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事发

2025-03-25 15:44:44

送走陆家兄弟后,屠苏忙展信观看。

富丹宁在信中说她回京后不久,就听闻民间传闻要选秀女进宫。

初时,她家人都不大信,以为是讹传,因为之前有过这种事。

但最近她父亲的一位朋友透露说,皇上已经传旨让内监整理宫女名册,凡是那些年过二十又未得太上皇宠幸的女子都要放出宫去。

自行择配婚嫁。

俗话说,旧去新来,旧宫女一去,势必要补充新人入宫。

因此这事几乎是板上订钉的事情,因此她家人也正忙着帮她和妹妹说亲事。

而自家门第不高,两人则是高门不成,低门不就,门当户对的男方中人品又没有中意的,父母家人各各焦躁不堪。

还好妹妹已经订了出去,男方便是自己的表哥陆云泽,只可惜自己仍是茫然无归,她不想早嫁,可又不得不嫁,因此心情郁结万分。

如此这样倾诉了一番自己的苦处,末尾又嘱咐屠苏要早做打算,遇到合适的赶紧抓住。

屠苏放下信叹息不已,连富丹宁都如此说,看来是真的了。

她必须得做出个决定了。

否则,以她的家世相貌若被选进宫估计也就只能当个粗使宫女。

她的性子又不能忍,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一边想着一边信步走出后院来到前厅,她起得太晚,此刻已经接近午食时间,大厅里已经有了不少食客。

她无意中往柜台旁一看,发现苏中晨不在,当值的是一个小伙计。

屠苏问道:苏呆子呢,还没起吗?那小伙计吓了一跳,忙说道:我,我不知道。

这时另一个伙计接道:东家,苏呆子他一大早就跟夫人辞行了。

屠苏一听,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这个苏呆子怎么走也不跟说一声!屠苏将目光在大厅一扫,瞄到正在干活的关忠,她招招手高呼一声,关忠忙跑了过来。

他去哪儿了?他去……关忠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说实话! 屠苏加重语气。

去、去京城了。

关忠无奈只得小声回答。

屠苏冷哼一声道:去得好。

关忠一时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屠苏说完一阵风似的转身离去。

她见前厅无事,便又转回后院,林氏正抱着肉包坐在院中晒太阳。

肉包已经两个多朋,整个人白胖胖的,真的像只小肉包。

一双黑宝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见她嘴里伊伊呀呀的叫着,两手一挣挣的。

屠苏一看到肉包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许多,伸手接过他,抱在怀里逗他玩。

林氏看她心情转好,连忙趁机说道:屠苏,你的事可想好了?屠苏皱了皱眉,神色黯然的摇摇头。

林氏又劝道:要不,你就先订好亲,两家说好,一旦事情有变就火速成亲,若是无事,就再缓两年。

这样也行。

屠苏含糊答应道。

可是你总得定好人选吧。

林氏无奈的提醒她。

屠苏拧眉沉吟不语。

林氏张了张嘴,最后出声叹道:这个小苏,他怎么在这个关头又离开了!屠苏一提他就有些烦躁,摆摆手说道:让他走吧。

咱不要他。

母女两个说了半日,仍然毫无结果。

晌午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罢午饭,然后各忙各的。

林氏抱着肉包,看外面天气晴好,便劝她出去闲逛一会儿散心。

屠苏正好也不耐烦呆家里,正想出去逛逛。

她刚推开院门,就见陆云泽的叫秋碧的丫头,正眼泪汪汪的绞着手绢立在门首。

屠苏一愣,开口问道:你有事?秋碧朝院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夫人可在院内?屠苏正要回答,林氏听到动静抱着肉包也走了过来。

林氏疑惑的打量着秋碧,秋碧泪眼朦胧的瞧着林氏。

两人对视多时,林氏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忙回头唤过采萍让她将肉包抱走。

她拉过秋碧颤声说道:来来,快来坐。

秋碧依言坐下,林氏强忍着激动,一句句的问她家乡何处,父母何名?秋碧一一回答。

问到末尾到,林氏抱着她大哭道:我的儿,我就是你姨母。

你娘就是我亲妹子!秋碧也放声大哭,屠苏旁边劝不住,只得干看着她们哭。

两人痛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静下来。

屠苏这才开口问秋碧:你家原来是在惠州,离这里万里之遥,如何到得这里?秋碧试试眼泪,说道:五年前奶奶将我卖给梧州一个商人作婢,后来那商人家道中落,他又将我转卖给一个宣州茶商。

一年前那茶商来京城贩茶,岂料又折了本钱,便又将我和几个下人发卖。

如是便辗转到了陆府二夫人那里。

二夫人又打发我来服侍二公子。

前日二公子又将我送给大公子。

林氏闻言不由得又掉下泪来,忙又问她她母亲和妹妹的消息,秋碧摇摇头含泪说道:当日奶奶我卖我们姐妹时,因为妹妹生得瘦小,无人肯买,是以我先被卖出来,不知她后来如何。

母亲被奶奶逼迫嫁给外村一个光棍,我只知道那人是瘸子,其他的不知。

林氏又哽咽起来,屠苏只得上前再次劝慰,林氏擦擦眼泪,最后又问道:你娘没有提到我家和你外婆家吗?秋碧说道:小时候常提起的,尤其是姨母,后来……就不大提了。

我恍惚只记得姨父的名字并知道大姨在关河村,外婆在桃林村。

两个哥哥和妹妹们的名字一概不知。

否则早就来见姨母了。

林氏插话道:傻孩子,你娘和你爹走时,我还正怀着你大表哥,此后音信不通,你怎能知道他们的名字!秋碧说道:正是呢,我本来打算抽空向大公子告一天假,去这两个地方访一访。

谁知,方才去书房送茶,无意中听到二公子和大公子提起姨父的名字,我仿佛记得,想问又不敢张口。

最后只好悄悄央求大公子的贴身小厮,告了一会儿假,出来去街上绣线铺子里询问。

一问之下才知道……姨母竟然就住在这里!于是我只顾着高兴,一径就闯了进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唏嘘感慨,说长问短。

谁知屠苏却从她话里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忙问道:你方才说,你听到大公子和二公子两人说起我爹的名字了?好端端的,他们提这个做什么?秋碧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姨母,屠苏——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林氏忙问了她年纪生辰,便说道:你大她一年,你为姐姐。

秋碧说道:姨母,屠苏妹妹这本是县府公事,这话原是不能外传的,——屠苏一听到公事,心不觉突突跳了起来。

秋碧接着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是外人,只是你们不要外道就好。

刚才大公子匆匆回去就是因为从云州府发下来一宗案子,说是姨父之死是系于被人谋害,要求承办凶手,因为案子发生在关林县,被犯也在本县,所以就发下来由大公子来审——屠苏闻听此言,当头如浇一桶冷水,浑身冰冷。

她不断的说服自己,冷静冷静!秋碧看屠苏脸色不好,以为她是为姨父之死伤心,连忙好声安慰母女两人:姨母,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当节哀才是。

万一姨父真是被人害死,大公子一定会查明真相为姨父报仇的。

林氏勉强笑笑,她并没有多少悲哀。

屠苏怕她们看出端倪,忙顺着台阶下来,脸色迅速恢复正常,一脸凄然的叹息道:初闻噩耗时我们一家自是十分悲伤,如今时间一长,已好多了。

现在又突然闻听这个消息,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

只是我父亲被人谋害,官府应告知我家才是,怎的我们竟不知道一点消息?秋碧攒着眉头仔细回忆着,想了多时,才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当时也没听清楚,好似说是什么江公子的小夫人告的状——屠苏一听,已经明白了大致情况,定是那关明珠告的状!怪道人们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本以为两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看来她是小看了她们。

屠苏又旁敲侧击的跟秋碧说了一会儿话,眼看从秋碧这儿已经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便说道:既是我有关我父亲的案子,到时官府肯定告知我家,咱们也先不提这事。

今日我们一家骨肉团聚理当高兴才是。

林氏也点头称是,她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看我光顾说话了,忘了问你,你吃了饭没有?秋碧忙答道:姨母不必费心,我吃过了。

谁知,她刚说完,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林氏嗔怪道:你这孩子还当姨母是外人呢?秋碧笑笑低了头说道:我当时正服侍两位公子吃饭,后来得知这个消息,急着去问人也没去领饭。

林氏忙唤过采萍去前头端来饭菜与秋碧吃。

秋碧谢过林氏,小口小口的吃着,林氏和屠苏坐在旁边陪着闲话。

林氏又问道:你的本名也叫秋碧吗?秋碧答道:我在家时叫名秀宝,妹妹叫秀彩。

来到陆家后,二夫人便让我随了上头几位姐姐的名字。

林氏点点头又叹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

秋碧却一脸满足的道:姨母不必担忧,其实我出来比在家好多了,我爹去世后,家里愈来愈穷,有时连饭也吃不上,还要受爷奶打骂。

出来后除了头一个主家苛刻些,后头的两位也不打骂,饭也管饱。

尤其是如今的二夫人,对下人最为体恤宽容。

还有二公子和大公子,他们都很好……这是我过得最好的日子了,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和娘以及妹妹团聚。

好在,老天怜我,让我遇着姨母一家,以后再也是伶仃一人了。

林氏又叹息着点头,想想自己的妹子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苦,但外甥女正在吃饭,她又不好再掉泪,于是便强忍过去。

屠苏也不想他们再哭哭啼啼,便拣着一些笑话说与两人听。

秋碧和林氏听着不住的笑着。

屠苏表面上虽和她们一起说笑着,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

暗忖着如果事发,自己该如何应对?她脑中仔细的回忆着当日的情形,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漏洞!想着想着,一个久已遗忘的细节猛然跳进她脑海中。

屠苏暗叫不好,她当夜在火烧江宁友前曾往他眼睛里钉了两颗钉子,当时自己愤怒得几乎失了理智,根本没想着拔出来!若真如此,万一此案细究起来,官府的仵作前去验尸,那么这两颗钉子该如何解释?毕竟钉子又烧不掉。

想到这里,她的脊背上刷的闪过一股寒流,心头冷森森的。

林氏和秋碧正说得开心,忽见屠苏神情怪异,都不解的问她怎么了?屠苏设法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没事。

她心中有事,找了借口向两人告辞离去,路上,她忽的又闪起一个念头,当时她将尸体交由关忠处理,他心思细腻,会不会已经将钉子拔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去前厅准备喊关忠问个明白。