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八年的8月依然很炎热,一如天命十一年的那个夏天一般。
在后来很多人的回忆起来觉得或许就是一种预告。
只是身在当时的人来说,只是觉得这天气让人觉得心慌慌。
好像那个皇宫来来往往的士兵一样让人觉得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伯父,到底查到没有?多尔衮进宫都两天了。
这次连一向沉稳的济尔哈朗都有些急躁。
两天前多尔衮突然连夜进宫,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那座皇宫就变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吞噬着所有的消息和人的巨大怪兽。
若不是那些侍卫是两黄旗的人,豪格都要以为多尔衮兵变了。
虽然济尔哈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嘴上还要安慰豪格:虽然是什么事我们还不清楚,但是是皇上招的多尔衮,所以不用太担心。
济尔哈朗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安慰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之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叩叩。
豪格还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进来。
已经让伺候的人都远离这个房间了,所以这个时候来敲门的肯定的是自己的心腹,果然门一开却是何洛会。
怎么样?豪格去了几次宫门口都被挡回来后就让何洛会去打探消息了,有些事情他出面就不如下面的人去了。
何洛会左看右看,确认了外面没人才关上门。
一回身却是往地上一跪:主子,节哀。
豪格和济尔哈朗都被他这么一下给弄蒙了。
豪格更是结结巴巴的说道:节……节……节什么哀?何洛会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皇上,驾崩了。
豪格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哐当。
济尔哈朗手上的茶杯也就这么砸在了地上,两人却似乎毫无所觉。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豪格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却是往后两步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何洛会跪在那边一动不动,济尔哈朗却是最先反应过来了,一个健步从主位上冲下来揪起了何洛会,身手敏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五旬老人:到底怎么回事?根本没有鸣钟,皇上怎么会驾崩了?这种话你说出来可是死罪何洛会作势要磕头嘴上却是高喊着:王爷息怒,不是奴才瞎说,是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皇上和睿王争执吐血身亡 ,睿王却是控制了后宫拒不发丧。
如今皇后和各位娘娘都被软禁了,正黄旗的昂邦章京投降了,镶黄旗几个统领拒不投降也被关了起来。
如今宫门也被控制了。
奴才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啊。
睿王……豪格听到这里却是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拒不发丧,他拒不发丧这是要篡位啊豪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一下子跳了出来冲到济尔哈朗跟前:伯父,他这是在挟持后宫,他是在谋反济尔哈朗伸手阻止豪格:你先别激动,这个消息只是何洛会打听到的,我们还不知道真假,要先去确认消息之后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伯父,你每次都跟我说从长计议,可是从长到了什么?如今多尔衮气死了我皇阿玛控制了皇宫,封锁了消息,我们再在这边从长计议就是坐以待毙了难道要等到他宣布登基我们再计议?到时就是什么都晚了啊济尔哈朗被豪格这么一通吼,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一声长叹:罢了,或许以前是我太过小心了。
何洛会,给你传消息的人确实可靠吗?是,他的确是亲口这么跟奴才说的。
济尔哈朗闭起了眼,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听一回豪格冲动一回。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睁开了眼:我现在进宫去,你去调兵。
如果两个时辰后你得不到我的消息,就进宫,清君侧。
那伯父,你的正蓝旗?豪格问。
济尔哈朗皱眉:我写一封信给你,你拿着去调人。
好。
伯父,你等好吧。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豪格冲着掌心锤了一拳,兴冲冲的出去了。
哎,希望啊不会有什么问题。
济尔哈朗叹气。
垂着手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何洛会却是上前一步:王爷,对我们家主子也该放手了,将来等我们主子成了大清的主子,哪里还能再让人教一步走一步呢?就当是为将来做准备了。
济尔哈朗闻言只得长叹一声:你的意思我懂了,你说的也没错,不过这次实在是太突然了,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何洛会却笑道:王爷就是太过谨慎了,我们主子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只是相比王爷,冲动了一些。
不过有的时候,年轻人冲动一些却是有好处的。
瞻前顾后也许会错失一些机会。
济尔哈朗瞟了一眼何洛会:在你主子身边呆久了,怎么也学了他几分脾气了?何洛会笑:像主子可不敢,只是学得几分才能讨主子欢心。
济尔哈朗却是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的整了朝服和朝珠:我现在进宫去探多尔衮的虚实,你去找你家主子。
年轻是好事,但是太过热血了,却是会坏事的。
谨遵王爷教诲。
何洛会老老实实的打了个千,恭送着济尔哈朗离去。
在宫门口济尔哈朗却没有被任何阻拦,济尔哈朗坐在马背上扫了一眼宫门口的情况,果然只有正黄旗的人马,心中对何洛会的话倒是信了几分,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看到没什么异常的宫门心中却是有些疑惑。
一个瞧着眼熟的人却是过来牵过济尔哈朗的缰绳,见济尔哈朗下了马低头哈腰的问道:王爷是要入宫吗?济尔哈朗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如以往一样高傲的回道:怎么?本王进不得宫?那人立刻笑道:瞧王爷说的,王爷要进宫,奴才自然是不敢拦着的,只是王爷,这宫门从昨天起,可就是许进不许出了。
济尔哈朗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那侍卫笑道:王爷这话问的奴才可就回不了了,皇上亲自下的旨意,睿王爷两天前就进宫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济尔哈朗听到多尔衮的名字却是心里有些打鼓:确定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当然不是对着奴才亲口说的,是上头来传的旨。
济尔哈朗看着他似乎有些眼熟的笑容却是又一次犹豫了。
若这次真的是个陷阱怎么办?总觉得这件事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但是就如何洛会所说,瞻前顾后是会丧失机会的,自己这些年来的确是谨慎过头了。
若是皇上真的驾崩了,自己什么都不做由着多尔衮在宫里布置,那再谨慎也回天乏力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到了现在这一步了,恐怕也没别的法子了。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却是甩了袖子 :好好的当你的差。
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济尔哈朗却是踏进了宫门。
主子,从郑王爷入宫,快两个时辰了。
豪格终于停下了来回的脚步:你说我现在就出发吗?何洛会垂下眼睑:王爷说两个时辰,如今两个时辰还没到呢。
豪格来回走了几步:何洛会 ,你说伯父进宫会不会有危险?何洛会恭敬的回道:主子,即使有危险,王爷也是心甘情愿的。
豪格被这么堵了一下却是有些脸红:多尔衮他不敢对伯父出手的吧?主子不用担心,睿王拒不发丧,也就是想要一个正经的名分,礼亲王去了之后,郑亲王已经是王爷中最年长者,睿王要名分,肯定需要郑王点头的。
何洛会见豪格的脸色变了才低头回道。
豪格瞪了他一眼:伯父说你像他,你 还真的像他一样话也要绕几个弯弯才说清楚。
巧了,刚才王爷还说奴才是越来越像主子了。
何洛会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
本来有些紧张,看到你这样,我总算是安下心来了。
何洛会,等我登基,我会好好的赏你。
豪格压下了心中的躁动,时间到了。
让旗下的人准备吧。
何洛会抬头看着豪格,眼神冷峻宛如当年。
何洛会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主子的时候。
那是莽古尔泰被杀之后,镶蓝旗重组,这个新旗主刚杀了莽古尔泰,新立大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像战神一般似乎战无不胜。
那样的豪格,却很快消失了。
何洛会不清楚豪格为什么在外人的眼中只落下了一个有勇无谋的形象。
他在豪格身边多年,看的却是比那些人都清楚。
豪格在战场上如野兽一般按照自己的直觉行事,看似勇武无谋实际上却是天生的属于战场。
只是也就如此了。
这皇宫的阴谋,这争权夺利的手段,他缺的不是一点半点,好在,他有个好伯父在帮他出谋划策。
只是如今,济尔哈朗也遇上了他的克星。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