被转去了A栋2楼。
她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转?护士摇头,道,我不知道。
弗里茨立即换方向。
A座大楼入口处写着妇产科几个字,他正迟疑着,眼前闪过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是奥尔嘉?!正愁找不到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只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林微微要去也该去内科,怎么会被转到妇产科?他走上去一把拉住奥尔嘉,开门见山地问,微微在哪个病房?奥尔嘉自己也是大腹便便,被他这么唐突地一扯,吓了一跳。
托盘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她皱起眉头,不满地望向弗里茨,但眼中的不满立即转化成惊讶。
你,你不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他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弗里茨没心思和她叙旧,见她不回答,便按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她人呢?在哪个病房?A201。
弗里茨扔下她,走了几步,又转身折回来,问,她心脏什么病?心脏?奥尔嘉一怔,下意识地道,她心脏没病,就是有点出血。
出血?他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心脏出血?不是。
奥尔嘉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爱恨恩怨,她只知道弗里茨在战场上救过她们俩个的命,对林微微也是情有独钟。
这次,又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微微送进医院,所以对他不设防。
那是什么?就是有点动红而已。
弗里茨越听越糊涂,没耐心地加大了音量,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毛病?是……奥尔嘉正想解释,这时,负责的主治医生来了。
弗里茨扔下她,快步走向他,开门见山地问,A201的中国女人生了什么病?没病,只是动了胎气,休息会儿就好。
胎气?他一怔,突然想到微微隆起的腹部,顿时恍然大悟。
一张脸倏地沉了下去,眼底被一大片阴霾笼罩了,薄唇抿成一直线。
这平地一声雷,在他心底倏地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让他失控,弗里茨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怀孕了?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底,见他又是一身军装,医生显然是误会了。
以为他是孩子的父亲,而基于种族法,对这个消息并不是那么欢喜。
但不管怎样,医者仁心,也是工作上的职责所使,这些忠告的话不得不说。
她还在孕前期,如果你希望母子平安,就请节制欲望,过量的性生活对胎儿生长会有影响。
还有,情绪波动也会导致流产,恐惧、紧张、激动、不安……所以尽量少去刺激她。
可是弗里茨哪里听得进去,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心里空荡荡地什么也没剩下,唯独那句她已经怀孕四个月的话,还在脑中不停地回荡。
他推开人群,冲了出去,直接去了二楼,闯入她的病房。
林微微还没醒,无力地躺在那里,看见她,一颗心痛如刀绞,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和理智。
她竟然怀孕了!她竟然背叛他!而他还像傻瓜似的围着她转,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感动她,最终进驻到她的心里,可谁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向他打过开心门。
她没爱过他,从来没有,她的笑容、她的温情都是装出来的,是假的!不管他做什么,他们都是陌生人,她永远防着他。
想到这一点,让他怒火冲天,踢开椅子,狠狠地一拳砸在墙壁上。
刚包扎好的伤口崩裂,白色的纱布上血迹斑驳,可他感觉不到,因为心中密密麻麻的刺痛掩盖了一切。
以前两人逃难时,她也曾调皮地拿玉米当孩子,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有了,却不是他的种。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停止挣扎,转而在他身下哀求他的温柔;为什么她总是紧张地伸手覆盖住腹部,拿防贼一样的神情瞪他;为什么她会总是吐,肚子会隆起,原来如此!为了保住孩子,她可以撒谎,可以委曲求全地忍耐,可见这孩子对她是多么重要。
真伟大!他连连冷笑,眼底的冷意几乎可以让空气结成冰。
四个月!珠胎暗结四个月,谁都知道,就是把他蒙在鼓里。
好样的!这是谁的孩子?鲁道夫的?不,这不可能,4个月前他们一起撤出哈尔科夫,他根本没有换防的机会。
不是鲁道夫的,那是谁?谁动了他的宝贝,究竟是谁!盛怒之中,脑中突然跳出了一幕,是林微微和弗雷德在一起出入的画面。
对,她住在他家。
难道是他的?弗雷德!这个名字让他咬牙切齿,不由地握紧拳头。
从小就不如他,军衔比自己高、人缘比自己好、就连爱情也比他顺利。
以前是简妮,现在又是微微……为什么这一辈子他都脱离不开这个人的阴影?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她一刀刀地凌迟,血肉模糊。
为什么,微微,为什么即便你不和鲁道夫在一起,也不肯给我一次机会?我到底输在哪里?几步走到她的床边,他掐住她的肩膀,想摇醒她,让她回答。
然而,入眼的她脸色苍白如纸,那么脆弱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小瓷人,他的怒气可以生生地将她捏碎。
看见她这模样,心在滴血,让他下不去重手。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他痛苦地抱着头,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从心脏渗入血管,点点滴滴,无处不在,几乎要让他整个人都炸开了。
早上,他还沉浸在幸福中,可现在却陷入了煎熬中,天堂到地狱,不过才一念的距离。
爱上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撒花,求包养,不要一个人孤独的更文!!还有六章就完结了,潜水的姐妹们赶紧冒泡啊!不然就得等下篇文了啦。
下集预告:她吓了一跳,脱口叫道,弗里茨,是我配不上你,你不要再纠缠了,放过我吧。
配不上我?那你就配得上他?他气极反笑,将她扔回床上,一把从腰带中掏枪,顶在她的额头,按照帝国的法律,我可以立即枪毙你。
她不爱他,一点也不爱,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他怒气冲天,恨不得一枪打死她。
被逼进绝境,害怕到极点也就不怕了,她擦了把眼泪,慢慢地坐直身体,道,是的,你可以杀了我。
就像当初对待简妮那样,后颈一枪,一了百了。
听到简妮,他的心再度被震撼,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枪,颤声问,你怎么知道简妮?为什么?起身下床,她一步步地走向他,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吐了出来,因为我,就是被你杀死的简妮。
……反正横竖是死,林微微豁出去了,一把握住他拿枪的手,对准自己的头颈,道,这样将子弹射进后颈,幸运的话,喉咙会被直接射穿。
那些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的可怕,即使喉咙被击碎,还活着……她话锋一转,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道,你说我是没心的魔鬼,那么这里跳动的是什么?是心脏,原来魔鬼也有心,也会心痛!简妮,你的存在已经改变了我的轨迹,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些曾经他对简妮说过的话,就连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却在此刻被她一句句无比清晰地说了出来。
住口!弗里茨厉声喝阻她。
241、第二百三十章灰飞烟灭(上)一直昏睡到半夜,才被烟味呛醒,林微微咳了几声,睁开眼睛。
屋子里没有点灯,一大片星光透过开着的窗户,照在她的床前。
弗里茨靠在窗台上抽着烟,烟头上的红光一闪一息,他背着光,再加上烟雾袅绕,更显得不真实。
看见她清醒,他捻灭了烟头,向她走去。
两人隔空相望,他的目光尖锐而犀利,直直投入她的心底。
你怎么不问,孩子有没有掉?他的话让她心口一紧,下意识摸上腹部。
看见她的动作,他更火大,走到床前,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气势汹汹地道,你不问,因为你知道奥尔嘉一定会帮你保住孩子?你把我当什么了?忍气吞声地想欺瞒住,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知道了,她颤抖着嘴唇,心里除了恐惧,只剩一片冰凉。
得不到她的感应,他一把钳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望向自己,回答我!要她说什么?她的迎合本来就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弗雷德来救她的那一刻。
她没有骗他,不爱这个事实,被陈述了无数遍。
她从没给过他希望,是他自己执迷不悟地追着她不放,她不去招惹他,却还是一次次地难逃他的魔掌。
她该怎么办?难道非要逼死她才肯罢休?下巴被他掐得生疼,她不适地挣扎,放开我,弗里茨,别伤害我。
伤害?他冷笑,用拳头敲打在自己的胸口,道,什么是伤害?这颗心已经被你刺得鲜血直淋,血肉模糊。
这种滋味,你想知道吗?他红着眼睛,身上满是狂躁的气息,这一刻心里又怒又恨又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那目光犹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的集中营,他曾是如何对待简妮。
心脏被恐惧撑破,眼泪不停地滚出眼眶,她全然地无助,看向他的目光中只剩下恐慌。
肩头的骨头被他捏得劈啪作响,可她依然感受不到疼,唯有恐慌,无穷无尽。
她在心里无助的呐喊着,弗雷德,你快来救我,我快撑不住了。
是谁的?他摇着她的肩膀,这模样就像兴师问罪的丈夫,可问题是他不是啊,他们甚至没有开始过。
她咬紧嘴唇,倔强地闭着眼睛,除了奔腾的眼泪,就是一个字也不答。
是不是弗雷德的?是不是?林微微再度心惊,原来他真的都知道了。
他和弗雷德很久前就是冤家,现在了解到这个事实,他又会怎么对付他们?她的默认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顿时让他火冒三丈,怒到极致,他反而冷静了下去。
扬起嘴唇,露出一个笑容,他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是他强迫你的,还是你心肝情愿的?该不该欺骗他?如果说被迫的,他是不是就会放过她?盛怒下的他会怎么对待她?一瞬间,脑中念头千回百转。
说话!她吓了一跳,脱口叫道,弗里茨,是我配不上你,你不要再纠缠了,放过我吧。
配不上我?那你就配得上他?他气极反笑,将她扔回床上,一把从腰带中掏枪,顶在她的额头,按照帝国的法律,我可以立即枪毙你。
她不爱他,一点也不爱,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他怒气冲天,恨不得一枪打死她。
被逼进绝境,害怕到极点也就不怕了,她擦了把眼泪,慢慢地坐直身体,道,是的,你可以杀了我。
就像当初对待简妮那样,后颈一枪,一了百了。
听到简妮,他的心再度被震撼,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枪,颤声问,你怎么知道简妮?为什么?起身下床,她一步步地走向他,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吐了出来,因为我,就是被你杀死的简妮。
脆弱的她,在这一刻变得咄咄逼人,那种气势让人无法直视。
弗里茨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刹那间,她的神情让他感受到了简妮的存在。
可是,向来无神论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这个荒谬的假设。
反正横竖是死,林微微豁出去了,一把握住他拿枪的手,对准自己的头颈,道,这样将子弹射进后颈,幸运的话,喉咙会被直接射穿。
那些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的可怕,即使喉咙被击碎,还活着……她话锋一转,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道,你说我是没心的魔鬼,那么这里跳动的是什么?是心脏,原来魔鬼也有心,也会心痛!简妮,你的存在已经改变了我的轨迹,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些曾经他对简妮说过的话,就连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却在此刻被她一句句无比清晰地说了出来。
住口!弗里茨厉声喝阻她,第一次感到恐惧,她的话让他无力招架。
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就这样被她毫无保留地挖了出来,让他难堪,也让他惊慌。
他下意识地要逃避、要否认,不让她再继续撕开他的伤口,他失控地伸手掐住她的颈子,语气森然地道,你到底是谁?他的手劲让她窒息,可是她还是不怕死地露出了个轻蔑的笑容,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是谁?她是谁?究竟是林微微,还是简妮?弗里茨渐渐松开手,脸庞蒙上了一曾颓废之色,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漩涡,被无情地拽入深渊,没有出口。
在战场上,杀死自己战友的那一刻,他分明从她身上看到了简妮的影子。
他对她的好感,本就出自于她和简妮相似的神态和语气。
她知道他曾在集中营当过看守,她了解他杀人如麻的脾性,她能够说出他对简妮说过的每句话,更重要的是,她和弗雷德有扯不断的牵连——就和简妮一样!如果她是简妮,那么很多事不谋而合,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脑中飞快地闪过那个棕发女孩,他不禁扪心自问,她们俩真的是一个人吗?不,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他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摇了摇头,企图将这个想法挤出脑袋,道,荒唐,你怎么可能是她?荒唐?她甩开他的手,推开他走了几步,冷笑,还有什么比逼着我爱上你更荒唐?她用语言彻底击溃了他,一时间心被掏空了,他茫然无措地坐了下来,失魂落魄地看着她。
这一刻,面对着她,真正是爱不得、恨不能了。
爱不得、恨不能!多么残酷的现实啊!她的话让他万念俱灰,这种撕心裂肺的感受是这样激烈,点点滴滴地透过毛孔渗入四肢,麻痹他的心。
那颗向来被刚强冷硬包裹的心,一瞬间,被万箭穿心。
她是简妮,她竟然是简妮!难怪她不会爱上他,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曾经对简妮是那般残忍,对自己也不曾仁慈过,彻底断绝了两人间的关系。
没有退路,不能回头,这不正是当初他选择要走的路吗?那么现在,他又能拿什么去挽回?他不由笑了起来,内心充满了无助、彷徨、恐惧、苦涩,而更多的是绝望。
他堂堂一个帝国的上校,一个坚韧不拔的党卫军战士,曾在最残忍的战场上驰骋杀敌,从地狱中逃出升天,可此刻却像一头困兽,陷入了灭顶的绝境之中。
人世间最消磨意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战争?是痛苦?还是这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不能面对,他突然起身,猛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自己追逐了那么久,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一直恨她的绝情,不给他机会,而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才知道狠心的不是她。
那一剑斩断情缘的人,是自己!大步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将水泼在自己的脸上,他的身体很热,心却很冷。
他点烟,一口口地抽着,闭起眼睛,她说过的一字一句都在脑中回荡。
简妮,微微……两张不同的脸在脑中交叠。
在集中营里,自己是怎样对待那个可怜的女孩?他杀死她救过的孩子,将她当宠物,让她在碎玻璃上跳舞……想方设法地让她感到痛苦,逼她妥协,不择手段地想得到她的真心,然后再狠狠摔碎。
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初他并不了解,可现在时过境迁,再回头去思考,突然恍悟。
年少时,为了能够在这个艰苦的环境生活下去,他不得不放弃信仰、梦想,甚至是做人的原则,向强者低头,用灵魂和魔鬼做了交易。
而当简妮出现,她的勇敢、她的坚强、她的倔强都让他无法正视,迫不及待地想磨掉她的乐观,拉着她一起坠落。
可是她没有坠落,他自己却沉沦了。
在她拒绝他之前,在他越陷越深之前,他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去阻止这份将要失控的感情。
可是,简妮死了,也永远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他会忘记一些细节,却忘不掉这样一个人。
如果不是简妮,他和微微就不会有交集,如此骄傲的人如何会对亚洲女人产生兴趣?又怎么会爱得这样彻底?可是,对微微的感情又是截然不同于简妮的。
爱上微微,因为两人在困境中的相互扶持,彼此依赖,她让他感受到温暖,让他觉得这个世界除了仇恨、除了残忍和战争之外,还有阳光。
这份爱,是纯粹的,没有扭曲,没有妒忌,更没有夹杂着任何种族仇恨在里面,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起源于简妮,却远远超越了她。
然而,可悲的是,到头来这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上帝开了个玩笑,将一切又转回了起点。
她说她就是简妮,在他看来完整无暇的一份感情,其实,早已支离破碎,再无修复的机会。
这怎能叫他不绝望?不奔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让他无法思考。
啪的一声又点燃了一根烟,他望向窗外的夜空,茫然失神,连烟草的味道都无法盖过嘴里的苦涩。
曾经的残忍,如今的绝望。
上帝果然还是公平的,因果循环,造就了这样一个结局。
烟头燃到尽头,烙痛了他的手指,沉默地将烟头弹出去,眼底结满了阴郁。
他想,他的心,从此往后,都不会被阳光照耀了。
靠在窗台上,正黯然神伤着,突然,前方的星空被撕裂。
轰鸣的战机向这边结队而来,接二连三地投下炸弹,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一瞬间,夜色被点亮。
弗里茨脸色一变,转身拉开厕所,跑了出去。
微微,他的微微!无论有多绝望,多生气,多无措,心里头第一时间的想到的还是她。
放不开、扔不掉,就像埋在心脏里的毒。
他,已彻底的药入膏盲。
警报再度被拉响,人们刚从恐慌中恢复,又再度陷入恐慌。
纷纷从病房、诊疗室、检验室里蜂拥而出,迫不及待地向底下防空洞冲去。
弗里茨拨开人群,逆流而上,向她的病房跑去。
推开门,可她却不在里面,病床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快步走进去,他四处查看了下,屋子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气。
她离去了,从他身边逃离,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么决绝,也那么绝情,半点念想也不肯留下。
难以发泄心头的怨愤,他抓起矮柜上触手可及的杯子,狠狠地砸向墙壁。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杯,连同他的心,一同碎成了颗粒。
警铃还在不折不饶地响着,炸弹似乎击中了这栋建筑物,引起一阵天动地摇。
在这里找不到人,弗里茨迅速撤离。
更多的人从楼上跑下,人人都想从这狭窄的过道上通过,乱成了一堆。
对她千丝万缕的牵挂,捆绑着他的心,让他怎么也做不到弃之不顾。
本来已经挤到了楼梯口,又突然转身,逆转方向跑了回去。
踢开女厕所的门,他大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一个个小间地找过去。
希望奇迹可以降临,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她的影子。
人生真是个怪圈,记得以前弗雷德一列列火车地找简妮时,他在一边冷眼旁观,甚至还嘲笑他的痴情。
没想到,他弗里茨也有今天,当感情来了的时候,再冷、再酷、再绝情的人,也会变得脆弱。
弗里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让他猛地一震,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丝光芒。
他重新打起精神,三两步转身跑了出去。
走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他四下张望,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了微微。
她被人群推挤在角落里,无力地靠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一脸苍白地望着他。
那瞬间,她眼中闪过的是对他的依赖,而不是憎恨。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她,再度让他沸腾了。
希望和绝望,心痛和欣喜,一再交错。
推开人群,他几步走过去,将她一把拉起来。
周围是涌动的人潮,可他的眼里只有她,两人四目相对,时间刹那凝固成冰。
倏忽之间,她清楚地望见,凝结在他眼底的雾气,慢慢地形成水珠。
然后,他一眨眼,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她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鬼畜的眼泪落在她的手心里,是这样灼热,彻底被震撼了。
他又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中剩下的唯有那颗令人心绪缭乱的泪珠。
这么一个残忍的人,他的眼泪竟也是这样纯净。
没有多余的语言,没有令人沉闷的啜泣,却足以让她撼动。
这个伤她最深的人,第一次流泪,竟是为了她。
她突然相信了他的话,他是真的爱她,无药可救。
在那一秒的停顿后,弗里茨伸手揽她入怀,全身都在颤抖,那一种对失去的恐惧是这样深刻。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低声沉声祈求,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的话、他的眼泪,让她五味俱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抱了一下他。
一个小小的反应,足以叫他欣喜若狂。
如果时间可以停下,他愿意用任何代价去交换,可偏偏处于最危急的生死关头,连片刻的温存都成了奢侈。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络绎不绝地响起,右边和这栋大楼相连的建筑被炸得面目全非,而这里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顶部着了火,烟雾窜到楼下,这里很快就会倾塌。
楼梯上只剩下一些重病员,他们相互搀扶着,做着最后的尝试,企图从这个地狱的缺口中逃生。
还能走吗?他扶住她的肩膀问。
她点头。
他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一路避开砸下的碎石,刻不容缓地向地下防空洞跑去。
敌军战斗机不停地在这个城市的上方盘旋,每一次轰炸,大地都会发出惊心动魄的颤抖。
人们就像是田园里的老鼠,抱在一起,惊慌失措地瞪着上方,祈祷这场磨难尽快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身体本来就虚,而现在更是弱。
实在到了身体的极限,她甩了他的手,靠在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
宝宝很坚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竟然还没有弃她而去,这是痛苦中唯一的一点宽慰了。
弗里茨看见她低头望着腹部,浮现在眼底的是母亲的慈爱,他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嫉妒。
天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可是她的身体、她的心却都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生怕自己骨子里的那股凶狠残暴又跑出来放肆,他闭起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得不到她,那至少让她陪在身边吧,哪怕仅此一天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她叫唤的声音很细微,但弗雷德还是听见了,四周环视,然后看见了她。
扔下手下,他大步走来。
没走几步,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地拽住。
弗里茨将微微一把拉回来,从腰间拔出枪,上膛,顶在她的太阳穴上,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直到皮肤上一凉,林微微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满脸惊恐。
看见弗里茨的举动,弗雷德的眼神瞬间变了,眼底掀起一阵惊涛怒浪,他向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在这一刻也不由地失控了。
……听他提到波兰两个字,那些曾被扔在角落里的往事再度涌上心头,让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她飞快地截断他的话,叫道,住嘴,我不想听!看见她的反应,弗里茨再次微笑,那双碧绿的眼眸中却不含半点笑意。
他的声音是这样冷酷,回荡在空荡的地下室,让人心惊。
她不想听,可偏偏他的话一字字就像条蛇似的钻入脑中。
40年,华沙的某个咖啡馆匿藏了一批波兰爱国分子,党卫军特别行动队联合当地的盖世太保一起布局,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时你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明知道这个计划,却还会让你误打误撞地牵连入狱?为什么会那么巧,你正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方?微微,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这个男人?……☆、242第二百三十一章灰飞烟灭(中)轰炸持续了整个晚上,医院的大楼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地下防空洞也受到了波及。
睡到半夜,被弗里茨叫醒,那双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他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里要倒塌了,我们必须出去。
林微微茫然地睁眼,一时不明白情况,你怎么知道?是风声,必定顶部出现了裂缝,迟早会震塌。
环视四周,地上淌满了人们,一片安宁。
她不禁迟疑,真的会倒塌,还是他又在出花样忽悠她?她的神情让他神色黯淡,既然她不信任自己,干脆就不解释了,一把拉起她向外走去。
弗里茨,你又要发什么疯!她叫着挣扎。
他没理她,只是将她的手腕扣得更紧。
两人拉拉扯扯地一路绕过了人群,走到防空洞的出口,夜风迎面扑来,她不禁浑身一抖。
可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已经一把拉着她走上了大街。
城市里处处在燃烧,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党卫军的尸体。
不远处的天空,掠过几架战斗机,随即响起了射击和爆破的声音,显然这一场恶战还未曾停止。
选在这种时候出来,真不是明智之举,因为随时敌机的子弹和炸弹会落到他们头上。
林微微甚至怀疑他是否故意想拉着自己一起下地狱,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做过。
弗里茨,你放手!她不想死,更不想和他一起死,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甩不开他的手。
情急之下,她用力咬了他。
他吃痛,不由自主地松了下劲道,林微微钻了个空子,立即推开他,拔腿就跑。
弗里茨从后面追上,一把拉住她。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倏忽间,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他脸色一沉,随即拔出了枪,拉开枪膛。
林微微有些诧异,这里是柏林,来的人说的又是德语,他那么紧张干嘛?但,这个念头也仅仅只是飞快地划过大脑。
这时,墙角出转出来了两个士兵,他们胸前挂着一块半椭圆型的铜牌,上面写着Feldgendamanrie(宪兵),他们的出现让林微微顿时心头一紧。
她身上没证件,这个时候遇上他们,绝不是合适的时机。
站住!看见他们,两个宪兵立即朝这里走来。
他们的目光在微微身上转了圈,然后转向弗里茨,盘问道,你是哪个部队的?为什么没有加入卫城战斗?党卫军第3骷髅装甲师第1步兵团2营营长弗里茨﹒赫尔曼。
军官证?弗里茨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证件,递给他们。
其中一个宪兵伸手接过,低头翻查,但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倏地响起一阵刺耳的枪声。
前一刻还在审查证件的人,下一秒就躺在了地上,脑袋上顶着一个血洞,这么准的枪法,显然出自于弗里茨。
不光是宪兵,就连林微微也呆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等反应过来是谁开的枪,另外一个宪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退了几步要逃跑,但弗里茨没给他这个机会,立即开枪打穿了他的头颅。
你疯了!连同胞也杀?林微微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眼中塞满了恐惧,顿时觉得这个男人可怕到了极点。
他哼笑了声,没答,弯腰捡起死人手中的军官证,塞回口袋。
是她的拒绝、和简妮的真相刺激了他,所以才迁怒于别人吗?可是,他们是他的同僚啊,她不明白,一点也猜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失去理智的他,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敢挣扎,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也会像这些宪兵一样,莫名其妙地被他送去地狱。
赶在新一轮的轰炸开始之前,弗里茨拉着她一起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地铁站。
他们还没来得及下楼,这时,不远处爆出了一声惊天巨响。
林微微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颗炸弹落在医院所在的废墟上,伴随着爆破之后,地面轰隆坍塌了下去,整个防空洞在瞬间被覆盖。
嘀嗒一秒的光景,多少人命埋入黄土?眼前这个情景,将她彻底震慑了,林微微不由惊恐万分。
就是在十分钟前,自己还在那里睡觉,如果不是弗里茨……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他冷笑,那神情明明那么冷,却带着一丝灭顶的无望。
他轻声地问她,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在伤害你?他的话叫人心寒,让她不敢直视,心底飞快闪过一丝愧疚,但也仅仅只是在这一秒。
她默默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气氛压抑得令人抓狂。
空袭发生后,地铁里早已成了临时的防空洞,四处都是人,大家蜷缩在地上睡觉,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到来。
找了个地方坐下,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加在一起,透支着她的体力。
靠在墙边,她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怀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在一片地动山摇中,沉沉睡去。
人在战争中,连做的梦都是那么黑暗,陷在恐怖梦境中,怎么也醒不来。
灰色的天空下,她看见整个城市都在爆破,这里究竟是斯大林格勒、是华沙,还是柏林?也许哪里都不是,这里只是地狱的入口。
想逃,却被人紧紧拖住简妮,简妮,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喜欢你的。
那人祈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声声那样哀恸悲戚,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想逃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这样的梦境反反复复,没有出路,没有尽头,让她筋疲力尽。
终于,黑暗中有了一丝光亮,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充满了温柔。
弗雷德?是不是你?是不是?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确实有人在叫她,可这人却是弗里茨,碧绿的眼珠中闪过一抹无法治愈的伤痛。
她做着噩梦,不停地发出尖叫,吵醒了四周的人。
弗里茨伸手轻拍着她,将她从梦魇中拉回现实,可是没想到她第一声叫的是弗雷德。
不想再对她发火,但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几乎将他逼疯,将她禁锢在胸前,紧紧地抱她,狠狠地吻她,不知道到底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嘴唇被他咬出了血,一阵刺痛,她的呜咽声再度拉回了他的理智。
伤害,你给我的只有伤害!她的话划过脑际,让他的暴行戛然而止。
他颓然地松开她,站了起来,逃似的走出去。
林微微无声地擦着唇角,被他咬破的地方隐隐作痛,她无力地闭了闭眼。
太多的伤害,让她对于这一切已经有些麻木了。
昏昏沉沉地靠在墙边,梦和现实仿佛没了边界线。
耳边传来人们的窃窃私语,昨夜敌军连番轰炸,地铁虽然没倒塌,却被废墟挡住了出口。
被困在这里,没人能逃出升天,唯一的希望是等战斗结束后,政府派遣部队来挖石开路。
想到轰然倒塌的医院,想到在楼房里的那对老夫妻,再想到那没完没了的战争,林微微突然有些自暴自弃。
活得那么辛苦,还不如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和大家一起葬身集体坟墓,一了百了。
正闭眼休息,忽然被人摇醒,抬头一看,是弗里茨。
他一声不吭地将水和面包递给她,然后在她身边靠着墙壁坐下。
这种时候,还能找到食物,真是奇迹。
不过,他弗里茨有的是办法。
她咬了口面包,突然问,你吃过了?他摇头,不饿。
在这防空洞里呆了近12个小时,怎么可能不饿呢?林微微没说话,却直接将面包掰成两份,然后塞给他,这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
弗里茨接过,看也没看,直接装入口袋里。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苏联逃难,在那个山洞里,食物匮乏,她差点将自己卖了,最后是他救了她。
在最艰苦的时候,两人曾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除了恨,她对他确实还有一些其他的感情,也许是信任,也许是依赖,可是它们仅存在于生死存亡的那一刻。
地下室里的空气沉闷,才喝了两口,胃里的那阵恶心一直冲到嗓子眼。
她急忙放下面包,用手挡住嘴,深呼吸了几下。
这没完没了的妊娠反应,快让人抓狂了,尤其是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弗里茨见她虚脱地靠在墙上喘息,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让她闻着不舒服,挣扎了下,他却没松手。
耳边传来沉稳的心跳,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头顶,她感受到他在悄悄地偷吻她的发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他自己一再把路给走绝了,那些伤害赤条条地存在着,无法原谅。
现在,又这样做,是想赎罪吗?微微。
他叫了她一声,林微微闭上眼睛装睡,没有应答。
在我心里,你和简妮是不同的。
这话让她震动了下,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心想,也许对你不同。
可是,对我而言,不同的只是伤害的方式而已。
知道她没睡,只是在回避,他的真情对她来说,一文不值。
无论做什么都回不去修改历史,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伤害,无论做什么他们之间都有隔阂,一颗心被伤透,却也无可奈何。
将她紧紧地环在胸前,感受到她的存在,这已是上帝给他最后的仁慈了。
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得不到,这种折磨,比子弹射穿心更痛苦。
他闭起眼睛,为什么在深渊徘徊的人,永远只是他?为什么她不能爱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心动也是好的。
问了自己无数遍,却始终得不到答案,深深的疲惫以及对人生无力再度侵袭,让他无力放抗。
两人间弥漫着压抑,无话可说,保持缄默。
林微微有些头晕,体力不支,便又睡了过去。
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不会反抗,弗里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声叹息。
希望永远不会有人来拯救他们,这样她就可以一辈子陪着他,直到生命尽头。
他扬起了一个苍凉的笑容,满是无奈,自己竟会萌生出这种幼稚的想法,爱情真的让人变脆弱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人的合照,仔细地端详。
照片上的女子眼角上挑,嘴角带笑,不得不承认,这个摄影师还是有点技术的,能把她不情不愿的表情拍得这样生动和自然。
他再度苦笑,如果能将照片上的一刻变成现实,那该多好。
被困在地铁24个小时后,可怕的空袭终于结束了,大地不再震动。
外面传来了喧嚷声,堆积如山碎石渐渐被挪开,阳光溜进来,瞬间驱赶了黑暗。
人们相互扶持着向出口涌动,一大批党卫军战士在门口维护秩序,提供帮助。
林微微站了起来,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这刺眼的光芒,她不由用手背挡住眼睛。
一整天没吃东西,又提心吊胆地没睡好,头晕脑胀,几乎站不住脚。
背后有人扶了她一把,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无力挣扎,就让他这样抱着吧。
能够重见天日,得以生还,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是弗里茨的脸上却展现出一片阴霾。
他知道,上帝给他的时间,已经在倒计时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全身一颤,眯着眼睛从指缝里望了出去。
是弗雷德!他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中显得那么不真切,就像救世主突然降临,让她原本那颗濒临奔溃的心在瞬间重燃希望。
因为身体虚弱,她叫唤的声音很细微,但弗雷德还是听见了,四周环视,然后看见了她。
扔下手下,他大步走来。
有太多的委屈等不及要向他倾诉,她迫不及待地想扑入他的怀抱,感受温存。
可没走几步,手臂突然被人紧紧地拽住。
弗里茨将她一把拉回来,从腰间拔出枪,上膛,顶在她的太阳穴上,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直到皮肤上一凉,林微微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满脸惊恐。
看见弗里茨的举动,弗雷德的眼神瞬间变了,眼底掀起一阵惊涛怒浪,他向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在这一刻也不由地失控了。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弗里茨阴鸷的声音在冰冷的空中盘旋。
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愿用生命去保护她,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还有希望,可是,当他看见弗雷德出现时,两人的感情互动,这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他们无情地捻灭。
现在,他的心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恨和痛。
他就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在死亡面前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没有人救赎他,没有希望降临,等着他的只有一条万劫不复的地狱路。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拖着他们一起痛、一起伤、一起绝望?弗里茨扬起唇角,露出酒窝,为他的俊俏的外表更增添一丝魅惑,只是这个笑容看在别人眼里,并不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他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只要稍稍一动,子弹就会立即穿透她的脑颅,而他也确实动了杀念。
既然活着的时候不是属于他,那就让她陪着他死。
她死了,不管是弗雷德还是鲁道夫,他们一个都得不到她。
只有他弗里茨,会缠着她的灵魂,一起下地狱。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仿佛在犹豫,目光辗转徘徊。
人和魔鬼之间,不过是一念相隔。
微微在他手上,弗雷德不敢轻举妄动,惊怒之下的人会做出任何极端的事。
他克制下怒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道,别激动。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弗里茨哼了一声,道,交易?40年和你交易的结果是被你弄到东线,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对于他的控诉,弗雷德不置可否,只要你不去为难她,我帮你摆平外面那些宪兵。
弗里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嘲讽道,昨天才发生的事,你就已经得到风声了,果然让人钦佩。
忽略他的讥讽,他继续利诱道,你不但不必面对作为逃兵被起诉,甚至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少校。
如何?空袭发生的时候,弗里茨正在照相馆,上司集合所有官兵,下令一致守城抗敌。
可是他抗令不从,一意孤行地丢下大部队,跑出去解救被困在车里的林微微。
昨天他又开枪连续打死了两个宪兵,一错再错。
临阵脱逃,违背了誓死效忠的誓言,这罪名等同逃兵,再加上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弗里茨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但是,就算是死又怎么样?心都死了,难道还怕一颗子弹?他只是不甘心,痛苦他一个人背,成全他们的幸福,他做不到!和弗雷德明争暗斗了一辈子,不管在事业上,还是爱情,始终赢不过他,无奈却也恼怒。
得不到答案,弗雷德知道他不在乎这个,他要的东西恐怕不是自己愿意付出的。
可是,他还是镇定地撤走属下,直到地铁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他为自己燃起一根烟,深吸了口,吐出烟圈,不徐不疾地道,那么,你说,你想怎样?弗里茨冷哼一声,对他惺惺作态的模样深恶痛绝。
他的处事风格,弗里茨再清楚不过,动了他的女人,又害她差点流产,罪无可恕。
他脸上在微笑,心里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怎么会放过他?同样,他对弗雷德也是恨之入骨。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冰释的。
如果两人手中有枪,会毫不犹豫地相互射出这一枪,将对方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看着你绝望,让你感受我的痛。
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她是你最爱的女人?如果我一枪崩了她,一尸两命,你说会怎样?有什么能比亲眼看见你崩溃,让你一辈子都痛不欲生更精彩?这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下去,粉碎了弗雷德的伪装,直刺入心扉。
你这个疯子!他烦躁地甩开手中的烟头。
弗里茨已是穷途末路,当一个人一心求死的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更何况他本身就是这样极端的人。
疯子?我把这当成一种称赞。
看见他失去往常的冷静,弗里茨不禁弯起嘴角。
弗雷德,如果我得不到救赎,那你也休想。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只有一条归宿。
他的恨意是那样明显,他到底在报复谁?是弗雷德、是林微微、还是他自己?她转头看向他,眼中载满了对他的怜悯。
弗里茨,不要再一错再错了,这样下去,除了人们对你的憎恨,你什么也得不到。
她的话,她的眼神让他一怔,但随即露出了一个决绝的笑容,错错错,都是错。
为了你,我早就把自己逼进了绝路,无路可退。
你总是说我在伤害你,无法原谅。
那么他呢?微微,恐怕你还不知道,自己爱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他可以对着你谈笑风生,却在下一秒将你送进地狱。
还记得在波兰吗?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简妮早在那场咖啡馆暴动中丧生。
他停顿了下,目光透过她,落在弗雷德身上。
有些陈年往事,本已随着简妮的去世,一起埋入黄土。
可没想到……也好,就让所有的恩怨做一个了断。
听他提到波兰两个字,那些曾被扔在角落里的往事再度涌上心头,让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她飞快地截断他的话,叫道,住嘴,我不想听!看见她的反应,弗里茨再次微笑,那双碧绿的眼眸中却不含半点笑意。
他的声音是这样冷酷,回荡在空荡的地下室,让人心惊。
她不想听,可偏偏他的话一字字就像条蛇似的钻入脑中。
40年,华沙的某个咖啡馆匿藏了一批波兰爱国分子,党卫军特别行动队联合当地的盖世太保一起布局,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时你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明知道这个计划,却还会让你误打误撞地牵连入狱?为什么会那么巧,你正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方?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这个男人?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定制封面出来了,大概一共4册,这是第一册的封面,其余三册正在制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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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pg[/img]下集预告:弗雷德向来温和,可这次他实在太过分,连微微有了孩子也不肯放过她。
难忍心中的怒火,他几步走近,一句话没说,对准弗里茨的脸狠狠地抽了过去,这一拳是替微微揍你的。
弗里茨踉跄了几步,顿时鼻血直流,他没有回手,甚至都没有正视过他。
他的心被她带走了,目光望向出口,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在刚才的那一刻。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更让他恼怒,又一拳揍在他的腹部,道,这一下是替我没出世的孩子。
弗里茨终于有了些反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去脸上的血迹,笑道,弗雷德,如果不是你把我弄去苏联,我也不会在战场上碰到她。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属于我的。
闭嘴!你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他的无耻、他的卑鄙,让弗雷德火冒三丈,他很想将他踹在脚下,用力踩醒他。
可,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拽住领子一把将他拎起来,抵在墙壁上,说道,你一心想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
这世上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没再动手,却让他更深刻地感到压力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已然踩爆了他的底线。
弗雷德伸手扯掉了他肩上的军衔,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却无比残酷,弗里茨,会有一个好地方等着你……那就是刑营!听到这个名词,弗里茨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243第二百三十二章灰飞烟灭(下)随着他声音落下,四周也随之陷入寂静中,无人说话的地铁站变得阴冷,就连刺入的阳光也无法温暖。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逗留在自己的身上,有这么一刻,林微微突然觉得烦透了。
这些恩怨情仇,就像一个个梦魇,总是纠缠着,不肯放过她。
转过头望向弗里茨,她咄咄逼人地责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是不是非要撕开我的伤疤,看到我血肉模糊的模样,你才会满足?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你希望我会恨他,打掉孩子,然后一辈子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吗?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他过去做了什么,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将来。
我就是爱他。
你爱我多深,我就爱他多深。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伸手抓住顶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移向自己的额头,道,反正你已经杀死过我一次,我不介意你再动一次手。
你开枪啊,这么冷血的一个人怎么犹豫了?就像曾经杀死简妮那样,千万不要手软,一枪打在这里。
你想拖我一起下地狱?这是不可能的,我死了后,会回到属于我的世界,你上天下地都不可能找到我。
她每说一句,就向前走一步。
他本是强者,一个施暴者,却在这一刻变得手足无措,只有不停地退后。
她脸上那种充满恨意的神色令他方寸大乱,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逝,让他措手不及,抓不住,握不牢。
他只觉得自己被她逼入了死角,那些怒气在瞬间被冻结。
你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因为,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路给走绝了。
她无奈地笑了声,弗里茨,你动手吧,给我一个痛快。
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处决我。
林微微闭起眼睛,被逼到这个地步,她也已无路可退了。
心一横,她拿自己生命打了个赌,要么一死百了,要么他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弗里茨握枪的手在颤抖,这么决断的话从她嘴里说了出来,他想自己应该给她一枪,这样她就不能再开口伤害她。
可是,看见她的眼泪,她的绝望,就像是针刺一般,吞噬他的每一寸的意识,这种感受犹胜万箭穿心啊!扣动扳指,不到一秒,所有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竟无法做到。
之所以动了杀意,是源自于对弗雷德的恨。
而现在,他面对着她,四目相触,在心中翻滚的却是那种爱恨交错的无措。
他真的能够像以前对待简妮那样,狠下心将一切感情杜绝出去吗?就像简妮那样……他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对简妮那么狠心,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没人能够回答他。
被关在这样一个没有出路的绝境中,他独自挣扎着,独自舔着伤,没有天使、没有救赎、没有阳光,等待他的只有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个笑容从他嘴角绽开,仿佛那艳丽的曼陀罗,释放出凄厉的美丽。
手一松,枪从他手中滑落,他想伸手去拉她,她却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收拢手指,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你赢了。
他苦笑,那双深邃的绿眸中盈满了蚀人心魂的悲戚,他的灵魂,为眼前这个女子,将永远在烈火中焚烧而煎熬。
她没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丢给他一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弗雷德伸手抱了下她,她没反抗,也没回抱她,只是将头靠在他胸口,闭起眼深深地舒了口气。
就像每次她做了噩梦,他都会安慰她那样。
你出去等我。
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下,道。
她点点头,可走了几步却站停,问,你会杀了他吗?弗雷德一愣,随即道,不会。
没再说什么,她向出口走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弗里茨,他们之间的账也该好好地算一算。
弗雷德向来温和,可这次他实在太过分,连微微有了孩子也不肯放过她。
难忍心中的怒火,他几步走近,一句话没说,对准弗里茨的脸狠狠地抽了过去,这一拳是替微微揍你的。
弗里茨踉跄了几步,顿时鼻血直流,他没有回手,甚至都没有正视过他。
他的心被她带走了,目光望向出口,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在刚才的那一刻。
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更让他恼怒,又一拳揍在他的腹部,道,这一下是替我没出世的孩子。
弗里茨终于有了些反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去脸上的血迹,笑道,弗雷德,如果不是你把我弄去苏联,我也不会在战场上碰到她。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属于我的。
闭嘴!你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他的无耻、他的卑鄙,让弗雷德火冒三丈,他很想将他踹在脚下,用力踩醒他。
可,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拽住领子一把将他拎起来,抵在墙壁上,说道,你一心想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
这世上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没再动手,却让他更深刻地感到压力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已然踩爆了他的底线。
弗雷德伸手扯掉了他肩上的军衔,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却无比残酷,弗里茨,会有一个好地方等着你……那就是刑营!听到这个名词,弗里茨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刑营(Bewaehrungsbataillon),那是个被诅咒的阵营。
被送去的都是犯了罪的官兵,他们接受残酷的训练,受到教官的羞辱躁虐,然后被派遣至战线的最危险的前锋,或是扫雷,或是断后,或是先锋,整日提心吊胆地等待死亡到来。
这些人除了战死沙场,没有其他的出路。
被分配到刑营里的士兵,生存的机会才2%。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对弗里茨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来说,怎么面对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又要如何去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弗雷德,你果然是了解我的。
他是要将他逼上绝路,将他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不愧是自己从小长大的死党,对他的脾性都了若指掌。
心狠手辣,不留有半点余地,弗里茨一直都以为这是自己的作风。
直到现在才知道,和弗雷德的手段相比,他根本不算什么。
你该庆幸,孩子没掉,不然,你的结局会更惨。
废了他的军衔,再将他送去刑营送死,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残忍的?弗里茨笑了起来,满是讥讽,谢谢你的仁慈。
外面的阳光很烈,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他的一颗心却直直地坠入了冰河深处。
对他而言,从以往后的每一天,都将在暗无天日的炼狱中受煎熬。
走到出口,立即有人宪兵上来接手。
送他去军事法庭。
路过微微的时候,弗里茨突然挣脱开身边的士兵,脚步一转,向她大步走去。
在大家做出反应之前,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
最后一个吻,带着颓然的决绝,再无后路可退。
恨自己无法融入她的生命,更恨她不肯爱上他,这一吻,掺着他的血,如狂风暴雨般激烈,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
口中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她几乎要窒息,可是他的拥抱是那样用力,他的亲吻是这般沉重,让她无法挣扎,也无力承受。
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通过两人相触的唇,传递了过来。
最后一次了,微微,我的微微……想到之后便是永别,他的心,如刀割般,万箭穿心的滋味,让人发狂。
他听见弗雷德气急败坏地在旁边叫人拉开他,感受到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放手,一种凄楚、一种无力爬上了伤痕累累的心头。
他发疯似地啃噬着她的嘴唇,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一个吻,却被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色彩。
这世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武力制造出来的伤口。
灵魂上的创伤,真正地刻进了他的心扉,融入骨血,无药可救,而之后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
是黄泉、是地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颗眼泪,沉重却又纯净的眼泪,清清冷冷地坠落,滴在自己的心尖上。
她下意识地回抱了他一下,一种莫名的伤悲,缠绕在心中,越来越清晰。
她为什么会难过?不是一直痛恨他吗?还是说,是他悲戚欲绝的情绪感染了自己?她站在那里,直到这个男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
曾经两人交集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1933在昏暗的小巷中,救了浑身是伤的他;1938年的水晶之夜,他送她进监狱;1940年,他在集中营里对她施虐;1942年,在苏联雪原上两人的生死相偎;1944年,在柏林空袭中,他用生命保护她……两颗恒星在激烈的碰撞之后,最终交错而过,越行越远。
微微,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纠缠你。
头顶响起弗雷德的声音,被他抱在怀中,她怔怔地发着呆,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即使梦醒了,却感受不到真实感,她还是痛。
当弗雷德掏出手绢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赫然惊醒自己竟然泪流满脸,为什么哭?因为那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吗?怎么会?她应该高兴自己终于摆脱了他,她要感谢弗雷德的,替她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只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
没有说话,连饭也没吃,倒头便睡,闭上眼睛都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一直缠着她入梦。
弗里茨……我们私奔吧。
不是中枪,而是中毒,一种叫做林微微的毒。
对,就算是下地狱,我也势必拖着你一起。
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心里头的那个人是我为止。
……口口声声要拉着她一起坠落的人,可是在地狱门前那一秒,最终还是推开了她。
他一直跟着她、缠着她,现在彻彻底底地从眼前消失了,只是她的心里呢?是不是还能维持对他的恨?她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生命里曾有过这样一个男人,伤过她,爱过她,救过她,和她纠缠不清,让她忘不了,虽然不能爱上他,但也同样是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要说:唉,鬼畜啊,鬼畜~~~~~真是Whatgoesaround,comesaround。
好在后妈我在给你关上一扇窗户的同时,又给你开了一个狗洞。
你收拾收拾,准备穿越吧!阿门。
第三册的封面:介个不是鬼畜下集预告:弗雷德,她打断他的话,问,那天,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嗯?他的动作一顿,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话?你设下圈套,让简妮去饭店,然后陷害她被抓入集中营。
这是不是真的?林微微低声问。
她暗自揣摩着他的答案,会否认?会恼羞成怒?还是会爽快的回答?各种预想的反应都在脑中飞逝,可没想到,他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微微一怔,她随即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追问,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将脸在他怀中蹭了蹭,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这两星期,你都属于我的,我去任何地方,你都得陪着。
你想去哪里?她想了想,眼前突然一亮道,去梅斯。
法国?他有些惊讶,不禁问,你去哪里做什么?秘密。
她神秘地笑,对,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244第二百三十三章诀别休整了三天,林微微才恢复一点精神,心情不佳,总是闷闷不乐的。
弗雷德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发生在弗里茨和她之间的纠葛,只怕和敌军在柏林上空的狂轰乱炸一样惊心动魄。
她在想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是个聪明的人,那些不愉快的事既然已成过往,就没必要再提起触景生情。
她的腹中有他的血脉,她的人也是他的,她最终是要脱出阴影,展望未来的。
而这个未来,只属于他。
被食物的香味引下楼,走进厨房。
她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弗雷德正忙着,一转身,看见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不禁被她吓了跳,道,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
马库斯说你身体不好,能保住孩子那是个奇迹。
要多吃一点下去,要不然……弗雷德,她打断他的话,问,那天,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嗯?他的动作一顿,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话?你设下圈套,让简妮去饭店,然后陷害她被抓入集中营。
这是不是真的?林微微低声问。
她暗自揣摩着他的答案,会否认?会恼羞成怒?还是会爽快的回答?各种预想的反应都在脑中飞逝,可没想到,他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微微一怔,她随即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追问,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让她耿耿于怀的不是之后在集中营里所受到的苦,而是自己曾对他的那一份信任和依赖。
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他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下。
弗雷德沉静地回望她,那盈盈蓝眸中溢满了一片坦荡荡的情深意重。
他握着她的手,道,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如果有,我愿意拿一辈子去偿还。
每一个字都带着真诚,看着他的眼,她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对啊,他的脑部受过重创,曾经的记忆都烟消云散了。
想起两人曾在苏联的情景,在生死存亡间,他许下不离不弃的承诺。
即便他失去了记忆,她换了皮囊,他仍然没有忘记她。
只有一份深入骨髓的感情,才会让对她的爱变得有灵魂、有生命。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追随她,无论是在最幸福的时候,还是在最危机的关头,都始终有他的伴随。
这一路走来的包容和付出,足以赎罪。
更何况,简妮都死了,她还要去计较些什么呢?林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他的脸,扯出个无奈的笑容,道,既然不记得,那就算了。
他环住她的肩膀,吻了下她的唇,转移开话题,道,我的调令批下来了。
去哪里?康斯坦茨,下个月月中上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让她郁郁寡欢的心雀跃了下,现在已经是44年10月底,离帝国颠覆不到半年时间了。
这几天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将你送去苏黎世。
苏黎世?她吃了惊,忙问,不是说去康斯坦茨吗?他不答反问,笑着调侃道,你不是总是吵着想去瑞士。
那是以前和你怄气的时候,现在,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听她斩钉截铁的语气,弗雷德笑了,将她抱在怀中,道,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为什么不是现在?她不由着急,我一个人去瑞士,你怎么放心?不是一个人,马库斯会先去打点,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
什么?她叫了起来,抗议道,你让我和陌生男人住在一块儿?我不干!当然不是,我在瑞士有房子,是你和我的家。
他去那里躲避战祸,我会另外给他安排住所。
他这个人诚实可靠,你可以放心。
你什么时候在瑞士买了房子?我怎么不知道?她一脸疑问地望向他。
弗雷德没打算隐瞒,便老实交代道,42年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
啊,这么说来,你早就认为德国会败?他摇头,不,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帝国的命运。
房子是为你买的,留在德国,我怕自己有一天会保不住你。
他的话让她感动不已,在42、43年的时候,她还傻乎乎地跟着少爷在战线上奔波受苦,可没想到,在这里却始终有一个人始终在为她着想,为她打算。
他对她的这份心,可表日月,恐怕再无人能够相提并论了吧。
既然你都知道德国必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瑞士?难道你还舍不得你这个少将的军衔?他摇头,起身走到窗口,道,让我舍不得的是这个生我养我的国家,当初我们每个人都宣誓过,要誓死效忠。
如今,让我违背誓言、丢弃尊严,做个懦弱的逃兵,我做不到。
那我呢?你就舍得抛弃我,违背我们之间的诺言吗?她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紧紧地,不肯放手,还有我们的孩子。
当然不舍得,所以我才会自动要求调到康斯坦茨。
他转身握住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微微,我不会离开你,任何时候,我的心都和你在一起。
不离不弃!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心里再难受,也不得不妥协。
投入他的怀抱,她闭起眼睛,只能任眼泪奔腾而下。
你留在德国,我也不走,见不到你,还不如去死。
弗雷德伸手点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将这赌气的话继续说出口,不要任性。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将来。
你知道,去年德国的婚姻法里新增添了一条法律条款,不是德国籍的孕妇,国家有权勒令其接受人流手术(德语原文请见备注1)。
所以,我不能冒险,微微,你和这个孩子对我意义非凡。
我需要你的理解,你要相信我,这样的安排绝不是我乐意见到的,但是为了将来的厮守,请你一定要忍耐。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再反驳些什么?幽幽地叹息,好不容易在一起,不久后又要面临分离,幸福的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听见她在叹气,他伸手将她抱得更紧,我们还有时间。
在上任前还有两个星期的假期,我会陪着你,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离开。
那之后呢?康斯坦茨到苏黎世才70公里,我每个周末都回来陪你。
微微在瑞士,他在帝国,不必为她的安全担忧,两人能够周末见面,而他又不必当个逃兵背叛帝国,一举三得,这个主意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了。
星期一到星期五呢?她撅着嘴,还是不开心,却也无可奈何。
每个星期见一次面,总比那些在战线上生离死别的人要好。
再说,战争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交缠,道,不过五天的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
将脸在他怀中蹭了蹭,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这两星期,你都属于我的,我去任何地方,你都得陪着。
你想去哪里?她想了想,眼前突然一亮道,去梅斯。
法国?他有些惊讶,不禁问,你去那里做什么?秘密。
她神秘地笑,对,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本想在离开德国前,去和奥尔嘉告个别,可没想到,跑去医院,却得到一个让人伤心欲绝的消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在空袭中丧生。
听到好友被埋葬在医院的废墟中,尸骨无存,林微微当场就哭了。
那条鲜活的人命啊,就这样没了,可怜库特人在前线,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曾说过,亲人爱人是他们这些战士活下去的动力,如今信念倒塌,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战场上,妻离子散,生离死别,叫人于心何忍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不足以泄愤,这场战争越是走向尾声,所付出的代价就越是大。
还有多少人的性命会被卷入?想到1945年后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柏林,不禁一阵心酸。
找不到尸体,没有骨灰、没有仪式,只能在墓地里给她立一块碑,聊以悼念。
将鲜花放在她的坟头,林微微怔怔地落泪,两人一见如故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一路相伴走来,在大学、在前线,一起学习,一起实习,一起打闹说笑,她以为她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不光是她们,还有她们的下一代也会一起成长,可是没想到……她却带着她的孩子先走一步。
抬头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偶有浮云飘过,她不禁暗忖,奥尔嘉,你是不是已在天堂笑望我们?微微,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启程了。
背后传来弗雷德的声音,拉回她飘忽的心绪,她蹲□体,最后一次望向她。
照片里的女孩有着纯洁动人的笑颜,在阳光下仿佛有了生命。
微微,你可是抢到我新娘捧花的人,你一定要幸福哦。
风中吹来她曾经说过的话,林微微笑着流泪,道,奥尔嘉,我会的。
我要走了。
她和奥尔嘉差不多时间怀孕,可是一个死了,只剩下她。
世事难预料啊!站起身,她转身走向等在路边的弗雷德,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再见了,柏林,这个伤心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MitderVerordnungzumSchutzvonEhe,FamilieundMutterschaftvon1943wurdendieStrafenfuerSchwangerschaftsabbruch(§218)erhoehtundPersonennichtdeutscherVolkszugehoerigkeitvomVerbotdesSchwangerschaftsabbruchesausgenommen。
WareinerassischminderwertigeFrauschwanger,wurdesieoftzurAbtreibunggedraengt。
43年的时候婚姻法新增了个条款,结了婚的妇女不允许任意堕胎。
但是,如果不是德国籍的孕妇,尤其是一个被定义为低贱种族的女性,纳粹政府有权勒令她接受堕胎。
下集预告:拔萝卜似的将它拉出来,她开心地抱在怀里,亲了下。
然后迫不及待地拉开拉链,她的护照、手机、润唇膏、钥匙都在。
她在地上盘腿坐好,然后对弗雷德说,还记得吗,前几天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点点头,靠着她坐下,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先和你说个故事。
这个故事可能有些疯,有些超自然,但请你一定相信,我没有骗你。
……2012年?他接过翻了翻,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才1944年。
是啊,68年后。
那你什么时候出生的?1984年12月28。
啊?他更惊讶,这么说来,我比你大了74岁啊?……☆、245第二百三十四章真相大白再回到梅斯,已是三年后,在这条小街上,曾掉到了迈尔的马车上。
往事如烟,不堪追忆啊。
11月的深秋,路边的树叶都泛黄,没有凋零,也在秋风的吹拂下,孤零零地打转。
跑去迈尔的姐姐家,却发现他们已经搬了家,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
按着印象,摸到印那棵苍天大树,树下埋着她来自于21世纪的证据。
她的心有些雀跃,也有些紧张,他能接受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吗?弗雷德,快来帮我挖洞。
他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图,可也不忍拒绝她,两人折腾了好半天,忙得气喘吁吁,跟土拨鼠似地掘出一堆堆土,也没瞧见挖出啥宝贝。
弗雷德正想罢工,就听见微微欢呼了一声,她拨开碎土,露出一条包带,这不正是她的范思哲包包吗?拔萝卜似的将它拉出来,她开心地抱在怀里,亲了下。
然后迫不及待地拉开拉链,她的护照、手机、润唇膏、钥匙都在。
她在地上盘腿坐好,然后对弗雷德说,还记得吗,前几天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点点头,靠着她坐下,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先和你说个故事。
这个故事可能有些疯,有些超自然,但请你一定相信,我没有骗你。
得到他的承诺后,她深吸了口气,定下心来,将两次穿越的事件原原本本地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从33年一直到现在44年年底,11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走马观花般地在眼前回笼。
天真、嚣张、甜蜜、欢乐、悲哀、无助、绝望、恐惧……所有的感情相互交错,最后编织成一张大网。
见证了历史,同时和历史人物一起成长。
她在那里叙述,弗雷德就静静地在她身边聆听。
当她说到简妮和他一起在苏联时,他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清晰的镜头,那个不停流着泪的棕发女孩,她站在冰天雪地的河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和他说,不要放弃,不言生死。
随着她的诉说,越来越多的片段不停地在脑中闪过。
33年的威斯巴登,38年的捷克,39年的波兰,41年的苏联……这些情景陌生却也熟悉。
她的话解开了一直纠缠在他心里头的疑惑,为什么他对那个棕发女孩的感情,能够这么自然地、毫无保留地转移到微微身上。
他的激情、他的耐心、他的宠溺、他的温柔全都给了她一个人,谁也分享不到。
为了她,他甚至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她回心转意。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曾反复问自己,始终得不到答案,直至此时此刻,才恍然大悟。
因为她就是简妮,简妮就是她啊!即便失去了记忆,但他的心却不曾忘记过这样个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刻在了灵魂深处。
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沉默中,不知道弗雷德会不会接受她这个荒唐的故事,她有些忐忑不安。
等了一会儿,沉不住气地转头望向他,没想到他也正在看自己,那两道目光蓝幽幽的深不可测。
你怎么不说话?她紧张地握了下他的手,一脸失望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这太匪夷所思,可是……弗雷德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用嘴唇堵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一个火热的吻诠释了一切,她是微微、还是简妮,这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他所深爱着的那个灵魂。
他的理解和包容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啊!她伸手抱住他,也以同样热烈的方式回吻他,纠缠在一起的岂止是两片唇,更是他们的心。
一阵热吻后,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肩上,五指缠住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放在唇边用力地吻了下,道,我没后悔来这里,能让你爱上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他笑着摸了下她的手,我也一样。
与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相识相恋,何德何能。
相视一笑,两人说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重新又回到范思哲包包上。
这些都是70年之后的产物?听他这么问,她点点头,捞出她的护照,道,这是2012年的德国签证,你看,这上面有照片,还有条形码防伪标识,签发日期、出入境日期、到期日期,一个都不少!是不是比这个年代的强多了?2012年?他接过翻了翻,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才1944年。
是啊,68年后。
那你什么时候出生的?1984年12月28。
啊?他更惊讶,这么说来,我比你大了74岁啊?……林微微顿时被他堵得无语了。
弗雷德似乎也被自己那句话给膈应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暂时抛开那种欺负老年人的罪恶感,她拿出手机,转移开话题,道,这是我们年代的无线电话。
除了打电话,还可以做好多事,比如打游戏,当照相机拍照。
她按亮了手机,没想到时隔三年,竟然还有一格电池。
弗雷德好奇地看着她操作,这脸上的诧异不亚于亲眼见到外星人登陆地球。
在坠机之前,她和苏和在一起,所以一开机,跳出来的就是她和苏和亲热的大头照。
弗雷德本来脸上还是微笑着的,一看到这张照片,顿时晴转多云。
这个小女人,竟公然亲着别的男人的嘴,还笑得那么欢乐。
他是谁?听他语气不佳,林微微急忙赔笑道,他,他是我在现代的男朋友。
唉,你别生气,那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回来,所以就……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就缠了上来,霸道的一个吻,亲得她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从今往后,你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再和别人分享你。
她连忙乖巧地点头,我是你的,我的宝宝也是你的,买一送一,绝不亏本。
听她这么说,他哑然失笑,真是拿她没辙了。
林微微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问,你能看出来这里是哪里吗?他仔细地瞅了瞅,然后摇头,认不出来。
柏林啊。
她解释,这是议会厅,德国总理办公的地方。
那么,这个你总能认出来了吧?勃兰登堡门。
(备注:柏林标志性建筑BrandburgerTor)嗯。
还有这个。
这个是?他再度震惊。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她停顿了下,道,不过二战之后,被苏联人占领,成了他们关押德军战俘的地方。
90年东西德统一后,这里就成了博物馆,大部分的营房都被拆了,所以你可能认不出来了。
他看了一会儿照片,忍不住问,德国的将来到底会怎样?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问我的。
会怎样?他追问。
战败,元首吞弹自尽。
德国会被划分东西,西德被英美法三军占领,而东德被苏联。
1960年东德政府造起柏林墙,一直到1990年,德国才重新统一。
见他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她悄悄地捏了下他的手,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即便这样,德国在世界上还是很强,经济、技术……除了军事差点,其他都没话说。
离帝国奔溃还有多久?具体的日子我记不得了,但是我记得45年4月底,希特勒就自杀了。
他没说话,脸上的神情庄严而肃穆,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沉闷。
他的祖国从崛起,曾经是何等的光辉,到最后的毁灭。
这任谁提前知道了结局,心里都不会好受。
见他郁郁寡欢,林微微忙安慰道,也许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已吧。
战争过后,欧洲各国会重新建交友情,德国和法国、德国和英国,会冰释前嫌……欧洲大陆联盟,不会再有战争。
相信我,现在是欧洲近代史中最黑的一段时刻,等黑暗过去后,会有五光十色的阳光。
希望如此。
一定如此!还想翻翻手机里有什么好玩的,可以缓解下气氛,没想到这块不争气的电池板竟然停工了。
几声急促的警铃后,自动关机,屏幕黑了下去。
怎么了?他问。
没电了。
她悻悻地将手扔回包里,将脑袋靠在他肩上,道,弗雷德,不管帝国如何,你都答应我,要活下去。
我会在瑞士等你,带着我们的宝宝一起等你回来。
她的话让他动容,他转过头亲了下她的脸,无比坚定地道,我答应你。
-------------------从梅斯坐火车到斯特拉斯堡,再一路向下去瑞士的巴塞尔。
林微微拿的是警察局签发的护照,上面有正规的瑞士签证,边境自然不会为难。
弗雷德本身就是警署高官,要给自己准备证件出入境,也是易如反掌。
进入瑞士后,便是另一番天地,这里没有党卫军,也没有盖世太保,更重要的是这一片净土不受战争侵蚀。
弗雷德为她准备的房子在苏黎世湖畔(Zuerichsee),依山伴水,拉开窗帘,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脉。
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前面是一片花园,除了地点不同,和柏林的住所没多大的区别。
楼上三间卧室,一间是他们的睡房、一间是婴儿房、最后一间是书房,楼下是大厅、厨房、客房。
一直空关着,落了不少灰尘。
两人忙碌了一天,打扫干净后,又添置了一些实用的家具进去。
她靠在他的怀中,感叹,我总算有家了。
是我们的家。
见时间还早,他拉着她出门散步,镶嵌在欧洲中部的瑞士,是个极其美丽的国度。
这里是莱茵河的发源地,四周围绕着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景色怡人,心情舒畅。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牵手,旁若无人地亲吻,没有种族法、更没有党卫军在一旁虎视眈眈,心是自由的。
穿过公园,弗雷德带她走到一栋建筑物门前,她抬头一看,是瑞士银行。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他笑而不答。
进门稍等了片刻,立即有职员过来招待他们,弗雷德将自己的护照拿出来登记,然后那人带他们去了一个小房间。
望着眼前上上下下的箱子,她有些惊奇,问,保险箱?是的。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把钥匙吗?她点头,但随即又摇头,我还给你了。
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绒盒,里面躺着那把小巧的钥匙,将其交到她手中,道,3254号。
你打开看看。
林微微迟疑,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找到3254,然后将钥匙插了进去。
咯噔一下,门打开了,看见箱子里的东西,她不由地吓了一大跳,半天说不出话,这是,这是……金条。
金灿灿的一大片,闪瞎她的铝合金狗眼。
真的假的?不会是镀金吧?你说呢?她数了数,道,怎么才十根?这么多年的华沙隔都你白混了。
你拿起来再说少不少。
那金条看起来还没砖头的一半大,但沉甸甸的,她根本拿不动,手一软,差点掉地上。
怎么这么重啊?弗雷德,快来帮我提一把。
她忙尖叫道,千万不能摔了,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值钱货啊。
他笑着将金条放回保险箱,道,一根金子40盎司,12。
5公斤。
当然重了。
将保险箱重新锁好,将钥匙交给她,道,我在这个银行还有一笔存款,不多,大约十万法郎左右,我已经转到你的名下。
握着这把钥匙,她心里百感交集。
当他将钥匙交给她的时候,她的心还在为鲁道夫而踌躇,可他却早已做好了和她相守一辈子的打算。
你把这些财产交给我放心吗?在我眼里,最宝贵的是我的心,我连心都交给你了,还有什么可以保留的?为了她林微微付出所有,毫无保留,这么好的男人上哪去找?替她安顿好住所,又让她的将来衣食无忧,免受生计、战火之苦。
他对她的好,无以为报,所以只能将自己的一辈子回报给他。
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他,千言万语都化作为一个拥抱。
他也同样抱回她,在她耳边呢喃,我最遗憾的就是不能日夜守在你身边,微微。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等着你,一直等到天荒地老。
将钥匙项链挂回她的颈间,他道,原本这话应该问你父母的,可是他们现在估计还没出生,所以就只能问你了。
她的心一跳,似乎猜到了他即将出口的话,难掩眼底的喜悦,你要问什么?微微,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一辈子照顾你,爱护你,守望你。
我……刚想说愿意,她眼珠一转,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动了下,我的戒指呢?闻言,弗雷德微笑着,从容不迫地在自己的毛衣上拆了一团线头下来,绕成一个圈圈,然后握住她的手带了上去。
他的动作让她浑身一震,颤声道,你记起来了?有些片段,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含泪点头,坚定不移地回答,我愿意。
这个周末,在圣彼得教堂,有一场婚礼,你一定要出席。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心中被一种心酸的喜悦和甜蜜所淹没。
因为,你就是我的新娘。
生怕她会逃走,所以他用孩子、财产、婚礼套住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两个人的婚礼很简单,只有牧师见证,和马库斯的观礼。
当弗雷德看见,身着新娘礼服的林微微笑意吟吟地向他走来时,那瞬间,他的心才算是确确实实地尘埃落定。
这个女子是属于她的,她的心,她的人,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人再能抢走。
牧师在圣台前朗读经文,庄严、神圣的一刻,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视而笑。
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舒伦堡,你是否愿意和微微﹒林结为夫妻,不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直到死亡?我愿意。
微微﹒林,你是否愿意和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舒伦堡结为夫妻,不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直到死亡?我愿意。
见证了两场婚姻,终于也轮到了她自己,奥尔嘉的祝福在耳边划过。
宣读完誓词后,两人交换戒指,然后他撩起她脸前的白纱,吻了下去。
礼成,两人正式结为了夫妇,马库斯用力地鼓掌,为他们的结合而由衷的高兴。
马库斯过来,握住信新人的手,说了一番祝福的话,然后对着微微,开玩笑道,你以后就要改名了哦。
咦?改什么?微微一时反应不及,傻傻地问。
马库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弗雷德在一边微笑接嘴,微微﹒舒伦堡。
闻言,她扑哧一笑,道,其实,我觉得弗雷德﹒林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大结局喽。
下集预告:警察局前那个巨大的纳粹标志被扳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四周的万字旗也都被拔了扔在地上焚烧着,曾经12年的辉煌,只剩下萧瑟的凋零。
成王败寇,强者决定命运。
进进出出的都是盟军,还有一些当地的老百姓,慌忙地从乱石中爬出来,寻找他们失散的亲人。
没有人再去关心纳粹,对他们而言,战争结束了,而自己还活着,那就是一切。
林微微在警局门口走了一圈,环顾着四周,最后在正门前的广场上瞧见了好几具尸体,他们毫无生气地躺着,都是穿着纳粹制服的德国人。
心不在焉地投去一眼,没想到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弗雷德!她心口一紧,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他的胸前还在流血,脸上也是血渍,显然刚断气不久。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部,寒意丝丝缕缕地钻入毛孔,她几乎窒息。
泪水浮出眼眶,一滴滴掉在他的脸上,她用力堵住他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救活他。
不,这不会是真的,弗雷德,你答应过我不离不弃的,你怎么就这样先走了?……嘿嘿,设一点悬念。
统计下有多少人希望太保哥领便当。
不发表意见的就当时是默认他便当了。
嘿嘿。
☆、246第二百三十五章帝国的末日(大结局)时间飞逝,甜蜜地粘在一起两星期后,不得不又面临分离。
对林微微而言,星期天是最可怕的一天,因为弗雷德要走,而星期六则是最快乐的,因为他会回来。
她总是星期六一大早,站在花园里,等着他的车子。
就算是飘雪的日子,也不例外。
看见他,她的心在沉寂了五天后,就会再度雀跃。
每次回家,他总是要数落她,却又迫不及待地将她冰冷的身体抱进怀中。
这样的周末夫妻,真正是痛并快乐着。
44年12月,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德军不停地撤退,苏联军队已经打到了东普鲁士的边缘,而西线也不容乐观,帝国的末日就快到了。
为了抵抗强敌,政府取消了所有的节假日,全国人民都陷在积极紧张的应战阶段,妇女孩子都必须去兵工厂工作,这是最后的劳动力。
帝国的宪兵和警察也被陆续派上前线,没有希望的反抗,只是投入更多的人命和资源,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党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眼睛一眨,又是一年家庭团聚日。
圣诞节那天,明知他没有假期,可微微还是忍不住在窗前站了很久。
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希望会有奇迹降临,等待爱人的归来。
她做了烤鸭,烤了蛋糕,点起了蜡烛,还开了瓶红酒,一切准备妥当。
可是,一直等到蜡烛燃尽,都没等到他的身影。
她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怔怔地望着烛光掉眼泪,正独自悲伤着,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都快午夜了,怎么会是他?明知不现实,可她还是神差鬼使地站了起来,站在大门口伸手摸在门把手上,却不敢拉开,生怕自己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然而,万籁寂静中,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而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眼泪一下子冲出眼眶,模糊了她的双目,他的出现就像是个童话,叫人不敢相信。
他的身上满是冰雪的气息,可她还是飞快地撞入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乖,别哭了,我回来了。
弗雷德接住她,不停地亲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她的脆弱,她的伤心,她的哭泣,她的委屈,牵扯他的每一根神经。
虽然上头取缔了节假日,可是他还是抽空赶了回来,哪怕只能和她温存一个晚上,哪怕第二天天亮就要走,他也不在乎。
能看见她,拥她在怀,这就是幸福。
两人站着相拥了半天,心中的激荡渐渐过去,弗雷德拉着她的手走到餐桌边,看见一桌子的美食,眼底闪过惊讶,问,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林微微点点头,脸上还有悲伤,泪珠在烛光下晶莹剔透。
他心一动,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她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的依赖和情深让他愉悦,揽住她的腰,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思念。
两人难分难解地亲热,相互探索,彼此缠绵,她的气息让他失控了。
他更用力地去吻她,直到嘴里有了一丝血腥,弗雷德这才恍然回神,松开她,抚过她红肿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拉着她坐下,为彼此倒了一点红酒,道,来吧,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都凉了,我帮你去加热。
他没阻止,看见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幸福。
刚才光顾着伤心,没胃口,现在看他吃,突然有了食欲。
吃了几口,她紧张地望向他,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比我想象的好吃。
他故意逗她。
那就是不好吃喽,她叹了声气,埋怨道,你不在,我都没人咨询,只能自己揣摩。
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什么时候走?明天。
我是偷偷溜回来的。
她的笑容一僵,不开心地抽回手,那你还不如不回来,让我希望又失望,你可真够坏的。
见她这样,他都不忍心再打击她,可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说。
微微,新年过后,德国会随时关闭海关,到时候,我恐怕无法再出镜了。
她嗯了声,嗖的一下起身。
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忙拉住她,道,别生气,我也是无可奈何。
我没生气。
她站住脚,背对着他,道,我吃饱了,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看见她的慢慢上楼,他的心也不好受,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她,不然也不会为了几个小时的缠绵而来回赶近150公里的路。
都说孕妇情绪不稳,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还是忍不住要发脾气。
因为太爱、太在乎,所以恨不得24小时贴在一起还嫌少。
坐在浴缸边发呆,连洗澡水满了都没发现,弗雷德走进来关掉水龙头,扶住她的肩膀,道,再坚持一下,只有4个月了。
她转头看向他,露出个牵强的笑容,转开话题,道,你快洗澡。
见她要走,弗雷德一把拉住她的手,央求,留下陪我,好不好?这里气闷,我去房里等你。
听她这么说,他没再勉强。
林微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然后床的那一边陷了下去,她闭上眼睛,他的手摸上了她光洁的皮肤,辗转流连,就像他对她的那颗心。
想到这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现在还要忍受她的孩子气,心头一软,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她转过身,望着他,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矫情,我只是心里难受,放不下你。
他点住她的唇,道,我知道,我爱你,微微。
我也爱你。
她伸手,替他一颗一颗地解开衣服,抚摸着他的胸膛,印下一个个吻。
怕伤到孩子,两人只能慢慢地、轻柔地占有对方,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以解相思之苦。
亲热过后,她躺在他的怀里,不敢闭眼。
恨时间走得太快,幸福来不及抓住,就已从指间逃走。
他的脸沐浴在月光之下,显得阴柔而沉静,她的指尖沿着他眉眼的曲线,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这个小坏蛋竟敢调戏他,弗雷德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然后睁开眼睛。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是她的最爱,被他看得心痒痒,她情不自禁地凑上去,舔了舔他的眼睛,那湿润的感觉让他失笑。
怎么了?不想睡。
这样我们就还有8个小时可以相处。
这话说得他心都痛了,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唯有一遍遍地吻着她的唇。
这样的离别,对他这个铁血男儿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折磨呢?在夜色中,摸索他的脸庞,他的身体,恨不得能够钻入他的骨血中,融成一体。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不敢惊动她,蹲在床边静静地凝视她的睡容。
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想感受那条小生命的存在。
只要一想到孩子出生,自己却无法陪伴在身边,心里头充满了伤痛,以及对她们的愧疚。
微微,你要坚强。
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活下去。
我亲爱的宝贝,你不许调皮欺负妈妈,等着爸爸回来一家团圆。
抚过她的脸,万般不舍缠绕在心头……说好不睡,可是微微还是挡不住倦意睡着了。
赌气地握住他的手,以为这样就不必再分手,然而,当清晨的阳光洒入窗户后,床边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新年过后,德国果然关闭了海关,一开始还能接到弗雷德的电话,可是2月份之后,就音讯全无,石沉大海。
瑞士的电台也会转播德国的战况,对微微来说,听到的都是噩耗。
和弗雷德断了联系,她吃不好睡不着,日夜担忧,原本是4月底的预产期,结果在3月初就早产了。
在医院里昏睡了好几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马库斯去打听消息。
想去德国,可无奈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而且宝宝才出生,也离不开母亲。
每天只有面对女儿的小脸,她的心才会平静一点,每个周末都带着艾薇去教堂做礼拜,希望仁慈的主可以为他们指明一条生路。
3月24日,美军攻克巴登符腾州,占领路德维希港Ludwigshafen和沃尔姆斯Worms(靠近海德堡),而英法两军也从莱茵地区一路往下,攻入巴伐利亚。
4月29日,博登湖地区被法军占领,巴伐利亚的纳粹军队彻底投降。
听到这个消息,林微微顿时坐立不安。
将女儿托付给马库斯,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地跑去了德国。
见不到弗雷德,她心里没底。
瑞士和德国的边境上都是盟军,好在她有合法证件,一路上无人阻拦。
因为战争,所有的列车都暂停运行,无奈之下,她只能央求过路的法军部队,捎她一程。
南德的德军投降,这里战争已经结束,康斯坦茨全城陷入一片废墟之中。
在去瑞士前,她和弗雷德路过这里,所以知道他的工作点。
警察局前那个巨大的纳粹标志被扳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四周的万字旗也都被拔了扔在地上焚烧着,曾经12年的辉煌,只剩下萧瑟的凋零。
成王败寇,强者决定命运。
进进出出的都是盟军,还有一些当地的老百姓,慌忙地从乱石中爬出来,寻找他们失散的亲人。
没有人再去关心纳粹,对他们而言,战争结束了,而自己还活着,那就是一切。
林微微在警局门口走了一圈,环顾着四周,最后在正门前的广场上瞧见了好几具尸体,他们毫无生气地躺着,都是穿着纳粹制服的德国人。
心不在焉地投去一眼,没想到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弗雷德!她心口一紧,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他的胸前还在流血,脸上也是血渍,显然刚断气不久。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部,寒意丝丝缕缕地钻入毛孔,她几乎窒息。
泪水浮出眼眶,一滴滴掉在他的脸上,她用力堵住他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救活他。
不,这不会是真的,弗雷德,你答应过我不离不弃的,你怎么就这样先走了?那一刻,她的世界天崩地裂,没有阳光,只有绝望。
正哭得肝肠寸断,万念俱灰之际,警察局大门处传来动静,大队人马蜂拥而出。
那喧嚣吵闹的声音引起了微微的主意,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下意识地向前望了一眼。
在一群人堆中,她突然看见了弗雷德,活生生的人,和其他的同僚一起被押了出来。
林微微一下子懵了,低头看看地上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过只是一个和他脸型身材很像的陌生人而已!刚才她惊慌失措下,根本没仔细看,竟然认错了人。
心中被闪烁的喜悦淹没,她慌忙地扔开那具尸体,飞快地爬起来,向他奔去。
听见叫声,弗雷德转头,然后就看见了她。
这一瞬间,他死寂的心又有了生气,眼里充满了感动和希望。
他不由自主地调转步伐,想向她走去,却立即被后面的法军用枪顶住。
他心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
她还没接近他们,就被四周的士兵截住。
林微微不肯死心,伸出手想去拉他,见她这样疯狂,他不禁动容,也同样伸手。
可,两只手始终相差了几厘米。
微微,回家去。
乖乖地等我回来。
他叫着,声音在颤抖,眼中有了湿意。
不看见他也就算了,可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她怎么肯就此妥协?挣扎着想摆脱他们,嘴里叫道,你们放开我,他是我丈夫,让我和他告别。
微微,快回去,不要犯傻!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押上车子,直到囚车启动,他们才松手。
得到自由,她立即拔腿追了上去,可是两条腿的速度怎么追得上汽车?弗雷德……即使抽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她仍然固执地紧追不舍,不停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很多话要和他说,她要告诉他,他们的女儿很健康,他们的女儿叫艾薇。
可是她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弗雷德,不管你坐多久的牢,我都等你回来!朝着汽车远去的地方,她扯开嗓子用尽力气大声地吼了出来,眼泪滚落一脸。
至少他还活着,而活着就是希望,不管这条路多长多远多艰难,她都一定会努力走下去。
在囚车里,弗雷德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她的一举一动都印在他的心里。
望着那个方向,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变成一只小鸟,飞去她的身边。
她的人影最终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回过头,看见往日的同事和战友在看他,弗雷德扬起一抹笑容,坚定不移地将从前不敢承认的话说出口,这就是我的妻子,我以她为豪。
我爱她!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明天再放一章后记,大家别错过了。
在定制里会添加2万字左右的番外(下面有试读)。
定制开始时间预计在6月中上旬,大家可以加群235425661,或者加我微博Engelchen_hessen,了解具体情况啦。
感谢大家一年以来对我的支持,有时间的话,会写一点二战的花絮。
关于新文《二战反穿越之鬼畜逆袭》,预定在6月1日正式挖坑。
讲述弗里茨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在2011年的现代德国,然后遇到穿越前的微微,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囧事之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希望大家继续来捧场。
(下面有试读)————————————分割线————————————————下面帖一部分定制里的番外:**********************番外之一:鬼畜**********************弗里茨,你给我出来!你还以为自己是上校吗?你如今只是一个逃兵,一个罪犯!背后又传来教官的吼声,我翻了个白眼,继续靠着树干打瞌睡。
科维诺,是刑营999第二分队的队长,也是我们的看守。
他是一头猪,整天好吃懒做,对我们除了拳打脚踢,就是叫骂。
有一次,一个笨蛋去排雷,结果自己踩到了雷,反而被炸得支离破碎,还拖累了几个兄弟。
科维诺当晚将我们一个个拎起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走到我面前,毫无预警地对着我的肚子就是狠狠一拳。
我痛得弯下腰,他却被逗乐了,翻着一双死鱼眼。
第二天,他又想拿我出气,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我没让他得逞。
伸手捏住他的拳头,将他的指骨捏的劈啪作响,我一言不发地瞪着他,那一刻我真的动了杀念。
弗里茨,快放手,你疯了吗?反正一无所有,这里的下场都是一个死字,我不介意拖着你这个中尉垫背。
我听见自己阴测测的声音在冰冷的空中响起。
他双腿发软,我手一松,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天之后,科维诺再也不敢捉弄我,他根本就是个孬种,吃软怕硬,只会捡软柿子捏。
他气恼我,可又不敢真的动手,因为惹毛了我,我会毫不留情地踩上他的那张脸。
要说狠绝,他们谁也比不过我。
……我抽着烟,拿出那张和微微一起的合照,细细地凝视。
手指摸过她的笑颜,闭起眼睛,脑中反应出来的都是她的一言一行。
微微,我的微微……不知不觉,我竟然睡着了,照片里的人变得鲜明起来,走到我的眼前。
雾气迷蒙了她的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那么朦胧,她向我伸出手,摸上我的脸,可那触摸感却这样真实。
她茫然地看着我,眼中闪过悲伤。
我就像是一块风化了的石头,一动不敢动地站在那里,不过是个梦而已,对我却也是这样的珍贵。
她的手指在我脸上划动,摸过眉眼,她的黑色眼珠流出两道清泪,稍一迟疑后,她捧住我的脸,凑上了她的唇。
我紧紧地抱住她,用力地回吻她,怎么也不肯松开手,我宁愿在这一刻被苏联人送去地狱,这样至少不必再承受醒来的绝望。
然而,再怎么甜蜜,这也只是一场梦,睁开双眼,我依然一无所有。
……————————————分割线————————————————**********************番外之一:迈尔**********************火车在科隆车站前停下,林微微拉着女儿,拎着行李下了车。
再次踏上这方土地,她心里百感交集,陌生却也熟悉。
战后,她也曾回过德国,想去寻找弗雷德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鲁道夫、迈尔、库特、温舍都已经刑满释放,各自返乡,偏偏自己的丈夫仍是音讯全无。
曾是盖世太保的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她不敢去细问,也不敢去想,一直在苏黎世守着她们的小屋,抚养他们的女儿,坚信有一天他会回来和她们母女俩一家团聚的。
微微!背后传来了呼唤声,拉回了她飞絮的思绪,一回头,就看见迈尔在人群中向她招手。
机缘巧合下,两人取得联系,几年来一直时不时地有书信往来。
看见熟人,微微的脸上立即扬起了一抹笑容,自从44年春季一别,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迈尔拨开人群,向她走来,她想和他握手。
没想到他却张开手臂,用力地拥抱了她,在她脸上左右各亲了下。
曾经的战友,如今的好友,林微微释怀一笑,道,恭喜你,迈尔,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
谢谢。
你还没见到过艾尔玛吧,一会介绍你们认识。
两人客套了几句,然后他将目光转向艾薇,问,这就是你信里提起的小艾薇?第一次看见迈尔,小女孩有点怕生,吸着手指躲在妈咪身后,瞪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分割线————————————————下面帖一部分定制里的番外:**********************番外之一:鲁道夫**********************初夏的午后,轻风抚过,耳边传来艾薇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微微拉低帽檐,躺在游船的甲板上,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偷个闲,想在船上睡个午觉,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叫,谁家的孩子?船要开了,危险。
接着就是艾薇的一声尖叫,林微微一个激灵,被吓醒了。
她跳了起来,四处一张望,就见工作人员抱着艾薇上船。
要看好孩子啊。
刚才是个大站,要不是我见没大人在一边,及时拉住她,这小女孩就自己下船了!林微微点头,再三感谢他,船员点点头,便去工作了。
转过头,她瞪着艾薇,一脸严肃。
微微,我错了。
见老娘神情不对,艾薇立马见风使舵,瘪着嘴,一脸可怜相。
错哪里?我不该乱走,可是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爸爸。
林微微一挑眉,问,哪里?那里。
艾薇伸手一指。
她下意识地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毫无征兆地映入了眼帘,让她浑身发颤,差点松手摔了艾薇。
这个人……他,他竟然是……鲁道夫!如遭电击般,她愣在当场,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遇上他。
鲁道夫站在码头边,仿佛感受到两道她的注视,缓缓地转过头,向这边望来。
一瞬间,他冷静的脸上风云变色,惊喜、错愕、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掺杂在里面,那双蓝眼充满了感情。
他扔下身边的随同,飞快地向码头走来。
……他的眼睛有些模糊,因为恐惧死别,所以她离开了他。
战争结束了,可他还活着,只是两人的山盟海誓不复存在。
微微抱着艾薇走过来,见他神色有异,便抱歉地向他望了眼,解释,这是个调皮的家伙,一分钟不看住她,就闯祸。
才不是。
叔叔抱抱。
艾薇蹬了蹬小腿,转身张开手臂向鲁道夫扑去。
不准顽皮。
她头痛地拉住女儿。
没关系。
鲁道夫放下酒杯,伸手接过她,一把抱起她,捏了下她的鼻子,艾薇喜欢吃什么?我们去拿。
……————————————分割线————————————————下面帖一部分定制里的番外:**********************番外之一:弗雷德**********************那天,林微微正在屋里烤着蛋糕,小艾薇乖乖地在房间里涂鸦。
突然,有人在外面按响了门铃。
艾薇,快去开门。
厨房里脱不开身,林微微叫道。
微微,你说过自己事情自己做。
屋里传来艾薇的声音。
林微微生气了,一跺脚,威胁道,你还想不想吃樱桃蛋糕?在威逼利诱下,艾薇憋着嘴,乖乖地去开门了。
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叔叔。
叔叔,你找谁?她扬起脑袋,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人,天真地问。
……请问你妈妈在吗?闻言,艾薇扯开嗓子叫了起来,林微微,有人找你。
谁啊?这熟悉的声音,只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他的心口一紧,几乎压不住心底的冲动。
是一个叔叔,艾薇斜着脸望着他,在脑中搜刮着形容词,一个很帅的叔叔,一个有着很蓝很蓝眼睛的叔叔。
什么乱七八糟,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林微微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端着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到底是……那个谁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印入眼前的人影给震惊了,手一松,蛋糕砰然落地,铁质的托盘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分割线————————————————************新文试读************他动了下手指,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午后,蔚蓝的天空偶然飘过几朵浮云,四处安静极了,没有硝烟、没有轰炸、没有战壕、没有战友敌军、更没有战争!阳光透过玉米叶子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让那双碧绿色的瞳仁收缩了一下。
吐出胸中的一口闷气,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大片玉米地中。
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大脑渐渐地恢复了思考,他立即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11月的寒冬,而是初夏,到处都洋溢着盎然生机。
他回想着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片段,他们遭遇到了苏联人的伏击,刑营的战士全军覆没。
他明明中了枪,可为什么……?……柏林的街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外国人!白人、黑人、黄人,还有各种混血!就像一锅子大杂烩,看得他眼花缭乱。
元首的种族法呢?他们这些人竟然敢藐视纽伦堡法案!正陷在愤怒中,突然面前停下了一辆大巴,门一开,走下来一群亚洲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举着小红旗,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在那里交流。
他愣住了,难道说,元首彻底和日本联盟了?日本打败苏联和美国,来援助他们德国了?这可能吗?他变得更加迷茫了,这些建筑物明明没有改变,可这个城市却让他觉得这样陌生。
从汽车的造型,到人们的穿着装扮,完全不同于他所熟悉的那个年代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啊?看见路边的报摊上插着各种报刊,想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是走上去一看日期,差点没晕倒。
2011年6月12日。
他眨了下眼睛,又看了一遍,还是2011!噢,买糕!2011年?为什么是2011?他翻看了所有的报刊杂志,全部都写着2011!!!……忙忙碌碌,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的行程,她抱着一堆书,正整备回家。
然后,她在学校门口又看到了那个帅锅。
再然后,脑子一热,她神使鬼差地走了上去,咄咄逼人地问,你干嘛总跟着我。
因为等了你66年。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她顿时笑喷,大哥,我今年才26岁,66年前,我妈都没出生!他瞪着眼睛,看了她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再再然后,他的肚子就叫了,叫得很凄厉,一刻不停地……咕咕直叫。
再再再然后,她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几天没吃饭啊?他沉默了半晌,一脸严肃地回答,大概66年。
……怎么样,衣服合身吗?她问。
没想到那渣男留下的旧衣服,居然还派上了用处,幸好没全部扔掉。
得不到回答,她下意识地转头。
不料,一眼瞧见光溜溜的某人,她心口一跳,差点摔了手上的碗。
嘴巴半天合不拢,当下被眼前的景象震慑鸟。
弗里茨背光站在门口,他刚洗了澡,头发上还在滴水。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丝啊不挂,重点部位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尼玛,怎么能这么奔放,他们还不熟!非礼勿视,林微微急忙伸手挡住眼,她不是色女,绝壁不是……话说,这家伙的身材真的很不赖啊,宽阔的肩膀,矫健的胸膛,坚实的小腹,让人想入非非。
目光再向下流动一寸,她顿时沸腾了,哎呦喂,好大一条蛇呦。
……***************************************6月1日,不见不散吆~~~~~~~☆、247后记34年后,1984年12月,苏黎世——一个苍老的身影走在林间小道,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头顶带着礼帽,帽檐上的黑纱遮住了一大片脸,手里捧着一束百合。
初冬,落叶缤纷,墓地里显得有些苍凉。
有人影走过,踏碎了地上的枯枝,乌鸦凄厉地尖叫着,从头顶盘旋而过,带起一阵寒风。
丝丝凉意钻入衣服,她不禁浑身一抖,伸手拉拢了风衣。
老妇人拐了个弯,最后在一块墓碑前站定,伸手撩起了面纱。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但隐隐还能瞧见曾经的秀丽,缓缓地弯腰,将花束轻放在坟前。
她伸手摸了下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语道,弗雷德,我又来看你。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两行眼泪从她眼中滑落,做了30年的夫妻,最终还是他走在自己前面。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人老不中用,腰腿不麻利,蹲了一会就半身发麻。
老妇人抚着墓碑站了起来,低下头,看见那相片里的男子依然温柔似水,那笑容看得她心痛不已。
微微……我会让你比我先走,帮你安葬,让你安心。
把痛苦留给我,把寂寞留给我,这是我疼你爱你的方式。
坚定不移的誓言曾是那样甜蜜,可是无奈人世间世事无常,一次心肌梗塞让他无法守住承诺。
三十年的相伴,日夜相守,儿孙满堂,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
在他离开人间的那一刻,她恨不得跟着一起去。
他的剃胡刀、他的香水、他的衣服……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只是人已逝。
弗雷德,你在天堂过得可好?想多待一会儿,可偏偏天气凉了,身体有些受不住寒气。
她转身离去,一抬头,却瞧见不远处的树下,隐约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金发蓝眼,嘴边含着温柔的微笑。
她心口一紧,急忙跨步向他走去,可站到了树下,才发现原来不过是自己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影。
失望在她脸上掠过,颤抖着肩膀啜泣,最终声音越来越低,浮动的情绪都化为了平静。
放下脸上的黑纱,回头看一眼丈夫的墓碑,转身离去。
一阵轻风袭过,吹开了百合的花瓣。
-----------------------------1984年12月28日15点,苏黎世——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细胞都在衰退,自从那天从坟地回来,受了凉,一病不起。
女儿特地请假陪在身边,日夜照顾她,有时候小孙女也会来,吵吵嚷嚷地叫着外祖母。
那清脆的童音让她想起了艾薇小时候,她带着她一起去科隆坐船,然后遇到鲁道夫……精神不济,可思路却异常清晰,曾经的过往,一一在脑中流过。
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耳边传来女儿的声音,我明天再来看你。
关门的声音落下后,四周陷入了安静之中,她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串钥匙项链,伸手勉强地勾到了它,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她有些头晕,无力地躺回床上,爬不起来,只能转头望向窗外的浮云。
云起云散,云层逐渐地聚拢,形成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闭起眼睛的那刻,她分明听见他在说,微微,我在天堂等着你团聚。
------------------------------------------1984年12月28日17点33分,上海妇科医院的病房——女人嘶哑的叫声在产房响起,走廊上的男人来回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在了他的心尖上。
手术室里,护士按住孕妇的双腿,不停地鼓励,用力,再用力!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影子了。
半个小时候后,一个小婴孩呱呱落地,护士用干净的床单将她裹好,交给孕妇,10斤八两,很健康的小女孩。
女人欣慰的接过,医生出去后,孩子的父亲便大步走了进来,迫不及待地走向母女俩。
怎么样?是个女儿。
呀,我的小公主好可爱。
叫什么名字?抱着怀中的小宝贝,男子笑着说,微微。
希望她以后能够微笑着面对人生。
林微微。
女人重复着,会心地笑了。
全剧终===================================================================【最新最全的起点潇湘晋江红袖腾讯文秀鲜网等完结VIP小说,尽在雪麟小说书屋:淘宝店址:http://shop72063246.taobao.com/ ,拍拍店址:http://shop.paipai.com/8898856,雪麟小说音乐书屋随时欢迎您,这里有小说分类打包下载,请加唯一客服QQ:3660145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