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3-18 18:57:13 字数:4496卢金蝉面露难色,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姑娘,我真说不准,打听来的消息就没一个信得过的。
我们当家的是在大理寺当差,若这案子是在大理寺审,我或许还能打听到些什么,可这里是刑部,我连进来都费了好大功夫,实在没法做得更多了。
如果他们家现在待的是大理寺,恐怕早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过卢金蝉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夫妻只是小人物,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明鸾便对她道:不要紧,你给我们带来这么多消息,已经很好了,真的谢谢你。
我们家的案子,如果你能打听到些什么,就来告诉我们一声,如果不能,也不要紧,我们再想法子好了。
卢金蝉立时便红了眼圈:三姑娘如此体恤下情,真叫我惭愧得紧。
夫人死得冤枉,我却帮不上什么忙,真真枉费了夫人对我的恩情……陈氏忙道:金蝉,你不必这样,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若还想帮我们点什么,就到寺里照应一下母亲的后事吧。
虽说已经托付了方丈,但我们家如今这样,也不知母亲在寺里会不会受什么委屈。
只要你能帮我们看着些,让母亲能平安下葬,便是我们家的恩人了!卢金蝉连忙道:这是当然,原是我该做的。
三奶奶放心,前儿我就已经打发我那小子去过寺里了,夫人一切安好,法事也做过了,虽是悄悄儿做的,没惊动外人,但该有的都有。
明儿就是夫人入土的日子,我已经叫家里人收拾了香烛纸钱,好生送夫人一程。
陈氏放下了心,含泪向她道谢,两人又客气了一番。
明鸾对卢金蝉的为人很有好感,也笑眯眯地道了谢。
宫氏在隔壁牢房听见了,也扭扭捏捏地谢了一句,又托卢金蝉帮她捎个口信娘家人:你只说是我求爹娘救我就行了,若我娘召你去见,你跟她说,就说是我说的,二老即便不顾着女儿,也请看在外孙子、外孙女的面上,多照应些吧。
卢金蝉一一应了,又记住了宫氏提供的地址,方才回头问沈氏还有什么吩咐。
她已经进来很久了,不能再待下去。
沈氏方才已经考虑了很久,见她来问,便道:我也没什么可托你的,不外乎打听些消息,若有与我们家相干的,就想法子来告诉一声。
若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只有娘家的几位亲人了。
金蝉,我知道你男人是在大理寺当差的,我父亲如今关在大理寺,听说……她哽咽了,听说病得很重,我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形,若是可以,就多照应他们些。
我也不敢奢求些什么,只盼着他们在牢里能过得好一点,别受太多苦楚……她低声哭了起来,哭得卢金蝉心生不忍:少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卢金蝉答应了帮忙,果然真的做到了。
她带着儿女为常氏送了葬,又替宫氏送了信,但宫家没有回信,宫家夫人也没召她面见,只在两天后派了宫氏的奶娘来刑部大牢送了几件换洗衣裳,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卢金蝉还打听到了沈家老爷与李家人的情形,据说沈老爷已经没再受刑了,但是病情日益加重,看起来只是在熬日子而已,更糟糕的是,沈家独生的孙子也生起了病,看症状有点象是天花,很可能是被隔邻牢房的死囚传染的,已经烧了几天,身上开始出红疹了。
本来他这样的情形是应该被送到别的牢房里单独囚禁的,但是狱卒们都害怕会受到感染,便由得他在原本的牢房里自生自灭。
如今他完全靠家人照料,连每天的食水都是一个瘸腿老卒用长竹竿挑着篮子递过去的。
李家人与沈家人本是关在相邻的牢房里,就因为沈家的孙子得了天花,已经完全不跟沈家人说话接触了。
沈氏听了这些消息,真是心如刀割:这是真的吗?真的是天花?怎会如此?沈家是世宦望族,李家是勋贵之后,他们即便是被关押在大理寺里,也不能与寻常囚犯相比,怎能把他们跟死囚关在一起呢?还是生病的死囚……她顿了顿,脸色瞬间变得格外吓人,手迅速越过栏杆紧紧抓住了卢金蝉:难道他们已经被判了……判了……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卢金蝉难过地劝她:少夫人,您想开些吧,事情还没到绝路。
如今大理寺有了新主官,正忙着重审一些案子,以免所有错漏呢,李家与沈家的案子本就不算什么大罪,或许会有转机呢?转机?沈家人真的能等到转机出现的那一天吗?沈氏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沈君安是她弟弟嫡出的独子,也是沈家目前唯一的孙子,自小聪颖好学,全家人都盼着他将来能象他祖父那样循科举出仕,青出于蓝,光耀门楣,没想到年纪轻轻,就遭遇到这样的大劫难。
若是熬不过去,那沈家……想到这里,沈氏心中对章启的怨念越发深了。
若不是章启行事鲁莽,就不会被人捉个正着,连累章沈李三家;若不是章启不知轻重胡乱招供,沈李两家更不会遭此横祸。
如今她父亲病危,亲侄感染重疾,与姻亲李家生隙,全都拜章启所赐,她自问一向待他不薄,他怎能这般以怨报德?!沈氏越哭越伤心,陈氏不忍劝道:大嫂子,你放宽心吧,金蝉也说了,未必就真的到了绝路,一定会有转机的!沈氏只是低头痛哭,陈氏再劝,她才哽咽着低低地道:苍天为何如此不公?我父亲一生清正,对朝廷忠心耿耿,我弟弟虽然学问平平,但也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我侄儿更是从小就乖巧懂事,人人夸赞,他们什么错都没有,为何会遭遇这样的厄运?!因为他们沈家有两个自作聪明的女儿啊!明鸾在一旁腹诽。
如果不是沈氏当初诓了章启进宫救人,章启被擒后她又一味向章家人隐瞒实情,事情未必会到这个地步。
还有那个太子妃,想要救儿子就救吧,还非要让庶子当替身,都一样是孙子,皇帝哪有不心疼的?现在的沈李两家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皇帝厌弃的吧?不过明鸾懒得落井下石,就叫了卢金蝉一声,转移了话题:我们家的案子,可有什么新消息没有?卢金蝉忙道:我们当家的正打听呢,也不知算不算是好消息,刑部尚书虽还未定下来,但皇上已经下了旨,命两位侍郎暂代尚书职务,免得耽误公事。
刑部已经行文大理寺,命大理寺将章家案子的相关宗卷送过来,同时审决四爷的案子。
听得说,四爷的刑罚已经下来了,维持原判不变,还是充军辽东,想必过几日就要起解了。
这倒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章家的案子,目前只有两个罪名,一是章启的闯宫,二是常氏的冲撞圣驾,既然章启能维持原判,也就代表皇帝没有迁怒的意思,对章启是有意保全的,只是不知道另一个罪名又会怎么判?明鸾问:那祖父呢?当初祖父也被判了充军辽东的,要不要跟着去?卢金蝉说:我们正找人打听呢,等有了准信儿,马上就给奶奶姑娘们报来!沈氏又请她夫妻二人多照应父亲与侄儿,给他们送些能用的药,卢金蝉面露难色,但还是答应了。
然而,卢金蝉这一走,却迟迟未能再来。
过得几日,天气渐冷,宫氏原本还嘀咕着娘家或是卢金蝉会再送几件秋衣来,却久等不至,已经开始埋怨上了。
她嘴里不埋怨娘家人,只是一味怪卢金蝉办事不利,陈氏听了都觉得过分,劝她:她是侍候过母亲的老人,又已经放出去了,哪里还能当成是家里的奴仆一般对待?何况我们家如今落难,她愿意帮忙已是难得,二嫂子就少说两句吧。
宫氏不服气地道:我难道还冤枉了她?没有母亲,没有我们家,她也没有今天的好日子,叫她做点小事,也是应当应份的,她没办好,自然是她的错!若换了在我们宫家,这样没用的东西,早就该撵了!陈氏不想跟她吵,扭头不理,明鸾冷笑着问:二伯娘,既然她办事不利,那就别叫她办了。
反正宫家多的是能办事的人,都交给他们不是更好?宫氏气得双眼圆瞪,指着明鸾就要大骂:三丫头,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明鸾也睁大了双眼跟她比大小:二伯娘,难道我说的话不对?你不是说刘婶子办不了事,宫家的仆人更能干嘛,我只是顺着你的口风说话呀?难道你是瞎说的?宫氏气得跳脚,明鸾施施然看她跳脚。
这时狱卒又过来了,有人来探监,不过不是卢金蝉,而是宫氏的妹妹,那位嫁到冯家的小宫氏。
小宫氏一见到宫氏就哭了:姐姐,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又看向玉翟:翟丫头也瘦得脱了形,可怜见的。
小姨带了参汤来,你们快趁热喝了吧。
宫氏却不领情,斜了她一眼,冷笑道:冯四奶奶怎么来了?来看我有多落魄么?人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小宫氏被她骂得一窒,旋即哽咽道:我知道姐姐怨我,可我实在是为难。
相公在冯家不过是一介庶子,从来都没什么体面,我也是庶出,帮不上他什么忙。
我们夫妻在冯家过的什么日子,姐姐是知道的,怕是连几个管家都比我们体面。
姐姐家有难,我早有心相助,可惜我们夫妻人微言轻,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宫氏啐了她一口: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们为难,帮不了我,倒也罢了,却为何要落井下石?!你男人在刑部做官,刑部上上下下都有心要轻判我们,是他主张要将我们循李沈两家的案子判决,他安的是什么心?!这分明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呢!不相干的人都做不出的事,他做亲妹夫的也开得了这个口?!小宫氏哭道:姐姐误会他了,他实在不是故意的。
那件事原是公公与几位大伯逼着他做的,连文书都替他写好了,逼着他一回刑部就上交。
冯家在刑部又不只有他一个人,他还能如何?只好听话交了,可交了以后,这几日始终无法安心,私底下不知跟我哭诉了几回。
若是他知道姐姐姐夫如此误会他,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装病?明鸾忽然插了一句。
小宫氏再次窒住,愣愣地转头去看明鸾: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明鸾解释给她听:他不愿意提那个建议,干嘛不装病?只要不来刑部,自然就不用提那个建议了,就算冯家叫了别人来提,那也不是他的责任啊。
小宫氏张张嘴,忽然大声哭道:他哪里敢这么做?要是叫家里知道他装病不来刑部上差,一定会打死他的!陈氏拉了明鸾一把,使了个警告的眼色,明鸾怏怏地闭了嘴,继续在旁看戏。
宫氏被妹妹哭得心烦,开始有点回转了。
她对妹妹妹夫在冯家的处境是有所了解的,便道:行了行了,早就劝过你们,别留在京里苦熬了,冯家光是嫡子就有四个,妹夫的生母又早就失了宠,留在京里几时才能出头?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还不如放了外任自在。
偏你们夫妻贪图京师繁华,不肯到外头吃苦,如今知道后悔了吧?小宫氏哽咽道:姐姐当初真是金玉良言,我也不知那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居然没听进去。
宫氏哂道:知道错就好,以后多听我的,包你们有好处!又问:如今外头有些什么新消息么?原本有个老家人可以帮我们打听消息的,可连着几日都没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家的案子可是有眉目了?你都知道些什么,赶紧说出来吧!小宫氏擦了擦泪:老家人?可是一个姓刘的狱卒?我听说他老婆以前是你们章家的丫头。
他们夫妻前些天一直在打听沈家的事,还私自往牢里送东西,叫上司抓住了把柄,已经贬到广德州去了。
他们既是你们章家的老家人,怎么不给你们送东西,反而管起沈家的闲事来呢?宫氏立即回头瞪了沈氏一眼,沈氏眉间生愁,忧心不已:这可怎么办才好?怎的也不送个信来……宫氏没理她,继续问妹妹:那我们家的案子如何了?小宫氏忙道:姐姐,我都让相公去打听过了,其实这案子很简单,什么闯宫也好,欺君也罢,都是说轻就轻,说重就重的罪名,只要上面点了头,说放人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宫氏双眼一亮:那……那我们……姐姐别着急。
小宫氏压低了声音,这件事说来容易。
皇上病重,已经顾不上你们了,只要冯家发了话,你们立马就能脱罪。
只是有一点,有些事你们要交待清楚,毕竟都是亲戚,想要冯家给面子,姐姐也要给点诚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