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和刘雪儿开始赶往南锡村。
有了东厂的令牌,我们这一路再没有遭到什么骚扰,很快就赶到了南锡村。
这一路,我曾问过刘雪儿离家的原因,但她总是有所隐瞒,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后来我几次旁敲侧击,再加上一路同行下来,感情也亲了,她也便向我透露了些。
原来前些日子黎若海同唐小钗成了亲,她爱慕黎若海多年,无法接受,也无法眼看着对方恩爱,便跑了出来。
好在有上次被抓的教训,也知道女子在外多有不便,便换了男装。
一路过来,倒是瞒过了不少人的眼睛。
但她皮肤细腻白皙,长的又甚是秀气,一般人或许只当她是长的有些娘的小书生,但又怎么瞒得过那经验充足的流氓,于是便被围上了。
要不是遇上了我,只怕后果难料。
想到她这么鲁莽地就离了家门,独自一人混迹江湖,我也有些替她后怕。
我们在兰心父母的旧居暂居了下来。
南锡村一带风水不好,所以虽然临近京城,却没有几户人家,这些年下来,人口更是不增反减。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的那两位养父养母虽然死去多年,屋子却从来没有被人占过。
房里的积灰已经积了老厚的一层,清理起来,空气中尘土飞扬,呛的我们涕泪横流。
我摸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一时间陷入了恍惚之中。
当年,我和兰心还是小小的孩子,在父母的羽翼下无忧无虑。
那时候,她虽然偶尔会欺负我,但在别家的顽皮孩子欺负我的时候,她也会挺色而上,为维护我和对方打架。
养父养母自然是疼惜自己亲闺女一些,有些偏心,每次家务总是让我去做,但总的说起来,他们对我还是不错的。
如今,兰心与我反目成仇,几次三番陷我于死地,而那两位善良的老夫妻已逝去多年。
这样想来,真是恍如隔世啊。
我叹了口气,随即醒了过来,不由有些自嘲,我这是怎么了,一直沉浸在缅怀过去的感伤里。
我打开窗子,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由于是初春,还带着鲜草的味道,很是清新。
窗外,本是光秃秃的树枝上已见了嫩芽,地上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旺财的坟上,杂草开始肆意生长。
我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觉得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既然已经决定隐居此地,还挂念着那些怅然的事情干什么?我回过头来,对刘雪儿明媚一笑,雪儿,我去打点水,先把主屋清理下,否则我们晚上只能睡灰尘堆里了。
南锡村的日子辛苦却也温馨。
为了对付生活,我捡起了多年不用的针线活,娇生惯养的刘雪儿也开始学着一些简单的活计。
一开始虽然总是添乱,学了几日后,也渐渐上了手。
南锡村里人口少,人家与人家之间有的相隔较远,但却不代表彼此就生疏了,相反,由于村里冷清,村民们经常会多走几步路彼此间窜窜门,彼此相互扶助。
当年养父的丧事就是村民帮忙料理的,否则,我和兰心被带进了东厂,养母病死,养父身边再无亲人,只怕就要暴尸荒野了。
对外来的我们,南溪村民们很是欢迎,也很热心。
在淳朴的南锡村民眼里,我们是孤苦无依,流落至此的一对姐妹,于是便对我们诸多照料。
有时候我望着这个越来越像一个家的屋子,真希望日子将永远这么过下去。
可惜,事实总是与人所希望的相违背。
这天晚上,吴克建突然闯了进来。
我和刘雪儿正在吃晚饭,刘雪儿看到他,吓的花容失色,生怕他是要来抓走她。
我站了起来,吴克建,你......我刚开口,就见他直直倒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走近了我才发现,他那一身黑衣上,全沾满了血。
我脸色大变,惊叫道:你......你这是怎么了!吴克建拉住我的衣袖,虚弱地道:你......你别急......急也没有用,你......你先听我说完。
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里满是担忧与恐慌,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口,听了他的话,咬着牙点点头。
你......你还记得火药吗?我点点头,为了这个,老爸还差点对我逼供呢。
后来,发现了我的身份,不好逼迫我,就没再问。
只是,这事和火药有什么关系?其实......厂公当初虽然没再问你火药的配方,却并没有就此死心,他派人查了你当初所用的那些原料,秘密组织了人去研究那个配方,前些日子,其实已经差不过弄出来了。
我心里有些后悔,我还是忽略了古人的智慧啊。
想到老爸研究出这个,肯定是要拿去对付两大世家的人,里面还有外公和表哥还有风九少,我的心就无法静下来。
吴克建看出我的担忧,苦笑道:你本家的那些人还真轮不到你来担忧,凤炎不知怎么发觉了火药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服了兰心,竟让兰心去偷火药的配方。
不是什么时候,而是,兰心本就是他们的人。
我心里愈发不安,那她偷到了吗?偷到了......吴克建的声音弱了下去,却被我撞见了。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原来.......他说了两个原来,脸上神情愈发悲恸,原来,纤墨,竟然是被她叫出了屋子,一把推进了池塘里!他说的咬牙切齿,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掺杂着近乎绝望的悲凉。
原来是她,我想起顾清波死后的那一次再见,她望着我,眼里也同吴克建这般的神情。
或许,从那时候起,她便已经疯了。
看着身穿大红喜服,幸福地嫁给心上人的纤墨,便生出无边妒恨来,想要将这碍眼的幸福打破。
我感受到手里黏黏的,湿热的,尽是吴克建流出的血,我撕开裙角,你先别说了,先包扎一下。
吴克建拦住了我,没用的,我这伤是治不好了,只是凭着一口气,坚持到这里,把一切都告诉你......听着他愈发虚弱,愈发不可闻的声音,我的心完全乱了,顾清波死了,纤墨死了,吴克建也要死了吗?是谁伤了你?是兰心吗?她怎么伤的了你的?不是兰心......是......凤炎,我本想抓住了兰心去见厂公,没想到却......却遭到了凤炎的暗算。
我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只是这事必须让厂公知道......可我是坚持......坚持不到......便来找......找......你......一定要......要......他的声音就此而断,抓着我袖口的手垂了下去,血还是温热的,人却再也没有了生息。
顾清波,纤墨,吴克建,在这个世界上我难得的几个朋友,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
我趴在吴克建再没有了心跳的胸膛上,大声哭了起来。
刘雪儿静静地站在一旁,这些日子懂事了许多的她,没有打扰我。
我拼命地哭着,哭的声嘶力竭,似乎要哭尽所有的伤悲。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地哭,那股悲伤一直流淌在我心底,似乎永远也不会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