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阴暗潮湿的天牢中满是肃杀之气。
卫觉黑衣蒙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巡逻的守卫,潜入了最里头的牢房,击昏了守房的卫士,搜出了牢房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别远朔手脚被镣铐锁住,发丝蓬松,面部隐隐有血迹与淤青,身上也凌乱不堪,似是已经受了些皮肉之苦。
看到来人,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卫觉扯下蒙面黑布,是我。
别远朔一看她,凄然笑道:没想到,我别远朔一世挥金如土,结交豪杰无数,没想到临了临了,来救我的竟是你一介弱女子。
卫觉嘴角抽了抽,忍下心里的嘲讽,转而问道:公子,我一路找过来,竟没有发现其他人。
那欧阳柯与巫凉姑娘他们呢?想来是逃脱了吧。
别远朔望着卫觉拿那一大串的钥匙,一把一把的试着打开镣铐,竟有些感动。
欧阳公子情深意重,在无玄镇的时候时刻想着找到您好助您一臂之力,想来他逃过了此劫,也是必定会想法子来救您的。
别远朔叹道:我俩放任巫凉那般对你,你竟不恨?恨死呐,怎么可能不恨?面上却笑着,不恨,两位公子如今处境艰难,小心行事也是好的。
不过如今我救了公子出去,还望公子帮忙劝劝巫姑娘,帮我解了那蛊,媚娘可是很怕死的。
别远朔一笑,终是放下心来。
人还是有所害怕,才显得真实。
若是此刻尤媚娘什么也不提,即使知道对方爱慕他多年,他此刻也不能全然信任对方。
卫觉这厢试了许久,终于解开两只脚镣,正待往手撩上继续努力,牢外却忽而火光骤亮,回头一看,竟走进来一列齐刷刷的卫兵。
卫觉一惊,再顾不得一一试钥匙,执剑往那镣链中间砍去,火花四溅之后,镣链却是一点残缺都不见。
别远朔安抚她,算了,今日怕是逃不脱了。
卫觉也知道再挣扎无益,却尤不甘心的往那镣链上连劈了数下。
待得外面的阵仗都排好了,别远南和鬼谷先生一前一后,缓步而进,立在众卫兵的前面。
尤媚娘,你不好好在宫里呆着,竟闲晃到这边,难不成对朕的王兄还不死心?见卫觉还在那边徒劳的砍镣铐,别远南有些戏谑的问着。
你不许杀他,起码现在不行。
卫觉此刻真不是在演戏,因为眼前这人不是宿紫,是真的别远南啊。
自从别远朔被捕的消息传到鬼谷先生耳朵里,这死老头的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直接跟别远南说了。
作为身体的原主,要求附身复仇合情合理,宿紫哪能拒绝,就算他想拒绝,那鬼谷老头也不让啊!没办法,他只好偷偷传了个信儿让卫觉赶紧先去天牢,把人藏起来再说,实在不行放了也可以再抓,杀了可就没了。
没了也就意味着,她的蛊毒怎么办呐?那个巫凉是什么人物,上哪里找去,用什么可以要挟她?多少把别远朔扣在手里,还可以做个人质什么的。
别远南顾不了他们两个怎么想,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亲赴天牢。
一双阴沉的眼睛直盯着他大哥,简直要盯出血来,这得要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瞪出这般愤怒的眼神呐?南弟,好久不见了。
那别远朔果然不负第一公子的美名,这个时候还不忘风度翩翩,首先打了个招呼。
别远南显然没有这般的雅量和气质,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偏头问道:怎的对王兄这般不礼貌,也不知道好好招待一下?天牢里有哪些新鲜玩意,先让王兄试一试吧。
卫觉简直要吐血了,这人还真是迫不及待。
她双手大开拦在别远朔前面,大喊道:别远南你今天要是敢乱动他,我对你不客气。
别远南一个眼神,便有两名卫兵上前,就要将卫觉架下去。
卫觉执剑要与他们冲突,鬼谷老头却忽而劝道:君王此刻若是杀生,便是一命抵一命了,还望三思而后行。
别远南阴婺的眼神更加狠戾,沉声道:朕怎么舍得要王兄的命呢?大哥,我们之间的账还有得算,哪能让你那么便宜的就去了。
别远朔温声答道:媚娘无需为我求情,我既已败阵,如今受了什么刑罚,也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看你嘴硬到几时!狱卒们麻利的搬进了尚带有血迹的多样刑具,君王亲自监督行刑,这些人也是胆战心惊,数十人聚在天牢,却连粗重的呼吸都不见,只有刑具落地,衣物摩擦的悉索声,甚至连火星子爆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卫觉是个恐怖片都没看过几部的和平主义积极分子,同时也是个胆小鬼,此时还没有开始行刑,已经两腿发颤,抖声问道:你与你大哥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用这种方式解决?别远南勾唇一笑,向别远朔问道:大哥,你都没有给尤姑娘讲一讲你的光辉事迹?也是,她要是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儿,恐怕也不会爱上你吧?狱卒们已经将别远朔架上了横凳,他的肩背已被牢牢地捆在柱子上,上□呈直角坐立,两腿下方却被垫了三块砖头,膝部似乎就要被掰成仰角,他脸上已然呈现痛苦的神色,卫觉不忍目睹,躲到了鬼谷老头的后面。
有别远南闷不吭声的盯着,狱卒们不敢怠慢,又为别远朔禁锢的十指钉上了竹签。
十指连心,此时受刑者已完全控制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别远南的面上才显出一丝丝阴婺的笑意,面色狰狞的说:这个开场,就算是为朕无缘的长子致哀吧。
一拂袖,就往牢外走去,却忽而像是想起什么,向那牢头道:仔细伺候着,可别让王兄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别远南走了,一席人呼呼啦啦的撤得很干净。
卫觉在人群的后面,艰难地望了别远朔一眼,悄声道:我会想办法再来看你的。
也不待回应,就跟着人群去了。
别远朔不会天真的认为,刑责到这里就算结束,而事实也是,别远南对他的报复这才刚刚开始。
但卫觉对此也毫无办法,别远南抓他大哥,不是为了逼供或是要挟,纯粹就是打压报复,这种情况下,旁人的劝诫听在他耳朵里,只会怒火更涨,再无其他的用处。
而卫觉在了解了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之后,也不便再多做置喙,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出身在皇家的子弟们。
当年先王还在,三位皇子皇女都还没被派往三国当质子之前,彼此之间的感情还算是兄友弟恭、和乐融融。
大概七八年前的样子,别远朔与别远南先后大婚。
两位皇子能力相当,易忌王多年以来都难以抉择,一直没有立下储位,京中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两位皇子谁先诞下皇孙,便是立储有望。
朔王妃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倒是成亲晚两个月的南王妃先有了消息。
据说别远南是非常宠爱那名南王妃的,甚至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对怀孕的妻子更是悉心照料,呵护备至。
南王妃怀胎十月都算顺利,临盆的时候却忽而出了意外,本人血崩而死,诞下的胎儿只哇哇哭了两声,便随着他娘亲而去。
别远南极端伤心暴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结果证据直指他一向敬爱有加的王兄。
事情爆发之后,易忌王都无法调节这两人之间的怨恨,从此兄弟是路人。
也是因为此事,易忌王再也不提立储之事,四国商议以质子换平安时,他想都不想,把三个子女都送得远远的,直到临死就没有宣他们回来再见一面。
卫觉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有九个妻妾的别远南,曾经也是个痴情种。
但逝者已逝,甚至他本人也早就应该投胎转世,如今每日守着魂飞魄散前的痛苦,硬是要滞留人世,只为了报那生前的杀妻夺子之仇,也不知该说他情深意重,还是该说他傻。
别远南日日往天牢里去折腾他大哥,卫觉是每天为着自己身上的蛊毒提心吊胆。
她早已使人传信予青瓷和十三,告知了事情的进展,也让他们帮忙找欧阳柯和巫凉的行踪,可是七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蛊还没有发作,她已经快要被自己给吓死了。
卫觉前世看过不少描写养蛊或施蛊的小说,那些蛊毒发作时的惨烈状况,让她担忧得每天食不下咽、寝不能眠,她此刻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是找不到医生投呀。
宫里的那些太医她早在第一天回宫就一一求诊过了,一个个连她脉象异常的原因都说不上,还谈得上怎么治么?无奈之下她甚至想着,干脆到临安城去找一找大夫吧。
天子脚下,总该有那么一两个医界天才吧?于是卫觉在宿紫的东华宫里,搜刮了好些银票和金银珠宝,天天的往临安城各大医馆里跑。
就算是用银子砸,也得砸出个解决方案来。
不过这年头最悲催的事,不是你有病没钱治,而是明明怀揣着大把的银子乱投医,人家大夫都不收你。
终于到了第六天的傍晚,京城里的最后一家医馆也将她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卫觉不由得仰天长叹:真特么是天要亡我吗?老天给她的回答是一阵电闪雷鸣,紧接着就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来。
卫觉避到临近人家的屋檐下,对着雨幕茫然无语,却忽而见到一把油纸伞翩然路过。
而那伞下的女子不是……依依?那执伞的少女闻声看向她,惊喜的叫道:小姐,真的是你!依依可算是找到你啦!卫觉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问道:依依,你娘可有跟你一起上京城来?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呐!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修文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从今天开始,正式日更~~~撒花撒花~~第一次写文,虽然大修了一遍,还是有各种不完美的地方~~但愿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也非常感激一直在看文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