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寒来暑往。
转眼间,来到了康熙三十九年。
这一年也是孙大人,即我的师傅呆在皇宫的最后一年。
不知不觉间我居然已经跟着他学了两年的医术。
跟他学医的这段期间发现,他为宫中的人治病的时候会很慢,慢则慢矣,却非怠慢,好像刻意的在掩盖点什么,总觉得他的本事应该不止这一点,也许这正是他的韬光养晦之道,锋芒不外露,才是在皇宫生存的法则,也许……总觉得他好像一个迷。
师傅在准备向康熙请辞的前一天告诉我说,十年前,他答应康熙入宫为医十年,明天就是期满之日。
一直觉得师傅不应该属于这个皇宫,他应该是自由的,四海为家,悬壶济世,但是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他答应康熙入宫做御医,一做就是十年。
师傅要离开了,我很舍不得,再说我的医术才刚起步,两年对一个学医者来说,只能学到点什么呢?皮毛而已嘛。
我说,师傅,请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明知道他不能答应我,而我的主要目的就是能跟着他远离皇宫。
第二天,待师傅向康熙辞行之后,我便跪在了康熙的面前。
淳丫头啊,不是朕不想答应你,只是……康熙略带顾虑道。
淳儿明白皇阿玛的顾虑,淳儿保证绝不在外惹是生非。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好象有点被我说动的感觉,我继续努力说道,皇阿玛,师傅他膝下无儿无女,这一去,天大地大,孤身一人,淳儿只是想陪在师傅身边三年,更何况,师傅还没有把他真正的本事传给淳儿那。
好吧,朕答应你的请求。
他终于被我说动了。
我一兴奋就忙给他磕了个头,还不忘加上一句:谢皇阿玛恩典,皇阿玛万岁万万岁!皇帝都爱听人这么喊。
这回总不能反悔了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莫非想反悔?!康熙不徐不急的说道,要记得你答应朕的话,不许在外闯祸,只能去三年,三年之后朕会派人去接你!我乖乖的点头答应着,心里暗暗窃喜,等我出去了,天高皇帝远,您老人家哪还管的住我啊。
当我正准备离开。
康熙又叫住了我:走之前,回趟额附府,过几天就是中秋了,陪你阿玛过了中秋再走,也顺道跟他道个别!是!我嘴里应着,心里却想到,这个所谓的阿玛,婉淳的老爹,我只在宜妃那里见过一次,这两年里,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见他一定不喜欢我这个女儿,见就见吧,反正见完他,我就可以海阔天空了。
刚一转身,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康熙长长的叹息声,似无奈,似怜悯。
带着玲儿,乘着马车来到了额附府,迎接我们的只是府里的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女子,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府里的佣人,可就是不见我的那个阿玛明尚额附。
他——不愿见到我。
为什么呢?中秋夜。
明月当空,星子点点,点缀在这块无边无际的黑布上,想与月亮争辉,却始终敌不过这轮圆月明亮夺目。
我看着一桌的饭菜和摆在中间的月饼,这是我一早起来在厨房跟着厨娘学着做的。
虽然我不知道婉淳的阿玛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女儿,但还是想为婉淳尽下孝道。
可却迟迟不见明尚的人影,一个人看着桌子,想着往年在宫里的中秋家宴,席间觥筹交错,大家享受着丝竹之乐,皇宫里边现在一定很热闹了吧!额附,您回来了!旁边的下人对着门口喊道。
我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明尚额附,婉淳的阿玛。
如完美雕刻的五官,眉宇轩昂,但却面无表情。
我站起身喊了声:阿玛!恩!他淡淡的回应,走到桌边坐下,自斟自饮。
我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陪他吃着这一桌的菜,却尝不出菜里的味道,如同嚼蜡。
夜,外头的打更人从额附府经过,只听得咚咚……噌的两声,二更了!心里想着晚饭时婉淳阿玛的冷漠,心里说不出的郁闷,推开房门,我悄悄的走了出去。
头顶的那轮朗月依然高高的挂在那里。
漫无目的的走到一间房门外,听到了从里边传来的声音。
这么晚了,这房间里会是谁?兰儿,你会怪我么?怪我如此无情的对待我们的女儿。
这声音,是婉淳的阿玛!我分辨出了这声音后悄悄的靠近门边想继续听他说话,他是在跟他死去的夫人说话,也许还能找到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冷淡的原因。
里边继续传来声音,我也很想疼她,可是每次只要一见到她,我就好像看到了你,你知道么,我们的女儿跟你长的很像。
可是每次也是只要看到她,我就会想起要不是因为她,你就不会难产而死!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真是难怪了,婉淳又戏剧性的跟她娘长的那么像,难怪明尚不想看到我,难怪看到我跟看到仇人似的,这种又爱又恨的心情,他一定憋得很辛苦。
兰儿,你知不知道我每日都在想你,我不要女儿,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这声音悲中带泣,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谁在外面?完了,被发现了。
想逃跑吧,脚底却好像被黏住了似的,只能站在那里,直到眼前的门打开。
淳……他明明想温柔的唤我淳儿,却倔强的生生吞下那个儿字,转为毫无任何感情的一句,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房内,只一眼便看到房中挂着的那幅女子画像,画中女子,身姿婀娜,美眸盼兮,巧笑嫣然,居然美的如此楚楚动人。
那是额娘么?我问。
他不答,只是默默的走出来,关上房门,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
他领着我来到了我的房外,是的,那就是你的额娘。
我抬头,看着他,月光之下,他的眼内分明闪过一丝黯然。
他转身,我道:阿玛,对不起!这一句,为了婉淳。
他背着身立在那里,我的话让的他背影一震。
我继续道:淳儿明白!他默然,接着回了我一句,夜了,早点歇着吧。
只一句,我便隐隐觉得父女两之间的冰山在慢慢融化。
可能他们之间就是不需要千言万语,彼时,只要简短的几句,就已经可以击破心底最坚硬的防线。
这一夜之后,阿玛(以后都这么叫明尚了,毕竟他是婉淳阿玛,现在就是我的老爹了。
)对我的态度真的好了很多,没有像之前那么冷漠了,每天都能看到他熟悉的身影,态度变好,话却不多,只是细细的为我打点我此去所需的物品。
离我和师傅离开北京城的日子还有两天,这一日,在花园里,却听到了下人们议论着一件事——四贝勒要大婚了。
胤禛已经有了几个小老婆,可这嫡福晋之位却一直悬着。
中秋节那天,康熙做了个大媒,说是把费扬古的女儿指给了他,选了年前的一个吉日让他们大婚。
忽然想起了两年前也是中秋之夜,皇宫的回廊下,他对我说:婉淳,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嘴角轻轻的勾起个弧度,似自嘲的一笑。
我在想什么,他只是拿我开玩笑罢了,哪里还会记得这对十岁小女孩的戏言。
现在他要娶费扬古的女儿,一个足矣与他相配的女子,一个对他极有利用价值的女子,他怎会错过!正想着,玲儿走到我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格格,大厅来了个人,说是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