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2025-03-22 06:59:23

咳……酒水刚入喉, 又惊得猛一下回流,呛得赵恒好一阵咳。

近旁本还一脸震惊的魏皇后吓得忙也回神,着急给他抚起背。

圣上没事吧?待稍稍顺过来气, 赵恒才摇头,摆摆手让她退下, 然后望向面含冰霜的洛君行,暗暗惊了许久。

与洛君行相识近十年,他对这人的秉性再了解不过。

或是受经历所磨,这人虽瞧着威风凛凛, 势震八方, 但实则是个内敛沉稳、行事谨慎有度的,平日寡言少语, 若非在战事上, 他甚少去与人针锋相对。

今日骤然这般出言威喝,锋芒尽露,数年来也是难得见上一次。

赵恒想, 大抵也只有一个缘由了。

洛君行是真的动了怒。

想及此, 赵恒又将视线落到一旁的美人身上。

往年宫宴上他也见过几回,却次次都会被这姑娘所惊艳, 今年亦然,乃至她的这份美,还多了几分为人妇的成熟和风韵。

纵然后宫佳丽众多, 但赵恒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京城第一美人的容貌确实足以让任何男子所折服。

就算是洛君行, 也难例外。

素日里清心寡欲的人, 到头来, 美人缘竟比他还好, 赵恒暗暗比较着,忍不住好一番艳羡,片晌后才望向阶下众人。

少将军舞剑助兴,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话音落,殿内众人皆一咯噔,暗自嘀咕:这圣上安的什么心?助兴事小,性命事大,人家丑话都给说在前头了,若真还让其出来,只怕是不见血也得吓掉他们半条小命吧。

除夕夜图个团圆高兴,何需闹得这般难堪。

就不、不必了。

歌舞助兴也是甚好。

是啊是啊,还是不劳烦少将军了。

众人哪里情愿,纷纷摇头婉拒。

目光从那一张张惊慌失色的面上扫过,云奕冷哼,再望向对面那正襟危坐、仍面不改色的年轻后生,紧攥了许久的酒盏才终于抬起,浅酌一口。

见阶下众人急急推辞,赵恒轻笑,转而又看向右手旁脸色已然黑到极致、正恨得咬牙切齿的赵安歌。

那公主觉得如何?赵安歌忙回神,神色微敛,谦恭低眉,挤出一抹笑来。

少将军为大旭出生入死,自是不能让他为我等助兴。

安歌方才所言,实有不妥,还盼皇兄只当没听过。

凤眸里敛过一丝丝扫兴,赵恒抬袖,往后靠了靠。

既如此,那便继续赏歌舞吧。

众人顿松口气。

伴着丝竹入耳,舞姬一簇翩然而入,殿内执盏欢庆的笑语声才再次响起。

云朝芙的视线,也从洛君行清冷淡漠、棱角分明的侧颜收回,略略垂眸,盯了食碟里的蟹肉好一会儿,才拿起木箸细细品尝。

蟹肉鲜美香嫩,细细咀嚼,还能尝到些许的甜味。

还可口?见小娘子吃得极专注,洛君行忍不住问。

嗯!云朝芙想了想,将木箸换到左手。

右手不动声色垂下了桌底,悄悄伸过去,拉住了身旁人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的手。

柔荑覆上来时,仿佛有股暖热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洛君行身子一僵。

须臾后,毫不犹豫将小手裹进了掌心里。

夫人左手也会使?我还会左右手一起使呢,厉害吧?嗯。

宫宴至戌时中才散,席客三三两两结伴步至宫门外,才拱手笑辞别,各自登上回府的马车。

佟家父女俩离去后,云奕见天色不早,便也着急回府。

暗暗瞥了瞥小夫妻自琼花殿走出就一直没能松开的手,轻咳了咳。

阿芙明日早些回家,一家人吃个开年饭。

明日?可迎婿日不是在后日吗?云朝芙诧异道,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若在元日回门,会给娘家带去霉运的。

具体也是她从话本里瞧见的,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娘家便是做客,若元日回,便意味着会将娘家给吃穷,又或是给娘家带去霉运。

不料这话刚说完,她就被云奕愠恼地弹了下眉心。

好的不学,我云府从不信这个。

云奕自是知晓那些个旧说法,可也从不将这些放心上,你和阿兰,就算远嫁千里,也还是我云家人,必须回来吃开年饭。

说罢又扫了眼一旁的洛君行,府里又没个长辈在,守那些没用的规矩做甚?仿佛做错了事般,云朝芙摸了摸眉心,乖巧地哦了一声。

旋而又笑看向洛君行。

爹爹,那明日我和将军一起回去。

随你们。

抛下这么一句,云奕便率先上了马车。

云朝兰立即也要跟上,欢喜地摆手,阿姐,姐夫,那我也走了啊。

嗯,记得路上捎些娘亲喜欢的果子带回去,还有,年夜饭上别让爹爹吃多了酒。

知道了!很快,云府马车也掺杂在众多车辆里,辘辘悠悠离开,一盏盏悬挂车前的油灯,远远望去,宛若落了满地的星辰,晕暖和煦,煞是好看。

夫人,适才你说的年夜饭是何意?待马车离远,洛君行忍不住问起。

还不是因为这宫宴。

云朝芙无奈一叹,宫宴得去,可爹爹又只能携一人去。

除夕夜可是团圆的好日子,剩下的人岂不是得孤零零在家?为此我们家就有了个规矩,宫宴上要少喝酒少用食,待回家才吃真正的年夜饭,虽晚了些,可也算是全了一家团圆。

洛君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怎地,他竟隐隐有些艳羡小娘子这一家。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家团聚的温馨日子,只不过后来一个人过得太久,他才淡忘了许多。

阿芙妹妹。

正暗自感慨,一声轻唤突地落入耳,着实惹人生厌,洛君行下意识提起了警惕,循声望去。

只见章楚思缓步及近,低眸间,视线又落到了二人紧牵着的手上。

晃了一瞬。

他整理好神色,冲二人拱了拱手,示意小厮端出一只长形锦盒来,含笑道:尚记得每年这时你都要为流风更换一次琴弦,正好前些日子瞧见这副蚕丝弦,见其手感细腻,缠实紧密,是难寻得的好弦,怕错过,便擅作主张替你买了下来。

现赠予阿芙妹妹,还望你莫怪我唐突。

看眼锦盒,又看了看身旁的洛君行,云朝芙福身道谢。

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等小事,大可不必劳烦世子如此上心。

况且无功不受禄,这琴弦我断然不能收的。

阿芙妹妹误会了,实在算不得上心,不过是随手买下罢了。

章楚思落寞一笑,随后看眼洛君行,既已买下,你若不要,只怕也是放在那白白糟蹋。

云朝芙轻抿唇,垂眸间不自觉蹙了下眉。

她实在不喜人家这样强塞东西给她,纵然是好意。

正欲严词回拒,一旁默不作声的洛君行却骤然开了口。

那便多谢世子了。

言罢,示意褚七接下锦盒,为贺我夫妻二人新婚,世子此贺礼实为用心。

章楚思:……已成亲了数月的人,是如何好意思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奈何章楚思也不好出言反驳,淡淡一笑,便只能拱手离去。

夫人,我们回府吧。

洛君行也欲牵着人上马车。

不料,小娘子却突然动也不动,回头望去,正好对上那一双含了丝丝幽怨的眸子。

不乘马车,我走回去。

说罢,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便挣开手,顾自往府里走。

洛君行怔了怔,只好提步跟上。

大旭有宵禁,可除夕夜前后三日是例外,为贺新年,圣上特允城中彻夜欢庆。

于是即便这会儿已有些晚,晟京街上还是行人纷多,尚有几分热闹。

云朝芙怒气未消,起初走得极快,可不多时便走得乏了,呼吸紊乱,于是只好慢下步子。

反观身后人,却不论快慢都能紧紧跟上她,这让云朝芙反倒气得更厉害。

直至咻地一声尖细响,将她的心绪给暂时剥夺。

冲上半空的烟火转瞬间炸裂,噼噼啪啪,绚烂的赤色火焰花瓣肆意绽开,将夜空染得红亮。

一朵未全然消散,另一朵便又接踵而上,不消片刻,顶空半壁天已是姹紫嫣红。

云朝芙仰着头看得有些入迷,忘了自己正处在街道中央,乃至奔走嬉闹的小儿快要撞上来时,她也丝毫未察觉。

幸而洛君行及时发现,将人捞进了怀里,云朝芙才避过一劫。

后知后觉回过神,先是一怔,旋而皱眉,从他怀里挣脱开。

她又想了想,顾自闷闷道:背我回去。

本以为有烟火声作掩藏,将军定不会听见,她也不打算再说第二遍了。

不成想,这人却是惊讶地盯她须臾,随后在她面前屈膝半蹲下去。

云朝芙一愣。

又慌乱地看看四周。

在少走路和羞耻心间犹豫好半晌,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当真趴上了洛君行的背,然后小手捂住了脸,好不让沿途望来的人看清她模样。

直至穿过正街,走上回府的偏道,周旁变得安静许多时,才终于放下手。

烟火声也不及方才那样喧闹,云朝芙趴在他肩头,沉默好半晌,终于开口问道:将军为何要收下琴弦?那可是别的男子送她的,还是当面送,为何这人像是丝毫不在意?他们不是夫妻吗?话本里的夫君可都是怒发冲冠,愤怒得恨不能与对方决一死战的。

再不济,也是要像她闻得安旭公主的心思时那样,稍稍阴郁上片刻吧。

如今这样平平淡淡,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算怎么回事?想得愈多,反倒把云朝芙自己给气阴郁了,于是她一心等将军的回复。

不收他便不走。

洛君行默了默,仍旧平静回。

虽与那位世子此前不相识,可不知怎地,那人一出现,他便有些心烦,恨不能让其立马消失。

不知他所想,云朝芙听得却气更盛,他不走我们走便是,做甚要收下?今日他送琴弦,你收下。

那明日、明日他若说要邀我一叙,将军可是也要应了?不应。

这一次,他倒是答得飞快。

云朝芙微微一怔,鼓起腮帮子,忿忿将自己全压在了他背上,恨不能自己再沉些,好让他吃点苦头。

……谁信,无端受人恩惠,反正是欠下人情了。

不欠,明日要给回礼。

什么样的回礼?比他的更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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