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呆子,你给我找一本本朝律法的书,找完给我誊抄出来,我要关于守寡的儿媳妇怎么对付坏公婆,孙子孙女怎么对付坏爷奶的条文。
屠苏招招手吩咐道,她得防着关老头和高氏去告林氏忤逆。
小生遵命 。
苏中晨大概是被屠苏凶狠的表情给吓住了,连忙唯唯诺诺的答道。
东家,其实,小生觉得东家大可不必非要渔死网破,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什么余地?苏呆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孙子兵法》。
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锦囊妙计……不等苏呆子念完,屠苏就朝他吼道:给我停,妙计你个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拽文!苏中晨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不敢再出声。
屠苏慢慢冷静下来,关文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大妹,你觉得这事是不是有些奇怪?肯定有猫腻,不但是关老头那儿,那个胡员外也有。
关键是他们怎么勾结在一起的。
关文闻言点点头,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
屠苏点点头。
胡员外,屠苏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自然听说过这个人,胡员外所在的胡家村就在关河村的北边。
胡员外这人在方圆百里内也算是个名人,他是以吝啬出名,据说全家上下除了他自己和那傻儿子以外每日的伙食都要控制,他的妻子穿着还比不上寻常村妇。
第一个妻子得了重病,胡员外不舍得花钱,硬硬拖死;第二任妻子,因为喜好打扮,胡员外怪她乱花钱,每日打骂不止,此女抑郁而终;第三任妻子生子难产,本来当时可以保住大人的,但胡员外坚持要保孩子,于是也一命呜呼。
他们家和胡员外七不粘八不连,他怎么会好端端的看上她娘了呢?这里头一定有鬼。
自已家又有什么可供他算计的呢?林氏既不年轻也不貌美,家里也没有万贯家财,他的动机……蓦地,她想起了当日吴大山对他的劝告,要她小心何掌柜和胡掌柜的事情。
难道他和胡掌柜的有什么关联不成?想到这里,屠苏一阵风似的出了院门,去旁边馒头铺里找白大娘。
她买馒头时状似随意的提了提他们邻村的胡员外。
大娘,您说他和咱们镇上的胡掌柜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白大娘眯眼想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道:我隐约记得那胡掌柜就是胡家村的。
哦,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觉着他们有点像。
白大娘可真厉害,镇上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
白大娘和气的笑笑:等你住久了,什么也都知道了。
屠苏拿了馒头回来。
今天这事闹得他们无心开门,更无心做饭,到晌午时,桑落才去厨房拌了两个凉菜,就着馒头凑合着吃,林氏好说歹说才勉强吃下半个馒头又合衣躺下。
屠苏坐在后院的犁树下翻看本朝律法书。
她不看还好,一看这些律法,气得不禁又大骂起来。
她没想到古代的忤逆处罚竟然这么重:被确定为逆子的罪犯,所领的极刑比凌迟还要残酷,即是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还要送到邻县去游街,以教育民众,千万要孝敬父母。
她翻来翻去,却没有父母爷奶虐待子女孙子孙女的处罚,估计在古人看来,子女只算父母的附属物,父母打死子女也不算犯罪,所谓既然我既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
去他娘的!屠苏啪的一下把书扔出去老远,扔完仍觉得不痛快,索性用脚狠踩。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苏中晨进来一看到屠苏整在狂踩律法书,心疼的连忙上前阻止。
屠苏也不理他,蹙着眉头坐着。
苏中晨将书擦了又擦,又小心的吹吹灰尘,然后在她面前站定了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律法虽是这么规定的,可是父母却很少有人去告子女‘忤逆’的。
是吗?屠苏顿时又来了兴趣。
苏中晨背着双手,踱着方步,侃侃而谈:告忤逆的父母要上衙门去告状,必须有娘家兄弟或是堂兄弟去告,逆子的父母是没有资格的。
因为父亲母有教养儿女的职责,《三字经》说:‘养不教,父之过。
’因此,父亲去告的话,反而会受到官方申斥其管教不严呢!况且一旦上告,这个家族必要背上不好的名声,以后子女的婚嫁、仕途都会受到牵连。
一般人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告的。
就算去告了,官府也会实地考察,根据实情,酌情发落。
‘忤逆罪’对儿子的惩罚最重,儿媳次之,寡媳再次之,之后是孙子。
那孙女呢?屠苏心中涌起小小的雀跃。
苏中晨接着说道:世人很少有人告女儿、孙女的。
一则因为历代女子一般都很温顺,在家从父从兄。
二则是世人对女子的名声颇为看重,未嫁之女若是惹上这等名声,便再无男子肯娶。
也就是说,我除了名声被坏以外,其他事都没有?屠苏目光炯炯的看着苏中晨。
苏中晨迷惑不解的看着屠苏: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不在乎名声的女子吗?慢慢地,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恍悟。
可是,东家你要为以后着想啊……屠苏也懒得跟他解释,她豪迈的挥挥手:苏呆子,我今天才知道,其实你还是挺有用处的,这事若是成了,我定会大大的赏你。
去吧,继续钻研这本《律法》。
哦。
苏中晨睁着一双死鱼眼,怔了一会儿,才身形僵硬的回身。
屠苏看着他那僵尸一样的动作,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这家伙的动作怎么那么别扭。
一举一动无不透出个呆字,言必称诗书,唉唉。
她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没功夫关注他。
屠苏先去看了林氏,细细劝解她一番,林氏勉强支应了几句,躺在床上半闭着眼不动弹。
桑落在一旁坐着,眼圈红红的。
她自然又得安慰几句,出来时便拐进了关文关毛住的院子。
关厚齐脸上敷了药正蹲着编草篮。
他一进屠苏进来就问道:你娘怎样了?没事,她不过是气不顺。
关厚齐叹着气说道:我这人嘴笨,也帮不了你们怎么,但凡用得着我的,你说一声就行。
五叔别这样说,你已经帮我家许多了。
屠苏笑道,她来到这里后,除了自已的家人也就关厚齐对她最好。
昨天更是为了护她受伤。
屠苏看着他脸上的伤处说道:昨日若不是您护着我,受伤的就是我。
提到昨天的事,关厚齐的脸色一沉说道:你爷爷太过份了,还好砸到的是我,皮糙肉厚不要紧,若是你,一个姑娘家的可怎么办!两人说着话,到未时一刻时,林氏自觉起床。
喊着屠苏去前厅切肉串肉串。
按照惯例,一到申时,客人就该陆续来了。
他们白天一天都没做生意,此时便不想错过。
无论事情怎么闹,日子还得过。
娘,要不你还去歇着,我自己就行。
娘没事。
林氏沙哑着嗓子说道。
你二哥呢?林氏打量了一眼大厅问道。
哦,他出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
苏中晨看着三人忙碌不堪,也赶紧净了手上前干活。
林氏赶紧劝道:中晨快放下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苏中晨坚持要干。
屠苏接道:让他干吧,以后走投无路时还能做个小生意,省得又去卖字画。
半个时辰后,关文带着一身暑气回来了。
他进屋先灌了一大碗凉茶,坐到林氏旁边,边串肉边说话,倒也没提别的事。
大家故意不提上午的事情。
屠苏默默观察着关文的神态,她猜出他此行肯定是得了什么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