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无过不愿再耽搁,施展轻功飞掠回家,刚刚起步,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眼前而过,抬眼看却什么都不见。
梅无过回到家时,小丫头已将其他凉拌菜肴准备好,就等着猪肉了。
梅无过笑嘻嘻地凑近:洛洛,等一下快点儿吃,晚上给你看件好东西。
是什么?梅无过连忙躲过洛洛油乎乎的小手,闪到一旁端起架子:晚上再看。
梅无过正与老乞丐搭话:你说,轻功练到一定境界,能如一阵风般吗?哎,你能吗?老乞丐傻乎乎地重复着:轻功,轻功......梅无过正要再问,院中传来敲门声。
正在院中的洛洛便去开门,梅无过以为是马捕头一家,于是站起身走出去迎接。
梅无过手拿一个酒壶,那是他今天特意去太兴楼打的,马捕头不好别的,就喜欢小酌几杯。
啪嗒,酒壶掉在地上,梅无过张大了嘴巴看着轩世典,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每逢升堂,这人必定跑来看,看就看吧,审案子确实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但这人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让梅无过很不爽,仿佛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男女之情。
梅无过每次都是一身恶寒,待退了堂又找不到此人,真是让人极度郁闷。
方才在街上也有种不祥的预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竟然自动找上门来了,他究竟想怎样!给个痛快吧。
梅哥哥,我忘记跟你说,我们的恩公昨天刚搬来此处,我就邀了来一起吃年夜饭了。
洛洛摇摇梅无过的胳膊,示意他说句话。
哦,啊?哦,搬来此处!梅无过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无须再叫恩公,我姓轩。
轩世典又直勾勾地看着梅无过。
那我们就叫您‘轩伯伯’,轩伯伯,快进屋吧。
洛洛将轩世典迎进屋子,安排了上座坐下。
老乞丐正呼噜呼噜喝着汤,见轩世典进来坐下,顿了顿又开始呼噜呼噜喝汤。
梅无过定了定心神,心道这人毕竟是两人的恩人,再怎样都要忍,再说人家对自己也没做过什么,或许那就是自己的一种错觉。
恩公,啊,轩伯伯在上,请受梅无过一杯酒,那日多蒙您出手相助,不然我兄妹俩还不知如何脱险。
梅无过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酒。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其他人见了也会拔刀相助的。
轩世典腰背挺得直直的,不徐不慢地说了这句话。
好吧,从没想过做君子的梅无过没词儿了,喝了一杯酒之后低头想了想,又问到:不知轩伯伯这次要在此逗留多久,能用得着在下的,定当全力以赴。
少则两旬多则几年。
轩世典喝完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无过:了了心事就离开。
梅无过看着那双眼睛又一阵恶寒,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多想了,再然后,又没词儿了。
洛洛适时救场:轩伯伯,你要常来我家,我和哥哥也好报答您。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不要嫌我烦就好了。
轩世典正愁没机会,听了洛洛的话,赶忙应下。
同时也担心自己这古板的脾气不讨喜,没办法,一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会呢,我和梅哥哥涉世未深,能得轩伯伯提点,受益匪浅。
洛洛夹了一块儿肉放到轩世典碗里,想到轩世典的身手,小丫头其实有她的打算。
定会尽我所能。
轩世典这话绝对出自内心,来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教教梅无过,就算找不到那个她,能把她的儿子教好,也算了了自己一个心愿。
咦?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客气几句‘哪里哪里,你们都是聪慧过人的孩子,就怕老夫误了你们’之类的话吗?洛洛低头扒了两口饭,暗暗腹诽,这美型大叔还真是实在人,好吧,其实与实在人打交道很容易。
气氛很压抑,有这么个教导处主任类型的大叔在,众人都默默扒着饭。
老乞丐手拿两个馒头,突然跳将起来推门而出,嘴里还嘟囔着:馒头,馒头......兄妹俩齐齐艳羡地看着老乞丐的背影,心道这时候就看出来正常人的无奈了,他们多么羡慕老乞丐可以走出这间屋子啊,就算在雪地里挨冻受饿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可是作为主人,两人万不能离开,只好继续扒着饭。
轩世典可能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首先挑起话题:你,你......轩伯伯叫我洛洛吧,叫他梅无过。
洛洛嘴里正塞满了米粒。
洛洛几岁了?轩世典目光温柔。
十五了。
洛洛放下饭碗,毕恭毕敬地回答。
不知为何,看到此人就觉得要规规矩矩地,或许是因为被他那身正气所感召,大义凛然所熏染吧。
明年就及笄了。
轩世典自言自语。
轩世典又把目光转向梅无过,还未开口,洛洛就接话说:梅哥哥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年了......轩世典听了深深望着梅无过,温柔如水。
梅无过见了两腿发软,阵阵恶寒,心道别管真假,先亮明自己立场吧,于是故意伸手进前襟里,装作掏绢帕给洛洛擦嘴。
看你吃的嘴上全是油,哥哥给你擦擦。
边说边‘不小心’将裹着袭衣袭裤的布包掉出来。
布包散开,嫩红色的袭衣袭裤坦露在外,梅无过连忙俯身拾起,慌忙地揣进前襟。
轩世典果然生气,怒目圆睁地看着梅无过,胸脯起伏了两下,终究没说什么。
梅无过暗暗自责,这两件如果不是小丫头没穿过的袭衣袭裤,他就算菊花绽开也不会让其他男人看了去。
此番实在是事出有因,再说对方或许只是个不爱女人的大叔,趁此机会让这姓轩的知难而退也是好的。
那厢里的轩世典慢慢消了气,这个孩子从小没了父母,野着长大的,做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罪不在他。
想到这里的轩世典心生怜惜,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亲手将她的儿子教导好,走上正途。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轩世典离开后,梅无过迫不及待地关好大门,匆匆跑回来检查窗子是否插好,屋门是否关得牢靠。
洛洛不解:梅哥哥,你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下回别再请他来了,记得吗?梅无过扯过洛洛护到怀里说。
轩伯伯就是古板了些,他不是坏人,我能看得出来。
洛洛抬起头,迎上梅无过的眼睛。
梅无过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他能说这个大叔可能喜欢男人吗?他能说这个大叔武功高强,你的梅哥哥反抗不了吗?他能说男人间是喜欢玩菊花的吗?什么都不能说,不能污了小丫头的耳朵。
梅哥哥,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啊?洛洛探手从梅无过前襟里抽出布包。
哎呀,还叫轩伯伯看到了,羞死人了。
梅无过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危险,笑着说:喜欢吗?喜欢是喜欢,就是要好多银子。
洛洛拿在手上爱不释手。
银子算什么,只要你喜欢。
梅无过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你知道我买它有多难吗?我叫一个小女孩替我买来给你的,若是被人看到我一个堂堂大男人去买这东西,肯定会被戳脊梁骨的。
洛洛翘起脚尖送上一记吻,吻在梅无过脸颊,沁入他的心里。
困吗?梅无过将额头抵上洛洛的额头,轻轻问。
不困,我要守岁。
洛洛往梅无过怀里蹭了蹭。
烛影对窗照,两相嘻盼笑;素雪纷纷飞,人面桃花俏。
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儿享受着他们的第一个不再孤单的年。
独酌隐冷刀,唯香桂花糕;轻捻薄壁杯,为伊人萧萧。
一个腰背挺得直直的人,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院落,那里没有他的恋人,却有他恋人的孩子。
洛洛终是坚持不住,趴在梅无过怀里睡去了。
梅无过轻轻将小人儿放到东厢房她自己的床上,打了个哈欠。
开门出去,准备打些井水烧开了为她擦脸,冰冷的井水映出一轮冷月,映出一个人影。
梅无过猛抬头,一个人影闪进屋子,慌乱间丢下水盆奔去,却只看到那人影抱着洛洛掠了出来,掠向屋顶。
梅无过来不及多想,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茫茫雪夜,一身黑衣,那人忽远忽近,忽快忽慢,总是在自己前面,却又追不上。
梅无过恨自己轻功不济,憋着一口气玩了命地追。
越过屋顶,翻出城墙,梅无过追着那人来到城外,立在茫茫雪地上。
你是何人!把她给我。
梅无过的声音竟有些抖,他是真的害怕对方会伤害洛洛。
那人不说话,夹着洛洛挥拳冲梅无过打来。
梅无过险险转身避开,回掌打去,却连人家半片衣袂都未碰到。
梅无过有些急躁了,出拳挥掌也开始没了章法,几个回合便被来人打了一个踉跄。
那人看了梅无过一眼,将手上的洛洛掷向空中。
梅无过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接洛洛,待落下来时才发现只是一件她平时穿的衣衫。
梅无过脸色煞白地看着那人,对方蒙着面。
自己武功不济,就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明晚此时此地,再来过招。
那人声音沙哑,似乎做过特殊处理:半年为期,在我手上过不去五十招,我就要取走你最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