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只记得,胤祥说完那句话后,我们三个人都好像石化了一般立在那里,还没缓过味儿来,我已经被胤祥拖出了太子大帐。
胤祥一路拉着我飞速的向前走。
我一心以为胤祥是知道了我在太子帐内,才跑出来找了这么个借口,真是太有才了。
我被拖在后面道:我说胤祥,人家都说那个胤禵聪明,我看他才没有……话未说完,我就发现胤祥真的带我到了胤衸住的帐外,几个太医从里面走出来,带头的正是这次一起出来的吴太医,他跟我师父共事多年,医术也还不错。
见他面露忧色,又看看胤祥,你刚才说什么?胤祥这回没有回我的话,只是放开了抓着我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吴太医面前:吴大人,胤衸他怎么样了?吴太医眉头深蹙,低着头深思了一阵:十三阿哥,容奴才再和其他几位商量一下。
说着示意了其他几位,就走到了一边。
几个太医在那里围做一团,传来低低的争执声。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挑开帘子,走进去。
只见小胤衸躺在那里,皇阿玛坐在他身边,他的小手紧紧的抓着皇阿玛的手,那样子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小脸苍白如纸,下颚看上去有点肿。
他曾是那样活泼的一个孩子,如今看起来却一点生气也无。
他好像感应到了我的气息似的,眼睛努力要睁开,轻轻的喊了声婉淳姐姐……我扑到他的床边,也不管皇阿玛是不是在旁边。
我死死的抠着床沿,拼命不让自己流下泪来,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胤衸别怕,婉淳姐姐的医术很厉害的,一定你治好你的!说着,我从皇阿玛手上接过胤衸的小手去探他脉搏。
这一探,我的心也仿佛一下子坠入深渊。
我应该知道的,看他的样子,我也应该清楚了,可我终究是不信。
他才这么小,才只有7、8岁的样子,要在我原来那个年代,这样大的孩子,才刚要上学啊!皇阿玛腾的站了起来,朝外面吼道:太医呢?人呢?全死哪去了?一群太医被吼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胤祥和胤褆。
皇阿玛瞪着他们,你们说,十八阿哥到底怎么样了?一众太医跪了下来,其余几个都低着头,面如死灰,带头的吴太医磕下头去:请皇上恕罪!别给朕来这套,你们说,到底能不能医?皇阿玛此时周身笼着凛然的杀气,仿佛在告诉他们,如果医不好胤衸,你们就要陪葬。
吴太医实在没法儿了,手上还攥着后面几个人的性命,迫不得已说了一句:奴才等尽力而为!我和几个太医一起照看胤衸,皇阿玛在天快亮的时候经不住大家的劝,这才肯回去休息。
皇阿玛走后,胤衸就一直抓着我的手。
于是我只能坐在他身边。
胤祥和胤褆也坐在一边。
胤衸得的是腮腺炎,如果早发现的话还不至于这么严重,这病出发又和的了风寒相似,大队人马在外,也就没注意,胤衸身边照顾的人只从太医处拿了些成药吃,直到实在拖不住了,经太医诊断才只是腮腺炎,方子也只是开些五味消毒饮。
换了是我,也只能按他们这么做。
太医们,也真是厉害,好几次都以为胤衸要去了,又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们已经好几晚没有合眼了,大家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胤褆一把拉起我,你回去!许是几天没睡的缘故吧,一下子被胤褆拉起来,眼花缭乱的,一个没站稳,又差点跌倒。
好在胤祥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我。
胤褆也想扶我来着,动作却没有胤祥快,只得讪讪的手回了手。
你干嘛?我瞪着他道。
我答应过八哥要好好照顾你!你没听太医们说么,小十八这病会传染,你这么日以继夜的折腾下去,迟早出事儿!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八哥交代?胤褆问我。
谁要你照顾了,你八哥那里,不用你交代!我倔强的说道,语气十分不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管我。
胤褆青筋暴起,似要跟我吵起来的架势,这时一只小手抓住了我的手,我低头看去,胤衸什么时候起来了!我看看他,脸色有点潮红,又转头看着太医们看着我们的表情,眼里已经绝望。
我这才如遭电击般的在脑海里闪过四个字——回光返照。
我蹲下去看着胤衸,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滴下来了,我不停的抹,可是还是止不住。
我扯着最难看的笑问他:胤衸怎么不乖乖的睡着,起来做什么?我想要婉淳姐姐抱,婉淳姐姐给我讲故事。
他嘟哝道,婉淳姐姐怎么哭了?我笑笑是沙子迷了眼睛了。
说着有点吃力的抱起他,坐在床边,他就依偎在我怀里。
胤祥也是忍不住留下了男儿泪,低声对帐内的小太监说道:快去请皇上来。
小太监嗻了声,打了个千儿就出去了。
我实在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努力的想挤出几个字,却被胤衸抢了先。
他努力伸手抹了抹我的眼泪,婉淳姐姐,十三哥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守护星’的故事,我以后也要变成‘守护星’守着婉淳姐姐,好么?不等我回答,他又断断续续的说着:好困啊……胤衸好想睡啊……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的挤出几个字:小胤衸,好好睡吧……不要再受苦了……胤衸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似的。
抓着我的小手的放了下去,慢慢的在我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回去的路上,整个队伍仿佛被笼了一层阴霾。
胤衸的死,让皇阿玛十分悲痛,而那太子胤礽一直没有出现。
皇阿玛斥责他毫无兄弟友爱之情,那胤礽不反躬自省,之后还夜夜鬼头鬼脑的在皇阿玛帐外窥视。
皇阿玛大怒,在众人面前怒斥太子。
这之后,胤礽几乎是被押着回了京城。
我没有跟着大队人马回皇宫,皇阿玛回来的路上被胤礽气倒,也无心管我。
我径自回了八贝勒府。
远远的看到门口站了一群人,我的眼里只看到了他。
身穿月白袍子,腰间坠一块翠绿色的美玉。
我曾告诉过他,最爱他这样的打扮。
微风吹起他的衣摆,若其若浮。
嘴角依旧挂着我熟悉的弧度,看着我的眼睛,凝重而深情。
他锐利的目光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穿透我的心,然后暖暖的将我的一颗心包裹住。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向他的怀抱。
胤禩回抱着我,淡淡的说着:回来就好!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味充斥着我的嗅觉,想起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又不争气的留下泪来,仿佛和他分开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了,再见面,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用力的抱紧他,胤禩又瘦了。
胤禩,你瘦了!胤禩轻柔的推我出他的怀抱,双手捧着我的脸,额头轻轻的抵上了我的,旁若无人,轻轻的吟了句:为伊消得人憔悴呀!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