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

2025-03-25 15:42:49

大王就当是奴婢为主子抱不平吧……赵如烟低垂着头说。

你想替度云出头是吗?那就赢本王一盘,只要你能赢本王半步棋,本王就如你所愿,陪度云共享良宵!他哈哈一笑,终于走了一子。

听他这话,赵如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如她所愿?度云是他的侧妃,把她娶回来又不好好珍惜,他这样算是个男人吗?她只不过是看不下去,顺便利用度云打击诺丽而已。

赵如烟与耶律烈一连下了三盘,虽然她很想赢他一局,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不是他的对手,棋局如战场,下棋如斗智,或许是她太想赢一局了,急于求成,反而越慌越乱。

时间稍纵即逝,度云在一旁已经困得不成样子,但仍努力撑着,只怪赵如烟不争气,连一盘棋都下不赢,再看耶律烈,他兴致正浓,没有丝毫困倦的样子,她只好继续和他下了下去。

可是她越心急,就越是陷进他设下的埋伏中,缕缕中招,无路可走,这几盘她几乎输的惨不忍睹,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和他下一宿的棋,也休想赢他。

大王!她突然大叫一声,奴婢真的不是大王的对手,还请大王放过奴婢吧,已经四更天了,请大王快些和郡主休息吧!赵如烟霍地站起身,巴不得他赶紧放她走。

神情恍忽的度云听到赵如烟对耶律烈这么大声讲话,猛然起身,顿时清醒过来。

几更天了?耶律烈疑惑地问。

烈哥哥,已经四更天了。

度云告诉他。

是呀,这么晚了?本王让云儿久等了,与本王早些睡下吧,你——耶律烈突然伸出手臂指着赵如烟,拉长了尾音。

大王还有什么吩咐?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晚,你就留在内寝守夜!他朗声命令道。

什么?赵如烟简直大吃一惊。

烈哥哥这不合适吧?度云也很是不解。

有什么不合适?今晚月光稀薄,你就留下掌灯守夜!耶律烈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赵如烟好过。

奴婢遵命。

赵如烟恨的咬牙切齿。

赵如烟很清楚,他是故意整她,一定是故意的!耶律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看到度云已经开始为耶律烈宽衣了,赵如烟倾侧了头不去看他们,本分地站在桌前的烛台旁,等他们两个人上了床榻,轻轻将纱帘放下,她才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燃烧正旺的烛心向下挑了挑,烛灯的光亮稍微暗了一些。

大王不要……赵如烟突然隐约听到度云娇嗔了一声。

云儿,本王很想你!难道,本王这些天没来,你不想我吗?耶律烈说话的声音很大,赵如烟甚至听的真真切切,大到不像是他们两个人的情话,就好像是他故意让她听到的,仿佛是在告诫她,他会好好宠幸自己的女人,而她根本不必作替度云出头那样的蠢事。

云儿当然想烈哥哥,每一分每一刻都想!度云娇羞的急于表白。

是吗?那还等什么?就让本王好好抚慰一下云儿吧……耶律烈的话,透出一丝邪恶,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女人需要的不是他屈指可数的一次抚慰,而是他的一片真心,然而真心对于耶律烈这样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寥若晨星,根本不会存在。

大王,不要……羞……羞死了……度云的声音显得十分牵强,在要或不要之间,她已经无法理智地抉择了。

赵如烟看到他们两个人重叠在一起的身影,透过纱帘,隐隐若现。

云儿,真的不要吗?可是你的身体告诉本王,你已经迫不及待了!耶律烈的声音略带慵懒,弥漫着暧昧的色彩。

大王,不……我……妾身……烈哥哥,忆香还在外面,让她出去好吗?度云羞涩的恳求着,实在不希望跟耶律烈好不容易有温存的机会,却有第三人在场。

不……耶律烈一个不字说完,就已经紧紧覆在了度云的身上,将她的嘴重重堵住,度云只发出一连串的喘息和娇嗔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鸾帐内,两人纠缠如滕蔓,内衾被急切地扔到了帐外。

烈哥哥轻点,云儿承受不了——度云发出一声略带痛苦的轻呼。

随即,两个人的喘息声弥漫在整个内寝之中,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情欲味道。

面对眼前这副活色生香的画面,赵如烟几乎目瞪口呆,浑身仿佛被烤焦了一般滚烫发热,嗓子眼干涩的就快要爆裂开了!她猛然转过身去,努力平息着内心的震动。

两意绸缪,一宵恩爱,万古蹉跎!度云毕竟年纪尚浅,经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就这样沉沦在了耶律烈的虚情假意里。

木榻床柱不时地发出吱呀的声音,耶律烈略为低沉浑厚的喘息声还在她耳畔不时地回荡着,他像是故意的,夸张地喘着粗气,赵如烟听不下去了,实在听不下去了!虽然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就当是毛片来欣赏了,可这毕竟现场版的真人秀,也太劲爆了,看的她血脉膨胀,全身都热血沸腾的。

赵如烟赶紧捂上耳朵,把自己的注意力强行转移到别处去。

……喂,醒醒……有人在用力拍打她的脸。

赵如烟睁眼一看,只见耶律烈倨傲地站在她面前,她立马从椅子上跳将起来。

天,她怎么就睡着了呢?桌上的烛灯摇曳不定,耶律烈那张异常俊逸的脸颊在烛光下不时地若隐若现……大王,你……面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耶律烈,赵如烟有点慌乱。

此时天色还不到五更,耶律烈怎么就起床了呢?看见他神色凛然地站在她面前,赵如烟突然就想到他刚刚与度云缠绵时的画面和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面颊不觉瞬间变得滚烫起来。

郡主她——赵如烟呆呆地看着耶律烈在她面前赤果着上身,头上略微凌乱的发髻,不知道是该留下来还是该走出去。

别吵醒她!你来给本王更衣!耶律烈转脸瞟了一眼安静的床榻,毫无顾忌地说着,丝毫不介意她看到了他们的床弟之欢。

呃,奴……奴婢遵命!赵如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为他更衣,巴不得赶快送走这个瘟神。

她低着头,细心的为他系上衣襟,腰带……却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自头顶压了下来。

赵如烟尽量忽略那道目光,只顾着低头忙手里的工作,终于系上最后一粒扣子,她长舒一口气。

奴婢恭送大王!她赶紧说道。

本王有说要走吗?耶律烈盯着她,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比女人的还要长。

大王,已经快到五更天了,若是耽搁了早朝,郡主恐要成为满朝文武指责的对象……赵如烟胡乱地找着说词,只想尽快摆脱面前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男人。

谁知耶律烈不等她说完就上前一步,伸手钳住她的下颌,压低了声音,嘴角略带笑意地说:你费尽心机才把本王引到依幽阁,这么快就要赶本王走了吗?他钳住她下颌的手开始有些不老实,竟在她的脖颈间摸索起来,赵如烟甚是厌恶。

你干什么?还请大王自重!面对他无形的压迫,赵如烟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便一把掀翻他的手,不安的望了床上仍旧沉睡的度云一眼。

对于她的举动耶律烈没有生气,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浓烈了。

本王身边的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岂是你的脑袋瓜能想的明白的?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与己无关!这次看在你尽心伺候郡主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如果你还敢耍小聪明,帮度云在本王面前邀宠,就不仅仅是让你在这里观看这么简单了,本王会直接在度云面前,要了你——耶律烈凑近她,轻佻眉峰,话语说的虽轻浮,可看他幽深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在警告她,下次再在他帮度云博取他的宠爱,他一定会用更恶劣的方式惩罚她。

赵如烟蓦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脊背一阵泛凉。

这次耶律烈让她欣赏了一夜的春宫,已经够震撼她的了,还有下一次?打死她都不敢了。

她赶紧摇头:奴婢谨记大王教诲!耶律烈哈哈一笑,也不顾及是否会吵醒度云,就这样大步离开了依幽阁。

直到中午,度云才幽幽醒来,赵如烟在她房里守了一天一夜,着实是困了。

度云让她下去,换双喜来伺候。

赵如烟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走在院子里,脚步依然虚浮。

她原本以为,只要想办法让耶律烈过来,宠幸了度云,诺丽就会失宠,她再对付她就容易的多。

谁知耶律烈只来了一次,就识破出是她在背后帮度云出的主意,还一再的警告她不要多事。

看来以后,度云这边,她是管不了了。

要对付诺丽,就必须想其他办法才行!敛了敛神情,赵如烟平静了下心情,往依幽阁的偏房里走去。

因为一宿没睡,她脑子晕沉的很,才刚步到偏房的门口附近,只觉得四周安静无声,除了自己的呼吸,她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了?虽然她住的是王府的偏房,可平时也是仆人无数,丫环成群,甚是吵闹。

突然的状况,让她有些奇怪。

就在赵如烟打开门的顷刻之间,没有任何声音和预兆的,一道暗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昏暗的房间里,她只觉眼前迅速一黑,在弄不清状况的同时,却又清晰地看见,那人黑亮异常的眼里,闪烁着嗜血的恶意。

那双眼睛,比锐利的刀锋,还要冰冷。

悚然一惊的赵如烟,本能的张嘴,想要呼救。

可瞬间的疼痛和巨大的黑暗,却在此时准确地向她袭来,下一瞬,她任何声音也没有发出,便昏了过去。

男人动作俐落,扔了个火折子,便将她扛在肩头,转身飞出了王府。

*大王——急切惊慌的声音由远而近。

耶律烈正在宫里跟牧库跟几位副将商议军情,突然就见王府的管事焦急的赶来,浓眉询问的扬起:何事?那老管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王,北院大王府内突然着火,现在火势很大,好不容易才刚刚控制住。

耶律烈眼皮一跳: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管事继续禀报:起火迅猛,地点不明,怀疑是有人纵火。

耶律烈黑眸一眯,瞬间迸出寒光:纵火?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他北院大王府纵火?王府内可有伤亡?耶律烈紧接着问。

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除了郡主的一个贴身侍女不见了以外,并无其它的人员伤亡。

管事如实的禀报道。

郡主的一个贴身侍女不见了?耶律烈面色一震,双目凌厉:哪个侍女?叫什么名字?那管事战战兢兢的回道:好像是那个叫忆香的……忆香?她不见了?!耶律烈瞳仁的色泽骤变,深黑得要将人吞噬,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息,震慑住在场所有人的心。

这该死的女人,又私自逃走了吗?大王息怒。

牧库冷静的上前劝阻,拱手沉声道:忆香失踪了,不排除被人掳走的可能!耶律烈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怒气又很快的涌了上来,谁敢在他的王府纵火,掳走他王府的人?如果真是被人掳走,那她……耶律烈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越想心中越是浮乱,怒不可遏冲着侍卫,冷声呵道:若是如此,北院王府守卫松懈,你们难辞其咎。

属下该死。

管事领着众名侍卫跪下道,可是他们之前并未发现王府有贼人探入,如果真有人无声无息的潜了进来,那一定是趁着失火,王府大乱的时候将人掳劫走的。

大王,切莫失了冷静。

牧库在侧低声道,语气不卑不亢。

闻言,耶律烈也觉得自己太过急燥,长袖轻拂,他拧眉做了决定,沉声下令道:牧库,传令下去,将王府各出口封了。

派三队侍卫以王府为中,四方全面搜寻,掘地三尺也得将忆香找回来。

属下遵命!牧库跪下拱手道,他很少见大王为女人心急,足以说明那个叫忆香的女人在他们大王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事不宜迟,他马上动身派侍卫队去寻找。

*夜越深,风声越强,呼啸着刮过困囚的地方,留下无数次的啸音。

火焰。

轻盈的火光,在石壁上跳跃,让室内变得暖和。

赵如烟伤痕累累的双手上,锁着一副沉重的铁锁,她一个人孤独地倚靠在石墙边,因为无力靠近火堆,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冰冷。

身体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她的思绪却在疯狂的驰骋和探寻。

不知道自己被劫持,已经是第几天了。

这些天里,黑暗的晕眩无数次吞没纤弱的她,让她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

可是,她还没有死。

虽然,她全身都僵硬着疼痛着,却还是清晰的听得见,自己费力的呼吸。

就在几天前的那个午后,她被陌生人掳劫,混沌的眼前,飘过的全是陌生的脸孔,踏上的全是陌生的土地,他们说的话虽然肯定是契丹话,但还是有着一些口音上的差别。

赵如烟很想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所有的陌生人中,甚至没有任何人,肯正眼望她一下。

他们前进的时候,她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丢上马,冒着漫天席卷的强风,晃晃荡荡的前进。

他们没有饿着她,会在奔波的过程中,为她端来食物,还有水。

可是,长途的颠簸,让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终于,他们应该是到达了目的地,赵如烟很确认自己,已经在这个冰冷潮湿的石墙边,倚靠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再度被抛上任何一匹马。

在被掳劫的过程中,她也曾经醒来,却看到了这些强盗们,正在残杀着辽国的一些士兵。

忘不了那些惨死在利刃之下、伤口深可见骨的辽兵,他们虽然是辽人,可是他们也是人。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说的就是契丹话,他们与那些辽国士兵有什么深仇大恨,与她又会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又为什么要屠杀自己的同胞?这些人掳劫她的目的,成为困扰赵如烟最深的疑问。

想起那个掳劫了她的陌生男人,赵如烟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知道,也实在猜测不出,这个陌生男人,究竟是谁,能够如此的恨她入骨。

他带着冷笑,用仇恨的眼神,注视着她,如此冷酷,如此无情,仿佛与她有几世之仇。

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事?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恨她?疲倦地闭着眼,却仿佛还能见到,他那充满了愤恨的双眼,狠狠地瞪视着她。

一股极深的寒意,箭一般射向赵如烟,令她瞬间惊醒。

惊慌的水眸,在睁眼的瞬间,就看见了那双仇恨的眼睛。

两个男人正站在赵如烟的近前,垂首看着她。

为首的男人黑眸里映着火,闪亮的光芒里带着恨、带着厌恶,还有骇人的残酷,都在他的眼底尽情地燃烧。

他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又透露出,他有多么渴望,能够置她于死地。

赵如烟并不怕死,但是这男人眼里透出来的那份恨意,却让她不寒而栗。

沉默了数天的男人,此时终于开口:你的罪孽,必须用你的血来偿还。

赵如烟瞪圆了眼,不明所以,她带着悲愤,也带着疑问。

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罪孽?她有什么罪孽?她不过是一个被无辜的掳劫至辽国的战俘而已?是什么样的欲加之罪,能让这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何患无辞?赵如烟很想问,她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随着冷漠男人认可的目光,一个沾了水的鞭子正在迫不及待地高高举起,另一个男人正在抡起强壮的胳膊,高高扬起皮鞭,手起鞭落,伴随着一股强劲的风力,准确地抽落在赵如烟孱弱的身体上。

这一鞭,用尽了全力,毫不留情。

血水飞溅。

赵如烟纤弱的身躯上,中鞭的部位痉挛着弹跳着,稚嫩的皮肉霎时间片片飞扬。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剧烈如此惨重如此残酷的疼痛。

赵如烟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会发出如此凄惨的呼号。

以前就算是被耶律烈折磨,她也从未体会过如此切肤的疼痛。

然而,一切并没有因为她深入骨髓的痛楚,而结束。

紧接着,又是第二鞭。

鞭子的起落声无限的凄厉,施鞭的男人,依然是全力以赴,不曾因为她无助的哭喊,而给与她分毫的同情。

这一次,赵如烟再也发不出痛楚的呼喊,只来得及一声闷呼,剧痛让她很快就晕死了过去。

鞭子再一次被高高地举起,却被旁边的男人及时以眼光制止。

强烈的恨意让施鞭人意犹未尽:首领,为什么不让我继续?男人冷冷摇头,眼中闪烁的却绝不是一丝一毫的怜悯,声音冷酷若冰:她顶不住三鞭子的。

残忍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赵如烟,她身上鲜血的血红与苍白如雪的小脸儿,形成惊人的对比。

这一切,都让他露出冷冷的快意的笑:给她治伤,现在必须留着这个贱人的命。

男子冰冷的脸上,带着地狱的使者也要甘拜下风的邪佞笑容:等待愿者上钩。

复仇心切,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我要让她活着,活着看到那一天。

男子带着冷笑,用仇恨的眼神,注视着伤重的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已经没有活的机会。

但是,我却不可能让你那么容易的死。

身上那剧烈的痛,让赵如烟又一次的从恶梦中惊醒。

又是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正在从外面那自由的世界,映射入狭窄潮湿的石窗,将冷硬坚固的石墙、还有那个曾经下令鞭挞她的男人,同时抹上了浓重的色彩。

赵如烟淡淡地失血的唇边,讽刺的唇角轻勾。

果然,老天不肯给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挣扎出来的她以片刻的安宁,那个恶毒的男人,此时正坐在这间囚室的木椅上,静静注视着她。

夕阳的余光,将那张有着契丹民族深刻轮廓的面容映衬得有如雕刻,一身纯黑色的衣袍,则将男子并不非常高大的身形,勾勒得分外不近人情。

是的,她清晰地看到他了,清晰到恐怕到了下辈子,她也不会忘记这个憎恨她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但是,看清了他,只是让赵如烟更加清楚地认定了另一点:那就是,她从前真的不认识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

男子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扫过赵如烟破旧的染血的衣衫、伤痕累累的手、还有脚踝间那副沉重的铁锁。

那双黑眸里依旧燃烧着厌恶、仇恨和冷酷。

早就已经领略了这个男人有多可怕,他所说的只言片语中,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残酷冰冷,好像纤弱的她,就是这世上最渺小的蝼蚁。

他对她的恨,赵如烟也已经适应了。

虽然不知道,恨从何来。

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你是谁?赵如烟苍白的唇轻颤着,徐徐问道。

此刻她正在发着高烧,昏昏沉沉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但是,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误会,还是他和她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同戴天之仇。

这一次,男子没有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而是冷冷地回答:我是一个长久地活在炼狱里,最终变成了恶魔的人。

赵如烟惨然一笑,极致嘲讽:就算你是十殿阎罗王,那也不是我册封的。

你的事情,与我有关吗?纵然全身的痛楚让她无法动弹,赵如烟仍旧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清晰问道:为什么要抓我?男子冷冷地看着她,一脸的莫测高深,一动也不动。

对赵如烟的疑问,更是完全置若罔闻。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起身。

慢慢地走近她,他倾下身来,近距离地打量着赵如烟,一抹冷笑勾在嘴角,然后在距她耳畔最近的地方,用最轻柔最不屑最讥讽的声音,徐声说话。

就凭你这张丑陋的脸,竟然也能让那个男人,无法抗拒?竟然能够让他为了你,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好笑!真是好笑!男子的话,让赵如烟立时愣住,她实在不知所云。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头发,让赵如烟浑身寒毛倒竖,直觉地想避开。

男子却轻易地一把抓紧她的肩,满意地注视着她此时的颤抖,强而有力的手指深陷入她的皮肤。

赵如烟不敢相信,有人竟会用这么恶毒的话来指控她。

可是,他说的是什么?谁曾经为了她,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哪有这样的事情?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他误会了,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男子残忍地将赵如烟瘦弱的肩膀捏得更紧,看着她那张脸儿越发苍白,露出冷笑。

说实话,我真佩服你!他的视线无礼地扫过她单薄的身体,啧啧有声,无限鄙夷。

男人眼中那最显而易见的羞辱,让赵如烟的脸色更加惨白。

这个人,颠倒是非,不辨黑白,根本就不可理喻。

他低沉的嗓音中,比刀剑更伤人的话语,还在语气轻柔地继续:因为,这一次,你又成功了。

提起全身柔软的赵如烟,男人的嘴角仍弯着那个诡异的笑容:只不过,我的赌注下得更成功,我们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想要的?他们想要什么?看到赵如烟带着愤怒和疑问的目光,男子的嘴角慢慢扩大,诡异的笑声释放出来,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令人惊骇的狂笑。

怎么,难道说,你也没想到,他会来救你?男子还在恣意地笑着,张狂得如同恶鬼。

我真的很想看看,他喜欢你这个女人到了什么程度,究竟肯为你受多少苦,挨多少罪。

赵如烟心中的风雪迅速凝聚,身边霎时有冬季的冷风呼啸地吹过,内外夹击,她突然感觉到寒意刺骨。

混沌的思绪中,她努力地抽丝剥茧,终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你抓了谁?意识到有人可能会为她受苦的这一时刻,她的脸色更加惨白,险些再次昏过去。

男人的声音,更加地咬牙切齿:你是不知道,还是无法确定?他的脸狰狞得如同吃人的野兽:你的男人,是不是太多了?赵如烟可以不在乎他卑劣的诽谤,但是却不能不在乎有人正在为她受苦,疑问更深,她的心情更急切。

你究竟抓了谁?男子冷笑一声:不用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很快。

她的焦急,让他的狞笑更加残忍:等我折磨够了他。

痛,深入骨髓的痛,像火一样灼烧赵如烟。

剧痛之中,赵如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冲到男子的近前,用尽气力抓住他的衣襟,喃喃地低声恳求着:不要!求求你!求你了!不要再折磨其它无辜的了!男子狠狠地甩开她,厌恶地站起身来。

无辜的人?他疾走几步,愤怒地咆哮,声音隆隆,在赵如烟的耳边回荡:你们才是地狱的魔鬼!你们才是是魔鬼!过于激烈的怒气,让他无法有效地控制自己,他又一次冲上前去,抓起瘦弱的她,不断地摇晃着,然后用力一甩。

毫无防御力量的赵如烟,被硬生生地甩上了石墙,又从墙上摔跌下来。

跌得头昏眼花,额头上立时鲜血淋淋,和着她滚烫的泪水,缓缓下滑。

而那个男人,则一路狂笑着,径自离去。

他的笑声里有着痛恨、嘲讽、愤怒,以及一份深刻得她无法理解的痛苦。

哈哈哈哈!你等着看吧!现在你们所承受的一切,就是你们的报应!报应!那可怕的笑声,就像是鬼魂的嘶吼,在赵如烟的周围,长久地环绕回旋,萦萦不散。

又隔了多日,她终于从那个阴暗的石室里被放出来,又见到了辽阔无边的大地。

此刻赵如烟正在被一个男人强行拉扯着前进,一路上摇摇欲坠。

为了不让她出来不久就被冻死,他们给她穿上了一件相对保暖的衣服。

只是仍然将她的双手用铁锁锁着,让她无法自由行动。

只等铁链扯动,她就被迫前进。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反倒让赵如烟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眼前的景况,深深震撼了她。

在大地的尽头,是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高山,山顶终年积雪。

最近处的这一片山峰,形势险要,沟壑纵横。

目光所及之处,极尽荒芜、刚冷、坚硬、严酷。

如此苛刻的生存条件,软弱的人注定无法存活。

能够在这里生长留存的人,都必然具有着倔强、自信、不屈不挠的品格,是最顽强、最悍勇的生命。

围绕在四周的众多的人们,有老有少,绝大多数都是男人,他们正齐聚在这片相对宽敞的空地上,伸长了脖子,静默屏息地等待着,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等待着,她的出现。

在看到赵如烟的时候,人群立刻起了骚动,人们呼啸着,欢呼着,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在荒凉的原野上回荡。

他们喧哗着,每一个都激动不已。

虽然被震得头皮发麻,赵如烟依然淡淡苦笑。

看来,这里的人们正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复仇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是吗?很好,真的很好。

她也已经被折磨得太久了,既然要结束,那么就结束吧!她也正在渴望着来到人间这一遭,所承受的所有苦难,能够早一点宣告结束。

不管这是一个千古奇冤,还是她早就注定的劫难。

此刻的赵如烟,是冷静的,毫无惧怕的。

但是她的身体却已经孱弱到了极限。

眼中的天地,正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不断地旋转、旋转。

她已经疲累得太久了,久到就要无法支撑。

终于,拉扯着她的男人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她当做东西一般,狠狠一丢。

赵如烟纤弱的身体,如同凋谢了的花,软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她的身体瑟缩着,没有半分力气站起来,甚至无力抬头。

耳畔人们的欢呼声仍在继续,却又似乎突然得到了统一的命令,瞬间戛然而止。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此时低低地响起。

这样就受不了了?也许是说这话的男人又给了拖拽她的人一个眼神的指示吧,赵如烟只感觉到,听到这话之后,有人很快又重新拖起了她身上那副沉重的铁锁,将倒在地上的她,硬生生地向前拖拉了一段距离。

而后,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再一次不怀好意地响起:眼前可是有一个正在日思夜想着你的人啊!难道你都不准备看他一眼?听到这句话,虚弱的赵如烟,就像是服下了一颗强心药,瞬间又一次的清醒了。

是啊,她不能死!最起码现在还不能死!并非是她看到了什么生的希望,而是她突然想到,几天前,这个首领的男人,曾经向她提起过,有人来救她,却也落入了他的魔掌。

这个人,会是谁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强撑着抬起头来的赵如烟,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况,惊骇得无法动弹。

这块宽敞的空地正处在山脚下,草木稀稀落落的,土地主要为沙质。

山下的岩壁处有一大片石墙,墙上嵌有几根深插入地下的石柱。

此刻,有一个人正被紧紧地捆绑在一个巨大的石柱体上。

虽然她们彼此之间仍然有着一段距离,但赵如烟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人现在的情形究竟有多惨。

他的身上,布满了无数的旧伤与新伤,伤痕累累,有的伤口显然已经溃烂,不需要距离他太近,就可以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所有的衣衫早已经被抽打得破烂,黑发飞散,遮住了他的脸,让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看到这一切,赵如烟勉强支撑着自己立起上半身,霎时间泪眼汪汪,眼里满溢着惊慌与担忧。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还活着吗?如果有人,就这样因为自己而遭到不测,她要怎么弥补?她能怎么弥补?为首的男人,此刻的嘴角边那抹罪恶的狞笑,邪恶得让她就算到了来生也忘不了:怎么样?看出他是谁了吗?赵如烟强忍着剧痛,使出浑身的力量,向前爬行了数步。

带泪的目光,滢滢地望向石柱上的男人。

这男人遭受了过重的刑罚,过多的皮肉之苦,此时他可能已经陷入了晕厥。

健硕的身躯倾颓着,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捆绑他的铁链上,疲惫的头无力地低垂,一动也不动。

赵如烟凄苦地、无助地摇头,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无所适从。

没有,她认不出来。

这个男人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太狼狈了,一定和平日里的他有着天壤之别,以至于,她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她认识他吗?他是谁?为什么要来救她?还愿意为了她,承受这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男人冷笑着,抖一抖手中拿着的一张纸:几天前,我抓了你,并且派人进宫通知了他这个消息。

他没有杀了报信的人,还叫他带了一封信回来给我。

你要不要先听一听?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信纸,男子的声音尖声怪气:她清澈的眼,绝美的脸,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笑容,所有这些,如果有丝毫改变,我大辽皇太子耶律隆绪发誓,要你所有的族民以性命相赔。

你,便是第一个,无论你是谁。

赵如烟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水眸中充满疑惑,万分惊异。

难道……他是……耶律隆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