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景国的马车上,我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忍不住问景飞扬,飞扬,我们初次见面你救我的那次,为什么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居然半截儿把我一个人扔在路边,太不够意思了!景飞扬不意我提起此事,面色有些局促不安,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怪模样。
我故意呛道,是不是在那荒郊野外之地,四处无人之所,见本姑娘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心中起了邪念?嗯?瞧瞧,恬不知耻就是介么运用滴。
本以为他要敲我的头,大笑我无耻,没想到他居然一副被说中心事的心虚样子,两眼直向窗外瞟。
不会吧,真说中了?!嫩当时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对刚见一面,美貌还不及自己的人有那种想法吗?我不依不饶,巴着他非要弄明白是怎么个状况。
他无奈地叹口气,抱着我,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才一字一句吐露情由。
当年我在离国为质,御承槿对我不怀好意,几次对我用强,都因我拼尽全力的反抗而没有得逞。
每一次我都弄得一身的伤,几乎失掉性命,他才悻悻作罢。
后来他改变路数,改用□来对付我。
开始时我用自残疼痛的方法尚能保得一丝清醒,可是后来他变本加厉,让御医将几种、甚至十几种名贵的□调配在一起,通过各种途径用到我身上。
有偷偷放到熏香里、饭菜里、茶水里,甚至强灌的,我寄人篱下,防不胜防,屡屡中招。
在□的作用下,不仅让离王得了逞,还因为药量用得大,品种杂,时间长,让我落下了病根,险些送掉性命。
我一直很好奇景飞扬当年在离国的遭遇,当他真的敞开心扉,向我诉说他在离国的血泪史时,我又有些招架不住。
他每说一句,我的脑海就闪现相应的画面,他的痛苦、挣扎、无助、绝望,我都感同身受,甚至后悔听到了这残酷的、血淋淋的真相。
我回国之后,一直暗中调理自己的身子,奈何效果不大。
幸而天不亡我,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平凉谷的药鬼吕子通,并拜他为师。
他为我悉心调理身体,我才渐渐恢复如常。
我们初见的无妄林凝碧池,就是我浸泡了多年的药池,彼时我已大好,只需在月圆之夜浸泡个把时辰就可以了。
回忆到后来,景飞扬的语气已见轻松自然,我也为不用再听那段暗黑史而庆幸。
我见他抱我的力道放松,稍稍仰起头,看着他的侧脸。
那我误闯进去岂不是打扰了你养伤?他点着我的鼻子,知道就好。
我用额头撞着他的下巴,可就有人脸皮够厚,当着人家菇凉的面儿泡药浴,我看是一点儿没耽误。
怎么没耽误?他反驳道,要是没受打扰,能够正常药浴调息,之后动用真气施展轻功时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什么?我眯着眼睛,流氓地勾起食指,邪恶地挑着他的下巴,怎么会被本菇凉的美色引得方寸大乱,春心萌动,以至于抑制不住色心顿起,狼血沸腾?他挫败地撇过头不看我,虽然你没有什么美色,但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嘁,这种时候还不忘损我。
我翻身将背完全贴靠在马车壁上,眼睛望着车顶,话说,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君子,真的和我在荒郊野外什么什么了。
也许我就不用嫁去东耀或者北离,当时就和你私奔了,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
他也有一丝怅然,人的命数是上天注定的,该你经历的你一样也跑不掉。
不知他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我赶紧打断,算啦算啦,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就算当时你一个把持不住把我怎么着了,我也不会和一个□犯私奔呐。
没准儿还得上演什么孤身一人千里追踪仇人,深入虎穴想方设法复仇,最后天意弄人爱上仇人的虐恋情深洒狗血戏码。
他被我逗笑了,揉了揉我的脑袋,最后干脆揉进他怀里。
马车颠簸,路途遥远,我的心情却十分畅快。
虽然我和景飞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错过了许多年,彼此的距离曾经远隔千山万水,遥不可及,但因缘际会之下,我们通过努力终能在一起,也算上天的一种恩赐,以及对过往不幸的一点补偿。
我们回到景国后,事情的进展出奇的顺利。
早在我和景飞扬刚刚私奔的时候,耀皇发现后派人追赶,被景飞扬设下的障眼法误导了方向,发现上当后追兵一路追到景国,对景飞扬的老爸景侯景流年施压。
景流年窝囊惯了,对景飞扬的大胆行为又气又急,却无计可施,每天在耀国的压力下战战兢兢地度日。
一国之君的位置此时如烫手的山芋,他在这个位子上每日都如坐针毡。
景飞扬回来后不久,景流年就让位躲清闲去了,打算让景飞扬解决他自己闯下的祸事。
景飞扬的其他兄弟见他携离国摄政王的头衔而来,自忖实力上不是他的对手,均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景飞扬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景国的领导权。
新年伊始,离国的使臣来朝贺,浩浩荡荡的使臣团里居然有好几位离国的股肱大臣,他们来叩请摄政王正式掌离国事。
景飞扬照例推辞了一番,使臣几番坚持,最后在新年开印的大日子里景国与离国合二为一,景飞扬登基为景皇,正式脱离耀国的钳制,与东面的耀国,南面的浩国,成三足鼎立之势。
就在景飞扬登基后的第十二天,正式册封我为皇后。
记得他在离国行馆的洞房花烛夜曾许我一个盛大的婚礼,他做到了。
虽然不能恢复真实的身份,依然要顶着慕晴公主御承欢的名号,虽然皇后成婚的凤冠比我戴过的任何一顶都沉重得多,几乎压得我抬不起头来,虽然册封仪式繁复无比,严苛的几乎让人暴走,但,我心里仍然畅快甜蜜。
不是因为我终于当上了皇后,而是因为我成为了景飞扬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子。
同时期,浩国方面,我三哥游靖逸经过多年的经营和培植势力,击败了众多竞争对手,包括实力强劲的东宫太子游靖邈,成功上位,成为新一代的浩帝。
我总觉得景飞扬和三哥之间不知何时达成了某种默契,二人登基时都很挺对方,不仅派使团送重礼,还暗中结成了友好同盟,至于共同对付谁嘛,答案不言而喻。
耀国是老牌强国,耀皇御乘风是有勇有谋有魄力的资深皇帝,景飞扬和游靖逸是新生代的统治者,虽充满活力,有热情有干劲,但于帝王之道,和御乘风相比,经验和威望都稍嫌不足。
他们二人的携手联合,无论是对抗强耀还是自身发展,都可谓明智之举。
耀国方面,御乘风不愧是能屈能伸识大体的皇者,鉴于当前的国际形势,他没有过多地追究我和琢玉公主的事。
于我,他是吃了一个暗亏,打落牙齿和血吞,对外不敢声张,只称皇贵妃游氏身染重病,芳华公主御明芯交由贵妃景氏暂为抚养,后宫事务由云妃纪氏掌管。
于琢玉公主,他是吃了一个明亏,御紫霄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在外界的眼中却已成为景皇的弃妇,就算将来再谈婚嫁,也是二婚的身份了。
这一切,御乘风都涵养很好的承受了。
不久,懿德太后东方玉镜薨逝,淑贵太妃东方望舒被尊为太后,尊号淑仁,迁至养颐殿,真正得以颐养天年。
成为皇后之后,我正式入住了后宫之首的荟锦宫椒兰殿。
空荡荡的景国后宫,惟我的荟锦宫一枝独秀,景飞扬也干脆不回他的皇帝寝宫,直接搬来荟锦宫与我同住。
他说,同吃同住才算是真正的夫妻,我深以为然。
政事方面,虽有着后宫不得干政的惯例,景飞扬却从不背着我,我也懒得参与其中,那并不是我的兴趣爱好所在,但是不被强行排除在外的感觉很好很舒心。
近来,景飞扬在筹划迁都。
现在的都城长渊偏南,距原离国的土地较远,不便管理,原离国的都城广平偏北,也不适合,景飞扬就打算把都城迁到地理位置居中的新遥。
娘娘,娘娘,刚才安公公传话过来,皇上让您帮他打点行装!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是新分派来侍候我的大宫女之一——雪绒。
离开广平时,我又见了一次盈弈,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回景国,被她婉言谢绝了。
景飞扬遵守之前的承诺,将清秋馆交给她管理,作为盈弈为他工作多年的酬劳。
不愿意做皇后的贴身侍女,而愿做青楼老鸨,我只能说经历的不同,每个人对人生的感悟就不同,选择适合自己的就对了。
搬进荟锦宫后,景飞扬让安童,就是雪绒口中的安公公,景宫的内监总管,给我挑了四个贴身宫女:聚萍、雪绒、闻筝、挽衣。
聚萍大气果敢,是荟锦宫的掌宫女官,闻筝温婉有才气,挽衣灵巧蕙质,只有雪绒脾性未定,十足孩子气,有些像送歌暴露前伪装的样子,不过雪绒胆子小,若不是跟着我,连荟锦宫的大门都不出。
知道了,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收拾嘛。
挽衣一边忙活手里的活儿,一边帮雪绒整了整跑歪的棉质锦袍领子。
不是,雪绒喘了口气,不是去新遥了,要去宿阳,得多准备点儿厚实御寒的衣服!我一惊,因为迁都的事,我们一直打点着行装,为景飞扬启程视察未来的新都做准备。
新遥气候适宜,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生活富足,我也想一起蹭去旅个游,顺便提前适应一下新环境。
而宿阳是原西越的一个边境镇,当年耀皇伐越,将越人赶到了桑昆河以西,并在那里设立关隘——雪狼关,驻扎部队,以防西越兵反扑。
宿阳作为战利品划归离国,如今也一并归入新景国的版图。
现在景飞扬突然要去宿阳,难道是西越人有异动?那边儿会再起战事?我不敢耽搁,重新打点,现在虽已是开春,边关那边依然是天寒地冻,多带些棉衣棉被总是没错。
待晚上景飞扬回宫,我赶紧询问情况。
边关那边出了些问题,需要我亲自去一趟,迁都的事先缓一缓。
一向运筹帷幄的景飞扬此时的脸色也不轻松,似乎事情真有些棘手。
是西越人要卷土重来,收复失地吗?我不由担心起来。
那倒不是,景飞扬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是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