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润知和展眉从书院里出来后,发现舒绿并不在车中,才一起上山找她。
舒绿还有些懵懂,低声问哥哥:你们这么快就搞定啦?快?都一个多个时辰了,妹子。
啊,是吗?舒绿这才醒悟过来,扬首对夏涵笑笑:和夏公子下了一盘棋,时间过得倒快。
凌小妹和夏涵下棋了?欧阳润知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
孰胜孰负?舒绿还没说话,夏涵倒很干脆地应了句:是我输了。
哦?欧阳润知不禁侧头看了看舒绿。
他昔年也曾求学于杜衡书院,和夏涵等人都是同窗,才会结下情谊。
夏涵的棋力,他略知一二,想不到竟败在了舒绿的手上……她还会给他多少惊喜呢?这时夏涵对舒绿说:看来方才我答应你的事,没什么必要了……从对方三人的只言片语中,夏涵已经大致推断出,展眉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但是他素来守诺,便说:那你就再换个彩头吧。
展眉不解地问妹妹:什么彩头?欧阳润知倒是猜到一点,没有做声。
舒绿不好在这儿跟哥哥说,先应了一句回去再说,转头再看向夏涵:夏公子果然是信人。
既然事情得以解决,那就不必劳烦公子了,也无须换什么彩头……不行。
夏涵挥了挥手:君子一诺,重逾千斤。
我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能将自己的承诺视如浮尘,你只管提好了。
这……舒绿没想到这小少年还是个挺有原则的人,或许……这是读书人特有的执拗脾气?她正有些为难,忽然眼睛一亮,笑道:那,小妹就不客气了。
我只想问夏公子要一样东西……嗯,你说。
夏涵毫不含糊地应了下来。
我是想请夏公子将刚刚烘燃的香药,给我一块。
舒绿此言一出,夏涵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异采顿生。
凌姑娘也懂香?听舒绿问得内行,他也不再叫她小姑娘,而是叫她凌姑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绿就能写出莲心苏木安息香这样的对子,但她又说自己只是听来的而已。
现在她这一说,却让夏涵肯定,她的确是懂得香药的。
我只是喜欢罢了。
舒绿谦逊了一句。
她忽然觉得脸上一痒,遂用眼睛余光一瞥,看到欧阳润知正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顾不上琢磨欧阳润知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把注意力放回夏涵的身上。
这个要求她倒不是随便提的,而是真的很感兴趣。
还没到半山亭的时候,她就闻到了这股奇特的香味。
坐在亭里下棋时,她在棋盘上攻城略地之余,还忍不住分心轻轻嗅吸博山炉里飘起的烟雾——职业病啊,唉……没问题。
夏涵打开桌下的一个描金手提漆盒,里头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块香药饼子。
他从里头取出一张软纸,用铜制的香筷夹出一块梅花型的饼子放到纸上,再小心翼翼地包好。
他的动作很快,片刻间已经把香药饼子包成了一个四方小纸包,递给了舒绿身边的丫鬟巧英。
多谢夏公子。
舒绿喜不自胜地再次向夏涵道谢。
欧阳润知又和夏涵说了几句话,见天色不早,就想带着展眉兄妹告辞而去。
经过了这么久,方才那场小雨早已停了。
舒绿向夏涵道辞之后,本来跟着哥哥准备下山,忽然又折回两步。
夏公子……呃,哥哥,你看这天像是还要再下雨似的。
不如你送把伞给夏公子吧。
反正他们要下山了,也不怕再下雨,夏涵刚才却说自己还要继续呆在这儿。
舒绿觉得夏涵人不错,怕他淋雨,有心送伞给他又碍于礼数,只好绕个弯让展眉出头。
只是欧阳润知和展眉都没带伞上来,他们一行人里也只有巧英手里拿着把胭红色的油纸伞。
夏涵刚想推辞,展眉已经从巧英手里拿过伞来,十分诚恳地请他收下。
既然妹妹开了口,以展眉一贯的行事风格,肯定是要帮她达成的。
夏涵见展眉坚持要把伞留下,也不好再推,只得收下了。
目送着几人步下石梯,慢慢朝山下走去,夏涵才回到桌前坐下。
他自嘲地看了看棋盘上的那局棋,轻笑一声:轻敌了……然后,他将所有的棋子清理干净,开始重新复盘。
每走一步,心里对这个叫凌舒绿的小姑娘的好奇,又增多了一分。
对于生性淡漠的夏涵来说,这是件……很特别的事情。
他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不知道下次,他们又会在什么地方重逢呢?看着静静斜靠在亭子一角的胭红小伞,夏涵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舒绿不知道欧阳润知的表情干嘛一直怪怪的,下山的时候时不时瞥她两眼,好像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好像有些……呃,不开心?为什么啊?欧阳润知的确闷闷不乐。
他只是觉得,舒绿和夏涵相处得真好……对着自己的时候,舒绿眼神里是有点儿戒备的味道的。
也许是自己一开始表现得不好?可能吧,因为他们真正开始接触的时候,已经是在谈交易了……舒绿会对他笑得很甜,但说起话来绝对是精明干练滴水不漏,相处的时候大多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对着夏涵的时候,舒绿却自然多了。
而且,他开始和她谈到调香的事情时,她还故意跟他绕圈子,在夏涵面前她却大大方方地谈论着香药……总而言之,欧阳家的大少爷,为自己得到的差别待遇感到不爽。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爽。
在他冷静自持的人生中,这种感觉,同样很特别。
让这两个男子都产生了特别感受的舒绿姑娘,注意力却只放在她的亲哥哥身上。
回到竹院,她迫不及待地追问展眉:你们到底是怎么说服夏山长的啊?嘿嘿嘿……展眉坏坏地笑了几声:山人自有妙计。
啊,你就别卖关子啦,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