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

2025-03-25 15:42:49

如此啼笑皆非、荒唐透顶的事情,马上就要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凌迟?难道就是一刀刀地剜掉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血肉吗?难道就是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吗?犯罪之人将被零割一百二十刀而亡,痛苦地慢慢地死去,该是如何的骇人听闻?惨无人道?她不是大宋的公主吗?不是宋人的手足同胞吗?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残忍的对待无辜的她,举起那把残忍的屠刀?她不想哭。

真的不想哭。

赵如烟仰头望着眼前这些官僚形象,他们之中,既有军机大臣、总督巡抚、提督道台,也有州府长吏、省级藩台、知县典吏、管带佐杂等等。

形形色色的官僚,他们的官职有高有低,权势有大有小,手段各有不同,但显而易见的,全都是些鱼肉百姓的吸血鬼。

这些所谓的官,除了祸国殃民,欺负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出息?让这种人充斥官场,官场该当是何等的丑态?大宋又有何前途?他们都是屠杀平民的刽子手,让刽子手做官办事,谁敢指望他会将事情办得公正明白?让他们理财,他们会中饱私囊、大快朵颐;让他们办案,他们会放纵真凶,污陷良人;让他们修河,他们会使大堤溃裂、水淹良田;让他们作战,他们会让军队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他们官官相护,互相勾结,互相利用,不分青红皂白,不辨忠奸愚贤。

难怪大辽年年发兵进犯,大宋兵败垂成,就只有求和称臣的份。

就是因为有这群只懂得欺压百姓,贪污公款、相互勾结的官场蛀虫。

摆在赵如烟眼前的,活脱脱就是一幅官僚的百丑图,曲妍尽态,呼之欲出。

说得好?好在什么地方?她还能怎么被无耻的冤枉?她还能怎么被无情的践踏?究竟还有多少苦,都想让她这个身若漂流浮萍的公主试一试、尝一尝?作为宋人,她以为他们可以同舟共济,一致对外。

可是为什么,她不但不能争得一个普通人平凡生活的权利,反而被践踏、遭迫害、受鄙视,最终成为一个就要被千古奇冤所吞噬的可怜人?她想挣扎,她想抗争。

然而此时,面对着高高在上的文武百官们的嘲弄、侮辱和伤害,孤立又无援的她,没有任何力气,也没有任何机会,只能给与无言的抗议。

因为她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而她只不过是一颗可怜的棋子,就算她尊贵如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她父皇手中的一粒稳固皇权的棋子而已。

罢了,她懂了,她悟了,她应了,她认了。

千钧一发之际,金銮殿外的一名礼部官员突然高声喊道:禀皇上,杨业将军遣长子杨昭将军带其手下诸名将士在殿外求见。

赵光义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容:快宣!潘太师拧皱着自己的扫帚眉,心中对于杨家军很不满意,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的事情尚未完结之时到来:万岁,那公主……先一旁候着!赵光义一摆手,趁机推搪。

数月前,广西广源州人侬智高起兵反宋,自称仁惠皇帝,招兵买马,攻城略地,一直打到了广东。

赵光义十分恐慌,几次派兵征讨,均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一时间,举国上下躁动,满朝文武惶然无措。

危难之际,他接受宰相的建议,亲自在垂拱殿设宴为杨家军饯行,大将杨业派遣自己最信任的儿子杨昭同去征讨镇压。

现在杨昭将军先行归来,定是带回了好消息。

赵光义连日来忧心广东战事,吃不好睡不香的,心情极其不佳。

好不容易杨业将军遣大儿子杨昭将军回京,必定带回了好消息,此时他哪还顾得上其它的事情。

赵如烟一听到杨昭的大名,顿时心下一震,欣喜的情绪融入血液。

这下她有救了!刚刚那些污蔑她,扬言要处死她的官员,全是潘太师的党羽,寇准跟杨家军那边的人并未发话,想必他们是等杨昭得胜归来这个契机,再为她求情。

一瞬间,赵如烟仿佛看到了希望,忘记了颈上那凛冽的刀刃,也忘记了她正身处炼狱之中。

她急切地向殿外张望,伴随着她的动作,脖颈上锐利的刀刃已经划破她细腻的肌肤,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缓缓地滑下刀尖,落在青砖地面上,格外醒目。

她亦是全然不顾。

众人目光齐聚之处,一个年轻男子徐步而入。

一袭朱色的武官朝服,将其伟岸的身躯衬托得完美无缺。

方正阳刚的俊脸,沉稳强健的男性魅力,震慑得殿内鸦雀无声。

他步履徐缓、气度沉稳、冷若冰山、静如深海。

顾盼之际,极有威势,眉目间不怒而威,天人般大气磅礴、英风飒爽。

真正的大英雄,不需要渲染,不需要造势,不需要烘托。

他只要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足以压倒一切,任何人都不敢逼视。

这样的大英雄,即便身处千万人当中,仍是可以一眼认出。

赵光义表露出欣慰地微笑。

杨昭不愧是我巍巍中华的顶尖人才,世间人所谓的大英雄真英雄,应该就不过如此了。

这个威风凛凛、宛如战神的男人在大殿上站定,肩背直挺宛如百年苍松翠柏,顶天立地。

他正要上前大礼参拜,却被赵光义制止,这会他这个皇帝表现出对杨家军极为的尊崇。

言语中带着欲知晓战况的迫不及待:杨将军,先不必拘礼,马上向朕汇报一下广东战事如何?杨昭不慌不忙,礼数周到的再度拱手,姿态恒稳,恍如一株劲风不移的大树。

启禀圣上,我父帅杨业筛选精锐部队三万七千多人南下,到广东后,即大刀阔斧整肃军纪,使军威大振。

我军从桂州开往宾州驻下,始行疑兵之计,按兵不动,令侬智高以为我休军,懈怠不备。

父帅遂将军队分为先、中、后三军,亲自率军火速出击,冒大风雨,夜度天险,一举夺回数关,占取了有利地形。

最终在归仁铺与侬智高决一雌雄。

在其后的正面进攻中,父帅执掌战旗,率领骑兵,分左右两翼,绕道其后,前后夹攻,一战而胜。

侬智高的麻痹轻敌酿成了归仁铺之败,其军被斩首二千二百余众,官属死者近六十人,另有五百余人被俘。

父帅现已按兵入邕州,砍下黄师宓等侬军首领的头颅,悬于州城,并将五千三百四十一具尸体筑京观于邕城北隅。

他命臣先行回京述职,听候圣上的旨意。

他泰然自若地汇报着,凡是功劳全都不动声色地记在父帅杨业将军的名下,对于自己的功勋,则是只字不提。

赵光义早已是龙颜大悦,听完杨昭的详尽汇报,更是开怀大笑:好好好,杨爱卿,你真是劳苦功高啊!杨昭神色自若,拱手低头,意态平和,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军大胜,全仰仗父帅统领有方、指挥得当,为臣不过是遵命行事,岂敢奢谈功劳。

赵光义呵呵一笑,神态轻松。

胜利了就好,最起码以后日夜皆可睡得安稳了,他可不会在意封赏一个还是两个:杨将军不必过谦,你父帅功高盖世,你亦是不负朕托,杨家一门忠烈,朕有你们,真可高枕无忧啊!满朝文武听到皇上称赞杨家,连忙向杨家军堆上了春风满面的笑容,适时接话。

杨家军不辱使命,可喜可贺。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杨家军功高盖世,定当重重封赏啊!应该封赏!定当封赏!处在众星捧月中的年轻将帅杨昭,仍然面无表情,黑瞳波澜不兴,他低眉垂眼,对于文武百官适时的马屁式追捧,视而不见,丝毫不为所动。

好!赵光义兴致正浓,便欲随众卿愿望行事:杨昭上前听封。

朕……杨昭却在此时毕恭毕敬地打断他,眉眼垂敛,恭敬却坚定地说道:万岁,臣深受皇恩,理当为国为君尽忠职守,实在不敢当陛下之赞。

现如今,臣先父帅一步归来,只有一个请求。

赵光义正在兴头上,他大气地挥挥衣袖,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他不舍得赏赐的东西:杨卿家但言无妨。

眉眼垂敛,杨昭不卑不亢,恭敬却坚定地说道:臣此番先期返回,正是想恳请陛下准臣数月前出征时所请,率兵即刻攻打辽国,夺回我大宋国土,挽救我大宋同胞,救出如烟公主!赵光义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木然,显然没想到,杨昭的要求,竟然还是出征前的那一个:这个……这是臣最迫切的愿望,率军攻打辽国,收复失地,救出公主,臣将此生无憾。

请陛下一定恩准!他连头也不抬,维持着克制有礼的姿势,嘴里吐出来的字句仍是不亢不卑、清清楚楚,语气恭敬如常,黑眸中却有着刚强的神色。

只要一想起赵如烟现在还身陷辽境,生死未卜,他的心口便会隐隐作痛。

当初他得知蓟州城陷落,辽军连续攻占了大宋三座城池,就立刻迫不及待,急欲兵发反击,遂于第一时间请命出征。

谁知这位大宋皇帝不急外敌入侵,却恐百姓造反。

非但不准他们杨家军所请,反倒降旨令他们立即去镇压广西浓志高起义。

他立即以自小在北方长大、非两广人士、水土难服又不熟地形地势、恐难当大任等种种理由和借口拒绝,均未获准。

君命难违,他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焦虑,随军奔赴广东的战场。

现在,父帅杨业让他先一步回京述职,就是了解他解救公主心急如焚的迫切之情。

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为了兵发攻辽的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多久,压抑了多久,心中层层叠叠的担忧的情绪,已经就快要将这位钢筋铁骨的硬汉彻底击溃。

这一次大胜而归,他不要任何赏赐,但求请命出征。

表面上拱手低头、意态平和的杨昭,其实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不肯退让半步。

他倒要看看,这一回万岁还能有什么托辞。

赵光义不自在地干笑一声。

心中暗想:攻打辽国?若是杨家军胜利了,一定会助长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他可没忘了杨家军是前朝旧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才不会重用他们,又怎么可能给杨家军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呢?若是杨家军失力,大辽获胜,免不了又要他这个皇帝不顾颜面跟羞耻的去求和,到时候又是割地,又是送上布匹茶叶跟美女,得不偿失。

总之现在跟辽国起战事,对他这个皇帝是大大不利的,既然没有利可图,他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可是杨家军劳苦功高,又挟正义之名,如若不准,似乎也不妥。

赵光义顿感头痛,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搪塞他们,可真是让他为难啊!潘太师眼见着赵光义僵滞的表情,立即就揣摩出圣意,自古奸臣一向懂得体察圣意,才得到皇帝的特别喜爱,所以说奸臣难除,因为总是有皇帝给他们撑腰。

潘太师很快就有了帮赵光义解决当下难题的主意,他大义凛然的对得胜归来的杨昭说:杨将军急于请命,发兵攻辽,救出公主,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皇上曾经亲自下旨将如烟公主指婚于你,杨将军想做驸马,救出公主未婚妻,本太师跟皇上都能够理解。

潘太是三言两语,硬是将杨家军攻辽,解救宋民于水火的大义,说成了是为了当驸马的私心。

他一向有颠倒黑白,欲加之罪的本事!潘太师,你……杨昭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潘太师打断了。

他笑着捋了捋胡须:不过杨将军身在战场,这段时间都在平定乱党,想必不知道朝中大事。

其实当日辽军攻宋,全是因为有赵如烟这个祸国殃民的公主,孙大人已经上表了她的累累罪行,如烟公主媚惑辽主,通敌叛国,已经被我军缉拿归案,正等待皇上发落,大义灭亲,处以极刑!杨昭那浓如墨染的眉,紧紧的拧皱在一起。

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难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赵如烟媚惑辽主?这怎么可能?在这之前,她都生活在大宋,哪里有机会见过辽国大王?一定又是潘太师,故意散布谣言,嫁祸公主。

可令他惊讶的是,皇上竟然相信了?公主现在何处?杨昭大声质问。

潘太师的手向大殿的角落中一指:就在殿上!杨昭的视线向旁边看过去,这才看到就在自己的不远处,竟然站在一名重兵押守的女子。

她原本将头低垂,他进殿的时候才未发觉,此时仔细一看,瞧见她她颈上正抵着数把刀剑,似乎在顷刻之间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穿透她的咽喉。

但赵如烟却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仿佛她和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根本不存在一般。

只是拿她那双清灵的眸子,此时虽然已是泪光滢滢,却依旧悠柔、沉静、谧然,有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空灵纯净,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般的蕙性兰情。

那双清眸正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仿佛不舍得移开片刻,清澈如水的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狂喜,有着不可置信,还有着小女孩的委屈……她的面容不容他错认,因为赵如烟的五官轮廓已经在杨昭心中思念过千次万次,想念过百转千回。

如烟!?在杨昭呼出她名字的那一刻,赵如烟只感到心口震颤了下,一种泪水充盈着眼眶,仿佛是见了分别已久的亲人,她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杨昭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刚刚他向皇上的请求,她全听见了。

原来杨家军一直记挂着她,一直想要救她于火海,又怎么会让她死在大宋的朝堂上呢?杨昭黝黑的双眸,危险地瞇起,高大的身影,瞬间宛若蛟龙,才一眨眼,已经逼至控制着赵如烟的卫兵们近前。

方才金殿面君那谨守礼教、绝不逾矩,克己复礼的模样已全然不复存在,男人的神情中带着骇人的严厉,腰间的佩剑霎时出鞘,于手中轻轻一抖,剑气如虹,他厉声断喝:让开!士兵们见到来人瞬间即至,一阵森冷的剑气,欺身而近,杀气立时弥漫,不由得大惊失色。

原本对于杨将军之威名早就如雷贯耳,今日对方仅小露了一手,内行便可一眼看出其轻功甚高,内力极强,剑式中带着凛寒的霸气,足见其武功诡异莫测。

大惊大慌之下,竟然没有经过皇帝的允许,就自动自发地齐刷刷撤了兵器,并且连连后退数步。

眼前没了阻碍,杨昭那双黑得发亮的瞳眸,迫不及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他急忙冲上前,握住赵如烟的肩膀,将她带离到安全地带。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她依然如娇花般惹人怜爱,那双凝水般的美丽眸子,一如两人初识时,那般圆圆亮亮,那般清澈美丽。

每一次看到它,他心中的所有冷硬就会如同遇到春阳,片片融化。

这个世上,她是唯一一个能如此影响着他的女人。

如烟!杨昭的声音低哑,一时间情难自控,强壮的双臂就陡然一环,将赵如烟娇小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用尽力量抱住她,让她虚软的身体深深地陷入他坚实的躯体间。

赵如烟倒入他的怀中,泪就这么不由自主的溢出。

殿上人什么样的眼神,她全然不在乎,此时她双手紧紧攀住杨昭强壮的身躯,想要寻求多一点的安全感。

杨昭!这一声呼唤,喊出了她所有的痛苦,喊出了她所有的欣慰,喊尽了她所有的冤屈。

杨家的几兄弟,从小就跟她关系要好。

她跟杨勋、杨玉是青梅竹马,而杨昭就是凡事都罩着他们的大哥。

小时候,但凡她跟杨勋犯错,杨昭总是会出面维护他们。

所以在赵如烟心里,杨昭就是她的大哥,她知道她这位大哥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仍由潘太师陷害她。

公主,到底怎么回事?杨昭在她耳边,轻声的问。

赵如烟一抹脸上的泪痕,忙向杨昭控诉这些人的罪行:他们说……我通敌叛国,要将我……凌迟处死!赵如烟说这话的时候,胸膛还起伏着怒气,他们这是污蔑,彻头彻尾的污蔑!是潘太师一手策划的,要将她置于死地的阴谋。

可是说心里话,她刚刚还是有些害怕的。

凌迟啊!这是任何人都能够忍受的刑罚吗?当执行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究竟该怎样一面强忍着心底的伤痛,一面还要捱过那一刀又一刀的残酷折磨?围观的人们会给她怎样的令她的心灵比她的身体更加支离破碎的冷漠眼神?如果真有那样的一个悲情时刻,让她如何承受?说到底,她赵如烟只是个弱女子,不是英雄,她真的不是英雄。

唔,杨大哥,他们全都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赵如烟揪着杨昭的衣襟,泪眼迷蒙的哭着,气愤的说。

好,好好。

杨昭紧紧地拥住她,语气轻柔地哄着:公主,不哭不哭了!熟悉的男性气息包裹住她的全身,温热的体温,抚慰着她饱受恐惧折磨的内心。

赵如烟抬头看着杨昭,仿佛从他那疼惜的眼神里,看到了杨勋的影子。

她立即擦干泪水,不哭了,反而回他一个优雅的淡笑。

那么绝色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能将枯萎染绿,更何况是杨昭这样硬汉的心呢?简直被她给融化了。

所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杨昭的心,更着赵如烟的心跳在颤抖着,他紧紧的搂着怀中的女人,像怀抱着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这份迟来的珍贵令人惊喜,让他禁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深陷于梦境之中。

为了能让她投怀送抱,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苦等了多久的时间。

一边,杨昭伟岸的身躯,有如铁铸的刚硬臂膀,紧紧地拥住怀中梨花带雨的绝色美人,做她最强大最坚实的依靠,他的动作很轻,充满柔情;另一边,他威严的目光扫过整个大殿,冷酷峻然,充满震慑的力量。

这一幕将军救公主的场面具有浓厚的戏剧色彩,与刚刚满朝文武齐声叫嚷着要处死公主和的氛围相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分外出人意料。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纷纷揣测着圣意。

杨昭见赵如烟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将头转向赵光义的方向,瞇起了眼,神态阴冷,声音平滑而危险。

臣请陛下,如烟公主究竟身犯何罪?他的语音虽然平稳,态度依旧本分有礼,然而那浑身散发的压迫感却让人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赵光义本来也不想处置自己的女儿,如今有杨昭出面摆平,他自然是乐意配合。

孙卿家,将你的表文呈给杨将军。

赵光义立即将孙尧扬推了出来。

杨昭冷冷地凝望着孙尧扬,对方在他的目光下维持着大义凛然的态度,只是两腿都有些抖。

他略一点头后,才接过孙尧扬的表文细读。

看完之后,杨昭再度冷冷一笑,泰然问道:孙大人,请问你所奏之事,有何人为证?潘太师连忙打圆场:表文中所奏之事,孙大人早已查明,证据确凿……杨昭不慌不忙地打断他的话:证据在哪里?孙尧扬虽然心惊胆战,但仗着自己为官多年见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依然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人证物证繁多,且路途遥远,无法一一调入京师……杨昭不再理会他,他转向皇帝,脸色平静,表情丝毫未变,一板一眼地驳道:公主既然是皇上指婚给微臣的妻子,以臣对她的了解,表文中所奏之事,根本就是捕风捉影,一派胡言!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公主冰清玉洁,蕙质兰心,断不可能做出任何伤风败俗之事。

孙大人表文中所奏之事更是骇人听闻,分明就是非愚则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孙尧扬恼羞成怒,阴测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杨将军,言过其实了吧?杨昭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他,话中有话:孙大人,你本为两浙知州,想那杭州与蓟州儒州,相隔的距离超过三千里,何以对辽国攻占幽云十六州之事如此感兴趣?且越俎代庖的访查过问?孙尧扬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嘴开开合合了数次,才愤愤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孙某感念陛下深恩,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

庶竭驽钝,攘除奸凶,所以未斟损益,进尽忠言。

面对他道貌岸然的慷慨激昂,杨昭回以一声冷笑:诸葛先人的出师表,孙大人掌握起来当真游刃有余。

不过,若是要治公主的罪,仅拿出师表说事恐怕难以服众,公主乃金枝玉叶,若要加诸其通敌叛国的大罪,烦请大人拿出实质证据来!杨昭的声音低沉,眸中的光芒锐利如剑。

此话一出,孙尧扬自然是无话可说,他连忙将眼光瞄向潘太师。

潘太师刚想开口,却被皇帝打住了,赵光义趁此机会,正巧为女儿解围:杨将军不愧为我朝大将,言之有理,孙大人所奏公主之事,证据缺乏,且事关重大,就暂且押后处理。

如烟公主刚刚回宋,舟车劳顿辛苦,先行回宫休息!谢父皇明察!赵如烟上前一叩首,递给杨昭一个感激的眼神,先行告退了。

如果不是杨昭出面,以他的身家性命担保,而他又恰好打了胜仗,赵光义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未必肯就此放过她。

赵光义又继续道:杨将军平乱有功,朕特赐杨将军黄金三千两,绢两百匹,良田四十亩,你既与公主有婚约在前,朕就命你择吉日迎娶公主。

杨昭立刻拱手施礼:臣谢陛下圣恩。

刚走出金銮殿的赵如烟,听到父皇有此安排,顿时心下一惊。

父皇要将她下嫁给杨昭?这……怎么可以?她喜欢的人,分明是杨昭的弟弟,杨勋?怎么能嫁给他的大哥?何况她一直视杨昭为兄长,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父皇这一旨意,究竟是为了保她一命,以免潘太师一行人再伤害她?还是她这个前朝公主,跟杨家军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们凑到一起,好让他再一块除之而后快!披香宫娘娘,娘娘!铭香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内殿,见到又坐在床边出神的依妃,立刻跪下来,眼泪刷刷地淌着,脸上却带着喜悦的笑容,哭笑两种矛盾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她稚嫩的脸上,似乎有种凝重的感情在流露。

怎么了?依妃心不在焉看着窗外,没有目标,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么地方,漫无目的搜寻远处的景物。

她可怜的女儿,烟儿啊,被辽人掳走了,至今生死未卜。

虽然她几次恳求皇上救她,赵光义表面答应,可是却并未尽心。

毕竟如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她是前朝的公主,她怎么会不明白赵光义的心思呢?他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只是因为顾及她,没有做的那么明显而已。

娘娘,公主回来了,公主真的回来了!铭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刚才在外面,老远便看见杨家的大少爷带着她们最美丽的公主朝这边走到。

她一打听,问清楚缘由,瞬间又惊又喜,慌忙着就赶进来报喜了,听说刚刚在朝堂上,潘太师那些人要陷害公主,幸而杨大少爷机警,把公主给救回来了!依妃像是突然被电击到,整个身子直立,脸上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表情,是该惊讶?是该高兴?是该哭?是该笑?母妃,母妃……门外传来赵如烟那一声声日夜思念的喊声,那是每晚午夜梦回依妃耳边的幻觉,这时,竟真真实实在她耳边响起来了!铭……铭香……你也听到了是吗?我的烟儿回来了?依妃简直不敢相信,耳边回荡着赵如烟那一声声带着思念和哭腔的声音,她终于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