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巡街,梅无过没有去李知府指定的西街,转来转去来到满翠楼附近,不敢进去,于是在周围转悠。
满翠楼门庭若市,尽皆奢靡买醉之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梅无过看似不经意路过,实则观察着每一个人。
转到后门,梅无过靠着一旁的大树。
后门开了,只见猪肉鲁和翠莲推着板车出来,梅无过连忙掩在树后。
给老子推车,娘西皮的装什么千金大小姐,嫁了我就得干活儿,想享福还回去两腿一劈躺着啊!猪肉鲁污言秽语,翠莲默默无语推着装猪肉的板车,那略显瘦小的身子竟能推动两头猪,可见平时没少做粗活。
看样子两人应是刚去满翠楼送了猪肉,这是去下家吧,梅无过总觉哪里不对劲儿,偷偷跟在后面。
猪肉鲁骂骂咧咧走着,似乎喝了酒,翠莲艰难地推车跟着,一直来到太兴楼,进了后院。
梅无过轻点足尖跃上墙,借着夜色和树影掩饰潜入其中。
猪肉鲁扛着一只猪便往后厨而去,翠莲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扶着。
两只猪都扛完了,二人拿了钱又出了后门。
空车推起来就轻松多了,翠莲也直起了腰,但仍旧小心翼翼。
梅无过跟着两人回到家,仍旧是洗洗睡了,睡前仍旧又要折腾一番。
梅无过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异常,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前看了眼那木板车,浓重的油腥味。
梅无过怕洛洛一个人在家害怕,于是早早往回赶。
刚掠过几条街便听一人大叫自己名字,回头一看顿时气上心头。
冤家路窄,半山派的那群畜生将自己围了起来。
嗬,这不是梅大少吗,怎夜晚在外面游荡,没家吗?一个尖头尖脑的少年不怀好意地笑。
八师兄,他现在有家了,就在街东,还多了一个妹妹呢。
另个稍微年长的人嬉皮笑脸地说。
门派里这种年长的人为师弟年轻的人为师兄的现象很常见,大家都是按入门先后论资排辈的,并不是年龄。
妹妹?姓吴的败类什么时候还有女儿?还是说是他娘梅诵贤的私生女?八师兄肆无忌惮地侮辱着梅无过的父母,毫不觉察梅无过已经下了杀心。
八师兄,他生气了。
那人边说边示威似地看着梅无过。
来啊,再来跟我打一架啊,你个小杂种。
八师兄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耳边风声骤响,接着便被人击倒在地。
其余人还未来得及跑,也被三三两两地打倒在地。
梅无过出够了气,拎起那八师兄的衣领,笑着说:你只知半山派思过室的滋味,没尝过衙门大狱的滋味吧。
梅无过没理其他人,拎起那鼻青脸肿的八师兄便回了衙门,交给马捕头说是抓了一个装哑巴的可疑人物,需要严加拷问,之后便回了家。
八师兄百口莫辩,因为被人喂了哑药,三日之内是休想说话的。
第二日,梅无过养足了精神来到衙门,首先便去了大狱。
牢门打开,梅无过邪笑着走了进去,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八师兄说:怎样?滋味好受吧。
啊~呀~唔~哦~~八师兄挥舞着双臂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怎样?小时候的打打闹闹过去就过去了,我本不想如此对你,但你竟还出口辱骂我爹娘,就别怪我了。
梅无过拿脚踢了踢八师兄:你说半山派怎就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呢,以前武功比我高的时候打不过我,现在人多还是打不过我。
你知道为什么吗?梅无过不等八师兄说话,实际上他也说不出话来,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因为你有退路,你就没斗志。
我没退路,我没爹娘,我只能拼命。
梅无过顿了顿,脚下一用力,狠狠踩在八师兄的脸上:你他妈给老子记住了,我爹是坏人,但他已经得到惩罚了。
我娘是被我爹强迫的没错,但用不着你这张臭嘴说,她依然是......最美丽善良的娘,最爱自己......自己孩儿的娘......这是你那勾养汉子的娘所不能比的!八师兄在梅无过脚下呜呜咽咽不停,牙床被踩出了血,也动弹不得。
我爹欠了你们谁的,我来还便是,以后再说我爹娘的坏话,我叫你后悔今生为人。
梅无过脚下用力,只听嘎嘣一声,八师兄的牙似乎被踩断了一颗。
那八师兄被拷问了两天之后,就被放了出去。
他不是没去告梅无过的状,但梅无过什么都没做,况且非常时期夜晚在西街闲逛的人,抓回来问问也是情理之中。
李知府无心管这些事,事实上他也捕风捉影抓了不少无辜的人,所以将八师兄狠狠压了下去。
宋大哥,多谢您给说了好话,不然那人没那么好摆平的。
梅无过笑着对宋皂头说。
宋皂头与师爷关系不错,关于按下八师兄这件事,也出了些力。
看你说的,这点小事算什么,咱俩还用讲这个吗?宋皂头探了身子对梅无过说:我还想着把采买的事项给你一份呢。
我对这个没多大兴趣,能跟着宋大哥你走两趟就行了。
梅无过说完转转眼珠儿说:不如,这次让我去买猪肉吧,我跟他们混熟了以后自家买起来也方便。
行,这事项都归你了也无妨,正好该买了,先要两头吧。
去账房支了银子就去吧,街西鲁家可以。
宋皂头说完靠近梅无过耳朵轻轻说:他家我都讲好了,你去了只管收了剩下的银子即可。
梅无过点头笑笑,他在意的不是这些。
梅哥哥,我要跟你去。
洛洛跟在梅无过屁股后面。
梅无过得了宋皂头的话,先回了趟家。
你跟着去做什么,在家哪都别去。
梅无过回身弯下腰,掐住洛洛的脸蛋说。
我帮你拎猪肉。
洛洛在家里闲得慌,极想出去转转。
我买整头猪,你拎得动吗?再说有人给送,我只是去看看。
梅无过起身就往外走,将洛洛关在门里:给哥哥其他中衣上再绣个苍蝇,我喜欢得紧。
坏人,那是梅花。
洛洛撅着嘴跺着脚。
梅无过一路来到猪肉鲁家,只见两口子档前正在卖猪肉,后面就是自家院子。
梅无过大摇大摆走上前。
哎呦官爷,您来啦?宋皂头都跟我说了,您这回要几头。
猪肉鲁一脸横肉堆着笑,巴巴讨好着往前凑。
你这有几头啊?梅无过拉长了声音,将一只脚踩到台子腿儿旁,一副标准痞子样。
官爷您要几头有几头,我今晚还去乡里收,到时给你送新猪。
猪肉鲁笑嘻嘻地说:官爷住哪里?我收了新猪,给您送条大腿儿去补补,辛苦了。
先来两头吧,何日回来?梅无过听到他要去乡下,便问到。
今日走,估计后日回。
官爷您若是不着急的话,我到时给您送新的。
梅无过边听边瞄这两口子,只见翠莲听到‘后日回’这三个字时,微微动了动眼皮儿。
我先看看吧,若是不好我再等你收的新猪。
梅无过想在白日里看看猪肉鲁家的院子。
好嘞,爷请随我来。
猪肉鲁笑不颠地在前带路,就往后远走。
梅无过走了几步回头看,只见翠莲正偏了头偷瞄自己。
翠莲发现了梅无过‘炙热’的目光后,赶忙转过身去继续给人称猪肉。
嫂子好相貌,你可有福了。
梅无过有话没话地搭讪。
嘿嘿......猪肉鲁俨然不想提起。
我刚从外乡到这里投奔亲戚没多久就进了衙门当差,还是咱元北城繁华啊。
梅无过表明自己并不熟悉他老婆的来龙去脉。
猪肉鲁听了这才明白梅无过并非有意拿话揶揄他,语气也轻松起来:要说这元北城,别的不说,就这人口,都不比京城少。
我一月得去乡下收上三五回猪,才勉强够卖。
哦?你一般是去几日呢?梅无过总觉这个猪肉鲁有些问题,因此处处试探。
每次去个三日两夜的吧,也看情况,有时多些有时少些。
猪肉鲁说。
上次去,是哪日?梅无过问。
就是三月初五初六,初七一早我就回来了。
猪肉鲁来到自己储放猪肉的地方。
梅无过微微顿了顿脚,三月初五初六,正是凶案发生的那两晚。
这两晚猪肉鲁说是去乡下收猪,可谁能证明呢。
如果他躲在城中某处,夜晚伺机出来作案也是有可能的。
守城官兵每日见那么多人,肯定记不得。
再说他有作案动机,梅无过还记得那晚听到的他关于王四的那句话,看样子王四是翠莲以前的恩客这件事,猪肉鲁是知道的。
气恼?报复?梅无过沉住气,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不见丝毫异常的男人,只是微微笑。
您看,这两头不怎么新鲜了,到时候我使车给您送过去吧。
猪肉鲁晃晃那推猪的木板车。
梅无过凑近了看那木板车,上面是用几块木条拼成的车板,从推车的方向看,左侧一根木条上还有一个圆形的树疤,天然形成的。
成吧,那你给我找两头肥的,不好我不收的。
梅无过见没别的异常,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猪肉鲁笑呵呵地送走了梅无过,这才对翠莲说:今日我要出城,你给我老实点,去满翠楼送猪肉别见男人就黏上,仔细我回来打断了你的腿。
翠莲麻木地往回缩缩手,继续摆弄着案上的猪肉,不看丈夫一样。
她目光呆滞,脸部肌肉僵硬,但可以看出,她的心里很开心。
这是一种即将得到自由,哪怕是短暂的自由的喜悦,这也是得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的开心。
猪肉鲁见翠莲一副死人样,气得骂骂咧咧地进了院子,留她一人卖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